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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迷路的龙     本宫回来了txt下载     本宫回来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元妃又找抽

    付氏立刻就原谅了叶倾明显的走神,她不好意思的笑道:“你看,我怎么样能最快速度的瘦下去?”

    叶倾略一沉吟,轻声问道:“不知道舅母为何想要瘦下去?”

    付氏轻咳两声,粉颈微垂:“自然是女为悦己者容了!”

    她家那老头子虽然不说,每次****过后,一只大手却老是在她腰间揉来捏去,分明是嫌弃她的腰间软肉!

    叶倾上下打量一番付氏,皮肤白皙,五官分明,一身暗红色的居家袍子,头发全部往后梳去,露出了饱满的额头,戴了套金镶玉的头面首饰。

    这般打扮,足够端庄,作为段大学士的夫人,是绰绰有余了,可若说要吸引夫君的注意,却过于老气。

    说起来,付氏也不过是三十有余的少妇,三个孩子都是她肚皮里生出来的,段蔓娘又刚刚满三岁,段大学士夫妻感情应该不错。对这样的夫妻来说,有时候,只需要一点变化就会让生活变的新鲜感十足。

    当年叶倾冷眼旁观众多美人轮番唱戏,倒是也学了不少。

    丽妃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她造型百变,一身红色舞裙惊艳后宫,转眼却又换做青衣宫婢打扮,清丽可人,偷偷溜到梁平帝身边,当时梁平帝的表情,叶倾可是记得相当清楚。

    梁平帝的眼睛刷的一下,变的特别亮,丽妃虽然素面朝天,一双眼亦是亮的惊人,两个人双目相交之际,仿佛一串火花噼里啪啦的响起。

    叶倾瞬间拿定了主意,她一跃而起,捉住了付氏的双手,围着她兜了一圈,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舅妈,你想不想让舅舅大吃一惊?!”

    付氏的眼睛一亮,还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出卖了她。

    叶倾暗自好笑,段表哥果然是师承付氏。

    叶倾拉着付氏往回走,“我们先去看看你的衣服,身上这身可不行,太老气了,足足把你打扮的老了十岁!”

    付氏将信将疑的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刚做了不久的深紫色常服,“有这么老气么?”

    叶倾十分肯定的对她点了点头:“舅妈你其实一点都不老,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出去的时候穿的端庄点也就罢了,家里还不打扮的年轻漂亮点?!”

    两个人边走边聊,浑然忘了在一旁染着指甲的段蔓娘,待得段蔓娘翘起圆滚滚的十根指头,想要献宝时,震惊的发现姐姐不见了,娘也不见了!

    段蔓娘一下想到了早上不见了的小牛!

    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瞬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任由几个大丫鬟百般劝哄,那眼泪也不见停止的趋势。

    而此时,她那不负责任的亲娘,正把自己的衣箱一一打开,叶倾一件件的挑过去,“这个颜色太老气,这个款式太旧了——”

    付氏足足装了五大箱子的应季衣裙,被叶倾批的一无是处,付氏眉头皱起,这些衣服还都是这两年做的,还有一些收起来的衣服,只怕更要被叶倾批评过时。

    付氏犹豫着,侧头对着身边的大丫鬟说了两句,那丫鬟连连点头,转身挑起帘子出去,片刻后,捧着一条湖蓝色的长裙回转了来。

    付氏把这条裙子捧到叶倾面前,叶倾双眼一亮,付氏恋恋不舍的摸着柔顺光滑的裙摆,轻声解释道:“这是今年新出的料子,叫湖心绿,在屋子里的时候,是蓝色,等到了外面,被阳光一照,又变成绿的了,就像是湖水的颜色在太阳下的变化一样,特别梦幻。”

    付氏把裙子一抖,整条裙子如流水般倾泻而下,美轮美奂,叶倾一眼看出,这裙子是八面裙,用的料子比正常的裙子多上几倍,这样裙摆会很大,穿起来以后裙摆轻轻摆动,显得人摇曳多姿,姿态动人。

    只是做起来十分费料子,也只有一等富贵人家的女眷才会做来穿穿。

    叶倾看了看裙子,又看了看付氏,笑道:“这条裙子好,舅妈的皮肤白,这湖心绿的裙子,衬得脸更白了!”

    她又催促付氏穿上试试,付氏犹豫了一下,接过裙子,转到屏风后换上了,片刻后出来,扭扭捏捏的拽着裙子,一脸尴尬的问叶倾:“是不是不大好看啊——”

    叶倾讪笑两声,何止是不大好看,简直是把付氏身材上的缺点全都暴露出来了!

    付氏这条新裙,不但选了最新的布料,还选了最流行的样式,只是现下流行上衫宽松,下摆宽大的款式,中间用一条细细的腰带扎了,穿出一股子的风流韵味,袅袅婷婷。

    付氏生的圆润,衣服裹在她身上不说,腰间这带子,非但没有扎出杨柳细腰,反倒显得她上下一般粗,活生生就是个带箍的木桶!

    付氏看着叶倾的脸色,便知道不好,整个人登时失去了兴致,胡乱的扯下腰带,心灰意冷的道:“罢了罢了,人胖,穿什么都不好看!”

    腰带一解,付氏身上的裙子立刻飘了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麻袋把她套在了其中,叶倾的眼睛却是一亮,她双手一拍,笑道:“有了!”

    还是在马球赛后不久,叶倾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又是控制饮食,又是天天遛马,终于瘦了些,看上去,也就和现在的付氏差不多。

    恰逢高丽国使节来访,不知道从哪听到的流言,说是大梁的皇后生的美丽动人,使节便请求觐见皇后,回去也好在同僚之中宣扬一番。

    叶倾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元妃弄出来的幺蛾子,丫是想叫她在使节面前出一回丑,搞臭她的名声,不然这贤后的名声越盛,元妃离皇后的位置可就越远。

    梁平帝倒是没有很在意,只是吩咐叶倾,出席几天后的国宴,叫下朝小臣见一见泱泱大国的国母风范。

    反正叶倾圆润了点,但是眉眼端庄,足够大气,穿一身皇后大朝服足够镇压所有的隆重场合。

    说起来,叶倾能在众多的名门贵女中脱颖而出,成功打败众多对手,成为太子妃,主要是家庭背景够犀利,还有一个原因,和她这种端庄大气的长相也密不可分——没见过谁选皇后选个下巴尖尖的狐媚脸的。

    叶倾其实也挺倔的,元妃不是想看她出丑么,她偏偏就要艳惊四座!

    做皇后就是便利,她一声令下,梁京内有名的成衣铺子里的大师傅都被召进了宫,各色时新的样子都被摆到了叶倾的面前。

    只是这些衣裙,多是为了衬托女子的纤细高瘦,上衫精致,下裙繁复,腰线上的变化最为复杂,穿到叶倾身上就成悲剧了——整个一被藤缠住的老树!

    叶倾琢磨着不对啊,她记得京里的衣服款式还是挺多的,对女子的身材也没这么高要求啊。

    找人一打听,好么,根还是出在她身上。

    打从元妃入宫大庆那天,她和元妃并肩那么一站,被诸多诰命看到,京城的权贵圈子里就开始了以瘦为美!

    叶倾恨的牙痒痒,越发要争这一口闲气。

    把这些时新的款式全都丢到一旁,直接叫裁缝们弄出适合她穿的衣裙来。

    很快,大师傅们熬夜赶制的衣裙被送到了叶倾面前,叶倾一看,为了遮挡住她身材的圆润,这些衣服都设计的相当肥大,穿在身上,倒是不那么圆润了,可空荡荡的就跟个米袋子一样!

    犯愁间,叶倾身边的女官之一谷雨匆匆赶来,“娘娘,高丽使节送的岁礼到了,您看看礼单子。”

    叶倾一眼扫过,好奇的指着其中一项:“他们还送了两套自己的衣服?”

    谷雨就笑了:“可不是么,说是和咱们的不大一样呢。”

    叶倾正被衣服搞得焦头烂额,顿时大感兴趣,“叫人把这两套衣服找来看看!”

    这高丽国的衣裙果然和大梁的大不一样,一群女官围在叶倾身边,叽叽喳喳的热议着:

    “这高丽国的衣裳当真古怪,你们看,这上衣袖子这么窄,裙子又这么肥,穿起来岂不是古怪的很!”

    “这裙子连腰线都没有,穿着肥肥大大,不是难看死了!”

    叶倾翻看着手里的高丽裙,心中一动,又把手里的高丽裙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心中渐渐拿定了主意,当下提高声音吩咐道:“谷雨,你去把锦衣坊的陈师傅叫来!”

    转眼到了宫宴那天,梁平帝没有穿金黄的龙袍,而是换了一身浅紫的常服,元妃和他一起入席,也穿了身浅紫的宫裙,裙摆做的很长,在地上拖曳而来,越发显得她婀娜多姿,两个人并肩行来,宛如一对俪人。

    高丽国的使者便误会的叫了起来:“上朝的皇后陛下果然如传说中的一般美丽!”

    群臣大是尴尬,元妃却淡淡的笑了起来,主动告诉使者:“我不是皇后,皇后还没来呢!”

    高丽国的使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元妃面带笑容,落落大方的招待起了使者,不时和梁平帝低声交谈两旬,整个一女主人的架势。

    过了足足一刻,歌舞即将开场的时候,叶倾才姗姗来迟。

第十六章 向着资深贤后又进了一步

    其实她倒不是故意的——这种场合,理论上梁平帝应该到她的寝宫,和她一起出席才对。

    结果不知道元妃用了什么手段,让梁平帝先去了她的长春宫中,然后拖延到了开席时间,梁平帝就直接从长春宫起驾了!

    等叶倾得到梁平帝叫她独自出席的消息的时候,已然是晚了。

    叶倾低头看了眼自己这身特意改制的长裙,心中底气十足,开场她没成为最夺目的那个,现在她也要隆重出场。

    于是,当鼓乐响起,本该登场的舞姬们却迟迟没有出现,正当梁平帝黑沉着脸瞪向主管太监时,伴随着悠悠琴声,叶倾双手提着裙摆,款款的从外走了进来。

    她一身淡绿色长裙,搭配浅黄色抹胸,发髻高高挽起,却只在发边带了一串浅黄色的小花,仿佛春天一般从殿外吹了进来,在满殿深红深紫色的朝服中,越发显得清新可人。

    旁的女子若是穿了这么一身水嫩的颜色,必然是豆蔻如花的年纪,行走间也定然是小心翼翼,羞怯的,如同刚刚绽放的花苞,颤悠悠的开在春天的枝头,娇嫩无比。

    偏偏叶倾久居皇后之位,养出一身雍容华贵的气质,行走间,昂首挺胸,面带微笑,环视全场,气势十足,若是春天也有诸神,她必然是春天正位降临!

    百花瞬间折腰!

    不用任何人指点,高丽国的使臣双膝跪下,大礼参拜,声音中满是兴奋,“下臣高丽国李在熙拜见上朝皇后殿下,皇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元妃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幕,一双贝齿几乎咬碎,她故意穿着一身紫裙,却还是要和梁平帝并肩而行才会被误以为是皇后,而叶倾,身上并无任何贵重首饰,却让人一眼就认出来她的身份!

    叶倾心安理得的受了高丽国使者的大礼后,伸手虚托:“爱卿平身,李爱卿不远万里来到我大梁,在这里的一切可还习惯?”

    李在熙兴奋的抬起头,“吃的好,睡的也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呆呆的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皇后陛下,结结巴巴的问道:“皇,皇后陛下,您身上穿的可是我国中服饰?”

    方才离的远,只见一青葱水嫩的妙龄佳人,现下近了,却是一眼看出来,这位大梁的皇后陛下,身上穿的水绿长裙,在胸口处打了长长的穗子垂下,和他们高丽的服饰颇为相似!

    叶倾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甩了甩宽大的荷叶袖,轻描淡写的道:“正是参照你们的服饰做的,不过我们这里的大师傅又给改良了一下。”

    顿了下,叶倾补充道:“确切的说,是仿制前朝古风,我查了下史料,你们高丽朝的服饰其实就是从前朝传过去的。”

    李在熙方才一见之下震撼莫名,现在听叶倾这么一说,就又仔细的看了看,果然如叶倾所说,大体的样子还在,细节却完全不同了。

    原本的高丽长裙是交领,同时把前胸包裹的密不透风,叶倾身上这件改成了对襟,同时露出了里面的抹胸,袖子也从窄口变成了宽大的荷叶边。

    叶倾这么一修改,原本有些小家子气的高丽裙登时变的飘飘欲仙,李在熙由衷赞道:“娘娘真是知识渊博,这一身衣服可真好看,不知道能不能送给下臣两身,让下臣带回国去,下臣国内的贵女们一定会欢喜无限!”

    梁平帝从高处缓步迈下,闻言哈哈大笑道:“有何不可,回头就叫朕的皇后给你拿个十件八件,你不是有好几个妹妹么,每个妹妹一件!”

    李在熙大喜过望,拜倒在地,“吾皇万岁万万岁!”

    叶倾没好气的瞪了死不要脸的梁平帝一眼,她这些天紧锣密鼓才鼓捣出这么一身,梁平帝倒是好,直接来摘桃子了!

    只是她习惯了面上带笑,这一眼瞪出去的时候,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倒像是打情骂俏一般。

    梁平帝许久未见她这般风情,喉头一紧,伸手握住了叶倾的手腕,声音低沉的唤了句:“卿卿——”

    叶倾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意识的抬起头,却一眼看到了梁平帝身后不远处的元妃,一张脸冷若冰霜,叶倾登时来了兴致,反手握住了梁平帝宽大的手掌,同样低声唤道:“阿勋——”

    梁平帝姓高名勋,只是打从他登基为帝后,本名是没人敢叫了,连书写遇到还要变换成旬字。

    这也是二人新婚时彼此的称呼。

    看着帝后鹣鲽情深,群臣们都很高兴,李在熙也默默的把这一幕记在了心里。

    这次宫宴后不久,叶倾的美名再次被传扬了出去——为了拉近和下朝的关系,叶皇后亲自改良对方的传统服饰,并赠送精致宫装若干,让此等边远小朝,知晓大梁的泱泱大国风范。

    叶倾抖了抖袖子,那高丽朝的传统衣裙,最大的好处就是下摆宽松,如此可以妥善的遮挡住屁股和肚子上的肉肉,而袖子的改良也是为了掩盖过于粗壮的手臂。

    而前朝的服饰和高丽裙的区别,则在于一个束胸,另外一个只是在胸口打了个结,相比之下,当然是前朝的宫裙更加曼妙。

    她人生的白,穿着抹胸露出些许胸口,和身上浅绿的衣裙相得益彰,便显得娇嫩可人。

    历史又一次发生了误会,叶倾贤后的名头越发响亮,如果说元妃刚入宫那会还是个月亮,还能和叶倾争一争光辉,现在就是萤火之光了,彻底被叶倾这太阳给比下去了。

    只不过,之后叶倾吸取教训,加快了瘦身的步伐,那几件高丽朝的衣裙除了让李在熙带回去,剩下的就都压了箱底,也没来得及在梁京的贵女圈中流行一下。

    叶倾此时看着付氏身上这一件,可不就和当初她穿的那身改良版的高丽长裙一样么!

    叶倾伸手阻止了付氏脱裙子的动作,拿过细长的腰带,双手从她身后伸了过去,绕了一圈,最后在胸下打了个蝴蝶结。

    身材圆润唯一的好处,大抵就是胸都比旁人大上一号了,经过叶倾这么一束,付氏的胸口越发的波涛起伏,风光无限。

    下方裙摆散开,本就是八面裙,这么一散更加飘逸。

    只是叶倾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她歪着头看了片刻,蓦然伸出手,把付氏发上的簪子一把拽下,一头秀丽长发散开,付氏局促的站在叶倾面前,叶倾毫不客气的反客为主,“翡翠,你来给舅母梳头,就挽个坠马髻!”

    翡翠干脆的应了,迈步上前,手脚麻利的梳了起来,坠马髻如同其名,坠马以后梳理的再整齐的发髻也乱了,所以坠马髻的特点是松松垮垮,带着股慵懒的味道。

    挽好以后,叶倾撸起袖子,在付氏的首饰匣子里一阵翻找,最后只选了十二支一般大小的东珠钗子,沿着发髻别了一圈。

    旁边的丫鬟已经惊喜交加的叫了起来:“夫人,您可真好看!”

    付氏始终对着大琉璃镜,亲眼看着叶倾化腐朽为神奇,一步步的把自己打扮成了现在的模样,却依然难以置信,她伸出右手,轻轻的摸着自己的脸,喃喃问道:“这个,是我么?”

    叶倾咳了两下,清了清嗓子,故意唬着张脸吓唬她:“当然不是舅妈了,舅妈哪里有这么平庸?!”

    付氏眨了眨眼,镜子里那珠圆玉润的美人也跟着眨了眨眼,这身打扮已经让她比平日里年轻了十岁,还只是平庸?!

    叶倾笑眯眯的推着付氏,把她强压在了梳妆台前坐下,指着她素净的容颜道:“您这身衣服是可以了,可脸还不行啊,是不是美人,关键可还得看脸!”

    说着,叶倾把自己的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了两截莹白的小臂,把付氏妆台上的胭脂盒子逐一打开。

    舅舅现在的官位不低,加上段大学士府的底蕴还在,付氏的梳妆台子上这些胭脂水粉都是上好的货色,只是比叶倾用的,还是差了些,毕竟定国公府现在还有一位贵妃在宫里,旁的不敢说,府里的几位姑娘的胭脂水粉,还是能够保证的,都是宫里御制的货色。

    叶倾正要收回视线,却看到了角落里的一瓶香膏,这种香膏用的是一种深海贝类的油脂做成,加上了提炼出的玫瑰花油,最是滋润不过,很是适合付氏这般年纪的贵妇。

    只是深海贝类捕捉不易,一只又只能提炼出少少的一点,以前在皇宫,也只有四妃和皇后才有一点份例。

    现在的叶倾手里,就没有这种软香膏。

    叶倾脑子里瞬间百转千折,这软香膏一定是旁人送给付氏的,且送的人位高权重,只为示好。

    同时,和付氏的关系又不是特别好,不然不会只有这么一瓶子的软香膏了。

    电石光火间,这诸多的念头在叶倾的脑子中流过,她随手拿起了那装着软香膏的瓶子,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咦,这个瓷瓶倒是别致,里面装的什么?”

第十七章 美人都有一点小瑕疵

    付氏扫了一眼,现在她对叶倾印象正好,也不提防,随口应道:“那个啊,是上次平阳公主寿辰,公主赏赐的。”

    叶倾眉头微微皱起,平阳公主?不就是梁平帝和元妃的幼女,嚣张跋扈死了驸马后迅速改嫁的九公主的封号么!

    说起来,梁平帝的几个儿子,死的死,残的残,几个公主倒是都混得还不错,尤其是这个平阳公主,早早的被封了属地,第一任驸马死后,更是养了面首三千。

    当三皇子在争夺皇位过程中枉死后,梁平帝越发宠爱这个女儿,给公主府的赏赐简直如流水一般。

    所以现在,哪怕当今的显庆帝不过是平阳公主的堂兄,她的日子依然滋润无比。

    叶倾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当今显庆帝是没有成年的女儿,可是平阳公主有啊!

    要说这平阳公主也是奇葩,一生放荡不羁,男宠无数,偏偏只得了一女,还不知道生身父亲是谁!

    这个女儿被平阳公主视若珍宝,小小年纪就向显庆帝请封公主,叶倾当时还是皇太后,自然不会让她如意,不然现在只怕更是嚣张。

    想到平阳公主过往的劣迹斑斑,叶倾瞬间担心起了表哥段修文的前程来。

    舅舅一家都已经被叶倾视为亲人,她最是护短,何况表哥段修文年少成名,正是前程似锦的时候,将来她哪怕是出嫁了,有个身在高位的表哥,在婆家也会好过许多。

    无论如何,她绝对不能让平阳公主得逞!

    叶倾的右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把那小小的瓷瓶攥在了掌心,付氏误以为她喜欢这软香膏,大方的道:“你喜欢就拿去,这个味道太浓,我闻不大惯的。”

    叶倾忙松开手,如烫手山芋般丢到了一旁,“不是喜欢,只是好奇罢了。”

    顿了下,叶倾转头对着翡翠吩咐道:“去把我带来的胭脂水粉都拿来,要那没开封的。”

    很快,翡翠抱着一大包胭脂水粉回转了来,琳琅满目的在付氏面前摆了一梳妆台。

    付氏一眼望去,单单胭脂就有十七八种之多,从浅粉到深紫,颜色逐渐变深。

    叶倾摆正了付氏的脸,开始在她的脸上涂抹起来,翡翠珍珠还有付氏的几个大丫鬟都围了过来,想看看这位定国公府的干金贵女,是如何化妆的。

    叶倾一边画,一边给付氏讲解,“都说一白遮百丑,但也不是越白越好,稍微用蜜粉涂一遍,比平常白一点就好,对了,脖子也要拍上一些,不然脸上和脖子就是两样颜色了。”

    叶倾说着,双手在付氏的脸上涂抹看了,她从未做过粗活,甚至连针线也没拿过,指肚圆滑,涂起来动作很轻,一圈白晕在付氏脸上化开,付氏很快就变的白了许多。

    叶倾涂完了蜜粉,又拿起了胭脂,“胭脂也不是随便涂抹的,白天天光亮的时候,涂上浅颜色的胭脂,看着比较自然,晚上烛光昏暗,就用颜色稍深的胭脂,更加美丽动人。”

    叶倾选择了一种浅紫色的胭脂,先在掌心里化开了,“舅妈你看,胭脂这样顺着颧骨往下涂抹,浅浅的一层,就让脸显得小了许多。”

    叶倾食指的指肚顺着付氏的颧骨向着两颊轻轻滑动,付氏的脸上出现了一条紫色的光晕,她对着镜子来回转了转头,惊喜交加的叫道:“真的像是瘦了许多!”

    叶倾浅笑,又用小指挑起了一点胭脂,“闭眼。”

    待付氏闭上了眼,叶倾在她的上眼皮上,轻轻涂抹上了一层更浅的紫色,眼角处更是做了一个扬起的风尾。

    叶倾处理完了眼睛,没有让付氏立刻睁开,而是绕到了她的身前,拿出了浅粉色的胭脂,做着最后的画龙点睛的工作——顺着付氏的唇线,涂上了一层光亮的胭脂。

    叶倾这才闪开身,轻笑道:“好了,可以睁眼了。”

    付氏睁开眼,又惊又喜的看着镜中的美人,终于明白了叶倾先头说的平庸是什么意思!

    镜子里的美人一双凤眼似挑非挑,欲语还休,淡粉色的薄唇亮丽的像是春天里的桃花,映着白皙的脸,真是人面桃花,艳而不妖!

    周遭的丫鬟们都看呆了去,半晌才反应过来,那圆脸的大丫鬟嗫嗫的道:“太,太太,你可真好看。”

    这么朴素的形容词却让付氏心花怒放,她不断的转换着角度,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只觉得镜子里的美人无一处不美,越看越是喜上眉梢。

    叶倾微笑着站在一旁,一直等到付氏照够了,方道:“舅母,其实对于女人来说,气质远比容貌重要,你要坚信自己就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自信的女人才是最美丽的!”

    所以叶倾可以昂首挺胸的行走在国宴之上,轻松打败盛装出席精心打扮的元妃,成为全场焦点。

    人有自信的时候,走路的姿势都会不一样,挺胸抬头,旁人看见了,就会觉得很舒服,自然而然的就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付氏听得连连点头,叶倾一番巧手,让她前后简直判若两人,现在叶倾说什么她都信了!

    这也是叶倾的聪明之处,取信于人,单靠上下嘴皮子一碰是很难的,但是你一旦做了什么,让对方对你产生了好感,再做点什么就很容易了。

    付氏的视线很快又转到了镜子上,这次照了几下,迟疑着道:“可是还是觉得若是瘦下去了会更漂亮呢!”

    叶倾大笑出声,“舅母,你这样想是对的!”

    “其实再漂亮的女人,也不会对自己的身材和容貌满意,总是会觉得有一点差强人意,像是平帝的四妃,元妃天足,丽妃体味重,淑妃面容不够精致,柔妃胸小——”

    付氏听得张大了嘴巴,喃喃道:“你们叶家不愧是出了孝贤皇后啊,知道这么多秘辛!”

    叶倾心中冷哼,对别人是秘辛,对她可不是,在皇宫之中,对她来说,就没什么秘密!

    四妃的这丁点子缺陷最开始的时候自然是不为人知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叶倾渐渐的就看出端倪了。

    比如元妃的鞋子从来都不在织造司做,而且她的裙子总是盖住脚面的;丽妃宫里用的香料最多,每年都比旁人多上许多,若是一般的也就罢了,顶级的香料可都是有数的,绝对不会是旁人用了。

    淑妃宫里的宫娥们总是选些面目平庸的,所谓鲜花还需要绿叶来衬,淑妃的那点小心思不言而喻。

    最后一个柔妃,她每天都要喝牛乳,后来不知道听谁说的木瓜可以丰胸,这等贡品就有大半进了她的宫里。

    这些美人身上的瑕疵,叶倾不会拿来做文章,她只是把这些小瑕疵装作不经意的透露给了她们彼此知道,她们自己就掐的死去活来了。

    付氏那边感叹完,突的来了一句:“那叶皇后呢,有什么毛病么?”

    叶倾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双眼瞪了起来,付氏自觉失言,连忙补救道:“是舅母说错话了,你那姑祖母自然是好的。”

    叶倾讪笑两声,她自然是十全十美的,若说缺憾了,倒是也有一个,想她千好万好,就有一点不好,相公太渣,可惜换不掉!

    叶倾方才一时得意,险些把自己绕了进去,她咳了两声,再开口就谨慎许多:“舅母,其实我想说,你应该有这个信念——你现在已经很美,但是瘦了会更美,咱们一定会越来越漂亮!”

    付氏把叶倾的话在口里反复叨念几遍,越说,肩背就挺的越直,仿佛从这几句话里吸取了无穷力量,她的双眼也越来越有神采,一张脸更是光彩照人,美艳不可方物。

    看着付氏有了信心,叶倾呼出一口长气,其实瘦下去不难,关键就是要绝对的相信自己,因为这个过程会非常漫长,甚至可能伴随女子的一生。

    中间很容易就产生动摇的情绪——这么做到底会不会有效果,为什么坚持了这么久始终没有效果?

    这个时候人就很容易自暴自弃,结果一切都前功尽弃。

    所以叶倾没有一开始就告诉付氏要如何瘦下去,而是先帮她树立自信心,这才是瘦下去的根本。

    叶倾拉着付氏坐到了盘炕上,丫鬟摆了炕桌上来,又端来了四色茶点,还有井水浸过的葡萄和水蜜桃,看着吹弹可破,十分诱人。

    叶倾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开始侃侃而谈:“不要把瘦下去太当回事,就和平时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付氏睁圆了眼睛,将信将疑,“那能瘦下去么?”

    叶倾微微一笑,伸手招了个丫鬟过来,叫她去拿了文房四宝来,把纸笔往付氏面前一摆:“舅妈,把你平时喜欢吃的,常吃的都写下来。”

    段家书香门第,聘的儿媳自然不是目不识丁之辈,付氏当年在闺阁时还算小有才名,和段文斌新婚时,也很是过了阵举案齐眉的舒服日子。

    只是后来从婆婆手里接掌了府中中馈,又接连生下了二子,每天忙于锱铢计较和儿子的吃喝拉撒上,能分出点心照顾下段文斌的衣食住行就不错了,哪里还有时间风花雪月!

第十八章 红袖添酒

    隔上几日就要核对一遍账册,付氏拾起笔,倒是没有很生疏,付氏的字说不上多好,但也拿的出手,看上去工整秀气,开始的时候她写的很快,到了后来,越来越慢,半天才增加一个菜名。

    叶倾笑道:“不用一个不漏的都写上,差不多就可以,拿来我看看。”

    付氏把记满了两大页的纸张递到了叶倾面前,叶倾打眼一瞧,付氏字迹工整,内容却混乱,当真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正餐和甜点,水果都混在了一起。

    叶倾伸手要过毛笔,逐一标记起来,标记完了,转手交给了身边的翡翠:“你按照我标记的,重新抄写出来,主食弄一堆,菜肴写在一块,甜点和水果放到最后。”

    翡翠张大了嘴巴,连连摆手,“我,我不识字啊,小姐。”

    叶倾一怔,她倒是忘了,这里不是她的坤宁宫,她用的顺手的几个女官也都不在,叶倾心中暗叹,在锻炼身体的计划外,又添加上一笔——培养手下。

    叶倾认命的摊开手,“纸拿来,我来写吧。”

    付氏却指着身旁的圆脸大丫鬟笑道:“叫腊梅写吧,她跟着我学过些字,这些还不难。”

    叶倾乐的轻松,她瞥了一眼旁边的翡翠,翡翠羞愧的低下头,呜呜呜,小姐,翡翠给您丢脸了!

    腊梅只是勉强识字而已,抄写的字自然说不上多漂亮,叶倾看了两眼就看不过去,到底还是自己接过来写了。

    她的字也不见得多好,但是写的特别大气,一笔一划,都力透纸背,其实也不难理解,她骑射厉害,腕力自然也强,写起字来就比较有力。

    不过,叶倾毛笔一上手,就察觉出不同了,这身子真是柔弱无力,握着毛笔片刻功夫,手腕就酸疼起来。

    叶倾好不容易把几张大纸都抄写完毕,手腕就抬不起来了。

    她开始逐一给付氏讲解,“舅妈,你看你平时爱吃的,正餐看来还可以,荤素搭配也很合理,就是饭后甜点和蜜饯吃的多了些。”

    付氏汗然:“从小就爱吃甜食,你表妹也随了我——”

    想到段蔓娘那圆滚滚的小身材,付氏突然开始担心起了小女儿的未来。

    叶倾的秀眉挑了挑:“我看你也很爱吃水果,水果虽然对皮肤好,但是太甜了,吃多一样会胖。”

    付氏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又想皮肤好,又想瘦怎么办?”

    叶倾指着手上的纸张笑道:“可以吃猪蹄和鱼肉啊,这两个吃了,对皮肤都好,还有茄子,是祛斑的,西红柿,是防止人晒黑的——”

    付氏听得眼睛都亮了:“这些可是真的?”

    叶倾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这些可都是经过了她手下女官们的严格考据,在众多的宫女中试验过的,反正宫里无聊,不鼓捣这些还能干嘛。

    “黄瓜和苦瓜,都是瘦身的,记得要多吃。”叶倾殷殷的告诫着,付氏连连点头:“回头我就和厨房上的说!”

    她们这样的家庭,只要告诉厨房多用什么食材就够了,至于如何操作,如何把食物做的美味,那就是厨房的事儿了,完全不用她们操心。

    “吃水果也有个顺序问题,你以后别在饭后吃,改在饭前——”叶倾弹了弹手里的纸张。

    付氏一脸为难:“我饭前吃水果,是越吃越饿,这肚子里就像是有无数的小爪子在挠心抓肺一样。”

    叶倾笑了:“您就在开饭的当口吃上一个苹果或者梨子,垫垫肚子,吃正餐的时候就可以少吃一点了,饭前也可以喝上一碗汤。”

    付氏眼睛一亮,这话说的极有道理啊。

    叶倾林林总总说了许多,付氏仔仔细细的记下了,叶倾站起身,走到了窗户前,一眼望去,这段大学士府的五进院子,层层叠叠,她一指外面,笑道:“舅妈平日里不妨多走走,有什么事情,亲自督办,这样可以多走些路。”

    她们这样人家的女眷,尤其是付氏这样情况,上无公婆,下无小姑,每日里只要操劳府上诸多杂事,主要是动嘴,给相公孩子缝上件衣服还要看心情和是否有空闲时间,当真是五指不沾阳春水。

    若要劳动下身体,也就只有这么个办法了。

    叶倾的手轻轻敲击窗棂,又道:“那华佗传下来的五禽戏,其实蛮好,舅妈平目里,不妨每天抽出一段时问来练练。”

    顿了下,瞥到付氏一脸犹豫,她笑着解释道:“真的要瘦下来,自然靠的是调整食谱,但是你做些操,却能变的更有气质。”

    叶倾见付氏还是怀疑,不由笑道:“我只说一个例子,舅母就明白了,像是那些擅长歌舞的女子,往往比旁人更动人。”

    就像是梁平帝极喜欢的丽妃,因为擅长舞艺,身材便极好,他和元妃感情深厚,喜欢淑妃的善解人意,对柔妃又爱又恨,但是伺寝最多的,还是丽妃!

    付氏顿时如同醍醐灌顶般,连连点头。

    两个人正说着,便有丫鬟来报告,“老爷回来了,问您晚上在哪里摆饭,叫您多上一壶好酒,他要好好喝上一杯。”

    付氏愣了下,一看旁边的西洋钟,登时一拍脑袋,“哎呀,都这个点了,倾倾,饿坏了吧,怎么也不提醒舅母!”

    叶倾讪笑两声,“在花园就吃了不少点心了,这盘水果也吃了不少了。”

    她一说,付氏才注意到,桌上那一盘浸了井水的葡萄果然少了些许,猛地一看还看不出来,仔细一看,就看出问题了,这葡萄少掉的部分,明显都是颜色最深,也最甜的。

    付氏的心情登时复杂了,她选来自家吃的水果自然是顶好的,就这样叶倾还能挑嘴,可见是娇生惯养到了什么程度!

    付氏曾经动摇过的心又瞬间坚定,叶倾做外甥女还是顶好的,儿媳还是算了吧!

    叶倾倒是没觉得不好意思,她已经很含蓄了,当皇后的时候嘴巴就被养刁了,后来当了皇太后,显庆帝孝顺,各种进贡来的玩意都是先可着她的慈宁宫。

    像是桌上这盘水果,葡萄必须摘成粒,然后挑其中最好的去了皮,用小竹签插好了才能放到她面前,剥皮的宫女双手必须洗干净,指甲不能染色,也不能留长。

    那桃子,更是只吃尖上一口最甜的,全部切下来,也是弄成一盘,全部用竹签插了,就这样,还得看她胃口好不好,胃口不好的时候,是怎么端上来再怎么端下去。

    付氏站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又顿住了脚,刚巧到了镜子旁,她侧头一看,镜子里的美人儿含羞带怯,欲语还休,付氏脚就迈不出去了——她自然是愿意段文斌看到自己这副模样的,但是若是在孩子们面前,不免显得轻浮,却非她所愿了。

    叶倾看到付氏的迟疑,马上明白了她的顾虑,立刻站起了身,笑道:“舅妈无需担心,我就告诉舅舅,说您身体微恙,叫他直接过来好了,你们夫妻二人也好好的吃上一餐饭,表妹就由我照顾好了。”

    付氏大赞,这个外甥女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她连连点头,欢喜无限:“那就麻烦倾倾了!”

    叶倾笑眯眯的推了出去,半掩上门,到了前厅,先拜见了换了常服的舅舅,故做愁容的道:

    “舅舅,舅妈身体有点不舒服,今天您就好好陪陪她吧。”

    段文斌一听急了,“怎么了,可是又吃坏肚子了?请了大夫没?”

    叶倾:“……”

    什么叫又吃坏了肚子,叶倾心道,看来舅妈素行不良啊,她打了个哈哈:“没什么,就是下午天热,在园子里多晒了会,可能有点中暑,您去看看吧。”

    顿了下,叶倾补充道:“晚上饭就我来安排,您放心吧。”

    段文斌欣慰的拍了拍叶倾的肩膀,急匆匆的向着内院去了。

    叶倾叫来厨房的管事,先安排着给舅舅舅妈送去了半桌酒席,都说男人喜欢红袖添香,这话,对,也不对。

    才子没那么多,男人们在书房里,也大多是读读书,练练字,其实挺枯燥的,要诗兴大发,率性泼墨,机会很少,也就少了兴奋的由头。

    红袖添酒就比较靠谱了,酒壮色胆,这酒喝着喝着,东施也变貂蝉了,淑妃就擅长玩这一手。

    梁平帝老说他的众爱妃里,最理解他的就是淑妃了,红颜知己,无话不谈,男人喝多了当然话多了!

    叶倾吩咐送去的这半桌子酒席,也有说道,无论肉菜还是素菜,都要那好夹的,千万别弄什么鸡爪子猪蹄子,啃起来满脸的油,哪里还有什么意趣。

    那种汤汤水水的也不好,万一舅舅舅妈玩起了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的游戏,那一口热汤洒下来,可就不好玩了。

    叶倾这边刚刚安排完了,段家兄弟也回来了,段修文还穿着青色的翰林服,那么老气的颜色居然也被他穿出了清俊脱俗的味道。

    段修文还没说话,眼圈红红的段蔓娘被奶娘抱了进来,一看见段修文就张开了胖乎乎的手臂,声音打着漂的叫道:“哥哥~抱!”

第十九章 小段状元是个好哥哥

    段修文伸长手臂,把圆滚滚的小妹从奶娘手里接了过来,声音温和的问道:“怎么又哭了,这次是谁欺负你了。”

    段蔓娘的小脑袋靠在段修文的颈窝里,小手抓住他的前襟,委委屈屈的道:“娘说蔓娘是爱哭包,蔓娘不是,二哥才是。”

    段修元面色古怪的瞥了小妹和兄长一眼,不满的道:“大哥,你又在背后说了我什么了!”

    叶倾的耳朵立了起来,段蔓娘含糊不清的道:“大哥说你小时候上学堂,背不出来书,急的哭了。”

    段修元一张俊脸气的铁青,“大哥,我什么时候急的哭出来了?!”

    段修文一脸诧异,无辜的道:“难道是我记错了?”

    叶倾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捂住肚子,缓慢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段修文这张嘴真是骗死人不偿命,真不知道喜欢他的那些小娘子若是见了他这副模样,会作何感想。

    段修文瞥到了叶倾的动作,转头对着一旁的管事妈妈吩咐道:“叫厨房给表小姐熬上一碗姜汤,多放点红糖。”

    姜汤……红糖……

    叶倾的手缓缓的从肚子上滑开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没事,表哥,刚才是笑的!”

    段修文皱眉看着她,温和的劝慰道:“表妹,表哥不是外人,不用不好意思。”

    叶倾脸都黑了,她算明白过来了,段修文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把旁人觉得尴尬的事情做的自然无比!

    她知道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她咳了两声,干脆的转移话题道:“对了,舅妈下午被晒着了,有点不舒服,叫我们自己吃饭,你们想吃什么?”

    长辈和小辈们喜欢吃的东西,其实不大一样,长辈们喜欢吃软一些,温和一些的东西,小辈们喜欢味道重一些的。

    段修文还没说话,段蔓娘的小身子一下从他怀里弹了起来,连声叫了起来:“哥哥哥哥,出去玩,出去玩!!”

    段修文身旁的段修元虽然没有说话,却也用一双渴望的眼神看着他。

    段修文沉吟片刻,扫了一眼叶倾,叶倾立刻道:“我没事,我真的好的很!”

    她实在是好奇,段家兄妹说的出去玩,是去哪里,又玩的什么!

    需知打从显庆帝接手被梁平帝的几个儿子搞的千疮百孔的江山,就开始实行了宵禁,每天晚上,只要到了亥时,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还在街面上溜达,就会被巡城的军士捉走,丢入监狱。

    所以百姓们的娱乐活动都少了不少,一到了亥时,各家大门紧闭,早早的上床休息,还别说,这些年,人口增长的倒是挺快的。

    段修文眉毛扬起,“好,哥哥前段时间编的戏,戏班子也排的差不多了,听说今天就要上演,哥哥带你们看戏去!”

    段蔓娘一声欢呼,抱住段修文的脖子蹭了蹭:“哥哥最好了!”

    段修元没有说话,嘴角却抿了起来,双眼亮亮的,显然十分期待。

    三兄妹带了叶倾一起,坐了府里的马车,丫鬟婆子一个不带,护院到是带了两个,跟在车的左右,骑马随行。

    看着马车一路向西,直接往城门的方向驶去,叶倾渐渐明白过来,这是要出城呢!

    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这些达官贵人们受制于宵禁,不能痛快耍乐,自然要想办法,于是到城外就成了不错的选择。

    叶倾只剩下一个疑惑:“那我们回来的时候怎么办?”

    被舅舅舅妈发现了,一定会被教训的。

    段修文笑眯眯的摇了摇手里的折扇:“在他们起床前回来不就完了。”

    叶倾心中大赞,这才是好哥哥的典范啊!

    想当年,她不过求几个哥哥带她出去耍了一次,回来后,几个哥哥被祖父剥了上衣,用鞭子抽了一顿,一个个鬼哭狼嚎。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哥哥们再也不肯带她出去玩,都是自己偷摸溜出去,还要她打掩护!

    叶倾看段修文登时顺眼许多,段修文笑眯眯的看着叶倾明显和颜悦色的脸,心道,表妹果然还是在意我的,只不过在父母面前必须知礼守节罢了。

    车子走了大半个时辰,天色逐渐昏暗,最后在一个庄子前停下,庄子的墙很高,叶倾悄悄的放下了车帘,这么高的墙,里面有什么也看不清楚。

    段修文只把车门打开一点,探出半张脸来,守在门口的壮汉立刻挥手放行。

    这庄子占地极广,车子又行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来,还没下车,就听到有男子热情的迎了上来,“小段状元,您可是稀客啊!”

    待看到下车的段修文怀里抱着雪团样的段蔓娘,这管事模样的男子立刻口风一转:“呦,今天又把我们大小姐给带来了!”

    段修文笑了笑,朝着身后看了一眼,“大小姐在后面呢。”

    话音未落,叶倾踏出了马车,段修元紧随其后,那管事的眼只在叶倾脸上微微一转,便立刻避开,显然极是知道规矩的。

    他头前引路,“您小心点脚下,还是老位置么?”

    段修文点了点头:“要是空着,那就还是老位置吧!”

    叶倾边走边打量起来,却见面前一座假山,一条小径绕山而行,众人呈一字形蜿蜒前进,很快绕过了假山,眼前瞬间一亮,这假山后竟然是个占地颇广的湖泊,水汽清新,让人身心都为之一爽。

    湖边停着数只小巧楼船,段修文随意选了一只,几人上了楼船,刚进船舱,四个容颜秀丽的少女齐齐的躬身一礼:“官人有礼了,娘子有礼了!”

    段修文微微点头,几个少女当中一个个头稍高的便迎了上来,笑眯眯的自我介绍:“奴家唤作采莲,妹妹们分别唤作采荷,采菱,采藕。”

    叶倾随意的坐了,说实话有点失望,皇宫里的那个鱼龙池,比这个湖可大多了,她做为皇太后的御用楼船,也比这只奢华多了,夜晚游船,泛舟湖上的事儿做过太多次,早就没什么新鲜感了。

    船只开始缓缓的划动,采荷几人端来了时令水果和新鲜糕点,叶倾一眼看去,水果倒是放在双盆里,第一个盆装着水果,第二个盆放着冰水,这样比井水还要沁凉,倒是宫里的常用法子。

    糕点却是热乎乎的,带着股甜香一个劲的往人鼻子里钻,一看就是刚出锅的。

    有点意思,叶倾心道,这家庄子主人的这等手法,倒是走的高端路线了。

    叶倾忍不住捉住了段修文的袖子,轻声问道:“表哥,这些糕点水果要多少钱?”

    段修文看着她莹白的手指搭在自己的袖子上,心道,表妹果然一有机会就忍不住亲近于我,连男女大防都忘了。

    段修文没有回答,旁边的采莲笑出了声:“小段状元来我们庄子一向是不要钱的!”

    叶倾眉毛挑起,表示怀疑,采荷插话道:“庄主只要小段状元写上一两个段子,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采藕也忍不住接话道:“今天晚上的新戏好像就是小段状元写的本子呢!”

    几个少女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叶倾耳朵立起,好奇的问道:“新戏,什么戏?”

    采莲伸手往窗外一指:“喏,就是这个呀。”

    叶倾顺着她的手指向着外边看去,一眼看到了暮色中的戏台,就搭建在湖水中央,没有半分光亮,所以毫不起眼,方才也没有注意到。

    现在距离足够近,却听得到上面的人声,奔来赴去,似有一场大戏正在酝酿中。

    叶倾立时就兴奋起来了,大晚上游湖她经常做,大晚上看戏偶尔也为之,这大晚上的游湖来看戏,可是还没有过呢!

    段修文把桌子上的几个盘子往叶倾面前推了推,“我们来的早了,还要等上一会才开演,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想吃什么也可以说,叫她们去做。”

    采莲颇为活泼的笑道:“若是无聊,我们几个姐妹虽然才疏学浅,弹上几段小曲,唱上一段,还是可以的。”

    叶倾抬起眼扫了扫,心中算计了下,方才在岸边,至少看到了二三十只楼船,每只楼船都有这么四个解语花一样的俏丽小婢,又会吹拉弹唱,这庄子背后的主人,可真是了不得。

    她笑了笑:“弹曲就不要了,还是做点饭菜吧。”

    采莲自是下去吩咐了船家,这船上另有厨娘,倒是不用她们姐妹动手,很快就整治出了半桌子饭莱,却没有酒。

    吁倾识的轻重,先把段蔓娘揽到了怀里,拿起碗,拣了蔓娘喜欢的给她装了四五样,哄着她吃了,自己方才动起筷子,一抬头,就见段家两兄弟都在等她,不由笑道:“赶紧吃吧,等会就凉了!”

    几人吃吃喝喝间,听到附近的水波荡漾,不断的有船只靠拢,周遭喝酒划拳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更有丝竹阵阵,显然大都是来寻欢作乐的主。

    几人吃完,采莲等人把碗碟撤下,又上了一壶热茶,便见对面的戏台上瞬间灯火通明,同时锣鼓之声响起,段蔓娘立刻欢喜的叫了起来:“开始了开始了!”

第二十章 啊,书生!啊,美人!

    叶倾不由也凝神看去,以前在宫里的时候,闲着无事,她倒是经常看戏,只是演来演去,都是些才子佳人,再一看梁平帝,顿时就没了兴致。

    也不知道段修文会排出场什么样的戏——

    这般想着,戏台上却已经演了起来。

    先登场的是个穷困潦倒的书生,家徒四壁,只有一灯如豆,埋首苦读,读了会书,站起身,在桌子上翻找半天,最后只找到半个冷掉的馒头,忍不住自嘲道:“馒头君,长夜漫漫,只有你我相伴,不如我们更亲近些,你到我腹中来取暖吧!”

    叶倾一个没忍住,被逗乐了,她瞥了眼段修文,心道,段表哥还真是才高八斗,这等有趣的台词也想的出来。

    段修文注意到叶倾的视线,却故作不知,心道,表妹连看戏都三心二意,忍不住偷偷看我,我还是装作不知,省的她尴尬。

    在他们旁边不远处的另外一只楼船里,一个锦衣男子大笑出声:“怎么样,我就说这里来对了吧,这里的戏本素来都比较有趣,来来,林兄,小弟再敬你一杯!”

    那唤作林兄的男子比他身边的男子还要高上半头,蜂腰猿臂,生的俊朗无比,此时黑着脸,闻言抬起手里的茶盏和对方撞了一下,意思意思的沾了沾唇,淡淡的道:“不就是才子佳人的戏码,有什么好看的!”

    锦衣青年忍不住道:“林兄,你好歹喝上一杯,给小弟个面子啊!”

    姓林的男子瞥了他一眼,“你是知道我的规矩的。”

    那锦衣青年苦笑一声,不再劝酒,只自己小酌,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说话问,戏台上书生脑袋后仰,就要把手里的馒头一口吞下,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书生狐疑的放下手,紧走两步,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老丈,佝偻着身体,干巴巴的唱了起来:“风雪夜,老苍头,一脚下去不见鞋,腹中饥饿身上寒,长路漫漫何处是终点!”

    “前面有一木屋,且待我去问问看!”

    “啊,老丈!”“啊,书生!”

    两个人打过招呼后,老丈被让进了房中,老头子眼巴巴的看着书生手里的馒头,欲言又止,书生见状,忙把手里的馒头递了过去,看着老头子三口两口吞吃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叶倾心道,难道又是什么报恩的戏码,身边的段蔓娘却突然开了口,她肥嘟嘟的小手捉着一块玫瑰糕,高高举起:“姐姐,把蔓娘的糕给他们吃!”

    叶倾瞬间出戏,一下被逗乐,正要开口,段修文不紧不慢的张口道:“嗯,行啊,那蔓娘自己可就吃不到了,以后都要把糕点省下来给他们了。”

    段蔓娘登时纠结了,一张白嫩的小脸皱成了包子,“蔓娘以后都不能吃点心了么?”

    段修文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是啊。”

    段蔓娘吞吞吐吐的道:“那给他们一半好了!”

    段修文斩钉截铁的道:“不行!”

    叶倾看着纠结的快要哭出来的蔓娘,再看看一旁气定神闲的段修文,忍不住对着段修元低声问道:“表哥,一直这么欺负表妹的么?”

    段修元瞥了兄长胞妹一眼,耸了下肩膀,“你也知道,我们段家族人多,以前老有人哄着娘给他们东西,好不容易才板过来,结果那些人趁着我们不注意,又开始哄着蔓娘,哥哥说,妹子的心不能太软了,要从小就开始培养,知道什么东西能给,什么东西不能给!”

    叶倾恍然大悟,只是看着段蔓娘眼圈红红,再看看段修文笑眯眯的样子,总觉得不那么单纯。

    不提段蔓娘的纠结,戏台上,果然如叶倾所料,那老丈吃掉了书生最后的半个馒头,从怀里颤悠悠的摸出了一副画,道是自家的祖传之宝,请书生务要收下。

    “哎,我这风烛残年之人,不知道哪一天就去了,到时候这宝贝也跟着毁了,不如寻个明主,好生待他!”

    书生再三推辞,到底还是收下了。

    待老丈走掉,书生把画展开,却是一怔,叶倾亦是一怔。

    这幅画很大,等人高,所以台下楼船里也看的清清楚楚,上面画的,居然是个女子的背影!

    身段袅袅婷婷,一头秀发垂肩,坐在湖边石上,一只莹白的小脚在碧波之中轻轻荡漾。

    连叶倾都忍不住在想,单看背影就如此曼妙,若是转过身来,该是何等的倾城倾国!

    那书生便捧着画卷,痴痴呆呆的看着。

    半晌,喘出一口长气,悠悠道:“如此佳人,只这题词糟糕至极。”

    叶倾不禁好奇,题词,什么题词?到底还是有段距离,看的清上面的美人身影,却看不清字迹了。

    书生惆怅的念了出来:“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叶倾又是一乐,这戏本子写的真是太有才了!她下意识的瞥了段修文一眼。

    段修文不动声色,心道,又看我了,表妹又看我了!

    书生看到半夜,摸了摸肚子,叹道:“哎,如此美景,若是有一碗红烧肉,该是多好啊!”

    说着,书生吹灯上了床。

    昏暗之中,不知何处冒出了烟雾,一片朦胧之中,就见那画上的美人动了!

    她光着一双小脚,从那画里一步步的走了下来!

    她先走到了书生前,轻叹一声,转身出了门,片刻后回转来,手上居然端着一碗红烧肉!

    周遭鸦雀无声,原本还能听到的饮酒作乐声都消失了,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看着戏台之上,确切的说,一个个睁圆了眼睛,想要看清楚戏台上那女子的容貌!

    可惜,那女子走位极其精湛,侧身,低头,竟是看不见正脸。

    女子重新回到了画里,灯光再次大亮,书生伸着懒腰起了床,看到桌子上的红烧肉,眼睛一亮,“这,这——”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那副美人背影图,喃喃道:“难道是神仙显灵了?宝贝,果然是宝贝!”

    书生狼吞虎咽的把那碗红烧肉吃掉,重新坐到了书桌前,大声苦读,过了片刻,他伸了伸懒腰,状似无意的道:“哎,天气这么冷,要是有一暖裘,一个炭火盆该有多好啊!”

    他一边说,一边斜眼看向了挂在一旁的美人图,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书生一直等到半夜三更,终于失望的上床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画上的美人又一次轻轻走下,到了书生床前,这一次的叹息声更大。

    她转身出门,再回来时,一手端着炭火盆,身上披着暖裘。

    书生醒来时,真是欣喜若狂,打那以后,他开始了不断叫菜的日子,“红烧肉,光吃红烧肉有点腻,要不,再来个大白面馒头!”

    “大白面馒头,红烧肉,有点干,再来碗粥吧!”

    每天每天,终于有一天,书生出了门,等他回转来,失魂落魄的到了美人背影图前,伸出手指,顺着美人的背影轻轻勾勒着,叹气道:“哎,你转过身来,若是有陈员外那新纳的小妾一半漂亮,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发了会呆,转身到了书桌前读书,惆怅片刻,喃喃道:“若是有美人红袖添香该有多好!”

    说着,书生站起了身,尖着嗓子仿着女子声音:“相公,奴家帮你研墨!”

    书生复又坐下,抬起头,深情楚楚的看着一团空气,“辛苦娘子了!”

    叶倾捂着肚子笑个不停,瞥到一旁段修文皱起的眉头,麻溜的把手又放下了。

    隔壁楼船里,做东的青年男子一脸笑意的看着同伴:“怎样,不错吧!”

    那林姓男子神色淡淡,放下手里的筷子,微微点头:“还算有趣。”

    戏台上,书生不知不觉的伏在书桌上睡了过去,画上女子莲步轻移,走到他身后站下,半天未动,末了,一声长叹,转身推门而出。

    待她再次回来,身后却跟着名容貌秀丽的女子,只是双眼发直,神魂不属,在女子的授意下,到了床前单手撑腮的躺了下去。

    天色微亮时,书生伸了个懒腰,醒转来,他一回头,一眼看到了床上的美人,登时惊的目瞪口呆。

    按照以往的话本发展,应该是书生和美人双宿双飞了,叶倾却隐隐觉得,段修文的本子,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书生刚刚迈开脚步向着床上女子前进,喧闹之声从外面传来,一群大汉在一个锦衣的胖子的带领下,一脚踹开了木门。

    胖子霸气十足的一伸手指,“给我揍!”

    床上的美人悠悠醒转,嘤咛一声,舍弃一旁英俊的书生,准确无误的扑进了胖子的怀中。

    屋子里的家什也被砸了个稀巴烂,过了不知道多久,书生挣扎着爬了起来,看向那唯一完好的美人背影图,苦着声音道:“现下小生只有一事相求,可否见一见阁下的真面目?”

    画里的女子的足尖动了动,慢慢的转过身来,可恨不知道何处飘来一阵烟雾,又是遮挡的严严实实,戏台下的众人只听到了书生的一声尖叫:“你,你怎么生的如此可怖模样!”

    一个女子的声音幽幽的响起:“我的模样,不就是你的模样么,你叫我偷了这许多东西,我自是变的越来越丑!”

    书生沉默半晌,问道:“如何能让你恢复本来面目?”

第二十一章 纵有万紫千红

    又是一片大雾弥漫,这一次,雾散去后却是换了副热闹景象,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有卖着豆腐的小娘子,书生脱下了书生袍,换上了一身苦力穿的短打衣衫,坐在街头一角。

    看到一婆婆跌倒,书生立刻奔了过去,将她扶起,婆婆刚要道谢,看清楚书生的脸,立刻苦苦哀求:“放过老身吧,老身不久已经做了曾祖母,实在做不来那红袖添香的活计!”

    周遭的人也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这就是那红袖添香的神经病啊?”

    “是啊,听说把陈员外的八夫人掳了去,幸好陈员外找的快!”“啧啧,看着也还人模狗样的!”

    书生到底面皮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那画中女子突然出现,就站在书生的背后,和他背靠着背而立,戏台下的众人依然看不到这女子的脸,她幽幽道:“若是辛苦,还是放弃吧!”

    书生却一下来了勇气,他双手握拳,大声道:“不,我不放弃!我一定要做下去!”

    接下来,场景变化十分的快,书生勤勤恳恳的帮助别人,帮跌了腿的货郎挑起担子,晨起清扫马路,为生意清淡的客栈招呼客人,为孤寡老儿劈柴打水——

    总之,只要能帮助别人,书生就积极努力的去做。

    一天,两天,一年过去了,街上的人对书生不再抱着警惕的目光,而是笑脸相迎,书生也感受到这种变化,每天夜里读书的声音越来越大,那副美人背景图就挂在他的身侧。

    每隔一段时间,那画上的美人就转过一个角度,而今已经能看到她弧度优美的下颌和修长的颈了,白皙粉嫩,让人忍不住对她的正面越发期待,恨不能挽袖子上场,替那书生做上几桩好事!

    叶倾揪了两粒葡萄丢到嘴巴里,心道,倒是挺劝人向善的,接下来那画里的女子该是越来越漂亮,最后和书生结为连理了吧!

    渐渐的,也有人询问书生那日所谓的红袖添香是什么缘故,原来,画上女子劫走了张员外的八夫人后,还在八夫人的门前留了字——美人自当红袖添香。

    书生苦笑,一脸无辜的摊开手:“那目读书又累又困,趴在书桌上睡了过去,然后张员外带着一群家丁就冲了进来。”

    顿了下,他补充道:“只要对比下就知道了,那门前字体绝非小生的笔迹——”

    因了他一年坚持不懈的良好表现,街坊邻居俱都信了他的话,看他的目光又和善许多。

    书生的名声渐渐传了出去,就有个姓庄的大善人听说了,感念他的行为,寻了媒婆上门,要把女儿嫁给他。

    叶倾惊的葡萄没有拿住,周遭更是一片倒吸气声,这可真是神转折啊,这剧情玩的,简直一波三折。

    当然,书生心中对那图上只有背影的美人还是念念不忘的,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当天晚上,书生对着美人图轻声询问,那画上美人沉默半晌,轻声道:“我本是画上一幽魂,你我人鬼殊途,绝非良配,那庄大小姐我也看过了,温柔贤淑,又生的貌美如花,为先生红袖添香,再好不过。”

    书生无语,第二天,答应了那再次上门的媒婆,很快,书生的破屋修缮一新,装点成了新房的模样,大红喜轿抬来了庄大小姐,后面跟着满满的嫁妆,街坊邻居们来贺礼,都道好人有好报,等来日书生高中魁首,这庄小娘子就有福气了。

    书生揭开盖头,烛光下,庄大小姐眉目似画,含羞带怯的抬头看了书生一眼,又快速的低下了头。

    这也算是才子佳人大圆满的结局了,不知为何,叶倾心中空空落落,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洞房一刻值千金,书生吹熄了烛光。

    一片大雾袭来,书生只穿了袭白色单衣,站在雾中,迷糊的四处张望,蓦然,那牢记在心的美人背影出现,却越行越远,书生大惊失色,急步追赶,同时大喊道:“姑娘,你要去哪里?!”

    女子脚步一顿,叹道:“你我缘分已尽,先生请多保重。”

    书生站在雾里,双手握成了拳,他喃喃道:“你要走,我也留不住,我只有最后一个请求,再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好么?”

    他语气诚恳,带着丝丝哀求的味道,连台下的众人都以为,那美人一定要转过来了!

    从二人相遇开始,奈何做贼的卿本佳人为书生挪来那许多东西,书生后来又顶着流言蜚语,为她做了那许多事情,二人之间的牵绊,不可谓不深,甚至按照正常的戏本子来演,这两只就该是一对!

    那美人却始终没有转过身,只悠悠叹道:“先生如今已经有了娇妻在侧,你既然已经摘下这朵解语花,便当知晓,这世界上纵有万紫千红,也与你再无半点干系了!”

    叶倾刷的一下站起,这台词,这台词,简直太赞了!!

    她喃喃复述,这世界上纵有万紫千红,也与你再无半点干系了!

    这话她真想在梁平帝迎娶元妃的时候,当面摔到他的脸上去!

    这话本子,剧情已经一波三折,画上美人的设定又足够有趣,却都比不上这最后一句画龙点睛。

    叶倾忍不住看向段修文,声音有些激动的道:“表哥你这最后一句说的太好了,你是怎么想到的?!”

    看着叶倾双眼亮晶晶的崇拜眼神,段修文很不好意思的别过脸,轻咳了两声,解释道:“其实当时写本子的时候主要是想,这剧演的话,还是女眷们看的多,所以才加了最后一句话。”

    叶倾默然,她就知道,段修文没有那么高的觉悟!

    戏台上终于落幕,戏子们一起亮相,答谢诸位客人,当初引路的那个管事就站在正中,陪着笑脸道:“谢各位赏脸,老规矩,众位看在这些角儿这么卖力的份上,多多少少给个茶钱!”

    就有人在下面喊了起来:“叫那画上的美人转过脸来,爷有的是银子!”

    立刻哄声一片,叶倾十分理解这些人的想法,纵然她是个女子,都想瞧瞧那画上美人的样子,更何况是这些男子了。

    那管事笑眯眯的,也不恼,朗声道:“不瞒各位爷,嫣娘是我们班子新捧的角,众位多打赏点茶水钱,小的一定领着她出来答谢众位!”

    就有三五条小船从戏台子周遭驶了出去,一个楼船一个楼船的登上去,到了叶倾他们这条船,便见一个扎着双髻,约莫只有七八岁,生的玲珑可爱的小丫头捧着个圆形托盘,口里喊着吉利话,跳上了楼船:“恭喜大爷,贺喜大爷,天天财神到,月月有喜事!”

    段修文和段修元两兄弟从腰间随意的摸出了几块碎银子,丢进了圆盘里,段蔓娘从自己的荷包里摸了摸,恋恋不舍的把一个小鸭子形状的小银元宝丢了过去。

    叶倾以前做皇后那会,打赏人根本不用她操心,身边有个公公,专门负责捧着托盘,上面一水的官制银元宝,成色足,颜色也好,锃亮锃亮的,一托盘就是五十两纹银。

    看着叶倾心情好坏,打赏不一,最次也是十两纹银,逢上叶倾心情好的话,一两盘子的纹银赏出去都是有的。

    梁平帝的后宫中,除了元妃身家丰厚,其他的妃子都比不过叶倾的手笔,谁让她是皇后呢,皇家的私产有不少都在她手里,每年庄子的出息就是不少钱,还有不少商铺,叶倾自己的嫁妆都是不动的。

    习惯了身边的人带银子,唯一的坏处就是叶倾养成了身上不带银子的习惯了。

    她现在就陷入了窘境之中,叶倾在袖子里摸了摸,愣是没有摸出一文钱来,捧着托盘的小丫头眼巴巴的看着她,叶倾这人也有点好面子,加上这出剧实在是合了她心意,不打赏不行。

    她手慢慢的从袖子里抽了出来,然后想了想,作为定国公府的千金贵女,她这头上戴的发簪,耳朵上挂的耳环,手腕上戴的镯子,无一不是珍品,大多是长辈赐的。

    换句话说,都是挂了号的,只要一拿出去,有心人就能认出来,是她的贴身之物。

    这些珠宝首饰,平日里拿来送送亲朋没什么,反正大家都是一个圈子,要是流落到了戏子手里,叶倾这名声就玩完了。

    所以,这些玩意都不能送。

    最后,叶倾在头上摸了摸,把早上刚戴上的那一对绢花给摘了下来了,这对绢花仿的是白芙蓉,因是宫中之物,倒也惟妙惟肖,打赏出去也不丢人。

    小丫头的大眼睛闪了闪,行了礼退了下去,叶倾这才有空询问段修元,她发现了,这位表弟性情沉稳,有一说一,倒是打听琐事的好人选。

    叶倾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你和表哥的打赏都没有表妹多啊?”

    段蔓娘的那只小鸭子,至少要五两纹银,一看就是逢年过节长辈们特意给的,还叫金店打成这么可爱的模样。

    段修文和段修元丢出的那几块碎银子,加起来怕也不过三四两。

第二十二章 一群纨绔膏粱

    段修元笑了:“娘说女孩子要娇养,尤其是出门在外,不可过于小气,省的被人小看了去,所以我和哥哥的钱加起来,其实还没有蔓娘多。”

    叶倾恍然大悟,舅妈付氏倒是会教养女儿。

    宫里最是眉眼高低,逢年过节,外命妇们进宫请安,若是心疼银钱,给那帮子奴才的红包少了,可是有不少苦头吃的,比如喝茶,茶水是凉的,故意指错路,叫人找不到如厕之所,花样可多了。

    叶倾对这些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宫里这些人也可怜,宫里除了宫妃不养老人,这些伺候的,到了年纪都要放出去,到时候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就指望着这点银子过的舒服点。

    结果有一次,有个不开眼的把元妃给惹毛了,元妃的舅母进宫来探望她,心高气傲没给赏钱,被人故意指错了路,害得元妃空等了半个时辰。

    元妃大怒,闹到了梁平帝面前,死不要脸的还把叶倾叫了去,当着元妃的面说了她一通,什么身为后宫之主却不作为啊,放纵这些子小人行奸佞之事啦。

    叶倾没有跟梁平帝顶着干,当时她家里父兄皆战死,已经没有人给她撑腰了,叶倾走起了柔弱路线,推说近日伤心过度,无心宫事,不如交给元妃处理。

    元妃大喜过望,没想到只是想踩皇后一脚,结果却逮住了个大的。

    梁平帝没说什么,叫叶倾好生将养,缺什么只管找太医院要。

    然后元妃就雄心勃勃的走马上任了,她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宫中的奴才们索要贿赂之事,声明一经发现就乱棍打死!

    元妃这招可够狠的,宫里人也都知道这位一宫主位的背景,一个个老实了许多,只是日子一久,这些人就受不了了,元妃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下面的人连口稀饭都喝不上,谁干啊!

    于是,在元妃的高压之下,宫里的奴才们空前的团结起来。

    当然,他们拿元妃没办法,也不敢动什么手脚,可元妃不是一个人啊,伺候她的可是几十号人呢。

    这些人就倒了霉了,吃饭的时候吃出根头发那是轻的,吃到苍蝇很正常,吃出条活的虫子可就有意思了。

    送到浣衣局的衣服也总是被洗的一碰就破,去找,人家管事的还说,“姑娘的衣服我们最是精心不过了,这不,怕洗不干净,特意多揉了揉呢!”

    元妃宫里的人叫苦不迭,元妃又不好为了底下这帮子奴才一再的大动肝火。

    元妃脾气又大,不肯收回成命,就这样僵持段时间后,元妃宫里伺候的一个接一个的病倒了,她亲娘过来都没口热水喝,把女儿好一顿教训,元妃才慌神了。

    末了,在她亲娘的指引下,元妃带着厚厚的礼物来探叶倾的病了。

    叶倾看着元妃低眉顺眼,伏低做小的样子,别提多舒爽了。

    叶倾又坚持养了一段时间病,直到元妃三顾坤宁宫,连梁平帝也被惊动,亲来探病后,她才“撑着病体”,勉强出宫,重掌宫务。

    元妃那条索要贿赂就把人拍死的不合理规矩,自然也无疾而终了。

    所以叶倾有时候其实什么都没做,后宫的那帮子妖精,自己就把自己作死了。

    回过神来,戏台上站了五六个小丫鬟,手里都捧着个大托盘,显然是收完了茶水钱回来了。

    那名管事站在小丫鬟们中间,看着托盘上的金银之物,笑逐颜开,拍了拍手掌,道:“我们嫣嫣这就出来答谢各位爷!另外,今天给茶水钱最多的一位,嫣嫣还会登船道谢!”

    他话音未落,围着戏台子的几艘小船再次窜了出去,撑着篙也不走远,就在这些楼船周遭晃悠。

    叶倾哑然失笑,这庄子的主人倒是会做生意,能来这里的非富即贵,都好面子,等下这管事当面念出来银子数目,定然有人坐不住要加价,这些小船此时撑出来,怕就是为的等下收银子。

    这管事不敢再吊人胃口,果然言而有信,他侧过身子,双手轻击,一名穿着缕金百花怒放浅粉云缎窄袖袄,下着秋香色锦绣八幅裙的美人款款行来,遥遥望去,她腰肢细细,走起来好似弱柳扶风。

    只是她低着头,一直行到了几个捧着托盘的小丫鬟中间,才一点点的抬起头,周遭便是一阵倒抽冷气声,有那轻浮的开口叫道:“好个精致的小娘子!”

    没错,这女子生的眉眼弯弯,鼻子小巧玲珑,一点朱唇不点自红,五官精致已极,细看无一不好,搭配到一起更是我见犹怜。

    叶倾却略有些失望,台上这唤作嫣嫣的女子,论气质不如柔妃,论长相更是远不如丽妃,猛一看,还以为是病愈了的柔妃,还不如病恹恹的更讨人怜爱。

    现在想来,梁平帝的眼光精准至极,每一个被他纳入后宫的女子都堪称举世无双。

    叶倾不以为然,戏台下的公子哥们却十分捧场,这唤作嫣嫣的女子容貌也的确称的上上佳,

    就有人催促,叫那管事快些读那酒水钱的数目,好拨个头筹,把美人请上船。

    这管事惯会做人,却叫嫣嫣来念,嫣嫣伸出纤纤玉指,拿起左手边托盘里的一块银子,听着小丫鬟低声告诉她打赏何人,高声念了出来:“扶风公子,纹银二十两。”

    段修元知道自己这位表姐疑问多多,好奇心重,早体贴的站在了叶倾身边,低声给她解释道:“有些人出来玩,却不喜欢被人知晓身份,就起个雅号。”

    他话音未落,周遭哄声四起,“二十两也好拿出来丢人现眼,赶紧回家哄你娘去吧,说不得下次出来的时候可以多带点!”

    “还扶风公子,周老三,别以为换个名字就不晓得你了,一听这穷酸相就不用猜别人了!”

    段修元连咳数声,讪笑道:“这被人认出来,也是常有之事哈。”

    叶倾登时无语,看来想要玩,还得看看别人肯不肯陪你玩。

    嫣嫣又拿起一块玉佩,脆生生的念道:“威武侯五公子,上等和田玉佩一枚!”

    就见远处的一艘楼船的窗户被人推开,一位玉面公子穿着白袍,风度翩翩的站在窗前,对着四周拱手笑道:“小弟承让,承让了!”

    立刻,周遭的楼船里丢掷出无数的水果,也幸好那威武侯小公子躲的快,不然定会弄的一头浆水。

    这次是采莲吃吃的笑了起来,她帕子掩住唇,咯咯笑道:“咱们家船上的水果是用的最快的了!”

    段蔓娘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拍手笑道:“这个好,等下我们也叫哥哥站到窗前,然后就有好多好多果子吃了!”

    叶倾眉毛一挑,心里大赞段蔓娘的神来之笔,眉眼下意识的向着段修文飘去,且看他要如何应对。

    段修文拿起扇子,不紧不慢的摇了两下,赞道:“这主意好,等下就让你二哥站到窗户前面去!”

    叶倾:“……”

    周遭又是一片哄声,这船只位于湖面上,声音传来就有些飘渺,也听不清到底是哪只楼船传来的声音:

    “小子,想出风头还是叫你哥哥来吧!”

    “瞧瞧你那位置,都偏的快看不到影了,也敢出来充大头!”

    叶倾听得津津有味,原来这楼船排位也有讲究,是按照诸人的身份地位来的,这热闹听得,倒是不逊色方才那戏台上的大戏了。

    嫣嫣又接着往下念了起来,果然有出手豪阔的,一下就是张五百两的银票,那些周遭的小船便派上了用场,在众多楼船间穿梭往来,不时的有某某公子加银三百两,某某大人解下宝剑赠送佳人的消息传来。

    台下的骂战就没停过,无论什么人敢于出头,一律水果削死!

    一片热闹中,嫣嫣低头看着托盘上这一小撮银钱,用手拢到一起,打眼一望也不足十两纹银,旁边更是有两朵绢花凑数,登时心里就有些恼。

    常来玩的都知道,今天是她第一次登台,也是决定日后身价的重要时刻,哪怕不给银子呢,也比丢出这么点玩意打发乞丐的强。

    嫣嫣心中有些怒,就不等捧着托盘的小丫鬟报出名头,捏着那宫花发作起来,皮笑肉不笑的道:“这是哪位大爷,身上没钱把自家娘子头上的花也拿来充数,快快拿回去,省的回家进不去门!”

    台下一片静默,片刻后,爆发出了阵阵大笑声,笑声中,有一个清爽的男声带笑响了起来:“还以为台上的小娘子又是个木头美人,没想到却是个有脾气的,倒是和了我的胃口,来啊,这两张银票拿去,给小娘子买点胭脂水粉。”

    那撑着舟的妇人立刻靠了过去,片刻后,对着戏台上打了个手势,嫣嫣心中大喜,居然有三千两之多!

    “原来威武侯的大公子也在,那爷也不能落下了,刚巧新得了一匣子的南海珍珠,就给嫣嫣姑娘拿去玩吧!”

    戏台上管事的喜上眉梢,这种情况是他最喜欢的了,后说话的这位,是长安侯的长子,这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长安侯和威武侯素来不对付!

第二十三章 冤家路窄

    曾经有一次,长安侯和威武侯的车队在街上相碰,愣是谁都不肯退上一步,皇帝来调停都没用,硬是堵了最繁华的菜市口一天一夜,两位侯爷连吃喝拉撒都是在车上进行的!

    最后逼的皇上下了圣旨,两个人同时后退,灰溜溜的各回各家才算完!

    这两位显然是京中顶级公子哥的代表,他们一说话,起哄的人就少了许多,只剩下三五声音在一旁打趣调笑,显然是双方各自好友,在为彼此掠阵助威。

    叶倾气的满脸涨红,一帮不识货的家伙,三千两能买来宫中御制的宫花?一匣子南海珍珠你戴脑袋上,比得上这宫中之物来的有面子?

    不信去问问这满京城的公侯夫人,会选那样!

    在威武侯世子和长安侯世子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之际,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响起,“一帮没眼力价的东西,那两朵绢花看着不稀奇,却是宫中御制之物,统共就只做了百枝,却没有一枝重样的。”

    众人立刻在心里盘算上了,一百枝宫制绢花,皇后娘娘怎么也得留上十几枝吧,贵妃娘娘再留上十几枝,剩下的后宫小主们再分一分,几个公主也要分去些,这么算下来,能捞到一两枝的,都是天子近臣,和皇家关系匪浅的人家。

    威武侯世子和长安侯世子都不说话了,常在京城混的,都听出方才说话均是谁了,当今的太子殿下。

    虽然说暗地里不满这位太子的人很多,明面上和太子作对的,还一个都没有,谁不知道前皇后为显庆帝挡了刀,太子出生就体弱,皇后更是太子出生没多久就去了,念着发妻的情分,显庆帝对太子可不是一般的宠溺。

    叶倾呼出一口长气,轻哼一声,到底还是有识货的,就是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连宫中之物也一眼认出,看来这庄子里的水真的很深。

    一片安静中,戏台上的嫣嫣也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大错,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转移下众人的注意力,嫣嫣勉强打起了笑脸,看向那捧着托盘的小丫头,故意提高了声音问道:“这宫花,是哪位打赏的?”

    小丫头的大眼睛闪了闪,脆生生的应道:“是小段状元——”

    ……带来的女眷。

    后面半旬未及说出,便听到一阵乒乓之声,几乎所有楼船的窗户都被瞬间推开,伴随的是一片悦耳的莺莺之语:

    “小段状元也来啦,在哪儿了在哪儿了?!”

    “哪个船的姐妹这么不厚道,也不通风报信一下!”

    各艘楼船的窗户前挤满了各色佳人,什么长安侯世子,什么威武侯世子,全被她们抛之脑后,那可是小段状元!

    众佳丽一个个努力的探着身子向外张望着,一时间仿佛百花盛开,万紫千红!

    段修文人气之高,远远超过了方才嫣嫣登场的轰动!

    段修文轻咳一声,踱步到了窗前,把窗户轻轻推开,月光下,小段状元一袭青衣,面上带笑,宛如谪仙下凡,再次引起了周遭女子的阵阵尖叫,与此同时,无数的帕子雪片一样的向他掷来。

    粉的,黄的,白的,恰像是下了一场花瓣雨,威武侯五公子看的眼睛都红了,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其中还夹杂了两三只绣鞋,也不知道哪一位姑娘忘了带帕子,慌乱下连鞋子都丢了出来。

    众位公子尽皆无语的看着身周疯狂的娘子们,恨的牙痒痒,姓段的小子简直是所有男人的公敌!

    在段修文所在楼船相邻的那只楼船上,姓林的青年男子亦是缓缓踱步到了窗下,他站立的位置十分的有技巧,整个人几乎半隐藏在了阴影之中,使他可以把船外的场景尽收眼底,旁人却又注意不到他。

    他看了不远处的段修文片刻,声音低沉的开了口:“这就是段侍郎的长公子?”

    那做东的锦衣公子站起身,到了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不错,这就是那位风靡京城的小段状元,说起来,他还是你那位未婚妻的表哥。”

    林栋双手背在身后,冷哼一声,阴沉沉的注视着不远处的楼船。

    戏台上的嫣嫣姑娘又是一番心情,方才还嫌弃这枝并蒂莲过于廉价,现在心中却涌上了阵阵甜蜜——可没听说过小段状元送过姑娘们什么东西!

    很快,众位莺莺燕燕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一个个不满的向段修文质问起来,段修文摸了摸鼻子,一把揽住了段修元的肩膀,一脸无辜的道:“其实这绢花是我二弟交出去的,他对嫣嫣姑娘好奇的紧——”

    段修元忍无可忍,暴喝一声:“大哥!”

    段修文的手死死的钳制住了段修元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难道你希望他们知道,这是表妹丢出去的?还是你希望多一个嫂嫂?”

    段修元登时蔫了,却还记得讨价还价,“那你的八美人图,要借给我把玩几天!”

    段修文一口答应下来。

    兄弟俩这番讨价还价落入了不远处的林栋眼中,他搭在窗沿上的手猛然一紧,握出了满手的木屑,他冷然道:“她就在那船上!”

    锦衣公子一怔,脱口问道:“谁在那船上?”

    林栋阴沉的扫了他一眼,“我那挂名的未婚妻!”

    他顿了下,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林一,去驾条小船过来,林二,林三,隐藏身形,等下把其余的小船全部弄沉,林四,若是姓段的来追,就把他的船也弄沉!”

    随着他的命令,四条身影从楼船上的阴暗处同时窜出,吓了那锦衣公子一跳,他结结巴巴的道:“林,林兄,你出门还带着这许多人手!”

    林栋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若你每天都被行刺上至少三次,你出门也会习惯带上足够人手的。”

    林栋一边说,一边大步向外走去,锦衣公子小跑着跟在他的身侧,忍不住问道:“林兄,你怎知道那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在船上?”

    林栋嗤笑一声:“那御制宫花,你以为人人可得?若不是叶贵妃的关系,定国公府也未必弄得到手!”

    锦衣公子结结巴巴的道:“可,可林家老二都承认了,是他拿出来的宫花啊!”

    林栋冷笑一声:“方才段家老二喊的那一声大哥满是愤怒,又一脸的委屈,说明根本不是他拿出来的,不是他,也不是段老大,你说会是谁?!”

    说话问,林一已经弄了只小船来,船在他手,却比那些船娘撑着快上许多,箭一样向着楼船冲来,两船相撞的瞬间,林栋长腿迈开,凌空飞渡,稳稳的跳上了小船,小船借着这一撞之势,又闪电一样向着隔壁的楼船冲去。

    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小船又撞上了段修文的楼船,林栋脚下一个用力,小船的舢板向下一沉,林栋已经向上凌空飞起,翩然落在了甲板上。

    他没有片刻停留,直接进了舱房之中,视线在舱内一扫,记忆里,叶家大小姐就是一团火焰,整个人打扮的光鲜亮丽,可惜五官不够明艳,倒只让人记住她那一身过火的打扮了。

    林栋的视线在船舱内的几个女子身上快速扫过,经过叶倾时微微一顿,这女子一身青衣,面带笑容,看上去清丽温婉,十分舒服,只是到底不是他要找的人,视线略一停顿,便略了过去。

    叶倾亦是又惊又怒,刚在心里给这园子的主人点了无数个赞,就有人闯了上来,这保密的功夫做的实在是不到家!

    她开口便是质问,“你是谁?!”

    与此同时,林栋看了一圈没找到要找的人,浓眉亦是皱起,开口问道:“她在哪儿?!”

    段修文:“……”

    段修元:“……”

    你们两个一个把人家的脸抽花了,一个被人家抽花了脸,再见面不是应该上演仇人见面,直接开掐的戏码么!

    这互不相识是闹那样啊!

    叶倾一出口,林栋锐利的视线瞬间便落到了她的身上,他的判断绝不会有错,叶家的大小姐一定在船上!而这女子俨然一副主人架势的开了口,说明她就是他要找的那个女人!

    林栋狐疑的打量着叶倾,真难以相信,面前这个沉稳自如的少女和打上门的泼妇会是同一个人!

    林栋二话不说,向着叶倾急走两步,长臂一伸,就去拉她的手腕,“跟我走!”

    早有准备的段修文俊眉深深锁起,横走一步,硬生生的拦在了二人中间,与此同时,他右手五指熟练的张开,一个纸包顺势丢出,刺鼻的粉末瞬间飘出,劈头盖脸的向着林栋扬去。

    叶倾连打了两个喷嚏,看的两眼发直,心道,段表哥果然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小段状元会随身带着这玩意!

    段修元不知道何时又到了叶倾身边,见她一脸恍然,忍不住为自家兄长开解:“京城里圈子很多,我们都是文人圈子,那帮子喜好舞刀弄棍的,经常说不过我们就开始动手动脚,我们也是以防万一!”

    说话间,段修文已经又丢出去三四个纸包,快,狠,准,叶倾眼睛都看直了,这是以防万一,还是以防一万啊!

第二十四章 狭路相逢柔者胜

    可惜段修文这次遇到的不是京中纨绔,而是在边关磨砺了三年的军中干将,几乎在段修文抬手的瞬间,林栋一个转身就褪下了外袍,同时右手拎起袍领一旋,袍子飞旋而起,那些粉末尽皆落到了袍子上。

    叶倾此时在段修元的低声解释下,已经知道了林栋的身份,看着褪去外袍,只穿了一身紧身武士服的林栋,蜂腰猿臂,宽肩窄臀,身材极好,配合那张俊朗的脸,分外的英气勃勃,忍不住忖到,这家伙倒是个极好的面首人选!

    段修文利器尽出,到底还是奈何不了林栋,眼睁睁的看着林栋迫近,二者错身而过间,林栋肩膀微动,就把段修文撞的连退两步。

    段修元正要上前阻挡,叶倾却抢先把段修元推到了一旁,任由林栋捉住了自己的手腕。

    段修文抚住胸口,素来笑意晏晏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他断喝一声,板着脸叫道:“林栋,你要做什么!”

    林栋话都懒得说,拽着叶倾就大步向外走去,倒是叶倾,尚有空回过头来,安抚自家表哥:“我没事的,表哥,你别追,追上了你也打不过——”

    段修文只觉得被撞过的胸口更痛了,这表妹到底谁家的!

    眼见叶倾就要被林栋拽的出了船舱,她匆匆又道了句:“若我明日没有回来,就去找我祖母,叫我祖母去林府找林家老头算账!”

    林栋眉头微皱,颇为意外的看了眼掌下的女子,今日的她,和那日颇为不同,那****失了理智,歇斯底里的挥舞着马鞭,靠近的下人全被抽伤,今天在这么不利的情况下,居然还有条有理的安排补救措施!

    若非叶倾已经亲口承认,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捉错人了!

    这些想法在脑子中一晃而过,二人已经到了甲板之上,林一驾的小船就在眼下,林栋毫不犹豫的揽上了叶倾的细腰,足尖轻点,带着她轻轻一跃,便跳到了船头上。

    叶倾眉毛扬起,心中大赞,姓林的腰身劲瘦有力,果然是做面首的上佳人选。

    林栋哪里晓得叶倾的这点小心思,只觉得怀里的女子目光灼灼,让人暴躁的很,这女人果然还是那般不知礼数!

    林栋侧过脸,别过叶倾的视线,沉声喝道:“开船!”

    段修文黑着脸,冲出了舱房,看着快速划走的小船,狠狠的道:“船公,给我追!追上了一百纹银打赏,决不食言!”

    一边说,他抖手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摞子百两纹银的银票,几名船工眼睛一亮,齐齐用劲,楼船猛地提速,向着前方的小船追了过去。

    刚行了没有多远,斜刺里突然冲出了三只楼船,横冲直撞,排成了一行,恰好挡在了段修文的楼船前,段修文薄唇紧抿,死死的瞪着对面楼船上跨坐船舷之上,似乎一不小心就要跌下船的年轻男子。

    男子身着一身白袍,长发凌乱,眉目清俊,手里举着一樽酒杯,高高的对着月亮举起,“美人,喝!干了这杯,本殿下就带你回宫!”

    段修文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太子殿下!!”

    太子高昊俊美的脸泛着红光,微微抬起眼,斜斜的看着段修文,“小段状元,怎地,你也想要陪本太子喝上一杯么?那你得先换上女装才行!”

    段修文无视太子的荒诞之言,沉声道:“还请太子殿下行个方便!”

    高昊轻叹一声,手腕微微倾斜,手中酒杯里的美酒洒落湖水中,月光下,激起一串涟漪,他捂住胸口,哀声道:“哎,本太子的胸口好痛,段爱卿,你的胸口痛不痛?!”

    段修文胸闷几欲吐血,知道和眼前的混蛋是说不出道理来了,眼看着林栋的小船越来越远,他一咬牙,对着身后的段修元道,“我们上小舟!”

    楼船体积大,转向不变,换了小舟,太子的三艘楼船未必还拦的住他们!

    谁知道他话音未落,便听到一声声扑扑声,同时身周传来了惊慌的喊叫:

    “船翻了!有水鬼!”

    “快救人,快快,抓住撑篙!”

    段修文冷冷的看着面前一幕,段修元目瞪口呆,半晌,轻声问道:“哥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叶倾探头向后望去,林栋看着她露出的半截雪白的玉颈,下意识的挪开了目光,很快却又挪了回来,冷哼一声,“看什么,段修文追不上了,我的手下带了水靠,此时应该已经把小船都弄翻了!”

    叶倾目光古怪的看着他,温和的道:“表哥追上来也无用,我只是好奇,将军何时把手放下?男女总是授受不亲。”

    林栋如遭火燎,刷的一下松开了手,片刻后,他面色古怪的瞪着叶倾,眼前的少女在他松开手后,不紧不慢的开始整理起衣裙——先拢了拢鬓旁的碎发,拽了拽有些皱的衣襟,接着对着林栋深施一礼,温声道:“林将军,妾身有礼了。”

    林栋双眼眯起,盯着面前温婉有礼的少女,眼前这女子和那日大闹将军府的泼妇,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人!

    难道又在玩什么把戏?

    林栋冷哼一声,算是应了叶倾的问候。

    叶倾也不恼,有回应就好,说明眼前的男子还是可以沟通的。

    她微低下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显得十分端庄温婉,柔声问道:“不知道将军把小女子请出来,所为何事?”

    林栋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去,“带你去个地方。”

    叶倾的声音依旧温和:“是什么地方,非要用如此手段么,姑娘家的闺誉可是轻忽不得。”

    林栋心道,你还有什么闺誉可言,若非家里的老头子发了话,现在早就是下堂妇了!

    只是看着叶倾温婉的样子,那些狠话硬是说不出口,末了,林栋只能再次冷哼一声:“到了你就知道,休要多问!”

    话罢,林栋转过身子,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

    撑舟的林一看的目瞪口呆,眼睛几乎掉出来了,这还是他们家杀人不眨眼的将军么,怎么两三句就被那叶家小娘子说的落荒而逃!

    他真想破开嗓子大喊一声,林二,林三,林四,快点过来看热闹!

    叶倾见林栋转过身去,心中却是松了口气,她微微抬起头,目光温和的看着林栋背影,柔声劝道:“下次切切不可如此了,若是换了旁的姑娘,许会羞愤投缳了!”

    林栋没有答话,只从鼻子里轻哼一声,算是答应了。

    叶倾暗自好笑,林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相处,她家祖父,爹爹,还有哥哥们,都是这个样子,只要你态度柔和,温声软语,他们表面上是恶声恶气,最后服输的却必然是他们!

    叶倾说完这句,侧过大半个身子,同样以背影对着林栋,一副大家闺秀知礼守节的样子。

    林栋微微侧过身,从后面看她双肩瘦削,却如青竹般挺直,和那日的恶形恶状简直判若两人!

    她腰间只束了条同色丝绦,却越发显得她腰肢纤细,想到方才这腰肢就在自己手下,软的不可思议,林栋的口一下干了起来,他目光深沉的盯着叶倾背影片刻,这次是彻底的转过身去了。

    叶倾却在心中默默盘算,看林栋的行为,应是临时起意,他原本不知道自己就在隔壁楼船上,不然只怕一开始就动手了,想来想去,估计是自己那随手丢出去的宫花露了破绽。

    出门游玩还带着四名会水的手下,甚至连水靠这玩意都带了,可见他为人缜密到了何种程度!

    从他临时起意的行动看,有接应的,有善后的,就连个人武力也统计在内,不然不会只有他一个人上船。

    叶倾心中感慨,看来林家这一代又要出个了不得的将星了!

    再一想定国公府,一群女眷只知道争名夺利,却不知道帝宠最是靠不住,吃祖宗的老本又能吃多少年,关键还是要自家的儿郎能够立起来!

    叶倾心中烦闷,便抬头看向四周景色,过了片刻,她吃惊的咦了一声,这庄子里的水居然是活的!

    原来当初叶倾登船时,到湖中心的戏台并没有划上很久,可现下看周遭河面宽阔,这小舟分明是出了庄子范围了!

    叶倾也好奇起来,林栋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小舟又行了半个时辰,林栋撑舟的手下当真是个好手,河面看着平整,下面却有不少暗流,小舟却颠簸甚少。

    小舟一路疾行,终于停了下来,叶倾站在舟上,一眼看去,离河边不远的地方点燃了数个篝火堆,篝火堆旁人影绰绰,一片繁忙景象。

    到了这里,林栋的脸色越发严肃起来,他瞥了叶倾一眼,沉声道:“跟我来!”

    话罢,林栋迈开长腿,大步向前走去,叶倾一怔,混蛋,你不知道你的腿要长上好多么!

    她一咬牙,踮起小碎步,小跑着跟了上去。忙于把小船拴在河边的林一看了,无奈摇头,多好的机会啊,要是他,肯定牵着妹子的手一起走!

第二十五章 被调戏了

    那处营地看着近,走起来却不近,尤其叶倾这身子还娇嫩的很,她却咬牙一路紧跟,到了营地时,已经气喘连连,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距离营地还有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声音在头顶突兀的响了起来:“来者何人,可有通关口令?!”

    林栋仰头向上,叶倾这才注意到,头顶枝桠浓密处,一个身影若隐若现,叶倾顿时恍然,这里,只怕是个军营!

    “王老三!”林栋粗着嗓子喝了一声,听上去很严厉,语调却是上扬的,叶倾忍不住为之侧目,很久以前,她的兄长们也经常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兄长们隶属不同军队,只要他们在家,每天定国将军府里总是人来人往,遭殃的总是爷爷的酒窖。

    祖父口头上骂这帮子不肖子孙,暗地里却到处搜刮好酒,那地窖里的酒坛子,就没空过!

    树上一声弓弦轻响,那唤作王老三的军士从枝叶里探出张被泥巴糊的灰突突的脸来,嬉皮笑脸的道:“林将军,您是知道规矩的,哪怕是林老将军来了,没有通关口令,小的也是不能放行的!”

    林栋板起脸,充耳不闻的道:“带我去见你们主官!”

    王老三嘿嘿一乐,依然藏身树上,笑眯眯的道:“行啊,不过您没有通关口令,只有一个法子进去了!”

    叶倾看到,林栋原本就阴沉的脸又黑了三分,察觉到叶倾注视的目光,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回来,转头看向王老三,磨着牙道:“行,你来吧!”

    王老三欢呼一声,从树上一跃而下,麻利的从腰间解下一捆绳子,片刻功夫就把林栋捆了个结结实实。

    又眉飞色舞的看向了叶倾,叶倾磨着牙,对他绽放了个灿烂的笑容,轻声道:“小哥,我保证不乱看不乱跑,不要绑我可好?”

    王老三眼睛一转,咳了两声,问道:“你和我们将军什么关系啊?”

    叶倾一下子被噎住,即将退婚的未婚夫妻?互相打脸的生死仇人?

    那边林栋已经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道:“她是你们未来的将军夫人!”

    叶倾一怔,下意识的向着林栋看去,林栋看都没看她,压低了声音道:“事急从权,勿要当真!”

    叶倾轻哼一声,她可不是自愿过来的!

    王老三眼睛一亮,一边打量叶倾,一边嘻嘻哈哈的道:“既然是将军夫人那就算了,反正也逮到条大鱼了!”

    叶倾已经到了嘴边的反驳的话登时噎在了喉咙里,若是否认,会不会和林栋一样被捆起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还是先委曲求全好了。

    王老三一推林栋的肩膀,煞有介事的喊道:“老实点,赶紧走!”

    林栋狼狈的一个趔趄,扭头对着王老三一个瞪视,王老三吓得退了一大步,倒是老老实实的在前面开路了。

    三人在林子里转了片刻,眼前突然一亮,一个足足数百人的营地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叶倾一眼望去,暗暗点头,这营地的布置相当不错,就地取材,在林中伐了一圈的木头,立起了营栅,周遭又挖了一圈深坑,坑里还立起了尖刺,再外面有一圈拒马索,简直是固若金汤。

    营地里火堆布置的也很合理,基本上能照到每个角落,这就避免了敌方暗探的潜入,又在附近设了岗哨,巡回往复,一看就是行军的老手。

    身边的王老三哈哈大笑着嚷了起来:“兄弟们,快起来,今天抓了条大鱼!”

    营地内的数个帐篷同时掀起,一个又一个粗犷的声音响了起来:“什么大鱼,可是个漂亮的小妞?!”

    “卖酒水的也不错,爷已经好多天没闻到酒味了!”

    “哈哈哈,我看最好是个卖酒的老板娘,就什么都有了!”

    “还是丁老虎厉害,不错不错,最好是个卖酒的老板娘!”

    片刻功夫,叶倾三人面前就挤满了人,叶倾眨了眨眼,和这帮子军士大眼瞪小眼,一个瘦巴巴的军士率先叫了起来:“真有个娘们,长的还挺漂亮!”

    站在后面的军士们一阵骚动,拼命的往前挤,站在前面的军士则是眼巴巴的看着叶倾,目不转睛,口中还在议论纷纷:

    “这腰条,可真够细的,比我家那只母老虎强多了!”

    “就是屁股小了点,怕是不好生养啊!”

    一片议论声中,黑着脸的林栋突然暴起,他上身被绑的结结实实,两条长腿却灵活无比,交替着踢了出去,周遭迅速的被清出了半圈空当。

    这些军士仿佛此时才注意到林栋,一个个热情的打起了招呼:“将军大人来了啊!”“将军什么时候来的!”“将军也在啊!”

    没等林栋答话,一旁的王老三兴奋的叫了起来:“这小娘子可是咱们未来的将军夫人!将军刚才亲口说的!”

    他话音未落,这帮子兵痞兴致瞬间又高涨了三分,一个个更加热情的围了上来,饱含深意的目光在叶倾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议论声再次响了起来:

    “这就是将军夫人啊!”

    “咱们将军终于有人要了啊!”

    “不容易不容易,辛苦夫人了,您受委屈了!”

    又有人在后面不断的跳脚,可着嗓子喊了起来:“前面的都让让,看完了赶紧闪开,哥几个还没看到呢!”

    纵是叶倾见过无数的大场面,此时也不禁大囧,只是她知道,这个时候,越是尴尬,越是要表现的若无其事,不然真的会被这帮子兵痞调戏死。

    叶倾挺胸抬头,目光湛然有神,面带微笑的注视着面前的军士们,双手放在身侧,徐徐的福了一礼,声音温和的道:“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诸位军爷安好。”

    场上骤然一静,这帮子军士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片刻后,小声的嘀咕起来:

    “这是谁家的姑娘啊,怎么就瞎了眼呢!”

    “是啊是啊,你听听这声音,多好听多温柔!”

    “你们没听刚才王老三说的么,是未来的,就是还没过门!大家都有机会的!”

    林栋带叶倾过来是一时气恼,此时听了这帮子手下不给面子的窃窃私语,却不由的后悔起来,咬牙切齿的道:“都干嘛呢,付校尉,你往哪儿躲呢,还不赶紧过来给爷松绑!”

    就见人堆里一个生的白白净净的青年男子被众人推了出来,斜斜的瞥了林栋一眼,转身对着叶倾深施一礼:“姑娘辛苦了,我是这营地的主官,恬为六品校尉,不知道姑娘家居何处,家中尚有何人,可曾婚配?”

    不等叶倾回答,付姓校尉滔滔不绝的自我介绍起来:“小生姓付,单名一个东字,家中父母早逝,尚有薄田十亩,从军多年,也薄有积蓄,年方二十,尚未婚配——”

    林栋的脸越发阴沉,他眯着眼,冷冷的打断了付东的喋喋不休:“付校尉你很闲么!”

    顿了下,林栋一双鹰眼又冷冷的扫向了周遭的军士,冷飕飕的道:“我看你们都很闲么!”

    场上一下安静下来,军士们骤然转身,彼此勾肩搭背,

    “走走,咱们兄弟两个很久没一起喝酒了!”

    “不是说要开饭么,伙夫怎么都跑出来了,想要饿死爷几个不成!”

    转眼间,方才还围的水泄不通的军士们走了个精光!

    付校尉踱步到了林栋面前,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对看半天,林栋面色一正,严肃的道:“付东听令!”

    付校尉的脸色亦是一正:“末将在!”

    林栋半侧过身子,努了下嘴:“给我松绑!”

    付校尉哼了声,不情不愿的上前,给林栋解开了腕上的绳索,转头又对叶倾和颜悦色的道:“姑娘还没吃饭吧?不如随意用些?”

    他搓着手,腆着笑道:“其实我也会煮饭,还会缝衣服,你要是嫁给我,保证你什么都不用做,我把你伺候的好好的,你早点给我生个大胖儿子就行——”

    听他越说越是胡闹,林栋黑着脸断喝了一声:“付老二!”

    付校尉委委屈屈的闭上了嘴巴,趁着林栋不注意,又小声的念了句:“生不出大胖儿子,生个大胖丫头也行啊。”

    叶倾再也忍不住,手臂抬起,掩唇轻笑,这姓付的小子倒是有趣的很,这些话,两辈子加在一起,都还没人敢对她说呢!

    不过话糙理不糙,这帮子当兵打仗的,在外面流血流汗,说白了也不过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这话当初还是梁平帝说的。

    呸呸,怎又想起那个死不要脸的了!

    林栋拒绝了进入主帐用餐,他一指最大的篝火,“就在这里吧,大家不是都这么吃的么!”

    他有意看了叶倾一眼,叶倾对他微微一笑,笑话,当初梁平帝犒军多次,每次都拉着她这正宫皇后一起,与众多军士同饮同食的事儿,就没少做过。

    不止是林栋,这营地里多少双眼睛都在暗中盯着叶倾,虽然方才开了不少玩笑,众人却也想看看,这第一个被林将军亲口承认是将军夫人的女子,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是像那位秋姑娘一样,面上带笑,却始终不曾坐下,还是和那位宁姑娘一般,大咧咧的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第二十六章 林栋的秘密

    叶倾微微一笑,从袖口抽出了一条帕子,抖了抖,轻轻铺到了青石之上,随后腰背挺直,款款的坐了下去,动作优美,叫人叹为观止。

    一群大兵都看呆了,一个个两眼发直,喃喃道:

    “乖乖,这是哪家的小娘子额!”

    “我看皇后也就这模样了!”

    “去去去,你知道皇后啥样子!”

    叶倾莞尔,作为皇后,经常处于万众瞩目的状况,她那时候已经被定为了太子妃,但是还没出阁,从宫里就来了四个教养嬷嬷。

    四个嬷嬷,前后左右,一人站了一边,确保她从每个方向看去都仪态端方,无懈可击!

    所以后来进宫的小妖精虽然多,但是一到了祭祖,宫宴这些场合,还得她来镇场!

    看到叶倾落落大方的坐下了,林栋和她隔了两个身位,亦是坐下了,坐在火堆旁并不是很舒服,夏日炎炎,火焰映在脸上,烤的脸有些发烫。

    火堆上坐了一只大锅,正散发着浓浓的肉香,叶倾抽了抽鼻子,感觉肚子一下就饿了。

    很快有军士送来了碗筷,又抬来了一桶糙米饭,林栋也不客气,舀了满满一碗饭后,又从铁锅里捞起了一大块带皮的后腿肉,配着糙米饭,大口的吃了起来。

    叶倾看他吃的香,拿着碗,给自己也舀了一碗,只是在铁锅里搅了搅,里面的肉块骨头都是照顾这些壮汉的胃口,最小的也有巴掌大。

    叶倾衡量再三,最后只打了一勺肉汤浇了上去。

    林栋注意她的举动,哼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碗筷,从腰间拔出一柄尖刀,在锅里挑起一块巴掌大的肉来,刷刷的就切了几条食指粗细的下来,随手用刀尖挑到了叶倾碗里。

    叶倾瞥了他一眼,斯文的用筷子夹起了一小条煮的烂熟入味的肉条,也不知道是什么肉,

    鲜香可口,煮的入口即化,满嘴浓香,和糙米饭搭配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叶倾细嚼慢咽,吃的很慢,林栋却很快,狼吞虎咽的吃完满满一大碗糙米饭加一大块肉后,又打了两碗饭,三碗吃光,叶倾饭碗里的糙米饭才下去了小半。

    林栋把碗筷放到一旁,盘腿而坐,此时营中众人互相争抢起了锅中的肉食,倒是无人再注意他们。

    林栋突然开了口,声音低沉,只有叶倾听到:“王老三,十七岁刚成亲就出来当兵,到现在五年了,都没再见他媳妇一面。”

    “丁老虎,天生巨力,能生撕虎豹,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有百人斩之称,身上的大小伤疤也有上百处——”

    “付东,三年内父母相继去世,身为独子却不能回乡祭奠——”

    叶倾只觉得手里的碗越来越沉重,口中的糙米也堵着喉咙,难以下咽,她下意识的看向了林栋,后者正目光炯炯的看着她,“我的一身军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我这帮部下,是真正的在为大梁出生入死!”

    叶倾默然,的确,她和林栋的私人恩怨,却是不该把这些老兵们也牵扯进来,她回去后,还是问下舅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两个人沉默间,付东喜气洋洋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来来,吃了几碗饭也该喝喝汤,顺下食!”

    说着,他左右手往前伸出,各自端了碗汤送到了叶倾和林栋面前。

    叶倾接过,低头看了眼,却是用先前的肉汤又下了新鲜的菌菇,刚端到面前,就有一股野味独有的香气扑面而来,白色的肉汤里灰色的蘑菇浮浮沉沉,还点缀了些绿色的野葱,分外诱人。

    她先吹了吹,才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刚喝了两口,便听到林栋阴森森的声音响了起来:“丁老虎,你往哪里躲,上次休沐的时候,你跑出去喝酒,把人家酒馆砸的稀巴烂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

    他的声音阴沉的像是从坟地里飘出,听的人一阵发渗,周遭的军士们动作瞬间定格,几乎同时回过头来,惊恐的看向了林栋,不知道谁第一个喊了出来:

    “我擦,谁给他喝酒了!”

    “快跑,将军喝酒了!”

    “闪开,别挡住老子的路!”

    场上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为了争抢一条出路,一干军士大打出手,那边林栋还在幽幽的念叨着:“王老三!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把军饷都捎回家,然后就去别人哪里蹭吃蹭喝,你很讨厌啊你知道不!谁的钱不是血汗钱啊!”

    “付东,臭小子跑哪里去了!我早就想说了,你奶奶的还能更丢人点么!”

    “上次给个寡妇献殷勤,挑了三个月的水,最后怎么着,被人家小叔子打出门!你******还是不是男人,不会打回去?!”

    林栋一个人念念叨叨,周遭的军士们终于逃的一干二净,全部缩进了帐篷里,只从帐篷的缝隙处露出了一只只眼睛,惊恐的向外张望着。

    最后只剩下了叶倾,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林栋,后者腰背挺的笔直,一脸的正气凛然,目光如电,看向那些只露出一只只眼睛的帐篷,依然喋喋不休的叨念着:“陈大壮,老子说了多少次了,你奶奶的自己爱喝花酒,别把你手下的兵也都带去,十五六就给他们开荤,你大爷的还是人么!”

    “一个个军饷花的精光,是真不想娶老婆了!”

    “田耗子,说了你多少次了,操练的时候别老跟娘们似的,一天不是肚子疼就是腿抽筋!一上战场就脚软,关键时刻,老子都回去救了你多少次了!”

    林栋不知道说了多久,这满营地的军士都被他数落了个遍,嘴巴又刻薄又恶毒,专门揭人短。

    他的眼睛又狠毒,仿佛都能透过帐篷看到里面的人,他盯上一个帐篷,那帐篷就迅速的落下帘子,再也不见半点气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的帐篷都老老实实的关的严严密密,叶倾突然觉得林栋这厮是用一张嘴巴,把自己所有的军士都送进了监牢!这帮油滑的兵痞们还是自愿进去的!

    林栋打了个轻轻的饱嗝,似乎终于说够了,这才注意到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叶倾,他盯着叶倾半晌,叶倾嘴角僵硬的笑了笑,就在她双脚麻木准备动一动的功夫,林栋终于开了口,“你是谁?”

    叶倾沉默片刻,柔声道:“我是你姐姐。”

    林栋哦了一声,乖巧的唤了声:“姐姐——”

    叶倾心中大爽,早知道就说是他娘了,想到林栋叫上自己一声亲娘,简直不要太爽!

    林栋砸了砸嘴,皱眉道:“你去哪了,我怎么一直没见过你。”

    叶倾谎话越说越溜:“我自幼身子弱,被爹娘送到乡下养病了。”

    林栋了然的点了点头,叶倾轻咳一声,决定先脱身为妙,她刚一挪动脚步,林栋立刻伸出手,捉住了她的衣袖,霸道的叫道:“不许走!”

    说着,他又打了个嗝,接下来,就嗝嗝嗝个没完没了:“嗝。我们姐弟——嗝,许久未见,倒是——嗝,要好生聊聊!嗝!”

    叶倾咬牙切齿的问道:“聊什么?!”

    林栋又连打了几个嗝,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姐姐啊,你不知道,我可倒霉了!”

    “因为是长子嫡孙,打小就跟着祖父受训了,三岁就开始蹲马步啊!祖父一上朝,我就得蹲马步,一直蹲到他下朝啊!从小就没睡过一天好觉!”

    “二毛,三毛,还有四毛,五毛和六毛,”林栋拨拉拨拉手指,一个一个数着,“哼,从小就娇生惯养!六毛到现在才开始学拳!”

    “他们五个的生日,爹娘回回都记得,就我的,因为和祖父离的近,每次都顺便一起过了,就得一碗长寿面!”

    “我才不要面,我要娘给二毛做的新袍子,虽然袍子很丑,二毛一次都没穿过;我还要爹爹给三毛做的木马!虽然被我偷偷弄坏了!”

    林栋越说越是气愤,一双眼却亮的吓人。

    叶倾心道,好么,这家伙从小就够坏的了。

    林栋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堆和弟弟们争宠的往事,末了,昂首挺胸,得意的来了一句:“不过,打从今年初我回来开始,祖父就把他们教到我手上,随我操练了,呵呵呵呵呵——”

    叶倾看着死死拽着自己的袖子不肯放手的林栋,歪着头,双眼闪亮的看着自己,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我很腻害快点表扬我吧,就忍不住发噱,她伸出手,敷衍的拍了拍林栋的脑袋,“恩,你最厉害了!”

    林栋一下就笑了起来,他不喝酒的时候,总是板着脸,两只眼睛瞪圆了看人,很是严厉,没想到喝醉了,一笑起来,两只眼居然是月牙形状的,看着很是有几分天真。

    叶倾想到他方才说的二毛三毛,一直到六毛,心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她尝试着唤道:“大毛?”

    林栋刷的一下坐直了身体,头却依然是歪着的,“嗯?”

    叶倾忍不住侧过头去,连咳了数声,才把笑意生生压了下去,谁能想到,看上去英武非凡的林小将军会有个这么呆的小名。

    “大毛!”她忍不住又叫了一声,林栋眨了眨眼:“嗯?”

    “大毛!”“嗯?”“大毛!”“嗯?”

第二十七章 养宠物那些事儿

    叶倾兴致勃勃的逗弄着林栋玩了一会,突然感觉简直像是逗弄自己以前养的一只白色宠物犬,那还是番邦进贡的小玩意,叫做什么贵妇犬的,浑身白色长毛,毛茸茸的挺可爱的。

    一进宫,就被元妃看上了,谁也没抢过她,元妃直接心肝宝贝的抱走了。

    这在宫里养宠物,可是个危险的爱好。

    宫里的美人那么多,又一个比一个娇贵,那猫啊狗啊的,冲出来,冲撞上一个,这就是大祸。

    所以低位的妃嫔,都不养宠物,只有背景深厚,又或者得了梁平帝喜欢的,才敢养。

    叶倾记得,宫里就出过两起因为养宠物引发的倒霉事儿。

    其中一个,是一个新入宫的美人,生的明媚动人,又弹的一手好琴,很是得了梁平帝的喜欢,梁平帝连续翻了她七天的牌子,然后直接封做了九嫔之一的芳仪,还特意给了名号,琴,这在九嫔里可是头一份,芳仪虽然在九嫔居末,有了封号后琴芳仪却比昭仪还得脸。

    琴芳仪恃宠而骄,宫里没那么多好心人,对着一个下巴朝天的美人,告诉她柔妃病了,元妃省亲了,丽妃有喜,淑妃娘家刚刚被提拔,正低调做人,所以才轮到她填补空缺。

    当然,如果琴芳仪能低调点,也许会成为又一个丽妃。

    琴芳仪跟梁平帝撒娇,说自己从小就养了只爱犬,从来没分开过,现在进宫了,好多天没见,也不知道那爱犬吃的好不好,睡的香不香。

    梁平帝一听,好么,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居然还养了只猎犬,登时来了兴致。

    叫人把那只半人高的猎犬带进了宫,果然神武非凡,一身黑毛油光发亮,且训练的极好。

    最妙的是,琴芳仪居然可以用琴音来控制这猎犬。

    她一个宫音,那猎犬就乖乖坐下,一个角音,猎犬就人立而起,只用两条后足行走,再一个徽音,猎犬就倒地上打了个滚,十分聪明。

    当天,琴芳仪所在的品香苑笑声不断,半个皇宫的人都跑去看热闹,梁平帝龙颜大悦,亲口许诺,到了八月,带着琴芳仪和这只聪明的猎犬一起去猎场。

    须知御驾出巡,不比在宫内,每次最多带上三四个妃子,名额有限,四大宫妃每次都要占去两个,剩下的也就两三个名额,大小美人们明争暗斗,不知道要使出多少手段,才能抢到。

    梁平帝狩猎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练兵,顺便笼络下亲贵大臣们,还有一个原因,是向北方草原诸部示威,每次去差不多都要两个月。

    也就是说,到时候,留在宫里的美人,足足有一两个月见不到梁平帝,而跟着御驾秋狩的美人们,则同样有足足一两个月会和梁平帝厮守在一起。

    这四五个美人分过去,每个人,一个月都能分到个三五天吧,这伺寝的时间一多,那怀上孩子的几率可就大多了。

    就有两个幸运的小美人,在梁平帝秋狩的时候伴驾,回来就有了身孕。

    琴芳仪借着一条狗,轻轻松松的就提前拿到了秋狩随行的资格,旁人怎么能不眼红。

    琴芳仪对自己这条爱犬也越发精心,没事就打发宫女到御膳房,点名要切好的猪肝,那猪肝还得炒的半生半熟,放上切碎的洋葱和香油,加点盐和花椒粉,比人吃的还精细!

    琴芳仪这般行事,自然是得罪了不少人,也不知道是谁出的手,反正没过了多久,她那猎犬突然就跑了出来,跑出来也就罢了,琴贵妃正当宠,她那猎犬也是狗祖宗,一般的小妃嫔也得罪不起她。

    偏偏就这么寸,这猎犬哪里不跑,就跑到了在花园乘凉的丽妃那儿,一下冲了过去,把丽妃吓得跌了一跤,好么,刚做稳的四个月的胎当时就滑掉了。

    事后调查,不知道谁在丽妃歇脚的亭子四周撒了极碎的猪肝,那猎犬吃惯了这玩意,自然直奔而来了。

    好个一箭双雕的毒计。

    柔妃病着,元妃不在宫里,淑妃又老老实实的闭门不出,这个案子一时间还成了公案了。

    丽妃也是个狠人,还躺在床上养病,就含泪对梁平帝说,日日见一小儿哭泣,说被恶犬追赶,说着说着,就喊上句我苦命的皇儿,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丽妃平日里从来都是艳光照人,何曾这么病恹恹过,梁平帝当时就心疼的许诺,直接把猎犬拉出去宰了。

    当晚,琴芳仪的饭桌上出现了一盆狗肉,当然,吃之前,她还不知道。

    琴芳仪慢慢的也就冷了下去,谁叫她长得不如丽妃姿色动人,弹琴也是逊了一筹,在丽妃的刻意为之下,琴芳仪在梁平帝心中的热度自然就迅速的冷了下去。

    宫里的人最是眉高眼低,琴芳仪的日子很快就不好过了,有段日子,连续七八天,御膳房给她送的餐点,都是炒的半生不熟的猪肝,配上切的碎碎的洋葱和香油一起拌了。

    后来还是叶倾听说了,把御膳房的总管叫了去,敲打了一番,琴芳仪的伙食才略好了些。

    没多久,琴芳仪就因为一件小事被打入了冷宫,又过了几年,听说缺衣少吃,又夜夜做着噩梦,总是被一只恶犬索命,到底还是疯了,疯了以后,口里只念叨一句话:“铮铮,你又乱跑,快点回来,姐姐做了你最爱吃的猪肝!”

    据说,因为她的爱犬能听懂琴音,便起名为铮铮。

    这是第一桩,打从琴芳仪这事儿出了以后,宫里妃位以下的,就没有敢养宠物的!

    又过了几年,大概是琴芳仪疯了以后,有个刚进宫一年的小美人,毕竟没亲身经历过琴昭仪的事儿,没见过琴芳仪从盛宠到落魄的变化,感受不到那股子心惊胆战。

    加上入宫一年了,梁平帝只在最初召唤她伺寝过一次,却嫌她为人木讷,再没搭理过她,小美人特寂寞,就寻思着,养了两只乌龟,乌龟这玩意好啊,不挑食,不乱跑,给点阳光就能趴上一年半载。

    养了没多久,还是出事了。

第二十八章 皇后凉凉就是这么拽

    这次是柔妃,走路的时候,一脚踩在了龟背上,刚从水里爬出来的龟背滑的站不住脚,柔妃一下就摔倒了,偏偏旁边就是湖!

    旁人落水,倒霉的感冒上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柔妃本就体弱,这下好了,整个冬天都没出来。

    那两只乌龟,当天就被炖成了王八汤,送到了柔妃的病床前。

    这小美人可没有琴芳仪的帝宠,当天就被打入冷宫,和不住呼唤铮铮的琴芳仪做了邻居。

    叶倾却知道另外一番隐情,柔妃家中当年惨遭剧变,一家老小只逃出了她和一个弟弟,寻找弟弟多年,终于有了信,却落草为了寇。

    而且还刚刚做下了一起大案子,抢了当地一家富户,又杀了人家满门几十口子,妇孺都没放过。

    整个朝廷都震惊了,梁平帝想盖都盖不住,那审理此案的地方官也硬气,柔妃的弟弟一被抓住,就直接给判了斩立决,让梁平帝连发恩旨的机会都没有。

    下了判决的那个地方官,就是养乌龟的小美人的亲爹!

    叶倾觉得这事柔妃做的特别不厚道,但是当时叶家表面上锦绣膏粱,实际上一家壮年男子尽皆战死,要她直接跟梁平帝对着干,她也没那个本事。

    叶倾只派人问了那小美人一句话,冷宫和尼姑庵,选一个吧。

    早被隔壁的琴疯子吓了半死的小美人二话不说,果断选择了出家做尼姑。

    叶倾叫人送足了香火钱,又过了几年,尼姑庵一场大火,那小美人尸骨无存,也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叶倾吃着小美人偷偷摸摸派人送进宫的山核桃,还有些怨怪对方,好不容易觅了个知冷知热的相公,就该好好过日子,送什么不值钱的山核桃,被人发现了可咋么办!

    她身边的女官夏至笑眯眯的道:“这是记得娘娘的好呢!”

    叶倾嘴上不说什么了,心里却也甜的很。

    连续两起子养宠物引发的倒霉事,宫里是真消停了,别说猫啊狗啊,连鸟都没人养了。

    所以那只番邦的贵妃犬送来的时候,一干妃嫔各自拿着团扇,远远的看着,啧啧称奇,却没有一个人提出来要这贵妃犬的。

    最后还是元妃霸气出手,豪迈的收走了这只番邦来的可怜小东西。

    结果一年后,元妃有了身孕,这狗就留不住了,元妃的爱犬,谁敢接手啊,伺候的好也就罢了,伺候的不好,有个三长两短的,担待的起么!

    而且养宠物这么危险的事情,别到时候这狗被元妃保下了,自己出事了!

    其实元妃这一年来带着自己的心肝宝贝,没少耀武扬威,看的眼红的人不少,可真没人敢养。

    最后,元妃实在没辙了,就去求了梁平帝出面,找上了叶倾。

    叶倾有时候都觉得,梁平帝的英明神武都毁在他这几个心爱的女人身上了。

    为了一只狗来见她这六宫之主,也亏得梁平帝做的出来!

    叶倾立场也很鲜明:“养可以,但是这狗,以后就是本宫的了,甭管本宫用这狗去捉耗子,还是直接杀了炖肉,元妃都不能干涉!”

    估摸着元妃当时想,等她生完了孩子,再找梁平帝出面,妥妥的把狗再要回来,她就一口答应了叶倾的要求。

    这狗倒是好养活,反正洗澡喂食都有专人管理,叶倾只管在心情好的时候摸一摸。

    叶倾答应下来,其实也有点赌一口气的成分,元妃不是惯会找梁平帝来压她么,她就叫这狗以后再不跟元妃走!

    说起来也是有点子前因,那个时候,琴芳仪训狗有方,不知道多少人眼红,明面上,私下里,估计整个后宫的美人都找她打听过。

    琴芳仪那时候也是圣宠正浓,谁的面子也不给,直接就一口回绝,到底是她争宠的秘密武器,换了叶倾,也不一定会告诉别人。

    结果后来琴芳仪倒了,御膳房的人给琴芳仪难堪,还是叶倾出面解决的,琴芳仪倒也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寻了个机会,主动的把训狗的法子教给了叶倾。

    叶倾还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了呢,元妃居然主动送上门来打脸。

    其实说白了挺简单的,狗这种动物,记吃,只要在喂它吃东西的时候,念它的名字,教导它做动作,做的好了有好吃的,做的不好就什么都没有。

    叶倾有了打算,就把这狗的喂食给包了,还给这狗起了个特土的名字——阿呆!

    这狗果然争气,没多久就只认叶倾一个人了,元妃养着那会儿,还会让别的妃嫔摸摸抱抱,到了叶倾这里,见谁咬谁,那个凶悍。

    元妃还沾沾自喜,觉得叶倾养狗的本事不行,这狗早晚得回到她手里。

    九个月后,元妃诞下一子,本应是七皇子,可惜没出满月就去了,据说是误饮了红花,叶倾很久以后才知道,是丽妃动的手脚,估摸着丽妃被狗冲撞那次,和元妃脱不了干系。

    元妃心情抑郁,怏怏不乐了很久,梁平帝百般讨好都没用,最后梁平帝甚至许诺:“除了皇后之位,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

    元妃沉默半晌,开口道:“那把我的雪团弄回来吧。”

    雪团,就是元妃给贵妃犬起的名字。

    梁平帝再次找上了叶倾,这次他也知道,君无戏言,自己却反口了,主动打出了人情牌:“你看阿阮刚刚丧子,心情不好,你就让她把雪团抱回去吧!”

    叶倾一脸为难:“可阿呆只认我呢,旁的人喂它东西都不吃!”

    梁平帝不信,雪团他又不是没见过,又乖巧又可爱,他见雪团就在叶倾脚边的篮子里半趴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还和以前一样可爱,就伸出手,想要直接把雪团抱走。

    手指刚刚探出,阿呆嗷的一声就扑了上来,幸亏梁平帝退的快,阿呆只咬住了半边龙袍。

    梁平帝一头冷汗,伸手扯住袍子使劲往外拽了拽,没拽动,阿呆突然松开口,嗷嗷嗷的又扑了上来,梁平帝惊的连退两步,脸色惨白的吼道:“来人,快把这畜生弄走!”

第二十九章 这些都是你的了!

    梁平帝落荒而逃,因失了颜面,也不去元妃那里了,元妃候了几天没得半点音信,终于按捺不住亲自出马了。

    她小产未愈,却穿戴上了全套的一品妃位的朝服,坐在銮驾之上,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来了叶倾这里。

    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毫不客气的质问:“我的雪团呢?”

    叶倾笑了,上下打量一番元妃,元妃这般兴师动众,从她的长春宫出发到叶倾的坤宁宫,一路上动静无数,叶倾早就得了信了。

    叶倾也没做什么,就是把皇后大朝服给换上了。

    她一甩金黄色的袍口,淡淡的道:“听说妹妹身体欠佳,今天我看气色倒是还好,怎么,特意来给我问安了?”

    元妃瞪着叶倾,叶倾慢条斯理的从上到下整理起了袍服,金色的皇后朝服上,那只振翅欲飞的凤凰异常醒目,半晌,元妃不情不愿的跪了下去,“皇后娘娘金安,臣妾有礼了。”

    叶倾得了便宜,不再卖乖,伸手虚扶,笑眯眯的道:“行了行了,咱们姐妹间,不讲究这些虚礼!”

    元妃气的嘴唇都哆嗦了,“赶紧把我的雪团还我,我就走!”

    叶倾一头雾水,“雪团?什么雪团?”

    元妃看着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叶倾,恨不能上来掐死她,“就是番邦进贡的那条贵妇犬!”

    叶倾恍然大悟,“你说阿呆啊!”

    她声音未落,在后殿小憩的阿呆以为在叫自己,欢叫着跑了出来,到了叶倾脚下,绕着她不断的转着圈圈,过了会,又人立而起,只用一双后足站立,前足搭在了叶倾的袍子下摆,汪汪的叫了起来,摇头晃脑,十分讨喜。

    元妃看的心花怒放,又惊又喜的连声叫道:“雪团,雪团,雪团!”

    阿呆却不理她,头也不回,继续蹭在叶倾脚下卖萌,见拜拜的姿势不管用,小东西聪明的往地上一躺,打了一个滚,又打了一个滚,然后肚皮朝上赖在地上装死,湿哒哒的黑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叶倾。

    叶倾大笑出声,随手从手边的盒子里取出了一条肉干,往远处一抛,“阿呆,去!”

    阿呆兴奋的一跃而起,哒哒哒的就追了过去,元妃气急败坏的在后面连声叫了起来:“雪团,回来!雪团,快点回来!”

    片刻后,阿呆叼到了肉干,嗖嗖嗖的跑了回来,兴奋的扑到了叶倾身上,摇头晃脑的求表扬。

    叶倾伸出手,抓了抓阿呆背上的长毛,笑眯眯的看向了元妃,“妹妹也看到了,阿呆现在可是只听我的话了。”

    元妃气的脸色铁青,一甩袖子,也不管她带来的大队人马,竟是连辇车都忘记乘坐,直接一路走回了长春宫,回去后,据说把长春宫里的摆设都砸了个稀巴烂。

    回头叶倾收到她宫里女官送来的讨要各种摆设的单子,叶倾直接叫人送到了梁平帝的案头,她的理由很充分,这次元妃把自己宫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然后从内库出了,下次旁的妃子有样学样,那内库很快就空了,这个先例,绝对不能开!

    末了,梁平帝心痛的从自己的私库里出了这些东西。

    一想到那日元妃铁青着脸离去的样子,叶倾就是一阵暗爽。

    想到往事,有些怀念阿呆的叶倾看着眼前呆呼呼的林栋,眼珠一转,不怀好意的叫了声:“阿呆!”

    林栋:“嗯?”

    叶倾:“……”

    艾玛不行了,笑的肚子疼。

    “嗝~”林栋又打了个饱嗝,他突然动手解下了腰间佩剑,双手举起,捧到了叶倾面前,双眼喜的眯成了一条缝,欢声道:“既然你回来了,以后这老大的位置还是你来抗吧!这是我林家祖传的宝剑,你收好了!”

    说完,不由分说的把剑往叶倾手里一塞,林栋又从腰间解下一条软鞭,再次捧到了叶倾面前:“这鞭子虽然不是祖传的宝贝,却是祖父在我幼年时亲手制作的,也该是你的!拿好!”

    叶倾怀抱着宝剑,手忙脚乱的又接过软鞭,接着看林栋抬起右脚,从脚底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匕,叶倾眼睛都直了,这家伙到底在身上藏了多少兵器!

    林栋抚摸着匕首,颇有些恋恋不舍,“这是南蛮那边一个酋长的玩意,是我的战利品,用材十分稀有,锋利无比,你收好了,以后可传给我林家子弟!”

    林栋说着,再接再厉,这次是袖子里,叮当两声,掉下了两把袖镖,他用手指捻起,十分爱惜的摸了摸,才依依不舍的递给了叶倾:“这东西打造不易,统共我也只得了两柄,你拿着玩去吧!”

    叶倾小心的伸手接过,她自幼在军旅世家中长大,家里的男人们酷爱兵器,各种兵器都有收藏,这两柄袖镖一看就是好东西,薄如蝉翼,刀刃上泛着一圈蓝光,又薄又利,还足够坚硬。

    这一把飞到出去,若是对准了人的喉咙,足以一刀致命。

    叶倾怀抱着这许多兵器极品,心道,和林栋一比,表哥洒出的那些粉包,简直是小孩子在过家家酒。

    在船上的时候,这些玩意,随便弄出来一样,也够表哥喝一壶的。

    那边林栋把一身兵器尽皆解下,登时一身轻松,脸上笑容更盛,带了些得意的道:“这些好东西都给你了,以后有什么长子嫡孙该做的,也都交付给你了!”

    叶倾一怔,好么,原来这混球打的是这个主意,登时哭笑不得,她看着双眼明亮的林栋,试探着问道:“比如说?”

    林栋眼睛一瞪,忿忿的道:“比如娶叶家的那个泼妇为妻!”

    叶倾恨得牙痒痒,还真是酒后吐真言啊,她恨不能把手里这堆杀人利器全部往林栋身上招呼一番,闹了半天,把这堆玩意送出来,只是为了摆脱自己!

    叶倾耐住性子,此时这混球理智全失,正是套话的好时机,她倒是要打听打听,这混球为什么如此讨厌原本那位。

    叶倾咳了两声,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想娶她?”

    顿了下,叶倾毫不吝惜的夸赞起了自己:“我看她生的美貌如花,性格也还温婉,又是大家千金,配你是绰绰有余了!”

    PS,书里的渣男们本质上就是一群逗比,本书定为为小白欢乐文,非严谨的宅斗宫斗文,请勿脑补过度,影响自己看文心情,╭(╯3╰)╮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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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回来了介绍:
叶卿上辈子过的挺爽的,作为皇后,和渣皇帝斗智斗勇几十年,
结果一不小心把渣皇帝玩死了。再次睁开眼,她成了叶倾,一大群渣男正在快速接近中,你们这群蛇精病,都给本宫滚!本宫分分钟弄死泥萌!本宫回来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本宫回来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本宫回来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