“比起再也见不到，这样的结果就已经很好了。”哪怕他一直这样沉睡下去，墨归也不希望再发生之前的事了。
耳边传来一阵铃铛声响，像是在很远的地方，又仿佛在眼前。
月色浓郁，一人坐在溪水潺潺的河边，闭着眼聆听周围静默中带着些嘈杂的声音，忽而，一声微弱的猫叫声穿破重重吵闹闯入耳中。
他寻声转过头，将手放在地上，一只小小的带着些体温的小东西爬到了他手心里。
背上的毛发松软，叫声更是有气无力的，像是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似的。
“饿了吧，我这还有些吃的，就是不知你吃不吃了。”
坐在河边的人，扬起一抹浅笑，另一只手在怀里一阵摸索，到最后摸出了一块硬邦邦的饼递了过去。
饼，是真的硬，差点磕掉小黑猫的两颗牙。
“你啊，还真不幸，饿成这个样子了，遇到的居然是我。”但凡它遇到的是个口粮充足的，也能有顿饱饭吃了。
“喵~”
“罢了，这个世道，能填饱肚子也不错了。”月光下的人随着猫叫声睁开了眼，一双眼睛毫无神采，睁开跟闭上也毫无两样。
“吃饱了就走吧，再去找个好一点的人。”那双温暖的手慢慢将它放到地上，随即再次面对河流奔来的方向。
“喵~”
“走吧，我可养不活你的。”可以说，他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提一只猫了。
黑猫咬了半块饼，一步三回头地看向继续坐在河边的人，这可真是个怪人，大晚上的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起来睡觉。
不过...他对自己倒是挺温柔的，不像其他人类，不用带刺的藤条赶它走就已经很不错了。
既然他这么好，可不能像其他人那样随便死掉。
有什么办法可以留住他呢？对了！它来养他不就好了。
黑猫说干就干，找个草丛猫了一宿，等天一亮就跳进了寒意难消的小溪边，在那里抓了将近一上午的鱼，几乎耗费了所有力气，拢共也就抓了两条大一点的，三条小的。
它扒拉着鱼，将它们拖到昨晚那个人所在的地方。
那人果然没走，又或者他根本走不了，眼睛也似乎看不见，只能在周围四处摸索着找些干柴堆起来烧。
它放下嘴里叼着的鱼，冲着人喵了一声。
他虽看不见，但耳力极好，一听猫叫声就知道是昨晚救的那只，猫叫声比昨晚要洪亮，想必还没到饿的时候。
可他不是已经让它再去找其他好人家了么，它又回来干嘛。
“喵，喵！”我给你带了鱼，咱们分着吃。
“你叫的这么急，是出什么事了？”男人顺着猫叫声伸出手，没摸到那只毛茸茸的脑袋，反倒摸到了几条滑溜的鱼。
指尖碰到那些鱼的时候，其中一条甚至直接跳了起来，吓得他立刻收回手。
至此倒也明白了小猫的用意。
“你是为了昨天的事带着礼物来感谢我？”
“喵~”我要养着你。
“还真是只懂礼貌的猫，你不用特地来感谢我，这些鱼自己拿去吃吧。”
他将地上的活鱼往小黑猫面前推了推，示意它拿走，误以为他拒绝了自己的小黑猫盯着地上的鱼半晌，再次喵喵叫了两声，又将这几条鱼叼到他手边。
“你这猫...好吧，那我就暂时先收下你的礼物。”男人摸过鱼，抬手覆在它头顶轻柔了两下，随即将那些鱼放在了刚升起的火柴堆上架着烤。
说来，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鱼了，闻着烤鱼味倒有些馋了。
瞎子计算着时间，将几条将将烤好的鱼拿下来，凉了会儿，撕下来吃。
当然，第一口还是给了在附近打转的小黑猫。
黑猫哒哒几步上前，凑到他手边轻嗅两下，瞧他将自己捕来的鱼全给烤了，一张小黑脸顿时垮的跟个黑炭。
他这样烤着吃，能好吃到哪儿去。
小黑猫满心怀疑地凑过去，小舌头舔了他手心里的鱼肉，失落的眼睛陡然放大数倍。
还别说，烤着吃的鱼还真挺好吃的。
“喵喵喵！”我还要，还要！
瞎子听不懂它的话，但也知道，它这是还要吃，就又撕下来了一些给它。
一人一猫分几天时间方解决了这些鱼，这些日子，小黑猫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乐，吃饱了就靠着一直坐在河边的人，舒舒服服地睡着觉，再也不用一惊一乍警惕地看着四周。
这种日子，有些苦，但更多的是安心。
“我瞧你也跟我这么久了，往常你一跑出去我就要呼喊着去寻你，不如这样吧，我给你带个铃铛，这样以后你就算跑再远，我也能第一时间找到你。”
瞎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小巧的铃铛准备给它戴上，见它也不反抗，就知道它这是同意了。
小小的银色铃铛，在太阳光下折叠出一丝光亮，戴上铃铛的猫觉得有些痒，不禁摇了摇头挠了两下，挠的铃铛，当当作响。
银色清脆，瞎子一听，头一次在它面前露出笑容。
“戴了我的铃铛，以后可就是我的猫了。”
清脆的铃铛声忽远忽近，记忆里的笑声更是幽幽缓缓地从遥远的过去传来，姜离浅皱了下眉，从回忆中慢慢醒来。
刚一睁眼就看见那只小黑猫趴在自己身上，一深一浅地吐露着呼吸，像极了那时的他们。
他笑着伸出手，小黑猫变成了少女模样，趴着睡的同时还在呢喃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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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回来了。”
墨归耳尖微动，突然直起腰身，总感觉自己方才产生幻觉，听到了姜离的声音。
她连忙摇了摇头，视线无意一瞟，瞟到睁着一双血瞳看她的人，两只耳朵顿时又立了起来，嘴里发出低鸣，狠狠碾着牙：“沧澜！”
他居然没死！
姜离撑坐起身，瞧她一副戒备森严的表情，无奈笑笑，“墨归，是我，姜离。”
姜离！
听着那熟悉的说话方式，墨归瞬间放下戒备靠近，但在靠近的时候看到他的眼睛，直接跑开，一溜烟地跑到楼下，急忙去找躺在院子里的姜几道，揪着他的衣领，差点让他窒息。
“姜道长姜道长，沧澜，沧澜又回来了，他还将姜离的记忆夺了夺去！”墨归满目惊恐的说着楼上发生的事，语速极快，快的姜几道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墨归啊，你慢点说，不着急。”
“姜离他......”
“她是想说，我变成另外一个人。”不等墨归把话说完，一人从楼上缓步走了下来，走到楼梯口，双手抱臂笑着开口道。
听着声音，姜几道猝然回头，一眼看到从楼上下来的人，一双几近混浊的眼，瞬间老泪纵横，大跨几步上前，待看到他的眼睛之后彻底停住。
“怎么？老头子也觉得我变成...沧澜？”
姜几道迟疑一瞬，最终还是选择再次上前，这么多年他倒是忘了，姜离刚出生的时候确实就是这样一副血瞳，与他那誓要毁天灭地的老爹一样。
之后是七爷在他体内设下封印，瞳孔也变成了正常人。
原来的姜离，一开始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姜离，确实就是这样的。
“你...终于醒了。”
“是啊，再不醒，她那口水都要流到我身上来了。”姜离故作轻松地笑着望向躲在他身后的猫，倒也能理解她对自己的戒备，毕竟谁让他有这么一双显眼的血瞳呢。
躲在姜几道身后的墨归一听这话，脸色登时红了个底朝天，赶忙去揩嘴角的口水印子。
摸了摸，没摸到什么口水之后，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姜离骗了她。
立时气的从姜几道身后冲上前，直到此时也才明白，眼前的这个真的是姜离无疑，毕竟那个沧澜可不会跟他们开这种玩笑。
“姜离......”
姜离顺势张开双臂，笑着看向她，道了句：“我在。”
气质和性格都跟从前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个变化却让墨归十分熟悉，她每一世都去寻他，自然也知道他的性格。
现在的这个，是将军。
“姜离，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
“回来了，莫哭。”姜离伸手给她揩去眼角滴答的泪水，温柔的十分反常，看的姜几道更是直接惊呆了眼。
许是从没想过，自己儿子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虽说平时也有心平气和的时候，但骨子总透着点冷漠，现在的这个多少是有些不同了。
得知姜离率先苏醒的消息后，蔺九第一时间赶去了三青阁。
只是没想到，没等他抵达，就有一大波得到消息的气势汹汹的找上门。
“姜道长，我劝你还是将姜离交出来吧。毕竟现在，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要万一是沧澜伪装成了那小子，出去为祸作乱，到时可就一切都晚了。
“我的儿子，我还不清楚么，用得着你们来分辨？”
眼下最糟糕的事还是发生了，如果是七爷先苏醒，倒也没什么，可偏偏是姜离先醒了过来，这样，他们就更有理由带走姜离了。
“姜道长，我知道您跟姜离的感情深厚，但这么大的事，可不是仅凭您一人之言就能全然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今天说什么，他们都得将姜离带走，严加看管起来才行。
“你们的脸可真大。”
听到这儿，跟姜离一起躲在楼上的墨归是再也忍不住了，蹬蹬两步冲下楼，指着站在最前面的人鼻子骂骂咧咧。
“沧澜现世的时候，是我们，和七爷拼死抵护，而你们呢，就知道作壁上观，现在危险暂时解除了，嘴脸也露出来了，我倒想问问你们，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擅自进入天门街的！还是说，七爷昏迷不醒的情况下，就觉得我们天门街无人了！”
墨归话音刚落，焕然一新的天门街突然涌起阵阵妖风，吹得众人直接睁不开眼。
等这股妖风散去后，放下抵在额前的手再抬头，三青阁院内院外忽然之间出现了一众妖群，且个个手持利器，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跟他们决斗。
那些普通的妖群，倒没什么好怕的，最令人恶寒的还要属天门街居委会的那位副会长，以及常驻三青阁的这只猫。
这两位据说基本接近神格，真实实力究竟几何，他们根本无从知晓。
而且据小道消息称，这种接近神格的大妖甚至能引来天雷。
不管这种消息是真是假，他们都不易在这里起纷争，否则，受伤的就只会是他们。
可...姜离的事，他们仍不打算就此罢休。
“姜道长，我们所求不多，只要你们交出姜离，就会离开。”他们现在是铁了心的要姜离，不见到人便不离开。
二楼的人听到这话后，迟疑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从楼上下来。
哪怕不为了其他，也不能耽误天门街的正常营业进度。
冷不丁听到脚步声，墨归骤然回头，立刻跑到他身边，挡在了身前。
“姜离，你别怕，我是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沧澜，她对付不了，难道还对付不了这些人么。
不等她把话说完，姜离悄然抬手覆上她的脑袋，随即将她拉到身后，一步一步地踏出大堂，缓缓抬头看向来者不善的这些人，一双冰冷的血眸看的人更是遍体生寒。
打眼瞧见他的那双血眸，前来捉拿他的数名道士纷纷严阵以待，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武器。
姜离从这些人面上一一扫过，忽而扬唇笑了。
“各位今日是想来做什么的啊，要不，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吧。”他眯着红眸笑着看向他们，虽在笑，但他们都看的出来那双血眸中潜藏的危险。
其中一人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再次道：“现在无法判断你究竟是不是姜离，需要你跟我们回去一趟接受检查。”
“检查？”姜离听到这话不禁笑出了声，“我的身体，也是你们能碰的么？”
其他不提，就说他的实际年龄都能当他们的祖师爷，居然还敢欺上罔下地检查他？
“既然你不配合，那就别怪我们了。”话音刚落，数名道士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对准眼前桀骜不驯的人。
谁知，就在他们准备开始抓捕姜离的时候，一支笔陡然从三楼飞了下来，立时直插地面，转眼变成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剑。
“我看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