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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迷路的龙     本宫回来了txt下载     本宫回来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8章 多情总被无情恼

    长安侯世子的右手抬起,在琴弦上轻轻一拨,一脸坦荡:“可惜我却食言了,我偷偷的学了琴,为的就是有一日,等你捧了琴来,我能亲为你奏上一曲!”

    高昱心道,我勒个大草,草草草!

    等朕上了台,直接诛了长安侯九族,叫你学琴,叫你学琴来泡朕的皇后!

    不不,那样太便宜这厮了,还是男的流放女的卖入乐坊!

    叶倾一怔,放下茶杯,“如此,倒是要洗耳恭听了。”

    长安侯世子微微一笑,左手按弦,右手轻拨,一首锵锵之曲从他手下进发而出。

    高昱一怔,长安侯世子铺垫了那么多,弹的竟然不是凤求凰。

    叶倾亦是愣了下,随即坐直了身体,认真的倾听起来,她出身高贵,琴棋书画均有涉猎,只是除了书棋两样,剩下的琴画都不过尔尔,但自幼接触的便是当世大家,但凡入耳皆是名曲,故而一曲好坏却是能轻易听出来的。

    竟是一曲将进酒。

    曲风先是欢快无比,宾朋满座,主人即将远行,客人们纷纷上前敬酒送行,请君再多饮一杯吧,再往西,出了阳关,就没有故人啦!

    高昱听得分明,嘴角浮上一抹冷笑,这是以此曲作别,把皇宫喻做了阳关么!如此也好,从此以后,故人两别。

    叶倾亦是作此想,一时间,脸上也带出了几抹惆怅,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故人是路人。

    正惆怅之际,长安侯世子十指连弹,曲风骤然一转,慷慨激昂,凭空带出了一股豪迈之情,便像是那酒席的主人,辞别了故人后,纵马入大漠,眼前一片黄沙,唯有落日长河!

    长安侯世子的手指越动越快,曲子也越来越有力,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化作了刀枪剑戟,眼前一片腥风血雨,主人的心却是越来越坚定,兵戈铁马,铁血黄沙,染红了江山。

    肃杀之音又是一转,低沉,肃穆,百战归来的将军面对锦绣河山,喃喃而语,吾愿,无悔!

    随着最后一个铿锵有力的尾音,长安侯世子停下了手,房间内再没有琴音响起,余音却依然萦绕在耳边,让人心荡神驰难以自已。

    叶倾容色肃穆的站起身来,“世子大才,容我一拜!”

    说着,她双手置于身前,深深的弯下了腰。

    却是她小看了这一位长安侯世子,方才弹奏的,哪里是什么将进酒,分明是一首将军曲!

    曲中豪迈,眼望江山的胸怀岂是区区儿女之情所能相比的!

    长安侯世子坦然受了这一拜,叶倾接下来的话却令他哑然失笑:“世子果然天生就是弹琴的,方才一曲,已得琴中三味,更难得的是世子的胸怀,令人叹服。”

    长安侯世子白皙的脸上浮上一层霞光,摆手道:“休要如此夸我,不过刚学了几日罢了,也就在你面前卖弄罢了,至于胸怀什么的,长居富贵乡中,也不过纸上谈兵罢了。”

    叶倾轻笑一声,顺着他的话头接了下去:“好,那等世子出征那日,我来为世子送行!”

    长安侯世子一怔,痛快的应了下来,笑道:“好,一言为定!”

    高昱眼皮垂落,罢了,且先留这小子一命。

    送走叶倾二人,长安侯世子独坐琴前,看着面前如枯木般的琴身,久久未动。

    他自幼体弱,却因父亲和威武侯彼此竞争的缘故,逼的他不得不和威武侯世子对上。

    和那个身体壮的跟熊一样的家伙相比,他实在是有些先天不足,精力不够,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中,便舍了其中三样,只在射御和兵书上下着功夫。

    谁会想到,看着风度翩翩儒雅俊秀的长安侯世子竟是个彻头彻尾的武夫呢。

    只是他不主动开口,又有何人,能让长安侯世子当众弹上一曲!

    只有她,只看了一眼,便笑着对他说,你手指这么修长,一定很适合弹琴。

    他试了,他果然极有天分。

    长安侯世子轻笑一声,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的知己?

    他伸出食指,在琴弦上轻轻拨了下,指尖一痛,一滴血珠从指尖沁出,沿着琴弦轻轻滚落。

    长安侯世子抬起头来,唤道:“来人!”

    待长随进来,却又临时改了主意,长安侯世子拿出刻刀,在琴尾背面隐蔽之处,一笔一划的刻上了孟非二字。

    长安侯世子,本姓孟,名非。

    如此,便仿佛他和宫里那位有了隐秘的联系,琴是她送的,琴上却刻了他的名。

    刻画完毕,孟非长身而起,再也不看这焦尾古琴一眼,“把这琴好生收起来。”

    古有伯牙一曲高山流水只酬知音,他如今亦是一曲了了心愿,知音既去,这琴,不弹也罢。

    叶倾靠坐在马车之中,耳边仿佛还萦绕着那铮铮琴音,心神飘远,一时间,倒是想起了上一世的父兄,亦是勇往直前一生无悔,不免惆怅起来。

    不知不觉中,马车停了下来。

    叶倾一怔,车帘已经被高昱从外掀开,他的帽子又被推了上去,一张俊脸上满是愁苦,痴痴的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凄凄的道:“卿卿,你在往我心口上扎刀子。”

    高昱生的高大俊美,此时情深意切,悲苦无限,那张俊脸一眼看去,竞让人觉得枯槁如素,纵是庙里的姑子看了,也忍不住道上一声阿弥陀佛。

    叶倾却只有冷笑。

    高昱这副情深似海的模样,骗骗旁人还成,在她面前,却是连半点怜悯也难以奉上。

    原因无他,当年梁平帝四大宫妃,和他各有因缘,其中和柔妃间最是荡气回肠。

    一个罪臣之女,一个九五之尊,生生上演了一出虐恋情深。

    宫里那时候最常见的景色,无非是柔妃在前,看花花溅泪,见鸟鸟惊心,手捧胸口,眼圈泛红,那副怔怔的模样,真个是我见犹怜。

    梁平帝一身金黄龙袍,隔了段距离,亦步亦趋的跟着柔妃,痴痴的看着她,仿佛天下美人,就只有她一个入得他眼。

    当时他的表情,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那时候,柔妃在前,梁平帝在后,也算得宫中一景,宫里不知道多少美人被梁平帝这般深情的模样迷住,一头扎进去,再也出不来。

    要叶倾来说,柔妃那就是矫情,要真是什么贞洁烈女,那在被梁平帝第一次临幸的时候就直接撞柱自尽好了,或者干脆一簪刺向这死不要脸的,以命博命,舍得一身剐,好歹也咬下他一块肉!

    梁平帝则是纯粹的恶心了,杀了人家父兄,还怪人家没对他一往情深?!

    更令叶倾恶心的是,梁平帝在柔妃面前饱受情债折磨,转头便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帝王嘴脸,吩咐她给柔妃送上布帛珠宝的时候,可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所以高昱这么一副为情所伤的模样,叶倾真心只觉得恶心——帝王便是伤心,那也是极有限的。

    叶倾避过高昱的手,干脆利落的蹦下了马车,站直了身体,下巴微微扬起,似笑非笑的道:“刀子扎了你的心口?你说的是宫宴之时,携了元妃出席,任由我独自赴宴;还是丽妃生产时,叫我守在门口,你却跑去安抚卧床的柔妃?”

    她每说一句,高昱的脸就惨白一层。

    叶倾说完,高傲的转身而去,隐隐间,似有重重叠叠的皇后金色凤袍的袍尾旖旎的从高昱脚面拖过,便如上一世,二人之间的无数次擦肩而过。

    高昱盯着她的背影,身侧的双手逐渐收紧,他重活一世,江山和叶倾是唯二的执念,江山自是囊中之物,她么,早晚也得是他的。

    叶倾只觉得一颗老鼠屎腥了一锅汤,这一趟出行,若是没有梁平帝这个死不要脸的,一切该是多么完美。

    这样一场隐晦的发乎情止乎礼的相遇,是每一个名门贵女梦寐以求的艳事,长安侯世子那志向高远的一曲,更是为两个人的相交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待到垂暮之年,再回头看这一幕,英俊的少年,含笑的唇角,凌空飞舞的手指,铿锵有力的琴音,该是多么美好珍贵的回忆。

    现在么,被高昱这么一搅合,还是封死在记忆深处吧!

    叶倾沉着脸回到了东宫之中,守在外面的秋实抱着双臂瑟瑟发抖,远远看到了她,一路小跑的迎了过来,一把就抱住了她,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念了起来:“主子,你可回来了!”

    把叶倾拥进门,服伺她洗浴了一番,只穿了身轻薄的小衣,叶倾往烘的暖暖的被子里一躺,只觉得浑身的精气神都回来了。

    叶倾呼出一口长气,困意上来,闭了眼,还记得问上一句:“今儿个有人找我么?”

    秋实为她掖了掖被角,小声道:“就殿下派人过来问了句,奴婢说娘娘早起有些头晕,躺着休息呢,给搪塞了去。”

    高昊找她?能有什么事儿呢?

    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打了个转,便被重重困意给轰了出去,叶倾睡死之前,迷迷糊糊的想着,等醒了再去那边问一声,今天她也算明白了,她和高昱之间,是彻底的不可能和好了,那么,和高昊之间,就更要搞好关系了。

第160章 殿下,你好坏

    高昊明显并不是很饿,四样小菜都只略动了几筷子,鱼片粥也只喝了小半碗,叶倾看的直吞口水,有意偏过头去不看他。

    不妨高昊舀起了一勺子粥,送到了她唇边。

    叶倾盯着雪白如玉的陶瓷勺子,里面的白米粥熬的又香又糯,还带着鱼片的淡淡香气,心里纠结不已,刚才姓高的可是用这勺子喝了好几口粥!

    她纠结半晌,最后想出了个主意,低下头,小心的靠近瓷勺,伸出舌头,舌尖在勺子中间快速的一卷,如小猫饮水一般,吃了半勺粥。

    她这番动作落在一旁的高昊眼中,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下一刻,整个瓷碗都被捧到了叶倾鼻下,叶倾瞪着高昊,说不出话来,混蛋,这是要她把脸埋进饭碗的节奏么!

    在叶倾拒不合作态度下,高昊的喂食计划只能搁浅,怏怏的继续用勺子舀了粥,喂着叶倾吃了,叶倾刚觉得肚子里垫了个底,高昊利索的把碗碟都撤了下去。

    高昊又自去洗漱一番后,穿着单衣爬上了床,长手长脚惯例的缠了上来,叶倾略挣扎了下,便随他去了。

    默默的数了一千只羊,克制着没有把这些羊变成烤的香香羊肉串,羊肉馅的大包子,叶倾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隐隐约约的感到一只修长的手摸上了她的脸,然后亲了亲。

    第二天早上,在高昊怀里醒过来,四肢依然绵软无力,任由高昊给她洗了脸,又漱了口,这次高昊没有虐待她,拿了清粥小菜,把她喂饱了。

    待人把桌子收拾下去,高昊便抱着叶倾移到了窗下的矮床上。

    叶倾趴伏在高昊胸口,看着他拿出了一本书来,知道又到了阅读时间。

    这本书看着也颇为眼熟,看了两行后,叶倾想起来了,就是上次被高昊下药,自己读的那本。

    上面写着蛮夷部落,兄弟共妻之事,叶倾也很感兴趣,只是之后事情繁多,也就忘了,现下叶倾倒是不介意继续读下去。

    这本书的作者也挺会勾人胃口,新的篇章直接以疑问句开题——世间妇人者,或是生男多,或是生女多,但以余多年研究发现,在一州一府间,一年之中,生下的男孩数目和女孩数目应是大致相同,只是世间多重男轻女,女儿年幼夭折的多罢了。

    彼蛮荒部落中,应亦是如此,那么,除了兄弟共妻外,其余的女子何处去了?

    看到这里,恰好翻页,叶倾等了半晌,高昊就是不翻页,叶倾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高昊干脆的放下书,站起身,泡了壶热茶来!

    慢条斯理的吃了一盅茶,高昊躺回床上,把叶倾重新揽到了胸口,终于翻到了下一页。

    叶倾立刻凝神看去,却见那笔者写到,原来在部落聚集之地周围,于通往山外或者其他部落的干道边上,常常可见扎起的简易帐篷,四处漏风,只有一门帘遮挡。

    多余之女居住于此,迎来送往,谁人都可亲近,以换取生存所需微薄之物。

    叶倾整张脸都白了,再也看不下去了,头一次庆幸自己投胎在了大梁,虽然灾荒之年也有卖儿当女之事,但也不像是这蛮荒边域,女子长大,要么嫁给兄弟共妻,要么沦落为娼妓!

    原只抱了有趣新奇的心思来看这游记,现下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下去了,叶倾只觉浑身发冷,下意识的就向着身后的高昊靠了过去,高昊手足常常冰凉,身体却是温热。

    高昊低低的笑了起来,放下手里的书,把她揽在怀里,又把被子往上拽了拽,把她整个包了起来,一下下的拍着她的背,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晚上带你去看戏。”

    叶倾仰起头,从下方看去,高昊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大半眼睛,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来,俊脸上似笑非笑,让叶倾觉得,晚上这戏怕是不那么简单。

    只是如今她动弹不得,多想无益,索性光棍的缩在了高昊的怀里,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两个人又在一起厮磨了半天,中间高昊换了本书来,这次是时下流行的才子佳人,无非是进京赶考的贫穷举子,在寺庙内借住,偶遇来上香的相国小姐,情根深种,私定终身,然后一举夺魁,跑去相国家求亲。

    这种套路,叶倾早年就不爱看,偏高昊耐着性子,一页页的翻看着,叶倾实在忍不住,喷道:“为什么千金小姐就一定要手无缚鸡之力,为什么不能是武将之女,在城外打猎的时候把这书生当鹿给射了,然后带回府中疗伤——”

    高昊手指一顿,黑漆漆的眼睛向下转了转,见叶倾俏脸微红,双颊微微鼓起,眼巴巴的看着他,便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娘子所言甚有道理。”

    叶倾得了鼓励,越发得意,左右手臂都伸了出来,凭空挥舞着:“这书生对武将千金一见钟情,偏偏武将千金只爱那等勇武之士,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不感兴趣,然后书生就开始刻苦锻炼身体,最后跑去参加武举,一举拿下了武状元,结果回来发现,小姐已经嫁人了!”

    说到得意处,叶倾不由笑了起来,高昊被她感染,眼中也带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骂道:“你是有多恨这书生那,把他弄的这么惨!”

    他语气亲昵,说完两个人都是一愣。

    叶倾忙转过身去,催促着高昊翻下页:“行了行了,快点看下一页,估计就是花好月圆的大团员结局了。”

    高昊从善如流的翻了页,故事情节却陡然一转,新科状元把相国千金娶回家才发现,他娶的并非相国干金,而是相国千金身边的丫鬟梅娘,不过是认了相国夫人为义母罢了。

    而相国千金,此时已经嫁入了侯府,成了世子夫人。

    多年以后,因出身贫困,无人帮扶,书生最后也不过混成了正五品的户部给事中,带着妻子参加侯府的寿宴,他的妻子身为五品诰命,端端正正的给一品的侯夫人行礼请安。

    南暖阁里一片静默。

    半晌,高昊咳了两声道:“这其实是你匿名写的话本吧?”

    叶倾羞的无地自容,一把将书从高昊手里扯了下来,“你这里的书都这么稀奇古怪,这本子写成这样的结局,卖的出去才怪,也就你才会买!”

    她这一动,才发现自己举手抬足已经毫无阻力,药效全失,不由欢喜的从高昊身上爬了起来,站在暖阁中间,理直气壮的朝外喊道:“来人,本宫要碳烤小鹿肉,剁椒猪手,酸萝卜老鸭汤,还有香煎小河虾!”

    高昊:“……”

    用了午膳,高昊又揽着叶倾往床上倒去,只是叶倾如今已经恢复了力气,自然不肯乖乖听话,纵然上下眼皮已经打架,依然叫嚣着:“臣妾不困,殿下自己睡去吧,臣妾再找本书看,一会就过去了。”

    高昊定定的看着她,转身上了床,片刻后,陈福端着汤药进来,愁眉苦脸的看着叶倾。

    叶倾二话不说,老老实实的爬上了床,抱着高昊的一条胳膊枕了上去,谄笑道:“殿下要午睡么,正好臣妾也困了!”

    高昊一个转身,把她揽在了怀里。

    这一睡就到了掌灯时分,接过宫女烫的温热的毛巾,擦了把脸,又喝了杯热茶,精神了一下,高昊换了身宝蓝织锦暗团福纹袍子,腰间一条白玉带,足蹬黑色小牛皮靴,披着黑貂毛的大斗篷。

    叶倾则是一袭湖蓝绣花宝瓶裙,披着她那红色狐狸毛的斗篷,任由高昊牵着她的手,坐上了一辆翠幄清油车,前后各有两队侍卫跟了,踩着夜色就出了宫。

    叶倾坐在车里,闻得外面动静不大,知道这些侍卫专门挑了无人的小路行走,一路并不惊起百姓。

    很快,车子出了城,叶倾胆子也大了起来,瞥了几眼高昊,见他抱着暖炉,闭目养神,便悄悄的掀开了车帘一角,向外看去,外面雾蒙蒙一片,景色却越看越是眼熟,叶倾一下反应过来,这分明就是当初段修文带她们去过的那家湖上戏庄。

    想起当初看的那一出画中美人,此时想来,颇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同时,叶倾又对今晚的戏期待起来,当初段修文可是说了,京中有了什么新戏,往往是从这戏庄子开始演的。

    叶倾很快发现,高昊对这里很熟,车子并未在庄子入口被人拦下,而是一路直行,畅通无阻的到了河边。等上了游船,叶倾又是一番惊讶,这游船外面看着,和旁的船也没什么区别,内里居然和东宫的南暖阁布置的一模一样,叶倾一下就放松下来。

    高昊解下斗篷,又为叶倾解下了斗篷,随手交给了一旁伺候的婢女,叶倾已经爬上了窗下的矮床,趴在窗沿上,眼巴巴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戏台。

    身后传来了高昊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叫厨房做几样菜来,恩,就碳烤小鹿肉,剁椒猪手,酸萝卜老鸭汤,还有香煎小河虾,再来两碗鱼片粥吧!”

    叶倾:“……”

第161章 表妹果然心仪于我!

    最后端上桌的自然不是那四样菜,而是换了清蒸鲫鱼,鲤鱼汤,还有一盘子的水煮虾,几样河鲜小菜摆了一桌,都是这湖里自产,胜在一个鲜字,也不用多出奇的烹饪手段,简简单单的做了,就已经足够美味。

    叶倾喝了两大碗鱼汤,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心思就放到今晚将要演出的新剧上了,她跑到窗下,扒着窗沿向外看去,不由咦了一声。

    就在她和高昊二人用晚膳的功夫,围绕着戏台,远远近近的已经聚拢了百多条船,一眼望去,这些船只大小一样,外形都是二层楼船,飞檐翘角,让人不由暗自感叹这戏庄主人的财力。

    这些楼船的船头船尾都挂了大红灯笼,灯笼下湖水波光粼粼,这一片楼船汇集之区,便显得热闹无比,让人还未看戏,凭空就生了股子期待的心思。

    他们因为来的早,倒是占了最好的位置,离的近不说,还正对着戏台。因为位置好,船只也就比较密集,附近几条船上的客人们说话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

    “打从那一出画里美人后,小段状元有多久没出新剧了?”一名女子满是委屈的声音传来。

    “可不是,往常两三个月就有一出,以后只怕是更难看到了。”

    “两位姐姐都高兴点吧,今儿个不就是来看小段状元的新剧了么!”最后说话的明显年纪还小,声音里带着一股子的活泼劲儿。

    叶倾立时就高兴起来,回过头,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高昊,“是段家表哥的新剧啊,殿下怎么也不告诉我!”

    高昊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给自己倒了杯酒,慢吞吞的小酌了起来。

    叶倾见他这副模样,知道高昊这里是套不出什么话了,不由更加仔细的昕着左右船只传来的只言片语。

    右边的楼船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家的,一片安静,左边的几位年轻女客则颇为活泼,言谈之间,对小段状元颇为推崇,叶倾听她们赞颂段修文,恨不能跳过去,大声宣告,小段状元,就是她嫡嫡亲的表哥!

    “两位姐姐可知,今天晚上这一出《成仙记》,讲的是什么?”

    “若是旁人的话本,听名字左右不过又是一出牛郎织女罢了,可小段状元的本子,我却是猜不出了。”

    “听说今天晚上的戏班子里的小生还是这庄子的主人特意寻来的,今天是第一次登台呢!”

    “什么?那不会把小段状元的本子给演砸了吧!”

    在几位少女的热烈交流中,叶倾又摸出了点底细,不由得意的回头看了高昊一眼,高昊和她对视一眼,眉毛扬了扬,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叶倾微微—怔,总觉得高昊这笑里别有他意。

    没有等很久,一阵锣鼓声响后,戏台逐渐由暗转明,一眼望去,戏台布置成了书斋模样,后面两个并排的书架,当前一个书桌,一灯如豆,一名白衣少年正伏案奋笔疾书。

    他一出现,周遭先是一静,接着阵阵喧嚣从四面八方轰然响起:

    “小段状元!”“天啊,我没看错吧,那是小段状元吧!”

    便是叶倾,也揉了揉眼睛,又睁大眼睛,使劲的向着戏台上看去。

    那少年终于写完了字,抬起头来,叶倾顿时失望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戏庄主人从何处寻来的小生,举手抬足周身气韵竟有八分像足了段修文!

    只是他抬头的那一刹那,众人看清楚他的脸面,齐齐的嘘了一声,这少年生的十分英俊,段修文却只是清秀罢了。

    很快,众人的兴致复又高昂起来,所有人都想到了同一个问题,这少年和段修文生的如此相似,莫非这一出成仙记,就是在影射小段状元本人?!

    叶倾亦是如是想,大半个身子几乎都探出了船去,只是此时周遭楼船上的女子莫不如是,她也并不显得十分突出。

    戏台上的少年正自欣赏刚写下的字时,一个身穿红衣的妙龄女子提着竹筐,推门而入,未语先闻笑:“表哥,这是又得了什么佳句,让小妹瞧瞧先!”

    那少年脸上一红,快速的提起了那副字往身后藏去,少女把竹筐放到了桌子上,追着他去,一番打闹后,少女佯装被椅子绊倒,少年一时心急,扑了过来,被少女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宣纸,发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少年又是无奈又是宠溺:“你——”

    这一幕看的不少人都会心一笑,能到这戏庄子里看戏的,都是勋贵豪门之家,传了三五代下来,谁家没有几个表哥,小时候,这般打闹再正常不过。

    只有叶倾,脸色变了一变,据她所知,段修文的表妹,似乎只有她一个!

    她瞥了眼高昊,后者再次对她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来,叶倾心中顿时忐忑起来,这出戏,难不成有什么古怪?!

    舞台上的少女已经把那方薄纸展开,声音带笑的读了起来:“天将至拂晓,临窗细辨音,轻——”

    她的声音嘎然而止,把手里的纸张往少年手里一塞,匆匆的逃了出去,少年轻笑一声,把手里的纸张展开,朝着窗外逃走的丽影高声读道:“轻衫小罗袖,微风香先至!”

    周遭一片哗然,叶倾便清楚的听到,隔壁楼船上的少女啐了一口,含笑嗔骂了一句:“登徒子!”

    也难怪那少女要逃掉,这首诗用字不多,第三句轻衫小罗袖却令一位窈窕少女的形象跃然而出,再加上第二句的辨音,第四句的香先至,活脱脱的道出了一位********的美人来。

    而少年的心思则藏在了前面两句中,天还没亮,他就爬起来凑近了窗扉,只为了听一听心仪女子走来的声音。

    整首诗香而不艳,却让人觉得悱恻缠绵,少年的思幕扑面而来,情不自禁的就面红耳赤。

    戏台上紧接着一黑,然后又是一亮,象征着一天过去,少年焦急的在书房内走来走去,不时的探头向着窗外看去,虽然未发一语,对于心上人的期盼却已经准确的传达了出来。

    戏台周围的灯笼渐渐增多,戏台上越来越亮,象征着日上中天,少年终于不再等待,他疾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大门,微微一怔,只见门外赫然是一只竹筐!

    原来那少女害羞,竟是半夜过来送饭。

    少年书生单手抚额,低低的笑出了声。

    随着他的笑声,戏台再次暗了下去,然后几支灯笼升起,只照亮了书斋大门内外的方寸之地。

    少年书生靠门而坐,手里拿着本书,耳朵却是紧贴门扉之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地一跃而起,推开书斋大门,正弯腰放下竹篮的少女被他吓了一跳,“你——”

    少年仰头望天,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伸出右手,来回掐算道:“昨日里我夜观天象,算出午夜时分会有一天仙下凡,哭着喊着要给我做仆人——”

    少女被他唬住,愣愣的看着他,少年眸光一转,分外灵动,憋住笑道:“结果表妹一来,把天仙吓跑了,这样吧,表妹就把自己赔给我当仆人好了,表哥我勉勉强强的接受了!”

    少女这才反应过来,指着少年,结结巴巴的道:“你,你——”

    最后干脆的把篮子往少年怀里一塞,啐了一口好不要脸:“以后你自己去取饭食吧!”

    少年也不追赶,靠在了门扉上,伸手从篮子里拿出了一个馒头,一边吃,一边看着少女离去的方向,脸上浮现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来,灯光汇聚在他脸上,映的他英俊无比,风华无双,此时此刻,每个少女,都希望是正在被他凝视着的那个。

    隔壁船传来了少女的低语:“我,我想子谦哥哥了。”“嘘,噤声!”

    叶倾心中感慨,段修文果然厉害,不过是对小儿女间的情长气短,三天三夜的发展,就让人深陷剧情之中难以自拔。

    她此时心中反倒坦然,话本子里的表哥表妹和她没有半点相似,这不过是段修文的一出新戏,刚巧话本里的少男少女是表兄妹的关系罢了。

    叶倾干脆的在高昊身边坐下,仿着他的样子,自斟自酌起来,高昊单手撑腮,眼波流转,斜斜的看着她,但笑不语,叶倾下意识的皱起眉头,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厮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少女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再来送饭的换成了个面容古板的婆子:“夫人说了,若是表少爷金榜题名,则一切好说,若是不能,就别耽误了姑娘的前程。”

    少年接过竹篮,静坐半晌,站起身,从竹篮中取食,却翻出了一本册子,封面上赫然写着历代考题分析,字迹娟秀清晰,一看就知出自女子之手。

    仿佛一点光投入了少年的眉间,眉头一点点放松,英俊的脸上神采奕奕让人不能直视,“表妹果然心仪于我!”

    他一遍又一遍的复述着这句话,既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不在此地的少女,这句话,仿佛一个火把,点燃了少年的雄心壮志,他开始了彻夜苦读。

第162章 倾倾,你喜欢吃石榴么

    寒来暑往,当书房的纱窗重新糊过一遍后,少年身穿簇新官袍,头戴两翅官帽,足蹬黑色官靴,志得意满的再次登场:“姑母,小侄已经被圣上钦点为本届探花,如今来求娶表妹了!”

    迎接他的却是一个噩耗,雍容华贵的贵妇脸上带了些憔悴,叹气道:“你表妹早已经出嫁了,就在停止给你送饭不久,那家人权势大如天,便是我们这等人家也抗拒不了。”

    顿了下,贵妇擦了擦眼角的泪,凄凄艾艾的道:“你表妹也是个命苦的,虽是正妻,一起抬进去的却还有四个小妾。”

    叶倾整个人都醉了,段表哥你神马意思么,写的也太明显了,什么一妻四妾!分明是太子良娣和太子良媛!

    还有,难道你其实想做的是才貌双全的探花么,做状元真是委屈您老人家了!

    叶倾已经不敢抬头看高昊的脸色了,前面长安侯世子那笔帐还没清,现在又冒出了段家表哥的这笔说不清道不明的桃花债,真是跳进白水河也洗不清了!

    仿佛知道叶倾心中所想,她头上传来了呵呵两声,这一次清晰无比,叶倾十分确定,就是高昊的笑声!

    这种笑声十分讨厌,皮笑肉不笑,一副我都知道我就是不说的模样,故做高深莫测,实在讨厌的紧。

    叶倾坐立针毡,忍不住向着满天神佛祈祷,快来个人把她拯救一下吧!再和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同处一室,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弑夫!

    似乎她的祷告应验,真的有神佛听到了她的祈祷,一名婢女出现在了船舱口:“少爷少奶奶,有客人求见。”

    叶倾顾不得去想会是什么人求见,连声道:“快,快有请!”

    一只黑底金纹祥云靴,绛紫色蟒纹金缕衣,腰问一副黑玉腰带,英俊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宛如天上神君下凡,叶倾却如撞鬼了一般,无比后悔自己方才的快嘴。

    高昱把手里的篮子往桌子上一放,自来熟的坐到了叶倾旁边,笑道:“没想到皇兄皇嫂也来看戏了。”

    姓高的生的都不错,这两位皇子正当韶年,都是芝兰玉树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加上天生贵胄,天家血脉,更是多了旁人没有的雍容华贵。

    高昱英俊,高昊俊美,都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叶倾坐在二人中间,却只觉坐立难安,若有可能,定然掉头就走绝不回头。

    心中只恼恨着,这两只都不是正常人,若是一只一只来也就罢了,她一个一个弄死,偏偏一起来,她真是半点对抗之心也无。

    高昱微微一笑,看向叶倾道:“说起来,皇嫂比我还小上不少,叫一声嫂嫂倒是叫老了,私下里,不如叫一声卿卿如何?”

    叶倾半张嘴巴,完全傻掉了,心中狂嚎,这死不要脸的当高昊是死人啊,当着太子面就勾搭太子妃!

    偏她现在真心知道了高昊的能耐有多大,她前脚刚给长安侯世子送了琴去,后脚这琴愣是被高昊弄了回来!

    小段表哥新写的话本,旁人都还不知道详情,他就了如指掌,还能带着她来看她的笑话!

    这等人物,怎么能叫人等闲视之!

    叶倾现在是彻底的僵掉了,一点都不敢回头看高昊的脸色。

    高昱仿佛还嫌自己作死的不够彻底,把他带来的篮子往叶倾面前推了推,双眼含笑:“卿卿,你不是最喜欢吃石榴了么?”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拿了个又大又红的石榴,亲手分作了两半,放到了叶倾的面前。

    三人围坐的小圆桌本就不大,高昱向着叶倾一动作,他的大腿立时贴到了她的腿上,叶倾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

    下一刻,她腰问一紧,整个人都腾空而起,却是被高昊抱在了怀里,坐在了他双腿之上!

    许是这些日子被高昊抱的习惯了,叶倾一入他的怀抱,便自动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直接靠在了他的胸膛之上,隔着衣服,温热的气息从他身上传来,叶倾心中就是一定。

    再抬头,看到高昱绷直的唇角,心中顿时大爽,死不要脸的当初左拥右抱,可想过也有今天!

    抱稳了叶倾,高昊伸长手臂,拿起了高昱剥好的石榴,修长的手指捻起一颗石榴,递到了叶倾唇边,漫不经心的问道:“倾倾喜欢吃石榴么?”

    叶倾一怔,说起来,这宫里种的最多的就是石榴,石榴寓意多子,大小妃嫔都爱石榴的好兆头,基本上每个院子都种了一两棵。

    叶倾因多年无子,渐渐也失了信心,本是最不耐烦这个的,偏当初为了瘦下去,发现了石榴的另一桩好处,石榴子酸酸甜甜,当成瓜子嗑再好不过,且吃多少都不会胖。

    叶倾便喜欢上了这种水果,倒是没想到高昱也记得,还特特给她送了来。

    她回过神来,见对面的高昱脸色铁青,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叶倾美目流转,毫不犹豫的就着高昊的手,一口吃下了石榴子,甚至有意把高昊的指尖也一并吞进了嘴里。

    看着高昱铁青的脸,叶倾心中就是一阵得意,死不要脸的你也有今天,当初你和元妃你侬我侬的时候,不就这么干过么!

    元妃可还当着她的面,吐出小香舌,把梁平帝的手指舔了又舔!

    高昱显然已经忍到了尽头,他猛地站起就要发作,高昊突然转头看向了窗外,淡淡的道:“皇弟可知,今天这出成仙记,是谁写的么?”

    高昱一怔,他追随叶倾而来,这出戏开始也看了几眼,无非是才子佳人的戏码,实在是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看他的卿卿。

    他的卿卿——

    怒火嗖的一下又窜了起来,高昊却依然看着窗外,呵了一声道:“这可是小段状元的新作呢,皇弟你看,这表哥求仙有成,成了仙君后又来度化表妹了。”

    顿了下,他有意无意的道:“这表妹也真是可怜,嫁人是身不由己,嫁过去的当天,夫君还同时纳了四门小妾。”

    他说的如此清楚明白,高昱一下反应过来,他的眼如探照灯一般,刷的照向了叶倾,那眼神中有不满,有愤懑,更多的则是委屈,仿佛在说,你给朕戴了绿帽子不说,还戴了一顶又一顶!

    顶着高昱如针如刺的眼神,叶倾的心神却分了一半在身后,高昊放在她腰问的大手,此时正不老实的来回挪动。

    混蛋,肯定是嫌弃她方才吃了他的手指,现在正用她的衫子擦手呢!

    这两个蛇精病,怎么不都去死了算了!

    她干脆的从高昊身上蹦了下来,走到窗边,专心的看起了戏。

    少年多年风餐露宿,此时脸上带了些许沧桑,若说原本的带笑的模样还令人想要亲近,那现在宽袍广袖的出尘模样,让人只能仰望。

    少年终于寻仙有成,名列仙班,位列仙君,在一千仙娥神将的簇拥下,衣锦还乡。

    站在云头,俯视下方的凡俗之城,一名仙娥上前,柔声劝慰道:“妾知仙君心系夫人,只是人心多变,仙君何不测试一二?”

    少年定定的看着下方,半晌点了点头道:“可。”

    叶倾也不禁好奇,段修文,那个和四名美妾被一起迎进门的表妹如今又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画面一转,当年的少女挽起了妇人的发髻,一身明丽动人的桃色长裙,手持毛笔,正在书桌前轻轻书写着。

    一名丫鬟突然冲了进来,慌乱的喊道:“娘子!大爷回来了,正往院里走呢!”

    被唤作娘子的女子一下站了起来,惊慌失措的喊道:“快,快把蜡烛都吹了,关窗户关门!”

    转眼间,屋子里一片黑暗,一个修长的人影从外徐徐走了来,在门扉上轻轻敲击两下,声音愁苦:“元娘!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见我?!”

    他顺着门边滑落到了地上,瘫软成了一堆泥。

    所有人的心都被抓的紧紧的,之前大家也曾暗自揣摩过剧情,想那和四名美妾一起被抬进门的主母,日子过的该是何等不如意,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情况!

    夜色中,明月从天上徐徐浮现,一个高冠博带的身影从明月中徐徐落下,到了门边,轻轻叩了两下,声音低沉悦耳:“元娘,元娘——”

    片刻功夫,那门突然被从里面拉开,女子一身白色里衣,披着红色斗篷,满脸欢喜的跳了出来,惊喜交加的唤道:“表哥!”

    少年隐藏在黑影中,声音之中满是沧桑,“元娘,我,我令你失望了——”

    元娘睁大了眼睛,急急的问道:“表哥可是过的不如意?”

    说话间,她举手就摘下了发上金钗,又撸下了手上玉镯,眨眼间,把身上的首饰摘了个一干二净,又一窝蜂的塞到了少年手中。

    少年低着头,看着满手的珠玉光华,这光华一点点的扩大,终于把他全身笼罩进去,白衣飘飘的仙君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他抬起头,声音温柔:“元娘,你可以愿意位列仙班,长生不老?”

第163章 妙!妙!妙!

    元娘嘴巴动了动,她身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微弱至极的声音,“元娘,不要走!”

    隔壁三个少女已经争执起来:“她夫君如此爱重于她,为何要走?!”“能够和表哥双宿双飞,又能得道成仙,为何不走?!”

    一个随意的声音仿佛不经意的问道:“你呢,若是你,是走,还是留?”

    叶倾毫不犹豫的应道:“自然是走——”

    她刷的一下回头,对面两张俊脸,高昱脸色惨白,双眼溢满悲伤,高昊则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

    与此同时,戏台之上,也有了结局。

    少年仙君折下一枝梅枝,轻轻一吹,梅枝又化做了一个元娘,两个元娘并肩而立,宛如双生姊妹。

    少年仙君把手递给了真正的元娘,元娘满脸欢喜,“表哥!”

    二人执手向着明月飞去,长长的披帛迎风飘荡,好一对神仙眷属。

    留在地上的元娘看着他们半晌,弯下身子,把瘫软在地的郎君搀扶了起来,温婉大方,如这世间大部分的女子,“郎君回房吧,小心别着了凉。”

    灯光渐渐暗淡下去,女子温声软语的搀扶着脚步踉跄的大爷,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灯光之中。

    一时间,戏台四周寂静无声,众人的心神都沉浸在了这一场戏中。

    那一对飘然而去的神仙眷侣,留下这李代桃僵的桃木傀儡,乍一看,倒像是双双圆满的结局了,可不知怎地,心中总是止不住的惆怅。

    总会忍不住去想,那大爷和元娘在一起的时候,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一时又觉得,少年成了仙君以后,不若当初那般活泼喜人,也不知道元娘嫁人这一段会否给二人的关系留下阴影,不由又担忧起元娘至仙界后,能否得到善待。

    思来想去,只觉这貌似大团圆的结尾竟是个大坑,让人辗转反侧,放之不下!

    四面八方响起了对小段状元的溢美之词,明明是个挺简单的故事,剧情也不复杂,可从开始时,青梅竹马的表哥表妹间互动的三天三夜,到了最后的梅花傀儡,羽化登仙,无论哪一幕都让人回味无穷。

    叶倾心情最为复杂,若是没了前面那句一妻四妾,也许她就真当普通表哥表妹的话本子看了,那现在这个结局算是什么意思?

    叶倾不敢深想,也不敢回头,身后一道视线灼灼如烈日,另外一边若有似无,存在感却更强,她只能僵硬着身体,继续朝着戏台看去。

    全戏落幕,又到了诸多戏子答谢客人的时候了,扮作表妹的花旦不是第一次出场了,所以这次,戏班的班主重点推介的,是那扮作仙君表哥的小生。

    他换了身青色长衫,头上用玉簪简单束起,面带微笑,甫一出场,戏台下瞬间爆发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小段状元!”“看这边看这边,小段状元!”“小段状元你演的太好了!”

    声声欢呼中,竞全是呼喊小段状元的。

    戏台之上灯火明亮,众人清楚的看到,那小生先是一愣,随即笑的越发温和,若说他原本气质就有七八分和小段状元相似,那再加上这极好的脾气,真是像足了九分,登时众人的喊声越发热烈。

    这等盛况,显然让那戏班的班主十分高兴,他搓着双手,高声道:“谢谢各位大爷,奶奶太太,夫人小姐的捧场,要是喜欢咱们玉生的,就给两个赏钱,小的替玉生谢谢各位了!”

    他话音未落,就有数只小船箭一般从戏台处向着四周弹射而去,这戏庄子主人倒是会做生意,今天晚上来的女客不少,就见那些撑舟的船娘,一个个喜气洋洋的把舟子又撑了回去。

    也不知道高昊用了什么手段,那些小舟没有来他们这条船上求赏。

    远远的看着,一只只小舟又如箭一般的射了回去,其中一只小舟最为醒目,上面除了撑舟的女掉,另有一名长袍纶巾的中年男子,叶倾登时好奇起来,只是却不好向着身后二人询问。

    这个时候她不由怀念起了段修文,她那位状元表哥生了副玲珑心肝,凡事未待她问,就已经开口讲解的一清二楚。

    临船三名少女的声音适时的传了来:“哼,真不要脸!”“妹妹慎言!”

    那声音活泼,一听就是其中年纪最幼的少女,尤自恼道:“不过是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但凡见着平头正脸点的男子就要抢进府去,哼,也不看看形式,还真当是前朝呢!”

    许是少女的话太过惊世骇俗,被两个姐姐教训一番后,再不出声。

    叶倾却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满朝的天家贵女中,行事如此嚣张的,也就平阳公主一个了,估摸着,平阳公主又要仗势欺人了。

    “平湖红袖赏银十两!”

    “西京竹枝赏香帕一方,银五十两!”

    班主喜气洋洋的念起了各方打赏,这帮贵女也颇为含蓄,一个个起了雅号,并不以真名出现。

    那名中年男子到了台上,伫立一旁,并来打断班主的宣词,依照叶倾对平阳公主的了解,这位怕是想要最后来个一鸣惊人,报出个惊人的赏赐来。

    很快.打赏到了高潮之处,打赏的金额不断出现新高,香帕荷包等物更是层出不穷,这些荷包香囊不会有主人的明显标志,多是簇新的帕子荷包,沾了主人常用的香粉罢了。

    一名船娘靠近了班主,低声道了两句,班主一脸为难.最后还是咬牙应了,他高举一对金镯,大声道:“天上仙妃打赏金镯一对,只求玉生一笑!”

    此话一出,周遭一片哗然。

    此时民风虽然因了前朝的关系,相对开放.也不禁女子改嫁,贵女出门也是寻常,但是大家都还比较含蓄,赠送个帕子,荷包,差不多算是极限了。

    这一位天上仙妃赠送金镯这等贴身之物,又公然说买玉生一笑,分明就是下了邀请,暗示玉生不妨春风一度!

    也不知道是哪一家出来的奶奶,竟是如此胆大妄为!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那隐身一旁的平阳公主府的管事不乐意了,他踏前一步,面色阴鹜,厉声道:“是谁!竟然敢跟我家主子抢?!”

    他调头看向了戏班班主,毫不客气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房契:“这是我们家主子赏赐的院子,识相的话就收下!”

    场上一片安静,若说先头那位天上仙妃还可以成为一桩笑谈,一桩风流韵事,那这位真是干净利落的撕破了所有的遮羞布。

    这分明是强抢民男包养外室的节奏啊!

    玉生脸色惨白,脸上一直带着的笑容终于敛了起来,做戏子固然是地位低下,可也胜过外室许多,以色伺人者,终不能长久。

    那位中年管事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一双厉目射向了班主身边的船娘:“带路,本管事倒是要看看,何方神圣,敢和我家主人抢人!”

    那船娘看了班主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便指了方向,立时从中间的一条游船上窜出了四五个凶悍的婆子,直奔那被指的游船而去。

    叶倾看的津津有味,只盼那游船的主人足够强悍,能和平阳公主对掐一番!

    未几,这四五个婆子拖拽着一名妇人奔到了甲板之上,这妇人一身窈窕红纱,娇躯若隐若现,脸上亦是用了红色丝巾笼罩,身材妖娆,不像是天上仙妃,倒像是魔王身边的魔女,身边却无下人跟随,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偷偷摸摸出来的。

    平阳公主果然霸道,这四五个婆子一阵推搡,竟是要把这天上仙妃直接推到水中去。

    关键时刻,这红纱妇人突然扯着脖子大喊起来:“平阳!我是你母妃!快叫这帮腌躜货住手!”

    周遭瞬间就是一静。

    叶倾半张嘴巴,慢慢的转过头去.看向了身后约高昱,早知道平阳公主养了不少面首,反正她身为皇家贵女,又只对平头百姓下手,显庆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她也暗自猜测,元妃居于公主府上,会不会私下里也和男子苟且?

    只是当时梁平帝已死,便是元妃给他戴了绿帽子,叶倾也看不到梁平帝的精彩表情了,也没兴趣去打探一番,只要元妃不来招惹她,她就也当对方不存在。

    终归到底,上一世伤她至深的仍是粱平帝,罪魁祸首已去,余下猢狲纷纷散去,没得为了打只老鼠再伤了玉瓶。

    没想到今日来看戏,还看出了这等热闹,元妃和平阳公主两个,竟是为一名男子翻脸,互相攀扯出了真身!

    更妙的是,死不要脸的就在这里!

    叶倾的脸色微妙起来,下意识的就做出了和高昊一样的表情来,这两日,她常常在心里揣摩高昊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到底有什么意义,想的多了,现在竟是一下就用了出来。

    这表情平日里见高昊用的多了,叶倾倒还是第一次用,她眉毛微扬,唇角微微勾起,眼睛再一斜,她这等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出,高昱立刻涨的满脸青紫,满腔暴怒只想杀人泄愤。

第164章 昔日起高楼,今日楼塌了

    高昱也被这等神发展给震住了。

    他上一世,因元妃和平阳公主对他联手下毒,对这一对母女失望至极,这一世重生回来,只当眼不见心不烦,却没想到,李嫒嫒这贱人居然敢给他戴绿帽子!

    亏得她当初说什么元字和她名字谐音,特特的要了元妃的封号去!

    元者,始也,有暗指发妻之意,正常情况下,压根就不可能做为一个妃子的封号!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叶倾那似笑非笑的脸,那一双盈盈美目,此时看去,竟是刺眼无比,一刹那间,他仿佛赤身裸体置身于冰山雪地之中,又有入伸出手,啪啪啪的打了他无数下脸!

    一片安静中,平阳公主清冷的女声响了起来:“母妃不是和严郎去了庄子游玩?怎又来了此地看戏?”

    仿佛一点油腥溅到了火堆里,周遭的船只都跟炸了锅一般,所有人的八卦之心都熊熊燃烧了起来——元妃母女这一出戏,真真比话本子还要好看!

    先是母女争一小倌,然后又冒出了母女反目的戏码,这严郎又是何人,平阳公主这般称呼,显然是她的枕边人,偏又和元太妃一起去了庄子游玩!

    隔壁船上三个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真真是不知廉耻的一对母女!”“听说先帝颇为宠爱这位元太妃呢,也不知道先帝爷知道了,会不会从棺材里跳出来!”

    叶倾大喜,给隔壁的妹子点了一万个赞,她斜眼看着高昱的脸色,可不就是绿了又绿么!

    却听得外面又传来了元妃的声音,她的声音急促,带了些恼羞成怒:“明珠,你为了一个小倌,就要和母亲翻脸么!”

    平阳公主自是姓高,名字是梁平帝亲取,想了三天三夜,最后定下明珠二字,乃是掌上明珠之意,他对这位爱女的宠溺可见一斑!

    叶倾几乎要笑出声来,看看,这就是粱平帝宠出来的好女儿,连身为女子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要没了!

    平阳公主静默片刻后,再次开了口:“女儿也知道,父亲去后,母亲过的十分悲苦,若是母亲能够善待严郎也就罢了,为何还撇下生病的他,独自来看戏?”

    说到后来,她抽噎几声,倒是显得这位平阳公主有情有义了。

    元妃显然是被激怒了,她声嘶力竭的道:“这些年你都找了多少肖似萧驸马的男子了,每次都是情热几日后便把人丢了,我错就错在没等你厌了那小子就亲近一二,你就非要把你亲娘弄到庄子上等死么!”

    此言一出,算是元妃亲口承认了与那严郎有染,一片喧哗中,就见一艘艘的楼船得了主人的命令,刷刷的启动,向外行驶而去——听点八卦也就算了,看看母女反目的戏玛也没什么,但是真的皇家秘辛,还是少知为妙。

    人人只恨船划的不够快,不是你碰了我的船尾,就是我又撞了他的船身,一片混乱中,高昊这条原地不动的船,倒也不是特别显眼。

    平阳公主沉默半晌,终于再次开了口,声音竟是带了几分凄苦:“母亲,萧驸马为何而亡,你真的当我不知道么!”

    叶倾彻底的惊呆了,几乎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难道当年平阳公主驸马落水并不是饮酒过量,而是另有隐情?且听起来,还和元妃有关!

    她转念一想,想到这对母女当初在林夫人的四季宴上齐齐相中段修文的场景,又想到这二人方才同时看中了玉生,元妃还和那平阳公主口中的严郎攀扯不清,这么一看,这一对母女看男人的眼光倒是惊人的一致。

    再想想当初萧白萧驸马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又生的文雅俊秀,极是符合这母女二人的眼光,顿时觉得,平阳公主的话只怕也不是空穴来风。

    此时楼船已经尽皆走脱,空荡荡的湖面上只剩下了三艘楼船鼎足而立,从平阳公主说出那句话开始,元妃便跌坐船头,哭泣不止。

    叶倾此时却觉得梁平帝有些可怜,原来那么早,元妃就给他戴了绿帽子,还和自家女婿牵扯上了。

    她的视线一变,高昱立刻察觉出来,这世上人如何看他,他并不在乎,等他登基为帝,众人就只能匍匐于他的脚下。唯有叶倾,她这等怜悯的眼神,让他一丝都受不了,像是说,哪怕他做了皇帝,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高昱脸色一沉,转身大步向外走去,到了甲板之上,阴沉沉的盯着不远处匍匐在地的元妃,森然道:“孤也想知道,当年驸马,是因何落水而亡的!”

    他话一出口,元妃一下抬起头来,平阳公主也从船舱中行了出来,一身金黄长裙,裙尾在身后拖曳,月光下,越发映得她明媚动人,贵气万千,见到高昱,一脸吃惊,却还记得见礼:“原来是二皇侄。”

    元妃挣扎着站了起来,抽噎着见了礼,“昱儿来了,让你看笑话了。”

    说着,她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面色苍白,说不出的可怜。

    叶倾忍不住笑了,这天上地下,只有她知道高昱的真实身份,此时见了这一对母女开口就要拉近关系,真是令她笑绝。

    高昱果然怒气更盛,理都不理元妃,只定定的看着平阳公主,再度质问出声:“平阳!孤且问你,你那萧驸马到底因何落水!”

    平阳公主久久没有做声。

    叶倾一下反应过来,今天这一出戏,只怕是平阳公主有意为之,那严郎大抵是个引火线,听元妃的意思,平阳公主不知道找了多少和萧驸马相似的男子,情浓几日就丢开手去,元妃便趁势接近,只怕平阳公主不满已久。

    这等天家子女,早就惯出一身毛病,哪怕是自己不要的,也不会让给旁人去用。

    到了那所谓的严郎,平阳公主终于爆发出来,干脆利落的把元妃送到了庄子上去,谁知道元妃不甘寂寞,又偷偷的跑来听戏。

    元妃身边,只怕早被平阳公主插了钉子,平阳公主忍无可忍,做了这一场大戏,为的就是让所有人看到,元妃的不守妇道!

    元妃到底是先帝妃子,平时有平阳公主为她遮掩,旁人纵是捕风捉影也无可奈何,今天却是坐实了她的红杏出墙。

    这样一来,显庆帝再怎么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了,元妃只怕要糟。

    再看平阳公主,她素来行事就已经足够荒唐,养面首小倌都是寻常,今天爆出元妃之事,不过是多一桩丑闻罢了,对她却是毫无影响。

    只是平阳公主怕是没想到会撞上高昱,看样子,她对元妃不满,却也没想到要置元妃于死地,面对高昱的质问,登时哑了下去。

    高昱候了片刻,越发不耐,他恨平阳丢人现眼,他恨元妃红杏出墙,更恨这二人的丑态被叶倾看去,让他在叶倾面前越发没脸!

    提高了声音,高昱再度开口质问,声音凛然,赫然已是动了杀机:“孤问最后一次,当年萧驸马,到底是怎生落水的!”

    话音未落,不知道何时到了他身旁的高昊抬起一脚,干脆利落的把他踢下了水,高昊一掸袍角,漫不经心的道:“就是这么落水的!”

    他动作干净利落,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高昱已经在水里扑棱了。

    叶倾愣了下,随即忍不住大笑出声,只觉今日真是畅快已极!

    高昊也不等高昱爬上船来,直接叫人起锚回航,一直到上了马车,叶倾还吃吃的笑个不停,直到高昊不满的瞥了她一眼:“笑够了没?!”

    叶倾咳了两声,一张俏脸上嘴角弯弯,笑眯眯的看着高昊:“没呢!”

    高昊嗤笑一声,靠着车厢,懒洋洋的闭上了眼睛。

    叶倾回想今日这一出戏,当真是回味无穷,元妃母女反目,胜过一切话本,想到最后之时,高昱三句威风凛凛的质问,把平阳公主都镇住了,却抵不住高昊一脚,便是控制不住的笑个不停,段修文话本中的那一番影射,反倒被她忽略不计了。

    也不知道行了多久,车子进城后不久,高昊突然睁开眼睛喝道:“停车!”

    他看也没看叶倾一眼.径直下了马车,声音从外面传来,透着一股子的冷气,“你们几个,把太子妃护送回去!”

    接着就是马蹄响起,数骑逐渐远去,叶倾一愣,这才从元妃几人的闹剧中清醒过来。

    她眉头皱起,一点点的回想着,好像从她自高昊怀里站起,高昊就再没有看她一眼,之后她的注意都落在了高昱身上,高昊的神态表情,她就没怎么注意,此时想想,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却是熟悉的。

    就像是昨日里他为她沐浴更衣,明明是最亲密不过的举动,偏偏他就是不看她,愣是让人觉得生疏尴尬。

    叶倾捂住脸,这人还真是难缠又别扭,只是今日里高昊所谓深得她心,叶倾不免觉得,和高昊做一对夫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这番心思一起,便再也压不下去。

第165章 殿下有猫

    叶倾越想越是不错,高昊长得俊美,又不沾女色,衣食住行都甚是讲究,关键时刻能和她一致对外,唯一的缺点,就是有时候抽风,给她喂上令人瘫软的汤药,令她失去人身自由。

    这个缺点,此时回想一番,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两次下来,高昊也没虐待于她,若说****相见,二人本就是夫妻,这般只是早晚罢了。

    叶倾思前想后,做了决定,这次回去以后,要和高昊好生相处,首要目标,就是把高昊拉回到寝宫居住。

    夫妻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分居两处,只会渐渐疏远。

    叶倾头一次庆幸高昊不过是太子,东宫统共就这么大点地方,若是他登基为帝,哪怕她是皇后,想要天天见着他也绝无可能,甚而十天半月见到一次也是寻常。

    就像是当初她和梁平帝,二人感情真正破裂,还是在他登基之后,之前在东宫,偶尔有嘴角,也是三五日就好了。

    只是叶倾没有料到,高昊这一下车,就是数日未归。

    叶倾第一天去,是带了炖好的乳鸽汤,想着高昊手脚冰凉,喝些汤水调养最好不过。

    没想到高昊不在,叶倾只得怏怏的回了寝宫。

    一连三日,叶倾都炖了汤品过去,每次都是陈福应声,殿下还没有回来。

    叶倾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了,高昊一时半会的,怕是回不来了,一时间,她的心里有些乱,和衣倒在了床上,胡思乱想一番后,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似做了无数的梦,每个梦里都有高昊的脸在作怪,面无表情的高昊,笑的一脸阳光撒娇的叫着娘子的高昊,似笑非笑的高昊——

    当她挣扎着从梦境中醒来,只觉胸口一阵乱跳,叶倾怔怔的看着床帐,上面用同色丝线勾了上百个小儿嬉戏图,喻示着百子千孙,方才最后一个梦里,她梦到自己有喜,告诉高昊,高昊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登时变得似笑非笑,叶倾一下就吓醒了。

    她摸着自己砰砰乱跳的胸口,扪心自问,自己竟是有些喜欢上了高昊么?!

    叶倾觉得,她不能再坐在这里胡思乱想了,她得做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

    当初,她见过无数少女怀春的模样,都是和梁平帝一度春风后,就满怀期待的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最后情根深种,难以自拔。

    若是见不到那人,便会忍不住在心里想上千百遍,每想上一次,这人就美好上一分,待见了真人,只一眼就陷进去千百世。

    最后却唯有被辜负。

    叶倾宁愿和高昊在点滴生活中逐渐亲近,也不愿意抱着个虚无的念想做着白日梦。

    叶倾素来胆大妄为,独坐半晌后,突然有了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干脆趁着高昊不在,把他的物件都搬回到寝宫之中,等他回来,两个人住到一块,也就顺理成章了。

    想到高昊第二次把她拘在身边的时候,他虽然不看她,可随着她一次次的讨好卖乖,伏低做小,他的态度明显越来越温和,叶倾便觉得,此事可行!

    到了第四日头上,叶倾直接就用起了太子妃的威风,带着春夏秋冬四名女官,两位姑姑,又一帮莺莺燕燕美貌宫女,直接杀到了南暖房。

    出乎叶倾意料的,总管陈福非但不拦着她,还颇为配合:“这香炉只是看着精致漂亮才摆上的,殿下平日里并不用熏香。”

    “殿下喜欢睡硬一点的床,平日里呆着的榻却是越软越好。”

    在陈福的指点下,叶倾搬回高昊的东西后,把寝宫重新布置了一番,一眼看去,处处都是引枕软垫,让人一进了这屋子,就只想躺着不想站着。

    见收拾妥当,叶倾使了个眼色,张姑姑识趣的泡了热茶来,叶倾亲手给陈福倒了杯茶,笑眯眯的问道:“不知道殿下有什么喜好避讳,还要劳烦公公指点一番。”

    陈福也不托大,只借着个椅子边坐了,茶水也只抿了一口,扫了眼左右道:“老奴倒是有话想跟娘娘讲。”

    叶倾一怔,挥了挥手,左右宫娥立刻鱼贯的退了出去,张姑姑走在最后,小心的关了门,顺势就守在了门口。

    叶倾笑道:“公公请讲。”

    陈福站了起来,半弓着腰,开口道:“殿下小时候,养过一只猫,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两只眼睛颜色还不一样,一蓝一绿,远远看了,就跟两颗宝石一样,殿下特别喜欢,起名叫做雪团。”

    叶倾眨了眨眼,心道,这是叫我去寻只猫来哄高昊开心?

    陈福一脸感慨:“殿下只要在东宫之中,就和雪团寸步不离,亲手给雪团喂食,殿下吃什么,雪团就吃什么——”

    “亲手给雪团洗澡,”说到这里,陈福小心的看了叶倾一眼,方道:“连睡觉也离不得片刻,就抱着雪团睡在一张床上。”

    叶倾心道,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她下意识的问道:“后来呢?”

    陈福叹了口气道:“后来雪团丢了,殿下足足找了一晚,大冬天的,就落下了手足冰凉的毛病。”

    叶倾恍然,原来高昊那手脚冰凉的毛病,是这么来的。

    陈福沉默片刻,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的又道:“说老实话,老奴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了,就没看到殿下对人像是对娘娘这么上心。”

    说完,陈福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留下叶倾一人若有所思。

    亲手给雪团喂食,亲手给雪团洗澡,睡觉也离不开片刻,就抱着雪团睡在一张床上——

    这番话一连起来,叶倾纵是再糊涂也明白过来了,分明是说,高昊把自己当猫养呢!

    叶倾一时间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恼怒自己被当做了猫,还是该欢喜自己在高昊眼里,并不是无足轻重!

    叶倾单手撑腮,想着年幼时的高昊,生的冰雪可爱,抱着雪团一样的白色小猫,那画面,单单是想就已经醉了。

    不由忖道,若是她改日生了孩儿,不妨也养只猫来玩。

    叶倾心下又生出些怜惜,高昊年纪小小,独自一人居住在这深宫之中,竟只能把一只猫视做亲人,不然猫丢了以后,也不会那般发了狂。

    叶倾又想到,自己当初也许是错怪了他,他把自己当猫来养,却非当初猜测的熬鹰,这么一想,那时积下的怨气顿时消散了不少。

    一时间,叶倾倒是盼着高昊早点回来了。

    这一盼,就盼到了年根下,中间长安侯世子成亲,叶倾打着高昊的名义,叫人把那套珍珠头面送了去,又加了套钧窑的雨过天晴餐具一

    套,最近她从高昊那边得了不少,库房里都有些要放不下了,拿去送人正好。

    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九,明日就是三十,叶倾估摸着,高昊今日怎么都要回来了,大早上起来,便有些坐立不安,中间又有许多禀事的管事,明天守夜,这宴席如何安排,准备的菜肴一共多少道热菜多少道冷盘,都要一一查验。

    叶倾忙碌了一个上午,秋实一脸欢喜的进来道:“娘娘,殿下回来了。”

    叶倾一怔,立刻问道:“人呢,到哪里了?”

    秋实满脸的喜气洋洋:“殿下一回宫,就去乾坤殿了,说是带了不少皮子回来,头一份要孝敬皇上呢。”

    叶倾眉毛扬起,看样子高昊是外出行猎了,他也真是会做人,一回来就先去给显庆帝请安问好,怪不得朝臣们再怎么恨其不争,恼他立不起来,他太子的位置还是牢牢的。

    叶倾大手一挥,也没心思做别的了,一连串的命令传了下去:“烧上热水,屋子里的地龙也烧暖一点,再加两个火盆,叫厨房做几个开胃的小菜,对了,叫陈福去看着他们做,一定要选殿下喜欢的。”

    秋实几个一叠声的应了,却没人走开,几个新提拔的女官如今跟叶倾也混熟了,一个个的也敢开她的玩笑了,冬暖夏凉两个一左一右的挽住了叶倾的胳膊,打趣道:“娘娘光顾着给殿下安排了,自己也该打扮一番才是!”

    叶倾恍然,自己最近总揽宫务,不知不觉的如上一世做皇后时行事了,那时候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老是有梁平帝的爱妃找茬,哪里有时间拾掇自己,每次都往端庄大气上打扮,让人挑不出错就完了。

    此时听了两名女官的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粉嫩,真是年轻的不用擦粉,不由也起了几分兴致,点头笑道:“好,那就打扮打扮。”

    几名女官顿时兴奋起来,一屋子的莺莺燕燕都被指挥起来,二三十条裙摊开,放的满屋子都是,全是没上过身的新裙。

    叶倾一眼望去,想了想,选了条浅粉色的纱裙,外罩一层透明的薄纱,如今她年纪小,穿的越是娇嫩越好,真如一朵桃花开在枝头,

    头发也挽了个双环髻,带了对坠着流苏的金蝴蝶,对着镜子照了照,映出一个光彩照人的妙龄少女来。

    叶倾心情大好,叫四名女官轮流去路上守着,只要见到了高昊的辇车,便快点回来通报。

    这一等,倒是没有等上很久,显庆帝如今养成习惯,中午和叶欢歌一起用膳,眼见到了饭口,就干脆利落的把大儿子打发了出来。

    高昊笑了笑,起身告辞,指着脚下一个小箱道:“这箱子装的全是幼狐的狐毛,等皇弟出生,做个褥子包裹,最是保暖不过。”

    显庆帝大喜,连连拍着儿子肩膀,赞道:“你有心了,等下就叫御织坊拿去做成毯子。”

    高昊出了乾坤殿.回头望了一眼,笑容渐渐敛去,坐上晕车,淡淡的吩咐了句:“回东宫。”

    父皇也真是欢喜过头了,现下叶贵妃五个月的身孕,待到生产时,却是春暖花开,什么毛皮毯子也用不上了。

    他方才试探一番,父皇果然下意识的就把最好的都留给了皇弟,看来,父皇对这个尚未出生的皇弟还真是看重。

    他一路闭目养神,待辇车停下,方睁开眼,一眼看到了站在前方不远处,一身浅粉长裙光彩照人的少女,便如春日里的一抹暖阳,乍然撞入他眼底,这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就是一空,眼前只有这一抹动人的春光。

第167章 只为看你一眼

    叶倾吸了一口气,很快做出了反应,知道太子殿下就是一头驴,只能顺毛撸,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主。

    当下,她也不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扬起头,凑近了高昊的耳边,轻轻的喵了一声。

    肉眼可见的,高昊的脸迅速的红了起来。

    连修长如玉的手指也僵在了半空,叶倾心中暗喜,伸出手,翻到了下一页,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北方部落以游牧为主,自然也就没什么固定的居住点,往往都是逐水草而居的,就是这一片的草被羊吃的差不多了,那就换块地方。

    所以草原上的争斗,往往是围绕着河水湖泊进行的,这些有水源经过的地方,水草都长得更加茂盛。

    当然,战斗一般是男人们的事情,所以成年壮丁总有损伤,那么问题来了,这些壮年男子在争斗中死去后,他们的妻子儿女又当如何生活?

    叶倾睁大了眼睛,简直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只觉得这些偏远地区的风俗习惯,真是出乎意料。

    原来,草原部落的习俗,竟然是弟娶兄媳,父妾子婚,真真是了不得了,这老大死了,转头老大媳妇就嫁给老二了,更了不得的是,连亲爹死了,这做儿子的,还可以把父亲的小老婆一起接受了。

    叶倾下意识的就想,如果大梁朝也是这么个习俗,若是当初显庆帝的儿子们没有全折腾死,那可真是有福了,显庆帝的后宫这上千美人可都全便宜那人了。

    走神间,眼前一黑,高昊长臂一转,直接把手里的书丢了,叶倾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高昊板着脸,哼了声道:“这书不好,等下就烧了。”

    叶倾眨了眨眼:“怎么不好了?”

    高昊冷眼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叶倾慢慢的才回过味来,这个弟娶兄媳,若是高昊有个三长两短,她不是就嫁给高昱了?

    叶倾想明白了,再看着绷着脸的太子殿下,不免好笑,故意凑到了高昊面前,皱起眉头,一脸担心的道:“哎呀,若是二殿下出什么意外去了,那殿下不是要娶他那一院子姬妾了么?”

    高昊的脸再也绷不住,把叶倾抱了过来,抬手就在她脸上掐了掐,见掐的泛红,又摊平手掌,揉了揉。

    两个人又厮混了半晌,到了下午,叶倾开始忙了起来。

    按照大梁习俗,三十晚上是全家团圆,一起守岁的日子,连皇家也不例外,所以今天晚上只是家宴。

    不过说是家宴,也有大大小小几十口子,这还是显庆帝不怎么好女色的缘故,若是换了梁平帝,那就是几百口子了。

    菜单是叶倾亲自筛选过的,若是按照早先的习惯,这鸡鸭鱼肉都要有,象征着五畜丰收,只是宫里人平日都是吃惯了酒肉,哪个又是没见过世面的,上这些荤菜,往往也没人动几筷子。

    叶倾干脆就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她偏爱河鲜,这三十的家宴上就安排了各种鱼虾贝蟹。

    且要求都做了暖炉,保证菜端上来的时候都是热热的。

    因这些海物最容易变坏变质,叶倾打从天刚擦黑就守在了御膳房,盯着御厨们一道道的做了。

    到了晚上,宫宴快要开始,叶倾才回到了东宫里,却见高昊一身懒散的靠在贵妃榻上,听到动静,还打了个呵欠。

    叶倾赶紧把他拽了下来,亲手给他穿了衣服,今天这种场合,两个人都穿着正式的袍服,太子是金黄色的五爪龙袍,叶倾则是金色的凤袍,只不过做工没有皇后的大袍那么繁琐罢了。

    两个人携手到的时候,后宫的嫔妃都到的差不多了,叶倾便和显庆帝的两位主妃请了安。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在这样的时候,陈皇后竟然还是托病未出。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显庆帝独身一人来赴宴,但是心情显然很好,满脸笑容,看到她,还招了招手,把她叫了去,温和的道:“你姑姑身体不便,就不来了。”

    叶倾一下就反应过来,显庆帝是直接从朝凤宫过来的!

    这种场合,正常情况,应是帝后一起出席,显庆帝应该到坤宁宫去接陈皇后才是。

    但他却偏偏从朝凤宫过来了,这就是赤裸裸的打了陈皇后的脸,所以陈皇后干脆就继续称病。

    叶倾心情瞬间复杂起来,虽然叶贵妃得宠对她来说是好事,可同时,却又难免物伤其类。

    她下意识的就向着不远处的高昱看了一眼,后者恰好抬眼看来,一双眸子黑沉沉的,一张俊脸上却面无表情。

    叶倾一惊,刷的一下挪开了目光。

    站在她身旁的高昊眉毛一挑,脸上再度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显庆帝没看到儿子们的眉眼官司,坐到主位上后,令诸人依次坐下。

    两位一宫主位坐在了显庆帝的一左一右,接着就是两位殿下了,分别占据了显庆帝的左右手下方,再往后就是其他妃嫔。

    所以叶倾和高昊这一桌,是正对着高昱的桌子的,高昱今天也不知道怎了,一直盯着他们这边,叶倾有些胆战心惊,下意识的就垂下眼帘。

    却听得高昊在她耳边淡淡的道:“元太妃前儿个被送到庙里去了,我这位好弟弟的手脚倒是快的很。”

    叶倾猛地抬起头,怔怔的看着高昊,高昊对着她晃了晃杯子,俊美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动人的笑容,声音温和:“爱妃,我们一起为父皇进酒吧!”

    叶倾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高昊两张脸皮转换的速度,呆呆的被他拉着到了显庆帝的座前,没等高昊有所动作,那边的高昱竟然也长身而起,手里亦是端了一盅酒,大步的走了过来,恰好站在了叶倾身边!

    叶倾下意识的就向着高昊贴去,高昊单手伸出,揽住了她的腰,举杯笑道:“儿臣和倾倾祝父皇身体安康,江山永固!”

    高昱抬起酒杯,叶倾只觉得他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一扫,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儿臣也祝父皇身体安康,江山永固!”

    显庆帝显然兴致很高,当下就笑道:“老二啊,你可真会偷懒,连祝酒词都懒得想。”

    高昱轻轻的笑了起来,声音很淡:“怎么会一样呢,皇兄可是两个人,儿臣只能代表自己。”

    显庆帝一怔,一下想了起来,当初这个儿子远去江南前,曾经向他说过,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不由一拍大腿道:“朕想起来了,当初你还要朕给你赐婚来着,怎么回来就不提了,到底是哪一家的女儿,说来听听,朕就给你们赐婚了。”

    叶倾一颗心几乎跳出了胸口。

    高昱似有意无意的又看了她一眼,轻轻浅浅的笑着:“儿臣喜欢的那个女子,已经嫁为人妇了。”

    显庆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同时想起了这个儿子以往的劣根性,顿时觉得有些扫兴,挥了挥手:“那等你以后有了喜欢的女子,再来找朕吧!”

    高昱微笑应了声。

    高昊轻哼一声,带着叶倾就往自己的座位走去,高昱在后面,一步步的跟了上来,口中不紧不慢的唤道:“皇兄,我还没给你敬酒呢!”

    高昊瞥了身旁的叶倾一眼,面上带笑,口中却毫不客气:“怎么,二弟还想被我踹一脚?”

    高昱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轻轻叹了一声,“皇兄只怕还不知道吧,我喜欢的女子,就是皇嫂呢。”

    顿了下,他唇角勾起,轻轻笑道:“说起来,以前只是觉得倾倾容貌尚可,性格讨喜罢了,可自从她嫁给了皇兄,也不知道怎地,突然就放不下了,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呢。”

    叶倾难以置信的瞪着高昱,端着酒盅的手不住的抖动,这魂淡,毁了她一世不够,竟然还想祸害她二世!

    她再也忍不住,手里的酒杯直直的往上一泼,哗的一下,泼了高昱满脸,酒水阴湿了他的前襟,一片滴滴答答。

    这番动静过大,一时间,殿内为之一静,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叶倾脸色煞白,背却挺得直直的。

    高昱满是爱怜的看了她一眼,抢先转头朝着显庆帝道:“儿臣有些醉了,连酒盅都有些拿不稳了,殿前失仪,还请父皇治罪。”

    大年三十的,显庆帝自然不会跟自己儿子过不去,手一挥,直接叫高昱下去休息。

    高昱谢了恩,转头看向呆立一旁的叶倾,灿然一笑,声音温柔至极:“卿卿,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叶倾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高昱的话,只有他们两个人能懂。

    他说,你弄死了我所有的儿子,我不怪你。

    他说,你让我活活气死,我也不怪你。

    高昊脸上还在笑,说出口的话却冰冷至极:“看来我那一脚还是踹的轻了,这么冷的天,二弟怎么就不好好卧床休息呢?”

    高昱抬起头看着他,叶倾这才注意,高昱的脸色非常苍白,瘦削了许多,明显是大病未愈。

    高昱微笑着道:“因为不来,就少看了卿卿一眼。”

第168章 这道菜,爱妃最喜欢了!

    叶倾一怔,慢慢的抬起眼,这一刻,高昱有些清减的脸上容光焕发,仿佛午夜时分独自绽放的香昙,刹那芳华,让人

    无法挪开视线。

    人语声渐渐远去,偌大的宫殿内,似乎只剩下了她和高昱二人。

    纵是叶倾再心如磐石,此刻也不由微微动摇了。

    “那就趁此机会多看几眼,过两天死了,可就看不到了。”

    高昊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宛如一把利剑,刺穿了所有迷雾,眼前温情的一幕如镜花水月般破碎成渣。

    叶倾和高昱同时向着高昊看去,后者一脸淡然,冷漠的瞥了一眼高昱,嗤笑一声,不再言语。

    叶倾的脸色不大好,高昊这蛇精病的言行举止不能以常人度之,他说过几天死了,死的是谁?

    从技术上看,当然是弄死她更容易了!

    她心情阴郁,看高昱也就不顺眼起来,催促道:“二殿下不是身体不适么?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高昱立刻原地满血复活,一脸欢喜的道:“卿卿,你是在关心我么?我这就回去!”

    叶倾清晰的感受到了身旁高昊又冷了几分,心中大骂,死不要脸的果然和她八字相克!

    高昱恋恋不舍的去了,宴席也逐渐进入高潮。

    叶倾虽然有些心神不定,该做的事情却还没忘,这酒席早已经有所准备,先头摆上来的,是八个冷盘,现在开始上的,才是热菜。

    其中一道花雕蒸蟹是她最喜欢的,这寒冬腊月的,御膳房能得了这么一篓子肥蟹也不容易,叶倾素来大方,索性叫人全蒸了,今日里每桌端上一盘。

    说是一盘,其实也不过两只,按人头来,恰好是一人一只。

    叶倾一见这蒸的红艳艳的螃蟹上来,心神一定,心情迅速的由阴转晴了。

    坐在下方的大小妃嫔们也都挺高兴的,都知道这冬天的螃蟹是稀罕物,一个个都赞了起来:

    “哎呀,这两天正好嘴馋呢,太子妃怎么就这么会安排呢!”

    “本来今天都不想喝酒了,有了这螃蟹,倒是要喝上两盅。”

    七嘴八舌中,高坐上方的显庆帝突然笑着插话道:“朕记得,贵妃最爱螃蟹,这些螃蟹,就给贵妃送去吧!”

    大殿之内,瞬间就是一静。

    下方坐着的显庆帝的二三十个小老婆的脸色一下都黑了,尼玛平时宠着也就算了,反正关起门来,大家也都看不到。

    大过年的,这螃蟹都上桌了,还要端下去给贵妃娘娘送去?!

    贵妃娘娘几张嘴啊,吃的了这么多么!

    只是心里暗骂的多,表面上却无人开口,徐皇后不在,谁又能顶了皇上,和贵妃作对!

    眼睁睁的看着身旁伺候的内侍宫女们上前,就要把螃蟹端走!一个个美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好响的一个巴掌!

    叶倾终于反应过来,她站起来笑道:“父皇,螃蟹性凉,娘娘现在有孕在身,还是不吃为妙。”

    显庆帝皱起眉头:“这样,好吧,那还是给你们吃吧!”

    他不高兴,下面的小老婆们更不高兴,什么叫还是给你们吃吧,好像她们就只能拣剩下的一样!

    再看这肥大鲜美的螃蟹,也没了刚端上来的鲜美,这么一耽搁,螃蟹也凉了,一股子腥气浓郁的散发出来,没的让人倒了胃口。

    一时间,这头盘的螃蟹,竟是无人动筷。

    叶倾的筷子尖动了动,到底还是放下了,她瞥了身旁的高昊一眼,见后者面无表情的把螃蟹推到了一旁,只端着酒杯浅酌慢饮,一张俊美的脸,便如倾泻入殿中的月光,清冷端方。

    谁能想到眼前这般清冷的太子殿下,到了晚上,在床榻之上,会如幼猫一般,喵喵个不停呢?

    叶倾一阵恍惚,耳边似从无穷远处传来了内侍上菜的传唱声:“龙井虾仁——”

    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死死的瞪着已经放到了案几上的龙井虾仁,雪白的虾仁一个个宛如月牙,掩映在绿色的茶叶中,因为菜多,每一样就只有一点点,这一点龙井虾仁用浅粉色陶瓷碟子盛了,勾的人口水都要下来了。

    糟糕,她一下想了起来,叶欢歌的口味,和她是相差无几的!

    显庆帝高兴了,“你们都别吃了,快快,把这道龙井虾仁给爱妃送去,爱妃最喜欢吃新鲜的河虾了,对了,记得用保温的食盒!”

    他眼睛一扫,不高兴的叫道:“何美人,你的筷子怎么就那么快,你在家时,你娘亲没教过你礼仪么!”

    又对着身旁的周顺吩咐道:“何美人那一盘,就别要了!”

    叶倾此时无比庆幸,自己是高昊的媳妇,而不是显庆帝的,她向着席位扫去,那位何美人生的本极好,玉面桃腮,今日又刻意打扮了一番,一身粉红绫罗细腰裙,真个是人比花娇,袅袅婷婷,可惜此时被显庆帝说的梨花带雨,又憋着不敢掉泪。

    便连旁边坐着的,和她素来关系不好的沈才人都忍不住出声安慰她了——宫里的人都知道,何美人的娘亲在生她的时候去了,现下家里那位却是父亲后娶的继室。

    一下子,所有人的筷子都放了下去。

    自己被龙椅上这位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连累父母,却是不好了。

    一盘盘龙井虾仁被装了起来,火速的向着朝风宫送了去。

    大殿之内,似有冷风袭过,原本热闹的歌舞只是更显寂寥,细细看去,这殿下坐着的一干妃嫔,竟是一个露出笑脸的都没有了。

    叶倾脑门一凉,一下清醒过来,心道坏了。

    后丽的菜,若是她没记错,清蒸鲈鱼,高汤鱼翅,糖醋鱼肉丸子,火爆河膳,八珍扇贝,一个个数过去,全都是河珍海鲜!

    也都是叶欢歌爱吃的!

    大殿之上,最高兴的非显庆帝莫属了,他心情愉快的连连下令:“这道清蒸鲈鱼,爱妃最是喜欢了,快快,装起来,给爱妃送去!”

    “这道高汤鱼翅,爱妃最是喜欢了,快快,装起来,给爱妃送去!”

    最后一盘沸腾鱼片上来后,显庆帝还恋恋不舍的向着叶倾追问:“这是最后一道了?就这些菜了?”

    叶倾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她现在都不敢转头了,往右转,是面无表情的高昊,往左转,是一众幽怨的妃嫔。

    显庆帝干脆的站了起来,“行了,贵妃身怀六甲,不容有失,朕去陪她守夜了,你们随便玩玩就散了吧!”

    话罢,他转身就走,毫不留情。

    接着就是桌椅挪移之声,一个个大小妃嫔都站了起来,皇帝都跑了,她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更何况,今天皇上来还不如不来!

    大过年的,真是糟心!

    总说皇上怎么怎么宠贵妃娘娘,今天可算是见到了!

    转眼之间,大殿内便走了个人去楼空,只剩下了叶倾和高昊二人。

    高昊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片刻之后,把酒盅一摔,冷冷的道:“夜深了,太子妃回去安歇吧!”

    话罢,他长腿迈出,直接跨过了面前的矮几,向着殿外走去。

    叶倾知道,不能让这人走了,不然闹起了别扭,指不定要什么时候才好呢,上次可是一跑就是大半个月了。

    她一把捉住了高昊的袖子,眼巴巴的看着他:“殿下去那里?臣妾也要一起去!”

    高昊回过头,眉毛挑了挑,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道:“跟着孤走,可就再看不到老二那家伙了——”

    叶倾默,这货果然不痛快了。

    她抬起头,一双杏眼睁的圆滚滚,望着高昊,绵长娇柔的叫了一声:“喵——”

    高昊冷淡的脸如面具一般一点点碎裂,他瞪着叶倾,半晌方道:“怕了你了,要来就来吧!”

    他抬腿就往外走,叶倾却死死的捉住了他的袖子,脚下生根,原地不动,待高昊回头,娇柔的连叫了两声:“喵喵——”

    便像是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在高昊的心尖上挠了两下,他反手捉住了叶倾的手,冰凉的大手把她温暖的小手完全笼在了掌心,恨得咬牙切齿:“行了行了,怕了你了,我牵着你!”

    叶倾嘿嘿一笑,上前一步,得寸进尺的抱住了他的胳膊,垫脚凑近了他耳边,热气呼出:“喵喵喵——”

    太子殿下白皙的耳朵肉眼可见的迅速变红,转过头,一张俊美的脸上满是恼羞成怒,“你够了!”

    叶倾垂下头,一副老实模样:“臣妾知错了。”

    待高昊转过头去,却又贴近了他后背,小小声的喵了一声,高昊没有吭声,握着她的手却又紧了紧。

    另一厢,显庆帝到了朝风宫里,一眼看到了懒洋洋的半卧在贵妃榻上的叶欢歌,她如今肚子越发的大了,翻身困难,呼吸不畅,种种不如意之处,脾气也就越发的暴躁了。

    见了显庆帝到来,抬手端起了桌上的盘子就往他身上砸去:“这都什么劳什子剩汤饭,还巴巴的给我送来,你就想我吃坏肚子吧!”

    显庆帝慌忙往旁边闪去,却还是溅了些汤水上身,眼见叶欢歌又要动手,忙上前道:“爱妃,小心孩子!”

第171章 臭不要脸的帝王

    这么一想,心结尽去,叶倾也觉得饿了,拿起那一小碟的红薯肉,三口两口就吃光了,吃饱了肚子,心情好转许多,不由笑道:“好了,你们也都辛苦了,把准备的赏钱都发下去吧。”

    张姑姑几人一起道喜,张姑姑捧着钱匣子下了去,里面装着的都是御造监特意打造的金银钱,样子有梅花,马蹄,小巧可爱,十分讨人喜欢。

    叶倾又坐了会,困的受不了,上床休息了,一夜无梦不提,待再次醒转来,已经天光大亮。

    叶倾看着外面天色,问了声时辰,一下坐了起来,算算时辰,马上就要到了显庆帝率领百官祭拜天地的时间了。

    叶倾匆匆洗漱一番,只叫了冬暖夏凉,又带着张姑姑,几人悄无声息的出了东宫。

    显庆帝祭拜天地的地方选在了午门前的广场上,这边地方最大,却是出了内宫,正常情况,后宫嫔妃是看不到的。

    只是叶倾在后宫多年,对后宫建筑了如指掌,知道西南边上一座揽月楼建的极高,恰好可以看到午门前的动静。

    说起来,还要感谢梁平帝,当初宠爱丽妃的时候,大赞丽妃舞姿动人,堪比月中嫦娥,丽妃便似嗔非嗔的道,臣妾连月亮都碰不到,怎么比的上嫦娥呢!

    然后梁平帝那个昏君,就为丽妃建了这么一座揽月楼。

    这楼最妙的就是在楼顶,不是如通常的宫殿那般建成斜面的琉璃瓦,而是一座平台,当初刚建好的时候,丽妃在楼顶平台上长袖飞舞,裙摆飞扬,逢上十五月圆,偌大的月亮在身后一映,还真像是月中嫦娥一般。

    只是这楼太高,居住起来却是不免寒冷,夏天又太热,待到梁平帝新鲜劲过了,丽妃就也搬了出来。

    后来却是便宜了叶倾,无意中登上这座揽月楼,发现竟然可以看到宫外场景,虽然影影绰绰不大清晰,却也令她欢喜莫名了。

    只是她一举一动都为后宫所瞩目,所以也只能偶尔溜上来玩玩,倒是做了皇太后那会,三不五时的就来看一看,之后有一次恰好是大年初一,赶上显庆帝祭拜天地,才叫她发现了这里可以看到午门前祭祀天地的盛况的秘密。

    果然如她所想的一样,这揽月楼虽然高,却不适宜居住,显庆帝妃嫔又少,现在这座揽月楼更是没人住了,只有两个宫女负责平日洒扫,张姑姑塞了两个红包过去,便识趣的退下了。

    叶倾顺着盘旋的楼梯层层向上,这楼梯设计的也巧妙,并不是在揽月楼内,而是在楼外,如盘山路一般,每攀爬上一层,就有一个小小的平台,如此在揽月楼上,便可纵览宫内四面八方的景色了。

    叶倾无暇顾及其他,一门心思的向上,转眼出了一脑门的汗,爬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揽月楼顶。

    冬暖夏凉还是第一次上到揽月楼顶部,不免好奇的东张西望起来,张姑姑谨记身份,双臂伸出,虚虚的环在叶倾身前身后,叮嘱道:“娘娘小心。”

    叶倾应了声,脚步迈开,直奔东北角而去,唬的张姑姑立刻叫了起来:“冬暖!夏凉!”

    冬暖夏凉也吓了一跳,这揽月楼顶当初是为了让丽妃大展舞姿而建,梁平帝观舞时却是在楼下,所以楼顶四面八方都没有护栏,而此时叶倾将将站到了平台边上,几人忙围了上去,张姑姑不由分说又把叶倾拖后一步,才放下了心。

    叶倾哪有心思管这些,右手搭在了眉上,向着午门的方向望去,到底离的远,只见一个诸亲贵大臣站成的方阵,最前方是一排紫衫的一品大员,往后是深红色的二品三品,如此到了最后,便是穿着青色袍服的六品员外郎,整个方阵渐次变色,分外壮观。

    冬暖夏凉都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壮观的景象,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

    一片静默中,鼓乐之声遥遥响起,却见一队天子仪仗出现在了视线之中,方阵中的文武百官齐齐伏下身子,三呼万岁之声瞬间胜过了鼓乐齐奏之声,响彻天地,便是揽月楼上,也听得一清二楚。

    仪仗队停下脚步,两个身穿黄色龙袍的身影分外打眼,其中一个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一看就知道是当今天子,显庆帝。

    另外一个落后他三步,虽是独自一人,行走间却犹如虎踞龙盘,气势胜过千军万马,连被众人围在中心的显庆帝,被他一比,也落了下风。

    冬暖夏凉立刻欢喜的叫了起来:“是殿下!”“太子殿下果然来了!”

    二人在叶倾身边已经有了段时日,知道这位太子妃娘娘脾气实在再温和不过,并不会无故责骂于人,叶倾不在时,二人受制于张姑姑,行止还算谨言慎行,在叶倾面前,却越来越活泼。

    冬暖笑眯眯的道:“那边那么多人,还是太子殿下最打眼,一眼就让人看到了!”

    夏凉使劲点了点头:“殿下走路都那么好看呢!”

    叶倾双唇抿紧,双手贴在身侧,死死的握成了拳头,指甲几乎抠到了肉里——

    不是的。

    那人不是太子高昊,分明是二皇子高昱!

    叶倾心乱如麻,她没有想到,连祭祀天地这么重要的日子,高昊也会缺席!

    偏偏高昱,又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叶倾深呼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继续盯着祭祀大典,只盼着高昊能突然出现。

    显庆帝走上高台,接过祭祀祷文,念了起来,这祭祀天地的祷文年年都要念上一遍,基本上大同小异,先是谢天谢地谢祖宗,然后求一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就差不多结束了。

    结果众目睽睽之下,显庆帝赫然又加了句:“愿朕的三皇子平安出世,健健康康!”

    一片安静中,他的声音格外响亮,众多臣子们纷纷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过去,前方的高昱亦是忍不住抬头。

    一国之君,有国方有君,君王首先就是属于整个国家的,所以祭祀天地的时候,为的是整个国家的平安富强,像显庆帝这般,公然为了小儿祷告的,乃是属于皇家私事,在三十晚上祭祀祖宗的时候说一说也就罢了,在这祭祀天地的时候说出来,实在是太不妥当。

    万一老天爷他打了个瞌睡,前面几句都没听到,光听到了最后一句怎么办!

    当下几个言臣就张了嘴巴:“皇上,于理不合!”“皇上,此举甚是不当!”

    显庆帝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不当?怎么个不当了?难道你们不想朕的小儿平安出世?”

    这帽子扣下来可就大了,几个言官一下就没了声音,心里却骂了起来——昏君啊!昏君!

    显庆帝的视线在众臣中扫过,这帮大臣一个个也都养的胆肥,口里不说,面上却把不满都显露出来了,一个个梗直了脖子,睁圆了眼睛,对他怒目而视!

    显庆帝不高兴了,怎么着,朕的小儿子还没出世,他亲娘打上一下都心疼的不行,甚至朕堂堂天子还扮作孕妇,你们这帮逆臣竟然还敢诅咒朕的小儿子!

    他嘴巴一动,就要在这新年头上大开杀戒,首辅陈大学士一看不妙,呵呵笑了两声,打破僵局:“皇家多年未添丁了,这小皇子自然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好,微臣和皇上的心思是一样的。”

    显庆帝的脸色一缓,陈大学士又扫过众多文武大员,笑道:“皇家事,就是天下事,诸位同僚,也不要这么在意了。”

    这么说也勉强算是有几分道理,众臣工勉强接受了这个梯子,一个个借坡下了驴,把头重新低了下去。

    陈大学士呼出一口长气,做臣子难,做首辅更难!

    在他看来,显庆帝素来还算勤勉,就是最近对还没出世的小儿子有点偏心,不过也是人之常情,就像是他,不也是格外偏爱小儿子嘛!

    何况显庆帝说都说出口了,还能怎么着,叫他再吞回去?!

    机智的陈大首辅给自己点了几个赞。

    可惜这位皇上却不是个见好就收的主,见众多文武大臣们低了头,马上得寸进尺的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祝朕的小儿子平安健康就加到这祷文最后了。”

    众多臣工:“……”

    陈大学士眼角余光扫到几位言官开始挽袖子摘帽子,嘴角抽了抽,这次他也不想站出去给皇上说话了,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显庆帝到底也当了多年皇帝了,这帮臣子此时想什么他也知道,无非就是长跪不起啊,以头撞柱啊,用他昏君的名声来成就他们的青史留名。

    显庆帝看也不看这帮逆臣,冷笑一声道:“要跪就跪,撞死一个少一个,反正等朕的小儿出世,朕就要开恩科,到时候等着当官的举子有的是!”

    话罢,这臭不要脸的帝王转身扬长而去,留下一帮子臣工大眼瞪小眼,这混球都这么说了,谁再跪下去,那真是和自己过不去了。

    竟然连填坑的萝卜都安排好了,这个魂淡!

第172章 只因娘娘喜欢

    这边的骚动叶倾等人都看在眼里,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叶倾眉头微皱,对着张姑姑吩咐了下去:“等下你去打听打听,祭祀天地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张姑姑恭谨的应了。

    叶倾一转头,再次向着午门前看去,微微一怔,却见显庆帝御驾已经走远,只剩下的那个金黄色身影便分外打眼。

    那人从高台之上缓步而下,此时臣工们因为方才的骚动,并未散开,而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那个金黄色的身影便如一方蜜糖,所到之处,众多臣工如蚂蚁一般,立刻汇聚了去。

    远远望去,随着那人的走动,他身边的人群越发密集,到了最后,他便如一个闪耀发光的太阳,臣工们则如诸多星辰,层层叠叠的围绕在了他身边。

    原本整齐有序的方阵再也不见,剩下的只是以那人为核心的圆环,层层的发散了去,便像是百鸟朝风,又或者百川归海!

    叶倾的脸上又是一沉,冬暖夏凉不明所以的叫了起来:“咦,太子殿下在做什么,怎么众位大人都围了上去?”“殿下真是厉害啊,这么多大人都在听他讲话!”

    高昱自从去岁治水回来,在朝堂之上的声望渐隆,之后提了几个治国方针,也被显庆帝给采纳了,不知不觉,在臣子们眼中,这位二皇子的形象也渐渐改变了。

    以前远远看到二皇子,这帮臣工们都会这么想:“哇,那个好大喜功喜欢抢别人媳妇的二皇子来了!”“快走快走!”

    现在他们看到高昱,则是这样:“二殿下来了,二殿下如今年轻有为,真是我大粱之福啊!”

    接着便是整理一番衣冠,郑重的上前拜见。

    高昱听着这帮臣工们诉苦,无非就是皇帝太不懂事了,这样叫大家很难办啊,他本来长的就好,此时面带微笑,真如春风化雨一般,轻易的就安抚了众多臣工烦躁的心思,不时的应和一声,就叫紧绷着脸的众臣面色和缓下来。

    其实若是仔细听去,就会发现,这位二殿下分明什么都没有应下,只说有空会面见父皇,至于面见了父皇说什么,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高昱心里其实很是不耐,照他看,这帮臣工都是被显庆帝惯坏了,当初他做皇帝那会,可是说一不二,谁敢当面顶撞,直接就是拖出午门斩首,再叫他不痛快,那就干脆灭了满门。

    显庆帝希望小儿子平安健康也不是什么大事,哪怕加到了天地祷文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高昱压根就没打算因为这个去和显庆帝对着干,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皇帝的心思了。

    天家之间,先是君臣,之后才是父子,身为皇子,万万不能顶撞皇上,哪怕皇上说屁是香的,他也得微笑着点头承认!

    之前高昱和显庆帝并不亲近,粱平帝穿过来后,更是亲近不起来,父子两个也就是面上情,所以对于显庆帝后宫的事,他并不是很了解。

    今天算是第一次知道,显庆帝对这个尚未出世的小儿子,竟是如此重视。

    这可不太妙了,没登上皇位以前,每一个兄弟,都是他的竞争对手。

    无论多么英明神武的帝王,到了晚年,也会变的昏聩,会更喜欢按照个人喜好从事,多少太子都是这个时候被废的。

    显庆帝如今也不过人到中年,看他和臣工们顶牛的架势,再活个十年八年一点问题都没有,一二十年也完全有可能。

    这段时间,足够那小的成长起来了,凭着现在显庆帝对他的宠溺,这皇位还真不好说了。

    待众臣渐渐散去,高昱看着显庆帝离去的方向,一张俊脸沉了下来——是搞死老的呢,还是搞死小的?

    高昱望着显庆帝离开的方向的时候,叶倾也正望着他,半晌,她收回视线,眼皮微垂,挡住了所有心思,“我们回去吧!”

    冬暖夏凉对视一眼,冬暖小心翼翼的道:“娘娘,要不要叫人去请殿下回来?”

    叶倾展开手,扫了眼掌心的几个红印,淡淡的道:“不用了。”

    那边的是二殿下,可不是太子殿下。

    话罢,她率先向着楼下行去,张姑姑紧随其后,冬暖和夏凉赶紧跟了上去。

    下楼就要快的多了,转眼就到了揽月楼前,叶倾一脚踏下,脚步一顿,面前两个内侍,当先一个有些年纪了,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看到叶倾,立刻上前行礼问好,又把手里的暖炉递了过去:“殿下看到娘娘在楼上,怕娘娘受凉,吩咐小的给娘娘送这个来。”

    叶倾扫了一眼,见他用袖子垫着双手,并没有直接碰触暖炉,心中冷笑,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果然永远都是你的敌人,她这么点洁癖,死不要脸的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一旁的冬暖已经欢喜的叫了起来:“娘娘!一定是方才殿下看到您了,殿下真是贴心!”

    夏凉更是伸手把暖炉接了过去,又笑眯眯的捧到了叶倾面前。

    叶倾轻哼一声,抬手就把暖炉拨拉到了地上,众人一惊,下一刻,所有人都跪到了地上。

    叶倾却只盯着那送暖炉来的内侍,“你们主子还说什么了?”

    那内侍虽然跪在地上,面上却无任何忐忑之色,抬手从身后的小内侍手里接过了一副画轴,捧过了头顶,道:“这是殿下前不久寻到的远山上人的春日踏青图,叫小的拿给娘娘赏玩。”

    叶倾虽然爱画,却还不至于成痴,原因无他,当初做皇太后那会,真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皇家的收藏几乎都成了她的内库,再喜欢的东西,变的唾手可得的时候,也就不那么珍贵了。

    要说女儿都是富养出来的,那她就是金山银山里养出来的。

    叶倾浑不在意的往前走去,连话都懒得说了,冬暖夏凉对视一眼,忙起身跟了上去。

    那内侍依然跪在地上,朗朗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娘娘,我家主子说了,若是娘娘不喜欢,这画,就叫小的随便找棵树,树根下挖个坑埋了。”

    叶倾脚步一顿,一下转过了身,她真是恼了,难不成那死不要脸的还以为能威胁住她不成?

    虽然远山上人的真迹价值千金,但是要真是丢了,十副八副的,她也丢的起。

    那内侍却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的道:“殿下说了,这幅画因了娘娘的喜欢才价值千金,若是娘娘不喜,那就是一文不值!”

    这话说的委实动人,冬暖夏凉也忍不住看向了叶倾,方才叶倾突然发作,把两个人都吓住了,这个时候也不敢胡乱开口,只是眼中却满是艳羡。

    殿下对娘娘,可真是好啊。

    叶倾亦是沉默下来,虽然心里知道那死不要脸的素来风流多情,乃是天下第一靠不住的良人,说起甜言蜜语更是家常便饭一般,可每次听了,都不由叫人晃神——实在是确然动听。

    她沉默半晌,手指微抬,张姑姑立刻上前,把那副画接了过来,叶倾抬起眼,第一次正视面前的内侍:“你叫什么名字?”

    那内侍虽然跪在地上,上身却挺的笔直,不卑不吭的道:“小的姓丁,家中排行第三,人唤丁三。”

    叶倾微微点头,这人只说排行,不说名字,倒不是慢待于她。有不少男子,入了宫以后,愧对祖先,便抛弃了原来的名字,看这位丁内侍的样子,应也是如此。

    叶倾掉头向外走去,心里烦恼更甚,她早知道高昱非池中之物,却也没想到短短的半年,竞叫他发展出了这么大的声势。

    方才惊鸿一瞥,高昱在众臣工中的声望令人心惊,而这位丁内侍的到来,又显露了高昱对后宫掌控力的冰山一角。

    叶倾不得不承认,死不要脸的羽翼渐丰,照此趋势发展下去,她这位死对头,怕是真的会把高昊从太子的宝座上拉下来。

    若是高昱登基——

    叶倾心烦意乱的打住了思绪,她实在是无法想象,高昱登基以后,她会有什么下场。

    若是只有她一人,最惨也不过是一死而已,就怕牵连家人。

    以前做粱平帝的皇后的时候,觉得世间最郁闷的事情不过如此,现在却发现,还有比那更郁闷的,就是成了他的皇嫂。

    做皇后只要小心谋划,不犯大错,就可以在皇后的位置上一直呆下去,早晚有翻身的一天。

    这做了皇嫂,那真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叶倾心烦意乱的回到了东宫之中,高昊依然了无影踪,闷坐片刻,叶倾呼出一口长气,叫人来换了身上的外出服,只着了一身小袄,又叫人燃了支安神的香,半靠在贵妃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心事。

    香燃半支的时候,张姑姑打探消息回来,叶倾立刻坐直身体:“姑姑可打探出什么了?”

    张姑姑一脸苦笑,“皇上在祭祀天地的时候,最后加了一句,愿贵妃娘娘腹中的三殿下能够平安出世,健健康康!”

    叶倾的眼睛一下睁圆,张姑姑继续道:“皇上还说了,以后每年祭祀天地的时候,都要加上这么一句!”

第173章 太子妃,好榜样

    叶倾彻底无语了,当初梁平帝多宠爱三皇子,一到年纪开府,直接就在皇宫旁划了块地过去,还赏赐了大笔钱物,允许三皇子按照亲王规格建造府邸。

    可就是这样,别说祭祀天地了,就是祭祀祖宗的时候,也没闹这种幺蛾子。

    这简直是公器私用到了极点!

    就像是说,咱们国家明年风调雨顺,大家都好好生活,安居乐业,接下来突然转了一句,尤其是我家的小儿子!

    仿佛还嫌说的不够,张姑姑又小心翼翼的道:“皇上还说,等三皇子出世,就要开恩科。”

    叶倾只剩下呵呵的力气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祭祀天地这样重要的场合,那帮臣工们会骚动了。

    这疼小儿也疼的太过了!

    叶倾突然觉得后槽牙疼,以前觉得高昊只喜欢吃喝玩乐也没什么,反正她也看到显庆帝和高昊父子相处的样子了,只要得了显庆帝的喜欢,太子的位置就稳稳的。

    反正二皇子声名狼藉,两个皇子半斤八两的情况下,自然是得了显庆帝青眼的高昊更稳妥些。

    现在叶倾可不敢这么想了。

    前面有二皇弟年轻有为虎视眈眈,后面有得了显庆帝偏宠的三皇弟即将出世,叶倾忧郁的发现,高昊的太子宝座,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不行,她得找到高昊,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

    他到底是想要做个富贵王爷,还是想要问鼎九五之尊!

    若是前者,她就要做好全家大撤退的准备,若是后者,却要问一问,高昊有什么凭仗!

    拿定了主意,叶倾立刻唤人道:“来人,把陈福叫来!”

    高昊出了宫,陈福却是留下来了,叶倾不相信,陈福会不知道高昊的去向!

    陈福很快被带了来,他半弯着腰,一脸恭顺:“启禀娘娘,殿下每年过年的时候,都要往小汤山住上一段时日,早有惯例可循。”

    叶倾一怔:“惯例?他连祭祀天地都不参加吗?”

    陈福的头垂的更低:“殿下的事,小的不敢枉自揣摩。”

    叶倾点了点头,一颗心终于落回到了原位,知道了高昊的去向就好。

    她喃喃的念了两遍小汤山的名字,这小汤山距离京城不远,却是个有名的所在,只因山上有地热,又有不少泉眼,依山而上,便建了不少温泉庄子,被当朝权贵瓜分一空。

    这寒冬腊月的,高昊倒是会享受!

    叶倾心中不免又有些恼怒,她这边愁的要死,太子殿下倒是好享受,还跑到山上泡温泉去了!

    知道了高昊的下落,叶倾倒不急于找他去了,只因明日乃是正月初二,按照大梁习俗,应是嫁出去的女儿回门的日子。

    只宫里又与宫外不同,宫里的娘娘们自然是出不得宫的,也就回不了门,却可以召娘家人进宫探望,当然,也仅限于女眷们。

    叶倾纵然身为太子妃,一年到头也难得回去一次,这次见到家中女眷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她张开双臂,任由春华秋实给她穿上绛紫色家常小袄,下着浅粉百褶罗裙,宫中命妇觐见自有流程,头一天递牌子,第二天上午得了回信后,近晌午才会进宫,这里面却是有个缘故。

    并不是每个嫔妃都想见到家里人的,譬如说有一些生母为家中小妾姨娘的,这些小妾姨娘因没有品阶,是进不了宫的,

    所以入宫的往往是嫡母,不过是面子情,见上一面,略坐一坐,说上句娘娘该用饭了,双方就可以和平分手了。

    若是亲母,自然又不一样,将近晌午,留下来一共用膳,又是一重恩宠,回去和亲朋说起,也是极有面子的。

    等她们来还要些时辰,所以叶倾也不急着穿上太子妃的朝服。

    穿好衣服,洗漱一番后,用了点稀饭小菜,叶倾往太师椅上一坐,接过冬暖泡好的山楂果茶,开口问道:“昨天都谁递了牌子?”

    张姑姑躬身一礼,轻声道:“定国公徐夫人,张安人,付恭人——”

    徐夫人是叶倾继母,张孺人则是叔母,二叔叶盛怀只在礼部挂了个六品员外郎的职,所以张氏的品阶也就不高。

    至于付恭人,则是舅母付氏,张姑姑唤的,都是这些女眷身上的诰命。

    叶倾点了点头,注意到张姑姑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问道:“怎么,还有旁人递了牌子不成?”

    张姑姑轻声道:“还有长安侯世子妃。”

    叶倾一怔,长安侯已经递了折子为世子请封,只是袭爵不是小事,礼部还有一套流程要走,所以这位新妇现在还只能是世子妃。

    不过这位却是个有福之人,一嫁进门,原本水米不进已经重病弥留的长安侯夫人就能进食了,听说现在都能下床了,所以哪怕这位的出身低了点,在长安侯府却颇有地位。

    大年初二,这位身为新妇,虽然因为娘家路远,不能回娘家,却也不一定要进宫来谢恩,想也知道是出自长安侯世子的授意。

    叶倾心中一动,现下她再不能如嫁人前一般,穿着男装出去和人交往,只是嫁人前的人脉却还在,而且这班友人俱都要在今年娶妻了,她若是与这些新妇交好,未尝不是一股助力。

    叶倾手一挥:“都准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这些进宫觐见的夫人太太里,她自然和舅母付氏最为亲近,只是单留舅母一人用膳也说不过去,干脆全部留饭。

    因了太子妃的决定,东宫之内又是一番忙碌景象。

    ……

    长安侯世子妃沈莺下意识的把身后的披风又拢了拢。

    人人都说她是个有福气的,父亲身为外官,到了年纪想要找家门当户对的都难,结果赶上宫里选秀,竟然被皇上指给了长安侯世子!

    接着为了给婆婆冲喜提前入门,一入门,婆婆就能张口吞咽米汤了,现在更是能下地行走,一门心思的催促她早生麟儿。

    想到这里,沈莺的俏脸不由一红。

    她又想起了新婚之日,一个人坐在婚床上,手指里绞着帕子的忐忑心情,眼前的一切都被盖头挡的严严实实,然后喜棍伸到了她鼻子前,轻轻一挑,她抬头就看到了长安侯世子,一身大红喜袍,长身玉立。

    她一呆,心道,世子可真俊啊。

    一时间,她看呆了去,都没听到周遭亲友的打趣声:

    “哎呀呀,新娘子可真漂亮!”

    “新娘子这是怎么了,不会看咱们世子看傻了吧!”

    “真是好有趣的新娘子!”

    然后她看到世子笑了,当时就想,世子笑起来更好看了!

    于是她发呆的更厉害了。

    世子,真是个极温柔的人,和她说话都是细声细语的,在下人们面前也给了她足够体面,让她一个新任主母轻易就立稳了脚跟。

    她的心思渐渐都放在了世子身上,难免患得患失。

    世子笑一笑,她就跟着开心,世子略一皱眉,她就在担心,是不是粥熬的稠了,又或者菜做的咸了?

    这般关注下,她渐渐了解了世子的喜好,二人相处越发融洽,只是虽然已经相敬如宾,却总是觉得还不够亲密,总像是差了点什么。

    然后她很快知道了。

    那一天,是她的生辰,世子嘱咐她随意耍乐,她却只想和他一起过,就跑到了书房,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她看见世子身影的刹那,拨动了手下的焦尾古琴的琴弦,琴音响起的刹那,世子明显愣了一下。

    接着,世子就冲了进来,没等她高兴,世子已经沉了脸,一把将她拉开,叫人把她送了出去,自己却拿了个帕子,仔细的擦拭起了琴弦,便仿佛被什么脏东西碰了一样。

    然后,一连三天,世子都没有回房。

    不用问别人,她也很快明白过来,那把焦尾古琴,是何人所赠!

    当初一起参加选秀的少女中,不乏年轻貌美的,也不乏文采风流的,品貌双全的,也有三五个,便是她出身不低,在这些秀女里,也称不上出类拔萃,可再优秀的女子,也被其中的一个秀女给生生压了下来——

    定国公府的贵女,又有被护国将军府退婚的历史,却被数名青年才俊同时看重,金銮殿上同时求娶,其中甚至包括退亲的前未婚夫!

    最后更是高调嫁入了皇室之中,婚礼之日,这些求娶未成的青年才俊更是集体为她添妆,其中便有长安侯世子!

    她一直纳闷,世子添妆,多大的手笔,这位太子妃就只在新婚时送了她一套头面首饰,却原来私下里,早已经送了礼物给世子殿下!

    三日之后,她亲手做了一道甜汤,送到了书房,二人绝口不提那把古琴,世子也搬回了房里。

    表面上二人和好如初,她心里却像是有根刺,三不五时的刺上一下。

    昨日一早,世子就嘱咐她递牌子进宫面见太子妃,答谢大婚时添妆的恩情,更是亲手准备了诸多礼物,还叫她多向太子妃娘娘学习。

    沈莺心中闷气,把领口又松了松,也好,她今天就仔细看看,这一位太子妃殿下,有什么好学习的!

第174章 本宫把你们都娶了

    进宫的礼节早已经学习过,亦步亦趋的跟着前方领路的女官,沈莺目不斜视,跨过重重宫殿,到得热气扑面而来时,却听得一名女子略显严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不由脚步一顿。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一个是亲娘,却非要把亲生儿子往外推,二婶,我今日叫你一声二婶,你可想过安卓的心情?!”

    “一个是嗣母,却成日里只想着自己的儿子,对过继来的嗣子不闻不问!”

    沈莺很快反应过来,这教训人的,只怕就是太子妃娘娘了,说起来,定国公府的这桩公案最近也闹的沸沸扬扬。

    定国公没有儿子,早年过继了弟弟的长子,却一直没有请封世子,都说这位过继来的儿子不受定国公的待见。

    然后续娶的太太有了身孕,都说这下定国公怕是要让亲生儿子承爵了。

    没想到儿子是生了,定国公反倒为过继的长子请封世子了。

    接着更让人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过继来的长子居然拒绝了!

    太子妃发火,怕就是为的这桩事了,沈莺知道此时出去大为不妥,索性对着身前的女官做了个手势,安静的听起了壁角。

    “好,好,你们都不要这个儿子是吧?我要!我相信安卓一定会出人头地衣锦还乡,我这个姐姐,就等着我的好弟弟给我挣一个诰命回来了!”

    沈莺半张嘴巴,太子妃难道不是该温柔贤良恭顺柔静的么?这暴脾气,真的是传说中一家女百家求的太子妃么!

    里面的太子妃得理不饶人,“安然这么小,你就一门心思的想让他承爵,难道想让他就靠着祖宗的余荫过一辈子了?这是朝着纨绔子弟培养了?”

    “往前推五十年,叶家子弟,哪个不是靠着自己建功立业博一个出身?我看你们真是糊涂了!”

    叶倾气的不轻,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现在日夜担心高昱上位,一家老小性命不保,这两个女人,还在为谁来承爵明争暗斗,难道她们以为一笔能写出来两个叶字,谁承爵不是姓叶?!

    她们姓叶的,难道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就像是她和两个堂妹,她嫁的好,两个堂妹的婚事,自然也就好谈了!

    叶倾哼了一声,实在看不上这位继母和婶娘的小家子气,“旁的不说,从太祖那时传下来的公侯爵位,你们看看现在有几家还繁荣兴旺的?”

    太祖开国那会,大封功臣,不少都是五代承爵,到了现在,基本都传到了第四代,子孙却是越来越差,一个个只知道斗鸡摸狗,不少人家都只剩下了富贵的空架子。

    见徐氏和张氏低头不语,叶倾板着脸再次开了口:“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想要子孙争气,自己就得先立起来,成日里想着祖宗那点玩意,能有什么出息!”

    她又调头看向身边的两个堂妹,继母和婶娘敲打一番也就罢了,两个堂妹到底姓叶,又还没嫁人,却是要好生调教了:“你们两个也记住了,靠娘家靠婆家不如靠自己,咱们做女人的,还得靠自己,你们自己立不住,娘家再强,又怎么给你们撑腰?!”

    她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当年她做皇后那会,梁平帝靠不住,她也不得皇太后的青眼,娘家更是弱的一塌糊涂,若不是她自己争气,岂能坐稳皇后的位置!

    叶芸叶茹早在叶倾入宫前就对这个长姐言听计从,听得这一番教训,均乖巧的连连点头,“姐姐教训的是,妹妹都记住了!”

    徐氏和张氏被叶倾教训的没脸开口,一旁的舅母付氏却拍手笑了起来:“娘娘说的真是极有道理,早知道我就把蔓娘也带进来了!”

    叶倾被她这么一说,倒是不好意思了,笑了笑:“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有点想念蔓娘了,也不知道还抱不抱的动她。”

    沈莺怔怔的发着愣,只觉得这位太子妃的言论实在是过于胆大,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她自幼熟读女戒,往日里母亲更是耳提面命,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也一直以为理当如此,今日却还知道,原来还可以靠自己。

    沈莺忍不住呼出一口长气,隐隐的,脑子里似乎有一道栅栏被打开,心胸从未如此宽广过,眼前的世界似乎再也与过去不同了。

    她主动看向了身边的女官,“还请姐姐为我通传。”

    此时此刻,不再是长安侯世子的嘱咐,而是她自己,想要迫不及待的见一见这位与众不同的太子妃了!

    很快,一位女官迎了出来,和先前引路的女官一起,帮她解了身上的披风,又引她迈进了暖阁之中。

    沈莺下意识的朝前看去,却见上首坐了个二八少女,一身太子妃朝服,生的也不算如何貌美,胜在皮肤白皙,一双杏眼又黑又圆,脸上似笑非笑,带着一股沉静之美。

    沈莺微微一怔,和选秀时候相比,眼前的太子妃似乎不大一样了,以前也不觉得这位定国公府的贵女如何打眼,现下一瞧,却是贵气十足,让人下意识的就收敛了手脚。

    她接着注意到太子妃身边一左一右坐了两个少女,下首也坐了几个贵妇,其中一个更是抱了个襁褓中的婴孩,她顿时反应过来,这些女眷,当是太子妃的亲眷了。

    当下便俯身行礼,叶倾却也在观察面前的长安侯世子妃,身材高挑,五官清丽,眼角微微上挑,看人时眼波流转,别有一股子妩媚。

    长安侯世子倒是好福气,娶了这么一个美人。

    叶倾伸手虚扶:“世子妃客气了,快快请起。”

    又叫身边的叶芸叶茹给沈莺见礼,沈莺又和那几个贵妇见过礼,徐氏和张氏都有些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叶倾淡淡的允了。

    剩下几人却都是至亲,唯一不熟的长安侯世子妃不知何故又刻意亲近,一时间,几人倒是相处融洽起来。

    叶倾素来大方,直接把自己的首饰匣子取了出来,除了一些宫中特制限于品阶的,旁的都任由两个堂妹挑选,甚至连长安侯世子妃也得了几件,不由对叶倾越发亲近。

    晌午用饭时,菜品数量并不算多,却照顾到了众人口味,上了两壶梅酒,叶倾却并不劝酒,只叫诸人自取,沈莺反倒多喝了几杯,脸颊微红,看着太子妃只觉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般行事,这般为人,真真叫人爱煞。

    半醉半醺间,沈莺吃吃笑着便说了出来:“臣妾若是男子,定然要把娘娘娶回家去!”

    叶芸叶茹不干了,叶茹一拍桌子叫道:“姐姐就算要嫁,也当嫁给姓叶的才是!”

    只有舅母付氏还有些许理智,却也最是遗憾,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这外甥女就是儿媳妇了!

    叶倾哭笑不得,故意板着脸道:“你们都能做男子了,我为何不能,我要是男子,就把你们都娶了好了!”

    沈莺几人大喜,一个个拍掌叫好,接下来却又为谁是正宫娘娘吵闹了一番。

    叶倾被吵的头疼,心道她后宫三个娘娘就已经扛不住了,真不知道梁平帝后宫三千是怎么习惯的。

    见几人都喝的醉醺醺,叶倾叫冬暖夏凉熬了醒酒汤过来,喂几人吃了,又吹了吹风,见清醒些了,笑道:“行了,赶紧家去吧。”

    叶茹叶芸恋恋不舍的一人抱住了她一条胳膊:“那姐姐下次记得还叫我们来玩。”

    沈莺没有说话,眼里却流露了同样的渴望。

    叶倾好笑的伸出食指一点叶芸的脑门:“你们还当皇宫是什么好地方了,行了行了,得了空再叫你们来玩。”

    叶芸揉了揉脑门,“那姐姐送我们一程嘛!”

    叶倾推脱不掉,张姑姑取了披风来给她披上了,一路送着几人出了东宫。

    因见几人还有些醉意,叶倾怕她们摔倒,便行在了最后看顾着几人,又不时的抬头看着前面的路,提点几人小心行走。

    因此她最先发现了前方迎面而来的颀长身影。

    叶倾脸上就是一沉,这世上岂会这么巧,她出来送客,就恰好碰到了二皇子高昱?

    只怕这人早叫人在东宫外候着,她一出来就通风报信!

    与此同时,高昱也见到了几名袅袅婷婷行来的女眷,叶倾行在最后,又被几人挡住,他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叶倾,而是其中一名身材高挑,披着红色狐毛披风的小娘子。

    这小娘子五官清丽,眼角有些上挑,看人的时候很是妩媚,行路间细腰摆动若弱柳扶风,高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越看越是喜欢,接着又看到这小娘子旁边的一名女子,面如满月,肤色白皙,丰胸肥臀,心中不由又是一动。

    若说那小娘子是半开的桃花,这女子就是熟透的桃子,引得人想要咬上一口。

    高昱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一双眼都要不够用了,哪一个都这般招人疼爱,恨不能立刻把二人抢回家去,提枪上马,胡天胡地乱搞一通。

第175章 娘子被勾跑了肿么破!

    他心中这般想,脸上自然就带了笑,一双多情的眼含情脉脉的在沈莺和付氏间流连忘返。

    叶倾半张嘴巴,一脸惊奇的看着高昱一脸沉醉的模样,她心中一动,一下想起了去年八月十五和高昱游街时的情景,当时为了买一个面具,高昱对着那摆摊的少妇亦是露出了这么一副色相魂授的表情。

    叶倾又想到了高昱前身,一直有着勾引别人妻子的恶名,两相印证,瞬间就明白过来,高昱前身留给死不要脸的这喜好人妻的恶习,怕是去不掉了。

    就在高昱整理了一番仪容,准备上前搭讪之际,叶倾轻咳两声,声音清冷却又带了难掩的笑意:“世子妃,舅母,这位是二皇子殿下,你们还不上前见礼?!”

    宛如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无波的湖心,瞬间打破了湖面的平静,高昱一下清醒过来,他猛地抬头,看到了落后一步的叶倾,她双手背于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脸了然。

    高昱的脸色瞬间铁青,他亦是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莺几人尚有些余醉未醒,听得叶倾的指挥,迷迷糊糊的上前见礼,高昱看也不看她们一眼,一张俊脸别了过去,袖子一挥,含怒道:“免礼!”

    几人懵懵懂懂的起身,被叶倾引着向外行去,尚有几分清醒的付氏忍不住道:“二皇子殿下似乎心情不大好。”

    叶倾呵呵笑了两声,估计高昱自己也没想到会出这么大个状况,他心情好的了才怪!

    叶倾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高昱孤单单的立于桃树之下,一张俊脸看不出喜怒,只是离他最近的一枝桃枝几乎被他撸光!

    叶倾心情大好。

    ……

    长安侯世子解开身上的斗篷,交给身边小厮,径直踏上了楼梯,向着二楼行去。

    偌大的二层此刻被人包场,里面人却不算多,听到脚步声,几人同时转过头来:“又有人回来了!”“瞧瞧这次是谁!”

    待长安侯世子露了面,几人俱是一脸惊奇:“呦,这可是稀客啊!”“世子,他们都说你有了媳妇忘了兄弟,我就说不是吧!”

    长安侯世子一眼扫去,拱起手来,逐一打起了招呼:“丰仪兄,何显兄——”

    看到最后的威武侯世子,他微微一顿,最后还是招呼道:“韩世子。”

    威武侯世子微微点了下头,视线一转,看向了窗外,到底是多年夙敌,能够如现在这般和平共处已经不易,想要多亲近却是不可能。

    长安侯世子也不以为忤,转头看向其他几人:“怎么就你们几个?”

    陈丰仪年纪最小,率先笑了起来:“世子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不成,大家都去给丈母娘家送礼了。”

    长安侯世子哑然,这些人虽然没有成亲,不能陪同妻子回门,却还是要给岳家送上节礼的。

    他这时也反应过来,眼前的几个好友看着洒脱依旧,眉间却都带了些阴郁,去岁还是纵情狂欢的单身贵族,转眼就都有了家室负累,也难怪他们怏怏不乐了。

    陈丰仪看出长安侯世子眉间的怜悯,眨了眨眼,轻咳两声,笑道:“说起来,世子还是第一个成亲的呢,有什么心得,给小弟们传授传授,听说你家娘子是个福星,一进门,侯夫人可就身体大好了。”

    其他几人纷纷抬头看来,连威武侯世子也忍不住微微侧过了脸,实在是当时都说长安侯夫人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说是冲喜,也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谁能想到人家还真好了。

    长安侯世子心中苦笑,自家知自家事,他娘哪里是被冲喜冲好的!

    成亲那日,沈莺也不知道怎地,看他看的呆了去,结果被来闹洞房的女眷们一阵打趣,然后外面候着的丫鬟婆子听岔了,传着传着就传到卧床不起的侯爷夫人耳中了: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世子娶了个呆子回来!”

    “听说连眼珠子都不会动,看样子是个傻透的!”

    他娘哪受的了这个刺激,她一生之中倒有半生在给儿子选媳妇,偏偏千挑万选敌不过一道赐婚圣旨,这心气够不顺的了,然后又被告知她那温文儒雅的儿子居然会娶一个傻子回来!

    长安侯夫人一下就坐了起来,当时就要来米汤。

    他娘,那是准备告御状,求旨和离呢!

    这种家事,长安侯世子自然是不便与人言,便是沈莺也不知道内情,他微微一笑,转移话题道:“内子今日进宫觐见太子妃娘娘了,答谢娘娘在婚礼时的添妆之礼。”

    太子妃三字一出,场上就是一静。

    陈丰仪几人心中百味杂陈,那样肆意妄为,如兄弟如知己一般的女子,怕是今生都不会遇到第二个了。

    可惜,后宫一如深如海,只怕今生都难以往来了——

    想到这里,几人心中忽然一动,这些人个顶个的人精,片刻间就想通了其中关隘之处,再瞥到长安侯世子嘴角上翘,难以掩饰的笑容,一个个顿时就开了窍。

    长安侯世子果真狡猾,自己进宫不便,就叫娘子入宫打探太子妃近况!

    一个个不由在心中忖道,看来这婚期要抓紧了!有了夫人就可以和太子妃继续往来了!

    像是陈丰仪这样心思细密的,想的就更深远一些,现在就开始交际往来,娶不到太子妃,让自己儿子娶到公主也不错啊!

    有这样的娘亲珠玉在前,生的公主定然也是极好的。

    众人心结尽去,待其余人回来后,彼此言语间稍微一点拨,就都明白过来,一个个笑逐颜开,心照不宣的痛饮起来。

    长安侯世子倒是还留了几分清明,他娘子可是入了宫,回去正好交流一番。

    带了几分醉意,长安侯世子没有如来时一般骑马,而是上了马车,先还靠在车壁上,后来却渐渐兴奋起来,整个人都坐直了,不时的向外张望,催促着车夫快点行驶。

    很快回到了府中,长安侯世子直接跳下了马车,一边大步向着自己的院落行去,一边向着迎过来的大管事问道:“世子妃可回来了?”

    大管事小跑着跟在旁边,恭敬的应道:“刚回来,也就比世子爷早了半柱香的功夫。”

    长安侯世子心中大定,不由加快了脚步。

    待到自己的院落时,直接推门而入,一眼看到了半靠在贵妃榻上的沈莺,微微一怔,他是带了几分醉意回来,沈莺却比他醉的还要厉害——发髻半斜,整张玉面都泛了红,似不耐酒热,衣襟半敞,看到他进来,立刻吃吃的笑了起来。

    丫鬟们紧张的立在一旁,手足无措。

    长安侯世子趋步上前,皱起眉头:“怎么醉的如此厉害?”

    沈莺努力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伸手就在他的脸上一摸,拇指和食指又拈了拈,似感受了一番其中爽滑,片刻后,嫌弃的撇了撇嘴:“不如娘娘的脸光滑——”

    长安侯世子:“……”

    他俊脸一沉,瞪向了身旁的丫鬟们:“还不去取醒酒汤!”

    丫鬟们如蒙大赦,赶紧都退了出去。

    长安侯世子掉头看向了沈莺,忍不住教训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成何体统!”

    这句话一下子刺激到了沈莺,她忽的睁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瞪向了长安侯世子,只是她五官清丽,眼睛生的又媚,这一瞪,没有半点威力,只让人觉得可笑又可爱。

    沈莺大着舌头嚷嚷道:“我这个样子好的很,哼,你嫌弃我正好,快快休书拿来,我不做你的夫人了,本宫马上要进宫当娘娘了!”

    长安侯世子的脸彻底的黑了,长臂伸出,抓住了沈莺胡乱飞舞的双臂,牢牢的制住了她,质问道:“浑说什么!进什么宫?当什么娘娘?!”

    沈莺白了他一眼,仿佛在说,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真真笨死了,不耐烦的道:“自然是进宫嫁给太子妃了!”

    长安侯世子:“……!!”

    沈莺起了话头,滔滔不绝的开始夸赞起了太子妃:“太子妃特别会疼人,拿出她的首饰大大方方的叫人挑,喝酒的时候也不劝酒,也不管喝多少,一点架子都没有,还亲自喂人家喝醒酒汤!”

    说着说着,她突然又委屈起来:“哼,就是一点不好!”

    长安侯世子此时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位娘子是彻底的喝醉了,便顺着她的话问道:“哦?太子妃哪一点不好?”

    沈莺哼了一声道:“还不是叶家的那对小蹄子,要跟本宫争夺正宫娘娘的位置!”

    长安侯世子心道,他真傻,明知道这女人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还要问!

    待丫鬟们取了醒酒汤来,想到先前沈莺的醉话,长安侯世子轻叹一声,端起了碗,亲自哄着沈莺喝下了。

    末了,又拿起帕子,给沈莺擦了擦嘴角。

    沈莺呆呆的看着他片刻,突然抱了上来,在他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口,孟白心中一松,却听得沈莺吃吃的笑道:“娘娘,你对我真好!”

    又重重的点了两下头,一脸骄傲的道:“果然我才是你的正宫娘娘嘛!”

    长安侯世子的心情瞬问复杂起来,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大抵是——让娘子去见曾经心仪的女子,结果娘子被勾跑了怎么破!!

第176章 下绊子神马的最喜欢了

    此时叶倾也正想着自己的正宫娘娘,一想到高昱今日露出的那副色相魂授的表情,她就忍不住笑,想当初,死不要脸的哪怕是对着柔妃一往情深的时候,可也没有这样纨绔的表情。

    若是方才高昱面前有一面镜子,她估计这死不要脸的直接就吐血而亡了。

    叶倾思绪一转,开始琢磨起怎么利用高昱的这个弱点来了——敌人都把短处送到她面前来了,若是不利用一番也太对不起老天爷的好意了。

    叶倾取出纸笔,开始细细的勾画起来,首先,高昱在面对已婚的小娘子时难以自控。

    然后呢,他又表现出对自己的一往情深。

    叶倾又忍不住笑了,真是啪啪啪的打了这位自诩情圣的脸了。

    高昱喜欢三不五时的在她面前刷新一下存在感,这点委实讨厌,现在看来,却大有文章可作。

    他不是喜欢偶遇么,那就偶遇个够!

    最好每次都如今日一般,自己身边带着三五命妇,完了完了,叶倾发现自己又想笑了。

    叶倾兴致勃勃的琢磨起来,怎么让死不要脸的不痛快,这个命题是她的最爱,钻研了一辈子都不够,现在依然觉得有趣。

    怎么能寻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让外命妇时时入宫又不引人怀疑呢!

    宫中自有规矩,便是宫里的娘娘们的亲眷,也不是能时时入宫的,也就皇后的权限大一些,可也不能做的太过明显,惹得旁人眼热。

    所以叶倾上一世和叶欢歌没有多亲近。

    想真正的在后宫里肆意妄为,也就皇帝的宠妃可以,便如这一世的叶欢歌。

    叶倾现在自然没这个资格,她还不过是太子妃,名义上显庆帝的嫔妃可都是她的婆婆!

    如何能让外命妇不受宫规限制呢——

    叶倾手里的毛笔胡乱的划来划去,忽的想到了前一世,身为皇后的时候,有一项职责,表彰民间的贞洁烈妇。

    就是一些不幸嫁了人,偏偏丈夫是短命鬼的,然后立志终身不嫁,为丈夫守节,这样过了二三十年,到这些女子年老的时候,就可以让地方官吏为她们请封。

    礼部验证过后,再上表给她,盖上皇后印章,大告天下,再由工部在当地建造一座贞洁牌坊,然后那节妇还要入京,拜谢皇后封赏的恩典,那也是为数不多的外妇入宫的历史。

    说老实话,叶倾对这种活动十分不喜,对那些贞洁烈女们也没什么好感,就是因为这种事被当做表率,好多女子失去丈夫以后就只能苦苦的守着。

    衣服只能穿灰白黑,头发发钗什么也都不能戴,整个人枯如缟素毫无生趣。

    叶倾私心里认为,女子再不再嫁全凭个人意愿,凭什么强硬的规定了,就得守着个死人牌坊过日子!

    要是天下女子都允许再嫁,她早就把梁平帝给弄死了,也不会看着他和他的那帮子爱妃们蹦跶了这么多年。

    话说回来,就是因为知道哪怕梁平帝死了她也落不得好,才会一直容忍着梁平帝和后宫的那群妖精们死去活来的折腾,全当逗闷子了。

    所以前一世,叶倾对这种事不太热衷,甚至有意无意的找绊子,规定每年只有年初的一个月可以递折子不说,还可着劲的挑刺,推迟盖印的时间。

    譬如说这位申报的节妇才守了几年啊,邻居里是不是有壮年的汉子啊,家里那个小叔子住在一起是不是不方便啊。

    长此以往,申报的节妇果然少了很多,就算有,也往往是大户人家的媳妇,自己独自住一个院子,又一堆丫鬟婆子伺候着,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的。

    等到叶倾成了皇太后,就更是倦怠了,反正天大地大皇太后比皇帝还大,她就可着劲的压着,往往两三年也批复不下来一个,没办法,皇太后身体有恙,谁能催,谁又敢催呢!

    现在倒好,她栽树,整个大梁的女子都乘凉了,打从她重活过来,也没听说有哪一个节妇又立了贞洁牌坊。

    叶倾琢磨着,倒是可以在这方面做做文章。

    她当然不是要重新拣取这鼓励守节的陋习,其实她当初做皇后的时候,每次往这种表彰贞洁烈妇的折子上盖章的时候,她都会满心愤懑的想着,为什么只有给丈夫守节才会值得表彰!

    为梁平帝挡了那一刀算不算!

    她辛苦摆平梁平帝的一堆小老婆算不算!

    丈夫无后又千挑万选扶持丈夫的侄子继承家业算不算!

    女子做的事情这么多,为什么只有这最不讨喜的一桩被表彰天下!

    可惜当时她虽然是皇后,却处处掣肘,难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等到做了皇太后那会,人也渐渐上了年纪,又没精力弄这些了。

    现在却是个不错的时机,她虽然只是太子妃,背后却有叶欢歌这个宠绝后宫的贵妃娘娘撑腰。

    做错了就回来老老实实的当她的太子妃,做对了却可以造福天下女子。

    叶倾越想越是激动,只觉此计可行,一可圆了昔日念想,二可以给死不要脸的添堵,何乐而不为呢!

    叶倾一下站起,恨不能马上就去找出几个女子表率,引进宫里,大肆表彰一番。

    惊的冬暖夏凉几个连声惊呼:“娘娘?”“娘娘!”

    叶倾一怔,满脑子的热情终于稍稍冷却了些,想法是好,细一思索却又觉得千头万绪无从开始。

    这女子表率要如何寻找?什么样的女子才堪为表率?

    她身为太子妃,总不好自己出宫去找吧?

    这么一想,叶倾的热情又冷却了些,反倒能更理智的看待这件事了,她右手食指在桌上轻叩,万事开头难,

    只要第一步迈出去了,后面的也就好办了。

    半晌,叶倾长叹一声,想来想去,首先,她还是得跟太子打个招呼,不然这事兴兴头头的做了起来,太子突然跳出来说她不守妇道,那可真是打脸了。

    叶倾觉得,凭太子那迥异常人的举止,还真有可能这么干。

    叶倾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了,女子嫁人以后,真是身不由己啊。

    反正她也正好准备去见一下太子高吴,倒是两事合并一事了,叶倾当下唤来了张姑姑:“车驾备好了?”

    太子妃出行麻烦的很,要叫御马监各下车马,又要跟护卫统领打好招呼,好安排护卫们跟车守护,幸好她现在掌管宫务,不然还要皇后审批,

    张姑姑恭敬的应道:“都准备好了。”

    做主子就这一点省心,什么衣服铺盖,日常用具,下面的人都收拾好了,自己嘴皮子一动,直接上车就完了。

    叶倾换了衣服,直接就上了马车,一共两辆马车,冬暖夏凉在身边伺候着,后面的车则主要装了她的衣物和日常用具,又有一队皇家侍卫在两旁跟着。

    小汤山是过冬的圣地,年年都有不少权贵跑到这边山上泡温泉,所以京城到小汤山的虽然不近,道路却是年年修,比驿道还要宽阔平整许多,只比京城中石板铺就的商街差上一点,马车走起来也就很快,到天将擦黑的时候,这一队太子妃的车驾已经到了小汤山下。

    不论什么山,自然是越往高处风景越好,这小汤山也不例外。

    整个小汤山,可以看做是一座权利的金字塔,修建的温泉庄子,越是靠近山顶,就越有权势。

    皇室的温泉庄子,自然就修在了山顶。

    然后接下来是长安侯府和威武侯府的温泉庄子,再往下是定国公府,整个小汤山,基本被勋贵们包了,外臣是没有份的,哪怕是陈大学士,相国之身,也捞不到一个庄子。

    这个时候最能体会出勋贵们的底蕴了。

    太子妃的车队就直奔山顶而去。

    叶倾对这里倒是熟的很,做皇后那会因梁平帝的小老婆们三不五时的就找点事给她做,忙的脚不沾地也没空过来,做了皇太后那会,就开始享福了,一入了冬就过来这边住着,一年倒是有三四个月呆在这温泉庄子上。

    进到了庄子里,叶倾熟门熟路的就奔着最好的卧龙苑去了,卧龙苑里温泉最多,又有清流,奶泉之分,太子那么会享受,想也知道一定就在这卧龙苑中。

    ……

    高昊每年冬天都要到温泉庄子来,选的却都是大年初一到十五这段宫里最忙的时间,为的就是躲掉宫里的应酬。

    他惯常又泡在了温泉池子里,身子靠在池壁上,双手搭在了池壁边上,他有手足冰凉的毛病,要比旁人多泡一会才渐渐感受到暖意。

    他已经泡了一会,现在正是最舒服的时候,温暖的池水不断的洗涤着每一寸肌肤,温热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拥挤而来,身体渐渐热了起来,一股无名的燥热也从小腹处升起。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日害他落荒而逃的情景——少女弯下身子,颤悠悠的胸,圆润的臀,偏偏腰肢又不盈一握。

    高昊猛地睁开眼,一眼看到了池子对面正一脸诧异的少女,她一身翠绿小袄,就和那日一样,许是跑的急了,脸上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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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回来了介绍:
叶卿上辈子过的挺爽的,作为皇后,和渣皇帝斗智斗勇几十年,
结果一不小心把渣皇帝玩死了。再次睁开眼,她成了叶倾,一大群渣男正在快速接近中,你们这群蛇精病,都给本宫滚!本宫分分钟弄死泥萌!本宫回来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本宫回来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本宫回来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