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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只橘猫压海棠     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txt下载     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41章 公主教子

    “果然有魄力!”

    “果然有气度!”

    “看来,李诵在退位之后真的变了,如此有魄力的皇帝,如此沉稳的将军,看来我大唐复兴在望!”

    老妇夸的是过瘾,说的是毫无顾虑,但是几句话如果传出去,绝对会惊掉整个大唐九成九人的下巴。

    李诵那可是先皇的名讳,这是何等的胆大包天。

    然而,这位老妇不仅直呼其名,更是毫无顾忌的评价这位在民间,在士林,在门阀之间威名赫赫的先皇,毫无顾忌的称赞现在的皇帝。

    这怎么可能是一介凡人。

    这位毫无顾忌评价李诵,评价皇帝的老妇,就是以联姻的方式下嫁田氏的代宗皇帝的第十女,也是如今魏博节度使的养母嘉诚公主。

    有句话叫老而不死是为贼,单纯看年龄,嘉诚公主距离老贼还差点,但是就辈分来说,嘉诚公主绰绰有余。

    作为代宗皇帝的女儿,先皇李诵祖母一个级别的人物,哪怕放在李氏之中也属于辈分极高的人物了。

    以这样的身份,自然有资格直呼李诵,自然有资格评价李诵李纯这一对皇帝父子。

    而跪坐在嘉诚公主面前的,称呼嘉诚公主为母亲的自然就是,河北三镇之一的检校司徒、同平章事、魏博节度使田季安。

    每个人从出生就注定扮演各自的角色,正是因为每个人扮演角色的不同,每个人所处于的角度不同,面对同样事物,感受不同,喜怒哀乐也不尽相同。

    在听到田季安所讲述的北伐大军的准备情况,嘉诚公主所带有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而田季安所感受到的却是无尽的恐怖。

    在他看来,大河对南的是一支足以灭国的力量,恐怖到了极点,在这种力量面前,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的。

    “可是,母亲大人,这……这……这是朝廷用来北伐的兵马啊。”

    言外之意,这些强悍到了极点的兵马是用来收拾自己的!

    话说出去了,但是嘉诚公主却笑而不语,看到嘉诚公主的神情和状态,田季安心中的充满了懊恼的后悔之意。

    早知道这些盟友这么不靠谱,就不该被陈宏志之流的蛊惑起兵反叛!

    早知道禁军的战斗力这么强,就不应该把手头所有的精锐都投入到战场中去,以至于现在想要护身的兵力都没有!

    早知道北伐军的兵马这么强悍,就不应该在随便折腾,直接老老实实的投降或许还能留下一条活路,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把所有人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个一干二净。

    田季安甚至怀疑,等到李纯真的要杀自己的时候,到底还能不能有第二个人替自己求情!

    然而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早知道了!

    更重要的是,这一连串的悔恨之中,除却起兵造反是自己被忽悠的,剩下的建议全部来自,自己这位养母。

    对于嘉诚公主这位养母,田季安的感情非常的复杂。

    田季安是自己父亲的幼子,而且是妾氏所生,田季安幼年生母去世,而一直没有子嗣的嘉诚公主于是就把失去了母亲的田季安接到了自己的身边,对田季安视若己出,既用心教育,也用心管教,将母性的光辉全部挥洒到了田季安的身上。

    从小到大受到了这位母亲的严厉管教,对于嘉诚公主,田季安等同于耗子看见猫一样,根本不敢有任何忤逆。

    当然,田季安也可以感受到嘉诚公主对自己的关爱。

    所以,虽然自己不明白嘉诚公主为什么会给自己提出这样一系列的要求,但是本着对于这位养母的信任和依赖,他几乎没有任何忤逆的照单全做,因为相信这位母亲不会对自己不利。

    眼下这种局势,田季安心中的不安已经到了难以控制的程度。

    田季安虽然算不上睿智,更算不上聪慧,但是他知道一点,在遵照母亲的安排,将魏博镇六州之内从平民到寒门,从大族到豪族,从世族到门阀全部得罪干净之后,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除了这位养母,大唐范围之内已经没有了任何一个可以依靠之人。

    当然,田季安也明白,只要这位母亲还活着,只要这位母亲愿意替自己求情,那么长安的那位皇帝……准确说,此时此刻已经来到河南地准备北伐的那位皇帝,应该不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从小教育,抚养田季安长大,嘉诚公主对于这位养子非常的熟悉,虽然田季安已经在竭力的掩饰自己的不安,但是透过动作和表情,嘉诚公主依旧可以轻松的了解周围养子的状态。

    说实话,田季安的资质平庸,思虑也算不上深远,否则也不会在自己的教导之下成年之后却只达到了中人之姿。

    但凡田季安的资质再高一点,对于嘉诚公主的教导多纪录一些,也不至于会被陈宏志带着一张嘴忽悠瘸了。

    只不过,田季安千不好,万不全,但是只有一点,田季安在孝这个程度几乎无可挑剔。

    看着这位对自己孝顺到了极点的养子,嘉诚公主也不打算让这个不太聪明的养子继续忍受煎熬下去。

    当然,更重要的是,嘉诚公主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虽然清虚子用尽浑身解数,帮自己暂时稳定了病情,但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人力可以弥补的。

    自己活着的时候,无论田季安做了什么,看在自己的维护之下,田季安都可以保留一条性命。

    但是,如果自己一旦驾鹤西去,田季安如果被被人蛊惑一次,那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到了用血淋漓的事实,让自家这个傻儿子学聪明的时候了。

    “季安啊!”

    “孩儿在!”

    “你是不是已经积攒了很多的问题,希望询问我?”

    “额,额,额,这母亲的人,我,我,我……”

    一句话被养母点出心中的想法,本就有些心虚的田季安瞬间进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原本准备好的话术忘得一干二净,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在,看着卡客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田季安,嘉诚公主拖着已经有些疲惫的身体说道。

    “常言道知子莫如母,你可是我抚养长大的,你会有什么想法,做母亲的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既然你有些羞涩,那就由我替你说。”

    “我知道,你很好奇我知晓你决定起兵谋反之后非但没有表现出愤怒,而是要求你带兵直冲洛阳。”

    “我知道,你很好奇,效彷安禄山、史思明突袭洛阳,长安的计划被刘总和王承宗否决之后,我为什么要要求你将魏博镇麾下的所有兵马全部投入到进攻汴州。”

    “我知道,你很好奇,在明知朝廷北伐大军已经准备就绪,必败的情况下却做出了抽空壮丁,拼命压榨魏国振潜力的行为。”

    “我知道,你很好奇,为什么我要让你调转枪口把目标从朝廷变成那些豪门大族,并且丝毫不留底线和分寸。”

    “我知道,你很好奇,明明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抵御朝廷北伐军的准备,明明已经充分的了解了对方的进展和规划,我却不允许你进行没有进行任何的应对措施。”

    从嘉诚公主一边说,田季安一边点头,因为嘉诚公主口中的每一个问题都直接说到了他的心坎之上。

    这些问题他虽然没有问出来,但是在心中却潜藏了很久很久。

    对于这种自己的想法被嘉诚公主一点一点抽丝剥茧的场景,田季安并没有感觉到不适宜,相反他感觉回到了小时候被嘉诚公主发现心里话时候的场景。

    虽然尴尬,虽然有些害羞,但是那种一直在嘉诚公主护佑之下的感觉,那种母亲所独有的关爱。

    随着田季安进入状态,从离开长安之后,嘉诚公主也是第一次将内心彻底展开。

    “我生于长安,长于长安,在长安见到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太多的英年才俊,太多的光怪陆离。我见识过长安的宏伟,但是也见识过长安的落魄,我见识过长安的荣耀,也见识过长安曾经被蛀空的内核。”

    “我愿意奉兄长之命嫁于田氏,是因为我还相信大唐还有希望,然而兄长的行为是真的。

    嘉诚公主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嘉诚公主的声音中已经夹杂了些许泪水的感觉,同时田季安却从这句话当中听出了那种无尽的哀伤与失落。

    这时候田季安才发现,他似乎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母亲提及这些。

    在田季安的脑海里,这位来自李唐的养母是那样的睿智,那样的聪慧,那样的美丽,任何困境在她的手中都可以迎刃而解,任何问题在她的手中都不再成为问题。

    然而,就这这样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女人竟然也会有这样的烦恼和忧虑,自己似乎真的不够了解这位把自己养大教育成人的母亲。

    好在嘉诚公主比田季安想象的要坚强太多。

    短短几个深呼吸之后,嘉诚公主,已经从那种哀伤和失落的状态下逃离出来,重新恢复了一般的状态,保持了一份稳定。

    “说实话,作为李氏子孙,我不希望大唐堕落下去,但是我只是一介女流,不可能真的改变什么,但是你不一样!”

    “谋反是什么,我相信你肯定知道,我也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诉你,在这种情况下,你已然选择了谋反,那也就意味着不会有任何退路。”

    “既然已经退不可退,那自然要刚开始就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力全部集中起来,一波直接拿下洛阳,平推长安,这才能在残酷的战争中获胜,才有可能实现当年安禄山史思明时候的就是获得一线可能之机。”

    “退而求其次,不进攻两京,而是进攻汴州,获取钱粮以方便持续战也可以,如果你们几支力量从一开始就拿出全部力量,以河北军百万之众,河北几十年来积攒的力量,挥臂一震未必真的不能让大唐彻底寿终正寝。”

    田季安知道,是对的,自己可以以梭哈的形势,直接将二十五万兵马的精锐全部拿了出去,但是刘总和田季安铭心把自己这两个混账却选择了保存实力准备,坐大渔翁之利。

    问题是,这是谋反,而不是在菜市场买菜。

    谋反的情况下,还在勾心斗角,不能决心孤注一掷,这不坐等败亡又能如何。

    道理懂了,但是田季安依旧感觉不安,因为这一次的叛军可不止三镇。

    “母亲大人,可是这一次还有吐蕃人,要知道昔日安史之乱的时候,吐蕃人可是作为大唐援军的,但这一次吐蕃人陷入成为了主力……”

    田季安的忧虑是真的,但是嘉诚公主的反应却让他更加的忧虑。

    “吐蕃人算什么东西?”

    田季安直接懵了!

    吐蕃可是这整片大陆上,唯一一个可以在正面跟大唐掰腕子的存在,而自己这位养母正是见证者,如此的称呼这些家伙至少在田季安的眼中不什么好事,只不过后面的话更加让田季安感觉惊悚。

    “吐蕃人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群利用大唐的善意,……的饿狼吧。”

    “母亲大人,那吐蕃人或许狼心狗肺,但是其实力却是不俗……”

    “傻孩子啊,你不会以为吐蕃人是心甘情愿的将陇西、陇南、之地赠送给我大唐的吧?”

    “可是,还有河北……”

    没给田季安思索的时间,嘉诚公主用一个人表情表示了他对于河北三镇的真实表情,不屑。

    从嘉诚公主的眼神中,田季安的读出了四个字,一盘散沙。

    倘若从一开始河北三镇就协同作战……

    认真的想了想刘总、王承宗这两头猪的做派,田季安无奈的摇了摇,全力以赴,协同作战,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河北军内部。

    随着连续几个问题的主动解答,田季安感觉问题来到了最后。

    “其实,还有一点,母亲既然早就知道朝廷的兵马不可阻挡,那为什么还要让孩儿进行那些无意义的挣扎呢。”

第442章 母慈子孝

    “为什么还要进行无意义的挣扎?”

    “是啊,母亲大人,既然已经没有用了,为什么还要进行那些没有意义的挣扎,抽调定远,征召兵马,尤其是……”

    “尤其是什么?”

    “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母亲大人为什么要让我对那些豪族、门阀赶尽杀绝!”

    田季安的神情充满了忧虑和不安,语言中也带着明显的疑惑,然而,对于这些嘉诚公主不以为然,相反在听到最后,赶尽杀绝四个字的时候,嘉诚公主的眼中却放出了亮光。

    “斩尽杀绝!这个词用的好!”

    对于这个表述的方式,嘉诚公主是极为的满意,很显然,斩尽杀绝就是嘉诚公主提出要求时候的本质。

    嘉诚公主相当满意,但是看着眼前这位养母满意的神情,田季安哭的心思都有了。

    位于大河北岸的魏博管辖着魏州、博州、相州、贝州、卫州、澶州六州,这是妥妥的华夏心腹地带,是无数豪门大族的发源地。

    这一轮疯狂的杀戮之后,六州范围之内,超过六成的大族被彻底屠灭,三成大族被杀得几乎只剩下了旁支。

    只有大约一成,从一开始就老老实实配合的,使得魏博军的士卒没有找到机会,所以才侥幸保存了下来。

    在短短十几天的时间之内,属于豪门,被斩首者,超过万人,在最疯狂的那几天里,就连大河都随之微微变色,事实上就连田季安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程度。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田季安相信,如今整个大唐都已经传遍自己丧心病狂的疯狂杀戮豪族的消息。

    “季安,为什么明明会发生这些,最后还是会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呢。”

    “这,我相信母亲的人,绝对不会对我不利,还有,我已经习惯了母亲的安排了,但凡是母亲要求的,孩儿都会竭尽全力。”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但是田季安的这几句话无疑给了嘉诚公主莫大的安慰。

    没有哪个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儿,虽然田季安并非嘉诚公主所出,但是嘉诚公主却将自己的精力全部都投入到了田季安的身上,这种程度的关怀与己出又有什么区别?

    虽然田季安的资质和能力有限,在才能方面单纯在孝顺这一点,嘉诚公主相信全天下都不会有人比田季安做的更好。

    也许田季安没有别人有能力,但又能怎么样?

    “傻孩子呀,母亲让你做的事情才是真正能保住你保住田氏一族的事情。”

    田季安一愣,感觉心中有些东西被触动,有些东西距离破茧而出就只剩下了最后的一层窗户纸。

    而嘉诚公主则在最合适的时候为田季安答疑解惑。

    “提前将魏博六州之内的壮男、丁女征召,就使得民间失去了青年有力之人,可以避免有些有心之人扇动这些青壮叛乱,取消掉地方动乱的根本。”

    “从各处、各地、各方力量搜刮粮草、辎重以及其他补给,那么北伐大军抵到的时候,就可以不必长途跋涉的运输粮草。”

    “可是,母亲,根据斥候传来的消息,郭戎似乎从整个河南道、江南道所有的府库调拨了几十万石粮食、更准备了海量的……”

    看着带着疑惑的田季安,嘉诚公主带着一种慈爱的目光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就是凡人和智者的差距。

    悟性足够的人,在自己提出粮草这一点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明白了这前后的关联了。

    “季安还记得孙武子是怎么说粮草的么?”

    “孙武子?”

    田季安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嘉诚公主说的应该是孙武子的那本兵书。

    虽然田季安只是养子,但是嘉诚公主作为养母却是尽心尽责,该接受的教育没有任何缺失,该读的书也没有遗漏。

    因为本身性格、资质的限制,虽然没有如同嘉诚公主所期望的一样成为一代雄主,但是至少恭敬,谨慎,中规中矩算是对田季安稳妥的定义。

    如果放在和平时期,作为一个合格的节度使绰绰有余,只可惜田季安生逢乱世。

    《孙子兵法》虽然没有什么具体的战例分析,也没有具体的指导内容,但是其在军事和政治领域却有难以估量的意义。

    所以,《孙子兵法》自然也在嘉诚公主为田季安拟定的必读目录之中。

    紧接着,田季安开始在脑海中疯狂的搜索《孙子兵法》中的内容,良久之后,一段话映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忌杆一石,当吾二十石。”

    “哎,其实哪句话,不重要,重要的是粮食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有嫌多的?”

    “就算陛下不需要,郭戎也不需要,难道就李纯这位皇帝就不能将这次被你搜刮的粮草赏赐给魏博的军民么?难道还有什么能比这种行为,更使得皇帝深入人心么?”

    “至于对那些豪族、门阀,你以为那些家伙真的是什么好东西吗?那些只不过是寄居在这片土地上,敲骨吸髓,吃肉吸血的虫子而已,他们的声名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不仅大唐了,忘记都在想尽办法产出这些措施,祝您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体验师,既然你不都在为这些寄生在自己身上的蛀虫而烦恼吗?”

    “傻孩子,你要知道,能决定你生死的,不是那些普通人,不是那些看起来风光无比的豪族,门阀,能决定你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那位从长安来到河南,御驾亲征的皇帝!”

    话说到了这里,就算是傻子也能够明白嘉诚公主的意思。

    田季安算不上聪明人,但是,也绝对不是傻子,自然可以明白这一切,更重要的是,田季安感觉从嘉诚公主的解释中找到了破开自己思维之茧的办法。

    没有回应嘉诚公主的解释,田季安皱起眉头,集中精神,开始认真的思索嘉诚公主所讲的每一个细节。

    紧接着,梳理清楚之后,田季安开始按照嘉诚公主的讲述模式开始复盘这一切。

    田季安突然陷入沉思之中,给嘉诚公主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田季安的孝顺那是母庸置疑,从礼数到行为几乎是无可挑剔,如果说嘉诚公主真的有什么遗憾,那就是田季安太过于听从安排,缺少自己独立的思考。

    对于眼前,田季安的变化,嘉诚公主是带有一份期望的,而这也是她今天拖着疲惫的身体教导田季安的原因。

    这深夜的庭院,嘉诚公主就这么静静的望着沉思中的田季安。

    大概半刻钟的时间,按照嘉诚公主的思路一点一点的完成复盘之后,田季安感觉自己脑海中那一层茧似乎直接碎裂开来。

    这一刻,感觉自己的整个思维模式发生了一场天翻地覆的变化,田季安终于知道自己的养母为什么会如此的睿智,为什么会如此的全知全能。

    抬头看向眼前的嘉诚公主,昔日的嘉诚公主是多么的光彩照人,而妾氏出身的母亲刚刚去世的时候,自己是何等的弱小,无助。

    而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嘉诚公主的容颜和光彩已经不再,但是这位养母却给自己所能接收到的一切,这一刻,田季安充满了感激。

    田季安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任何话语都无法表达自己的对这位养母的感激。

    因为现在的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母亲最希望看到的是什么。

    随即,田季安恭恭敬敬的起身,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给嘉诚公主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这样一个礼节会让自己的母亲明白自己的感激,至于剩下的,则要看他自己的行动了,毕竟,在他看来,行动才是最好的语言。

    面对田季安突然而来的大礼,嘉诚公主坐直了身板,安安稳稳的承受了下来,因为她知道,她受的起。

    等田季安礼成重新跪坐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嘉诚公主轻轻的询问道。

    “懂了?”

    “是的,母亲大人!如果孩儿没有想错,母亲让孩儿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朝廷的北伐大军做好准备。”

    嘉诚公主没有说话,但是她脸上的笑容无疑就是对田季安最好的鼓励。

    “征召、强征壮男、丁女如此,征收、强征粮草、资源如此,削弱、铲除豪族、门阀如此……”

    一边思考,一边继续说了下去。

    “母亲说过,能决定孩儿以及整个田氏家族生存的人不在于其他人,只在于陛下的一念之决。”

    “根据斥候所探查到的消息,北伐大军中各路都以朝廷新编的禁军为先锋,孩儿过去对禁军的精锐不以为然,然而郭戎带领区区几万禁军,竟然将几十万河北精锐全歼,而今孩儿对禁军的战力已经不再有任何怀疑。”

    “孩儿曾听说过禁军的战兵可日行六十里,这样行军的速度如此之恐怖,对于后勤和补给的要求也定然庞大,若是平日,以北伐大军的准备或许可以满足,但是要知道他们的补给全部放在了大河之南,所以想要在第一时间将这些补齐何其艰难。”

    “然而,通过孩儿下令所执行的这一系列的行动,等到朝廷的北伐大军,或者说陛下御驾亲征的大军抵达魏博之时,大军所需要的一切无论是人力、财力、物力都已经准备就绪。”

    “以禁军之强悍,在不需要担心后勤和补给之后,若禁军还能保持日行六十里的速度,最多七八日就可以抵达成德镇!”

    “孩儿以为,王承宗以及成德镇军,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朝廷的北伐大军区区七八日就可以兵临城下。”

    “届时,即便不能一战而下,至少也可以让成德军处于手足无措之下,无论是强攻、劝降还是智取难度都要降低不少。”

    “而且……”

    “而且什么?季安前面说的不是很好么?”

    “是,母亲大人,孩儿对郭大将军了解不多,只知道周围大将军喜欢走正兵,摆战阵。”

    “不错!”

    嘉诚公主嘉许的点了点头。

    “但是,我河北的镇军并非酒囊饭袋,就算禁军实力再强也绝对不可能以一敌十,但是,禁军却真的只靠几万人将三镇几十万大军全歼,所以……”

    “所以我认为这位大将军以正合只是表象,就如同昔日郓州之战,郭大将军率领先皇卫军大张旗鼓的吸引了平卢精锐的注意力,然而,李愬却利用暴雪之机,一日一夜强行军二百里,硬生生的杀到了郓州城下。”

    “我河北几十万大军覆灭之时,若禁军北上,毫无防备之下,我魏博镇定然毫无还手之力,但是禁军并没有进攻,反而大张旗鼓的修整,给了我们准备的机会;虽然我在母亲大人的指导之下做了一定的防御,但是在大河两岸根本就没有设防,这一点孩儿相信朝廷定然知晓,如果朝廷的兵马想要渡河根本就没有任何阻拦。”

    “这两处原本都是朝廷的机会,但是郭大将军却摆开阵仗,就连陛下也开始御驾亲征,让错失机会变得合情合理,这一幕和昔日郓州之战之前何曾相似,所以……”

    原本只是笑容,然而听到这里,嘉诚公主脸上的笑容掩去了一些,带上了田季安很熟悉的那种严肃和认真。

    片刻的思索之后,嘉诚公主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这一次笑容更加的灿烂,她知道田季安会停顿不仅仅是给自己一个思考的时间,更是这个孩子心中还不太确定自己的推测。

    “所以,我儿的观判断是什么,不要顾虑,大胆的说出来就好,或许我还可以替你参详一番。”

    嘉诚公主的话显然给了田季安一种莫大的支持。

    “孩儿以为,声势浩大的渡河只是羊攻,其目的就是掩盖真正能攻击在三镇七寸之地的绝杀!”

    “啪!啪!啪!”

    伴随着掌声嘉诚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我儿在担心什么呢?”

    “如果孩儿的推测成立,那么会不会让陛下、郭大将军感觉棘手,孩儿是否应当提前派人渡河……”

第443章 清虚子?

    “如果孩儿的推测成立,那么会不会让陛下、郭大将军感觉棘手,孩儿是否应当提前派人渡河……”

    田季安的语速不快,然而语调却非常的坚定,从容不迫,这一次,嘉诚公主的脸上带上了一种看着自家傻儿子长大了的欣慰。

    “至于是否渡河,就由季安自行决断即可,季安可以继续说下去。”

    “好的,母亲的人,这是否派人联络本就孩儿临时想起,稍后孩儿会认真思考一下,无论是否派人都会提前请母亲的人决断。”

    “刚才孩儿说到……,除却对战场的影响,通过母亲的人之前的指导,所有有可能威胁到大唐的力量要么被征召了起来,要么被控制了起来,要么被彻底铲除,等到北伐大军抵达之后……”

    说到这里,田季安稍稍停顿了一下,略有所思之后,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摇了摇头。

    “孩儿突然觉得之前对于那些豪族、门阀太过仁慈了,与其留下这些未来可能的隐患,不如……”

    “不如什么?”

    “母亲大人,事既然已经做下了,屠刀已经提起来了,人已经杀了,声名已经狼藉了,那何必再留什么底线,将整片土地上所有的隐患彻底肃清,等北伐大军和陛下抵达的时候,直接接收一片纯净,无暇的土地岂不是更好?”

    “这些所有的行为之中,承受骂名的都是孩儿,但是最终受益的都是朝廷,都是如今准备御驾亲征的陛下,只不过如果朕的到哪一步,”

    “孩儿相信陛下不会亏待对大唐有功之臣,但是孩儿不想连一个说话和便捷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恐怕需要母亲大人为孩儿周旋一二。”

    嘉诚公主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话,毕竟做的再好,也许要有一个说话的机会,否则,万一一句话都来不及解释,直接被卡察了,那可就太亏了。

    “不过,其实孩儿还有一个问题,非常好奇。”

    “季安啊,但说无妨。”

    “记得儿时起,母亲的人就一直在说长安,大唐已经彻底的腐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在此刻突然对长安,有了如此的好感?”

    听完田季安这最后一个问题,嘉诚公主的眼中再次闪过一抹光芒。

    “腐朽?没错,曾经我所认识的那个朝堂,确实已经腐朽了,那个长安已经堕落了,那个大唐已经烂到了根里,已经烂得无可救药,只不过……”

    “我现在发现,一颗新的枝芽已经从腐朽的,基础之上,重新长出,而且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孩子啊,是时候睁开眼睛,好好的看一看如今的大唐了,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很想再回一次长安,看看如今长安城的变化,看看如今充满朝气,红日初升的巍巍大唐!”

    二十多年来,田季安从来没有看懂过自己的的养母,然而在这子夜,田季安感觉自己第一次读懂了这位母亲。

    他感觉,养母潜藏在心领深处的某些观念、想法被彻底的激发了出来。

    一位对大唐失望透顶的大唐公主。

    一位对大唐失望透顶,但是心中又期望大唐可以重现辉煌的大唐公主。

    一位对大唐失望透顶,但是心中又期望大唐可以重现辉煌,所以怀着和亲心态下嫁的藩镇的大唐公主。

    嘉诚公主带着什么目的来的,对田季安不重要。

    嘉诚公主来到魏博想要做什么,对田季安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自己最惊恐,最无助,最需要要靠的时候,嘉诚公主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守护着自己,保护着自己,教导着自己。

    对田季安来说,嘉诚公主就是费尽心血,严加管教,抚养长大,视如己出的母亲。

    既然那是母亲的希望,那就等同于是田季安的意志。

    稍稍思索确定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之后,田季安起身,躬身行礼,同时坚定的声音传出。

    “孩儿这就回去,命令魏博所属各部、各州、各郡、各县掌控好属地的局面,防止任何意外产生,同时,我会派牙兵封存好武库和府库去保军械和辎重完备,扫荡那些还活着的豪族和门阀,消除他们趁机犯上作乱的可能,顺便彻底铲除威胁平静的隐患,等到朝廷大军抵达之后,即刻开城投降。”

    嘉诚公主一边说,一边点头,直到最后,听到田季安要直接派遣魏博牙兵扫荡剩余的豪族和门阀的时候,微微皱起额头,脸上挂上了一丝澹澹的忧愁。

    “季安,那些门阀,似乎已经没有合适的理由了,要小心,不要被他们抓住了把柄。”

    对于母亲的关心,田季安的脸上带上了自信的笑容,随即双手撑起,再次向嘉诚公主一礼。

    “这些豪族从来不会在意朝廷的法度和大唐的法纪,找出问题怕不是要太简单,虽然现在没有直接的证据,其事体莫须有。”

    虽然今天田季安已经给了嘉诚公主巨大的惊喜,但是莫须有三个字的出口,还是给了嘉诚公主难以想象的震惊。

    莫须有,或许有吧,或许没有吧……

    人还是那个人,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但是嘉诚公主确定,田季安在不经意间真的实现了自己的蜕变。

    对于田季安嘉诚公主视如己出,并付出了无数的心血,然而田季安的成长却和自己的期望值相去甚远。

    如果田季安先天不足也就罢了,问题是自己的夫君田续的才智并不差,在嘉诚公主的眼中甚至不亚于田季安的祖父,初代魏博节度使田承嗣。

    田季安的生母嘉诚公主见过,虽然才智算不上多么突出,但是也算灵巧,进退有度,在田续的妾氏中也算是最出类拔萃的。

    按道理来说,这样两个人生出来的田季安资质和悟性不应该太差,至少不应该比普通人差。

    然而事实上,学识、才智、判断、眼界、决断连一个合格的节度使的门槛都达不到,就连中人之姿都显得勉勉强强。

    如果说,昔日的田季安有什么优点,那就是听话和孝顺。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嘉诚公主做过一个推测,“四王二帝”之乱后,关于魏博继承人,田氏经历的血腥的内乱,就连田季安的生母都险些死在这些内部的动乱之中。

    田季安的生母虽然侥幸生还,但是受惊过度之下却落下了重病。

    田季安虽然在那场田氏内部的浩劫中没有受伤,但是以当时田季安四五岁的年龄,显然是受到了剧烈的刺激,以至于出于自保的考虑,封闭了心灵。

    嘉诚公主失神的瞬间,田季安将自己的计划告知完毕之后,拱手行礼,拜别。

    “母亲大人请放心,孩儿绝对不会辜负母亲大人的期望,等战事结束,孩儿愿意陪同母亲大人一同返回长安。”

    说罢,田季安转身离去。

    看着田季安离去的背影,嘉诚公主也是感慨万千,自己抚养长大,投入了无尽心血的孩子,终于摆脱了那种桎梏,彻底脱胎换骨了,一种我家有儿终长成的感觉充满了嘉诚公主的内心。

    突然之间,嘉诚公主内心一阵季动,一个不太坚决的想法突然从脑海中闪现了出来,既然田季安一夜蜕变,那么……

    就在田季安马上就要走出宅院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嘉诚公主的声音。

    “去找一下清虚子道长吧?”

    田季安是一脸愕然,

    “清虚子道长?”

    “是的,等你真的做好了决定,去找清虚子道长吧,把你所要做的告诉他,好了,去吧。”

    清虚子道长的医术很厉害,这一点田季安承认,否则也不能把命悬一线的嘉诚公主拉回来。

    清虚子道长对自然的感悟、养生之术、炼丹之术、剑术甚至房中之术都有相当的研究。

    但是,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清虚子还擅长军略和政事。

    某一瞬间,田季安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接着最大的一种可能出现在田季安的脑海中。

    虽然这个时代平均年龄不高,但是那是普通人。

    嘉诚公主这可是大唐的最顶级阶层,而且嘉诚公主没有生育所以不需要接受那一道鬼门关,按道理来五十多岁不应该是她生命的终点。

    结合刚刚了解到的心愿,田季安曾经疑惑的东西也豁然开朗。

    母亲很多年之前就已经对大唐心灰意冷,甚至说过此生不履长安。

    从那时候开始,嘉诚公主内心的封闭,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同时再也不愿意接触外面的事物,根本就没有人会可以把外界的情况告诉她。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间对于大唐重新燃烧起了希望,甚至想要亲自回到长安去看看,这可太反常了。

    这中间唯一的变量恐怕就是这位清虚子道长。

    突然云游到了魏州,正巧来到了府邸,恰好把命悬一线的母亲救了回来,顺势就被自己挽留在了府邸之中……

    一件两件是巧合,这是有可能的,但是所有的这些都巧合到这种程度,田季安不相信这世间有如此的巧合。

    “真的没想到啊!”

    发出了一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叹息之后,田季安改变了原本计划的方向,则转身直接朝着清虚子所在的宅院而去。

    去的时候气势汹汹,然而真正的走到地方,清虚子却有了一些犹豫。

    然而下一刻,田季安自己笑了,清虚子有问题母庸置疑,,自己营已经答应了母亲,清虚子纵然有问题,又能如何?

    更有甚者,以当时母亲的身体状况,如果不是他的妙手回春,母亲或许早就驾鹤西去了。

    如果,清虚子真的和朝廷有联系,正好省了自己的的事,不再需要挖空心思,专门派人去联络朝廷的兵马。

    随即,田季安轻轻的叩响院门,清虚子柴老道的声音随之传来。

    简单的两句问询,确定了来人是田季安之后,清虚子也是微微一愣。

    在大战来临之际,这位魏博节度使在深夜突然到访,确实出乎了清虚子的预料,但是清虚子却坦然的打开院门,大大方方的请田季安入内。

    对于清虚子来说,自己的使命早就已经完成,从自己这里传出去的情报已经帮助郭戎歼灭了叛军的主力。

    至于自己的研究和衣钵,也早就有了传承者,肖俊鹏那帮小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自己早就没有了任何的遗憾。

    随着清虚子进入房间之内,借助房间内的烛光,田季安可以看到几桉之上零零散散的摆放着一些纸张。

    “不知道,大师这是……”

    看到田季安的目光集中在几桉之上,清虚子呵呵一笑。

    “原本应当打坐修行,但是最近几日有些心浮气躁,故而将之前在观中研究的一些东西拿了出来,思量,研究一下,聊以自慰,使君请坐!。”

    清虚子坦荡,田季安也没有故意做作,随即跪坐在了几桉之前,随即伸手指向了那一摞纸张。

    “哦,大师,不知道,是否可以一阅?”

    “无妨,使君请自便。使君深夜亲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时间恐怕不会太短,老朽先去烧水,沏上一壶茶,再与使君对谈,如何?”

    “善!”

    很快,柴老道安安稳稳的取出了一个小炭炉,这个小炭炉田季安认识,这是母亲下架魏博之时的陪嫁之一,没想到母亲竟然把这东西都赠送给给了这清虚子。

    片刻的惊讶之后,田季安拿起了几桉之上的纸张,一边走马观花的查看执掌上的内容,然后田季安发现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是组合起来,却看的田季安一头雾水。

    毕竟,让毫无化学和火药常识的田季安了解黑火药的配比成分就太前人所难了,正在田季安茫然的时候,却被正在倒腾活路和茶叶的清虚子吸引了。

    原因无他,取水,烧水,取茶,泡茶,洗茶,饮茶,则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整个过程之中田季安甚至感觉到了一种特有的美感。

    因为嘉诚公主的原因,清虚子在田季安眼中本就相当神秘,而这一套行云流水,则为本就神秘的清虚子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第444章 贫道就是奸细

    道士,相比较普通人本就有一些神秘的色彩,只要形象和作风不是太差,几乎是自带一份仙风道骨。

    柴老道这种年龄够大,资格够老,须发够白,后台够硬,脸皮够厚,丹术够绝,医术够高,更是其中的典范。

    本就很神秘的清虚子,经过了这一轮无心之举带来的加持之后,身上笼罩的神秘色彩更加的浓郁。

    嘉诚公主只是嘱咐了田季安一句把要做的事情告诉清虚子,换做以前,田季安肯定会老老实实的,不打折扣的按照养母的吩咐完成任务。

    然而,嘉诚公主忘记了,今天田季安已经发生了蜕变,自己的嘱咐田季安依旧会不折不扣的完成,但是在完成的基础之上会增加上自己的考量。

    就比如,为了确定柴老道的身份,田季安已经考虑好了提前进行一轮试探,在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之后,再完成嘉诚公主的要求。

    茶这东西,出现的历史很早,但是茶树的大规模种植,茶的大范围开始被饮用却是从隋唐时代开始。

    虽然喝茶的人很多,但是事实上,普通人根本就没有资格接触到茶,毕竟对于忙于生计的百姓既没有经济,也没有喝茶的欲望。

    只有那些有钱,有闲,追求高雅,追求艺术的人才会去研究如何喝茶,而达到这样的门槛最起码也需要是寒门。

    同理的,越有钱,越有闲,越追求高雅,越闲的蛋疼的人才会去研究所谓的茶艺和茶道。

    从这个角度来推断,茶艺的巅峰要么在皇宫,要么在大唐的顶级豪门,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一个道士的身上,尤其是是一个擅长医术,擅长道术,擅长丹术的道长身上。

    然而,眼前清虚子突然表现出的行云流水,带有浓浓艺术感的茶艺,却让田季安不太敢贸然试探了。

    两人对坐之后,场面一度显得相当的尴尬。

    就在田季安,因为柴老道身上的神秘感而有些不太确定要不要进行试探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清虚子柴老道,也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这位深夜到访的魏博节度使。

    毕竟,现在的时间太过微妙了。

    齐装满员,士气旺盛的北伐大军已经准备就绪,发下诏书要御驾亲征的皇帝也已经抵达了河南道。

    成德和卢龙那边的情况,柴老道不太清楚,几个月的潜伏,柴老道对魏博节度使府邸,对魏州城,对整个魏博镇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

    如果没有最近这半个月的一系列政策变动,哪怕只依靠魏博牙兵,魏博镇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但是,最近这一系列的行动太过狠辣,经过这一轮洗礼,饶是对军事一窍不通的柴老道也知道,这一切已经彻底抽空了魏博的基础。

    对于大唐来说,对于北伐大军来说,胜利就在眼前。

    对于柴老道来说,从借机潜伏在田季安府邸的时候,柴老道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只不过,生命对于每个人都只有一次,如果有机会,谁又真的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尤其是是,柴老道发现这位节度使并没有带兵,也没有派人把自己抓起来的时候,心思就更加的活络起来。

    看着田继安有些犹豫,主动的打开了话题。

    “说起来这一整套茶具可以说是宫中的精品了,我听令堂说起过这是将作监的大匠的作品。”

    “哦?”

    田季安知道这套作为嘉诚公主陪嫁的茶具,但是对于这东西的渊源确实还不太清楚,随即注意力也被柴老道所吸引。

    “没错,我仔细检查过……,说起这茶……”

    原本只是想打开话题,但是说着说着,柴老道自己渐渐进入了状态,陷入了曾经的回忆。

    “那时候,贫道还在终南山……贫道年轻气盛,师父、师伯、师叔、师兄弟劝说我是置若罔闻……掌门师兄建议我在闲暇的时间饮茶、品茶、用茶,以茶来慢慢的磨炼自己的心性……”

    “直到后来,我终于惹下大祸,不得已离开了终南山,开始在天下云游,使君知晓贫道的医术还算过得去,偶然……,心境的变化之后……数年之后再次饮茶,按照掌门师兄的指点,我尝试着……结果品味出了这茶之三味,从那时候开始,我方才知道这人生如茶……”

    一个人说,一个人听,整个房间之内显得无比和谐。

    田季安知道母亲喜欢喝茶,但是他却不喜欢茶中的那份苦涩,今天听到了柴老道的话之后,端起了手中的小杯子,感受着杯壁传导而来的温热,将茶送入口中,按照柴老道所说的开始品茶,果然品味出了不同的味道。

    “令堂在得知我喜爱茶艺之后,便将这茶饮暂时送给了我……,”

    柴老道一边回味,一边沉淀,彻底沉浸在自己的状态之下,而田季安也在柴老道堪称自述的话语中渐渐的找回了状态,对于柴老道也有个更深的了解,更重要的是他意识到了一点,无论柴老道是什么身份,目的是什么,但是在客观事实上,都挽救了嘉诚公主

    “区区茶饮,茶具而已,若非道长出手相救,我母子恐怕早已经天人相隔,不瞒道长,之前我刚刚从母亲那里过来,不知道母亲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柴老道微微点了点头,稍稍思索了一下,说道。

    “令堂的情况使君不必太过忧虑,令堂的病情早就已经得到了控制,最近的两个月主要是贫道在帮助令堂调理身体,而且从现有的状态来看,令堂的恢复状况相当不错,依贫道之见,最多再有半个月的时间,令堂就可以完全的恢复健康。”

    “不知道,日后,关于家母,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这个,使君真的不必如此过分的紧张,令堂的病症其实更多的是心结,只要能够保持心情舒畅,一切就无大碍。”

    确定了嘉诚公主的情况,田季安内心的最后一点犹豫也彻底消失,随即正身,拱手,朝着柴老道说道。

    “有些东西,其实道长应该知晓的。”

    “???”

    刚才还说着嘉诚公主的身体状况,突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蹦出这么一句话,饶是柴老道也是一脸懵逼。

    如果有可能,柴老道很想直接问一句,我应该知道啥?

    好在,田季安心中本就不多的恶意,也已经彻底消失,没等柴老道明白过来,田季安已经把自己挖的坑埋上了。

    “一念之差,田某和魏博已经成为了逆反之臣,忤逆之罪,大略是不可饶恕的,战场上的情况,道长知晓一些,但是恐怕不会特别了解。”

    “朝廷的大军在大河之南已经准备了接近两个月的时间,近百万大军,而且陛下也已经抵达河南,准备御驾亲征,而我魏博镇的军力已经在河南全军覆没,整个魏博除了一万牙兵,几乎没有了任何抵抗之力,可以说朝廷的大军北上之日,就是我魏博覆灭之日。”

    “魏博镇一旦覆灭,我田氏能有几人存活尚不可知,道长救家母于危难之际,对我有大恩,我实在不忍心让大师因为我前世受到连累。”

    “根据我的了解,朝廷的兵马应该很快就会渡河北上了,所以……”

    说到了这里,柴老道古井无波的脸上挂上了一抹无法掩饰的惊讶。

    说实话,田季安所说的东西,柴老道知道的其实差不了太多,他之所以惊讶更多的是对于田季安所表现出的态度。

    “为了避免道长受到牵连,我已经在安排人手,趁着今夜,将道长送出魏州,至于离开魏州城之后,恐怕就要依靠道长一人了,毕竟,万一朝廷的兵马北上,没有我魏博牙兵保护道长或许更安全。”

    听到最后一句话,柴老道会心的点了点头,这是符合自己对田季安认识的。

    从借助给嘉诚公主看病为理由进入节度使府邸之内,柴老道已经在田季安的府邸留住了三个多月的时间。

    三个多月已经足够柴老道了解田季安的性情和品格了。

    说心里话,柴老道其实很喜欢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但是孝顺、恭谨的年轻人。

    哪怕田季安参与了谋反,并且成为了叛军的主力,但是,这并没有让柴老道对田季安产生恶感,

    因为,柴老道能看出在田季安的治理之下,魏博六州算不得特别富庶,但是整体的光景还算不错,百姓也相对安定。

    近期田季安确实发布了一系列看起来丧心病狂的命令,但是根据柴老道对田季安和嘉诚公主这对母子的了解,能做出这种疯狂、血腥、毫无底线、倒行逆施命令的大概率不是田季安,而是那位在自己的用心照料和维护之下,恢复了相当程度健康的嘉诚公主。

    因为,柴老道相信,能在大唐能肆无忌惮,毫无底线,甚至倒行逆施的,只有李氏的皇族,而整个魏博节度使府邸内的皇族也就只有一个嘉诚公主。

    关于嘉诚公主,柴老道只能说这个女人太恐怖了。

    奸细、细作、间谍一类的东西,无论在哪个时代,什么地方,都属于最不受欢迎的一类,一旦被发现,直接斩首都属于运气好的,什么腰斩、五马分尸、凌迟都不会稀奇。

    柴老道自然没有活够,也不想体验生活。

    为了防止身份的暴露,进入节度使府邸之后既没有刻意搜索,也没有刻意打听各种信息,更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而是老老实实的谨守本分,用心替嘉诚公主治病,调养。

    然而,柴老道敢确定,嘉诚公主脱离危险之后,认真看向自己的第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奸细的身份。

    当时那种充满寒意、冰冷、血腥的眼神,直接刺穿了柴老道的心灵。

    那一日,明明是盛夏时节,但是被嘉诚公主瞪了一眼之后,柴老道整个人如坠冰窟,也就是如今的柴老道定力比较足,换一个定力稍微弱一点的,恐怕当场就要被吓得精神失常,大小便失禁。

    那一日,柴老道感觉自己死定了!

    然而,后面的发展却出乎了柴老道的预料,嘉诚公主什么都没有做,而是继续让柴老道为她针石治疗。

    随后,随着病情的缓和,身体状况的改变,以及对柴老道的了解加深,有一天,嘉诚公主将她做真爱的那套茶具送给了柴老道。

    柴老道知道,那是感谢,同时也是警告,明白了嘉诚公主的提示,柴老道继续按部就班。

    而看到了柴老道几乎没有任何影响之后,嘉诚公主开始将柴老道当成了了解整个大唐变化的窗口。

    柴老道能感觉到今天晚上的田季安比平素有变化,但是骨子里的东西是不可能改变的。

    想想昔日嘉诚公主唯一一次表现出本质上血腥而残忍的那个眼神,这种不留底线,倒行逆施的决定不是嘉诚公主定下的才怪。

    既然田季安愿意主动将自己送出魏州,柴老道自然不会拒绝,毕竟田季安说的话没错,真打起来的刀剑无眼,万一自己被误伤了就亏大了。

    但是,就在柴老道准备回答的时候,嘉诚公主那道冰冷而残酷的眼神再次划过脑海,柴老道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使君说,之前刚刚见过令堂?”

    “是的,道长,我正是从家母之处而来。”

    “那将贫道送出魏州,是令堂的决定么?”

    “母亲?”

    “嗯。”

    “不不不,道长误会了,先将道长送出魏州是我的想法,至于母亲的要求……”

    田季安的想法,为了避免尴尬,自己要做的事情等送到城外再说比较好,自己没问的,柴老道却问了出来,一时间有些犹豫是先送出去,还是先告诉。

    殊不知,田季安的这一个停顿,使得柴老道原本已经放松的心脏再一次紧张起来。

    “哎,无妨,顺序而已,母亲的想法是让我把我想要做的事情告诉先生。”

    “使君要做的事情?根据令堂的要求?”

    “是的,或许会关系到整个魏博六州百万军民。”

    “那……”

    “道长不要着急,原本不想询问,但是现在道长既然已经提及了,我也就问一下,敢问道长到底是什么人?”

    盯着田季安的眼睛看了好半天,没有看出任何杀气之后,柴老道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开口道。

    “贫道自然是终南山的道士,当然,贫道也是禁军的奸细。”

第445章 百万雄狮过大江

    奸细!

    这老头子果然是奸细!

    虽然心中有思想准备,但是田季安的心中闪过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心酸和无奈。

    反叛反了这么久,打仗打了这么久,结果,人家的细作一直在自己的老巢!

    这不就等于单向对朝廷透明了么,这还打什么仗,反什么叛!

    再往深里说一点,就这样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如果柴老道清虚子想对自己动手,自己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更让田季安无语的是,这细作还是自己专门请进来了,费了好大劲才留下的,这TM跟作死有什么区别……

    换做三个月之前,甚至两个月之前……

    然而,这个念头仅仅闪过了一瞬间就被田季安掐死在了萌芽期间。

    就算当时就知道了,自己大概率也不会要他的命,更不会凌迟什么的,大概率就是将柴老道软禁起来,让他无害化也就是了。

    至于现在,那就更不可能了,为了泄愤干掉柴老道毫无意义。

    相反,因为柴老道的存在,有了一个直接和河南边沟通的方式,省却了专门派人联系的麻烦。

    而且,田季安之前的一番了解并不是没有价值的。

    同样是细作,细作和细作并不是完全相同的,高层次的细作所能起到的作用远非普通的小间谍所能。

    相比较嘉诚公主,田季安和柴老道的接触其实并不算多。

    严格说起来,今天之前,田季安对于柴老道的了解仅限于柴老道是一位医术不错,医德不错,博学多才的老道士。

    柴老道无论在道门还是在民间,都有一些影响和身份,但是身份和影响到底到了什么程度田季安就不知道了。

    除此之外,柴老道的其他信息,包括出身,来历,和朝廷的关系这些东西都不了解。

    偏偏,这些田季安原本不了解的东西,才决定了柴老道到底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这才是田季安在已经有猜测的情况下,依旧首先选择试探的原因。

    好在,这一番交流没有白费,能把以柴老道所表现出来的素质和能力,终南山正统道门的出身,而且在道门中地位也不低。

    这样的身份,如果柴老道愿意,绝对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所希望传达的信息传递到河南。

    经历了最开始的无奈和懊恼,田季安将一切一切理顺清楚。

    在柴老道眼中,自己自报身份之后,田季安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接着开始阴晴不定,直到最后田季安最终发出了一声充满无奈的叹息。

    “道长可是把我害得好惨啊!”

    “这~”

    “原本我还不理解母亲为什么让我前来,但是知晓了道长的身份之后,一切豁然开朗,有了道长的存在,会省去太大的麻烦。”

    “不知道使君所说的是?”

    “道长应该知晓最近由我所下达的命令吧。”

    “是的,使君”

    “其实……”

    花费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田季安将自己之前所思所想,前前后后的所做作为,后续的计划和安排,以及对于自己和嘉诚公主的期望告知柴老道。

    听完弄这些,原本已经一身轻松的柴老道突然感觉身上的责任重大,紧接着柴老道的脑海中闪过了北伐的日期,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使君的心意我懂了,但是这一切时间好像来不及了。”

    “怎么?”

    “如果我没记错,大将军那边送来的信息中说的北伐大军渡河日期就是明日的清晨。”

    田季安:……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子时已经过了,一时间头皮也有点发麻,反倒是柴老道突然握紧了双手,在田季安有些疑惑的目光中轻轻的活动了一下肩膀。

    “使君,为今之计,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其他的计划取消吧,最好现在就派出信使,前往魏博各州、各郡……使得州县第一时间放弃抵抗,至于使君的计划、想法和期望,就交给老朽吧。”

    听到声音,田季安将目光投向柴老道,然后从柴老道那苍老的面庞上看到了一种释然的笑容。

    还没等田季安说什么,在田季安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柴老道的身体开始微微晃动,下一刻全身的关节都开始啪啪作响。

    刹那间的功夫,田季安却从柴老道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浓浓的肃杀之气。

    一时间,田季安眼睛瞪大,嘴巴张开,伸出手用一种指向了柴老道。

    “道长,你身上这……”

    一时间,田季安发现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柴老道。

    作为天下强藩的首领,田季安的手下军将颇多,不少军中宿将的身上都会萦绕着大量的杀气。

    柴老道的身上也有,但是又和那种军中宿将身上纯纯的杀气和血腥气息并不是完全相同。

    看着田季安目瞪口呆的样子,柴老道只是呵呵一笑,一边舒展筋骨,一边说道。

    “如今天下动乱久矣,早年贫道游历天下,总要有一些傍身之术,贫道出身终南山,所承袭之术自然也从山门而来。”

    说着,柴老道的身体开始有节奏的运动,身体的重心下降,目光中也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杀气。

    看在田季安的眼中,如同被一只斑斓勐虎死死的盯住,让田季安动弹不得。

    下一刻,一记罡拳从田季安的眼前挥过,紧接着柴老道整个人以一种勐虎下山之势,一跃而下,霎时间罡风猎猎。

    虽然对着目标不是自己,但是田季安依旧心有余季,直到这一套罡拳完毕,柴老道稳定身形,心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胸腔之中,田季安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浸透。

    没办法,杀气实在是太祖了。

    昔日肖俊鹏和芦孝兵找到柴老道之时,芦孝兵就从柴老道的身上感受了同样浓浓的杀气,而且芦孝兵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柴老道的对手。

    事实证明,田季安的感觉相当之敏锐。、

    完成了自己的热身,柴老道似乎突然神清气爽。

    “贫道这一套据说是传承自仙师扁鹊,扁鹊仙师有一套用来强身健体之术名为五禽戏,贫道所用便是从其中的虎搏术转变而来,请使君放心,贫道虽然有些年没有活动筋骨了,今天稍稍活动一下,状态依旧。”

    一刻钟之后,魏州城内寂静的兵营迅速忙碌了起来,大量精锐的魏博牙兵开始披甲持兵进入备战状态。

    两刻钟之后,魏州城内的街道上已经传来了一阵阵急促而坚定的脚步声,在不少地方,杀戮和血腥的气息已经传播开来。

    又是一刻钟之后,魏州城内的街道之上已经传来了阵阵马蹄之声音,巨大马蹄声不停的传来。

    同一时间,魏州城内的几座城门同时打开,进阶和一队队的信使拿着由田季安签发的手令直接夺门而出,奔向远方。

    这奔向远方的背影之中,就包括了一个须发全白的背影,整整一队十几名精锐的魏博牙兵紧紧的跟随在这身影的背后,迅速朝着西南方向冲去。

    两个时辰之后,一行人已经冲出了百里之外,抵达了大河北岸。

    此时此刻,大河南北风景迥异。

    大河以北,一切风平浪静,如同平日一样没有任何的区别。

    然而,隔江遥望,大河南岸数不清的星光点点,满满的星光可以延绵数里之外,仅仅从灯光就可以看出对面是一支庞大到了极点的大军。

    柴老道还好,只是发出了一声叹息,而跟随柴老道而来,担负着护卫以及保护任务的魏博牙兵们却一个个目瞪口呆。

    然而,一行人刚刚驻马,还没等牙兵们从震惊中回过神,十几名精锐的禁军侦察兵已经悄然的摸到了他们的身旁。

    人还没有感觉到,但是包括柴老道在内十几人胯下的战马却被禁军侦察兵们身上浓浓的杀气所惊,一个个开始焦躁不安。

    感觉到胯下战马的不安,柴老道轻轻安抚。

    然而安抚却毫无效果,非但不能让战马安稳,反而这些战马随着禁军侦察兵距离越来越近,而显得越来越焦躁不安。

    这一瞬间,柴老道恍然,下意识的朝着周围黑暗中环视一圈,只不过在伸手无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柴老道什么都没有看到。

    紧接着,在距离柴老道侧后方不到十步的地方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

    “口令!”

    听到这两个字,柴老道知道此刻围绕在他们身旁的就是传说中的禁军侦察兵。

    想到禁军那支让人闻风丧胆的侦察兵,柴老道也不敢再拖延,随即铆足了劲,朝着周围大喊一声。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狮过大江!”

    这句话从柴老道的口中说出,从人到马,感觉凝聚在身上那种巨大的压力在一瞬间消失。

    紧接着,回应的声音从柴老道正前方传出。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双方的口令吻合,柴老道悬着的那颗心彻底放下了,随即按照记忆中的口令继续对了下去。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间正道是沧桑!”

    口令完成,还没等柴老道好好的喘两口气,一名身穿轻甲的禁军突然出现在了柴老道的身前。

    “长缨军侦察营,第三独立侦察分队,排长,芦少祥。”

    一边说话,一边敬礼,这名叫做芦少祥的禁军军按照条例完成了程序上的通禀,等待对方的回应。

    然而一息、两息、三息……

    包括柴老道在内,马上的十几个人却毫无回应,原本已经降低戒备程度的禁军侦察兵们迅速提高警惕。

    随着这名叫做芦少祥的军校抬左手,包括柴老道在内,十几人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胯下的战马也再次开始焦躁不安。

    然而,战马虽然焦躁,骑兵虽然不安,却没有人做出什么偷袭或者反击的举动,看着这帮人茫然的表情,芦少祥皱起眉头,片刻的思索之后,做出了一个判断,这些人恐怕不是禁军所属。

    大概率应该是提前奉命潜伏在河北几批人员之一,再次开口。

    “你们是哪一部分,为什么不提前报备。”

    报备?

    听着长缨军侦察兵军校的责问,柴老道无奈的一笑。

    他之所以会知道识别口令,那是郭戎专门派人送去的,毕竟柴老道是一直潜伏在魏博军心腹地带的,大概率没有机会能够提前逃走。

    田季安不准备开战,但是郭戎还不知道。

    在郭戎看来,如果田季安选自玉石俱焚,作为魏博治所城高池深的魏州爆发大战的可能性极大。

    为了防止柴老道被误伤,才有了被专门送过去的口令。

    他只是个道士,又不是禁军的侦察兵,怎么可能知道禁军这些用来进行敌我识别的程序,只不过柴老道这种智商超高的家伙也已经从这简单的话语中,明白了所谓识别的意思,立刻模彷着对方刚才自报家门的模式开口道。

    “终南山重阳宫,道号清虚子,受芦孝兵将军委托前往河北,贫道的师侄肖俊鹏……现在有紧急情况,需要马上面见陛下或者郭大将军。”

    听到了清虚子的话语,芦少祥恍然,他不知道清虚子是何方神圣,但是消灭入寇的岛国人之后,被芦孝兵派去河北的道士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这些道士传回了大量的重要情报,为后续的战斗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而听到最后有紧急情况的时候,芦少祥更是不敢懈怠。

    “好,道长请放心,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同时尽可能的减少程序,不浪费时间,只有道长一人可以前往!”

    看了看身后全副武装被派来保护自己的魏博牙兵,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自己一个人容易控制,但是要带上身后这些人可就麻烦了,于是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听到柴老道没有反对意见,芦少祥也不再拖延直接开口道,“我立刻安排,小武!”

    “到!”

    伴随着声音,一名高大,但是年轻的禁军侦察兵迅速冲到了身前。

    “小武,你带你们班,护送这位清虚子道长渡河,直接到中军!”

    “是!”

    简单的部署和交代之后,魏博牙兵留在了河北,而柴老道则在一什侦察兵的护送之下乘船迅速南下。

    天亮之前,风尘仆仆的柴老道顺利的来到了长缨军的中军之中,听到了柴老道所带来的信息,一阵欢呼之后,兴奋地参谋们再次修改了方案。

    十一月初六清晨,在白马停留了一天的李纯在郭戎的护佑之下,检阅了第一批将在白马渡河北上的长缨军士卒。

    己时正时,一身戎装的李纯正式下达了北伐的命令。

    同一时刻,西起洛阳,东到济州,包括酸枣、白马、卢县、濮阳、禹城、历城在内近十个渡口,千帆竞逐,以禁军为主的十万兵马同时登船北上。

第446章 明修栈道,两路奇袭

    白马渡口,四万齐装满员的长缨军严阵以待,超过一百艘大小船只也已经整装待发。

    随着一身戎装、英气勃发的李纯的命令,数以千计的长缨军按照预定的安排,开始有序登船。

    一刻钟之后,数不清的白帆已经飘扬在了大河之上,放眼望去宽阔的河面之上满是满载了长缨军的船只。

    同一时刻,西起洛阳孟津,东到济州平陵,包括酸枣、白马、卢县、濮阳、禹城、历城在内近十个渡口,同时开始渡河北上。

    如果站在高空鸟瞰,可以看到整个大河的中游之上,千帆竞逐,以禁军为主的十万兵马同时登船北上,开启了大唐中枢进军河北,彻底将广大的河北、辽东重新纳入大唐统辖的进程。

    一身戎装的李纯独自一人站在大江之侧,静静的望着那数不清的船只、数不清的大唐精锐。

    乍一看这位年轻的大唐皇帝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但是仔细观察,紧握剑柄,青筋暴露,不停颤抖的左手已经将李纯心中的激动展现的淋漓尽致。

    在李纯身后大约三四步的地方,同样一身戎装的郭戎同样望着正在渡江长缨军出神。

    在郭戎身后大约一步的地方,长缨军的高级军校们正围绕刚刚被修改过的计划进行最后的讨论。

    太上皇李诵临终前为郭戎指定的副手张泰成,长缨军的参谋长罗中文,侦察营的老大李二牛,实战中步卒的前沿指挥者蒙乾,重骑兵的指挥者董嘉,后勤的大总管刘禹锡,长缨军火药大师肖俊鹏,工兵营的元老级别大老何芒正在不停的进行着交流。

    在这群高级军校的旁边,则围绕着整整一圈即将跟随郭戎出击的年轻军校,这其中就包括受到过李锐专门教导的,长缨军新晋的陌刀兵校尉林宇,出身卢龙边军,战场感觉极其敏锐的新晋骑兵校尉张云飞。

    郭戎的新任书记官杜从郁则静静的站在郭戎和这群长缨军军校的中间,不停的进行着记录。

    根据郭戎的说法,决定已经定下,不会进行变更,但是在出击之前,每一个人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有足够的意义,每解决一个,就等于为胜利增加了一分胜算。

    在他们身旁,一排又一排身披重甲,全副武装属于左金吾卫的士卒严密的将他们保护起来。

    就这样,有人看,有人望,有人说,有人听,有人守,整整一刻钟之后,第一艘渡船顺利的抵达了大河的北岸。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预计登陆的地域已经被提前渡河的长缨军侦察兵筛查过了无数遍,但是长缨军的士卒没有任何的懈怠,一切的一切,完全按照郭戎计划中真正的抢渡而来。

    毕竟,这种大规模的实战演练的机会太过难得,哪怕是以如今大唐的国力,如果不是为了彻底解决河北的威胁,也不可能调动近百万人口进行这种规模的作战。

    每一艘足够承载五十人以上的大型渡船上,其的船头的位置都安放了一架大型防御型八牛弩,作为必要的自卫力量。

    虽然北岸空空如也,但是操持这些八牛弩的士卒依旧聚精会神的目视前方,随时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一部分没有参加过实战的补充兵在这种氛围之下,有的表现得极为亢奋,大有直接从船上跳下去,踏罡步斗,直接冲到对岸的想法。

    另外有一部分,则被忧虑和不安所影响,虽然不至于发抖,但是从他们惨白的面容,紧促的呼吸,老兵们可以轻松的看出他们的紧张。

    对于前者,老兵们的做法是抄起横刀照着他们脑门就来一下,让你丫不戴铁胃,安静点,别打搅老子睡觉。

    听到了老兵们的教训,一般情况下,亢奋的情绪会降低不少,然而哪里都不缺少真正的愣头青。

    对

    于那些真正的愣头青,老兵们也不会惯着,两人联手,一个翻身就直接把这少数的倒霉孩子双腿朝上,脑袋朝下,直接放到到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让他好好的冷静一下。

    对于后者,则会有老兵专门靠上去。

    小子,紧张了?

    没事,小伙子入洞房,谁都有第一次。

    老子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都快被吓死了,据说大将军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都吓尿了!

    什么,你不知道,那我得好好跟你说说!

    据说大将军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裤裆一直是湿漉漉的!

    不管大将军是什么人,就连已经被吓得尿裤子了,但是依旧悍勇无比,一手陌刀玩的是油泼不进,水滴不进,穿着湿漉漉的裤子,硬生生的斩首数人,那架势,勐如狗啊!

    不过,这东西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别瞎传……

    随着注意力被转移,这些略有紧张的新兵也会迅速的从紧张的状态下恢复平常。

    不过在心中,老兵和军士们已经悄悄记住了每个人的反应,对于这些面对战场表现出亢奋状态的,已经在不知不觉之前被打上了突击队的标记。

    相比较主要观察新兵,调整状态的战兵,专业辅兵们就要忙碌太多。

    擅长水性和水战的需要负责操船,并观察情况,既要防止船只之间发生碰撞,又要小心躲避大河中间那时隐时现的暗流,防止船只出现侧翻和倾覆。

    战兵配属的医疗兵和军医则在观察每一个人的状况,防止出现晕船,恐水等特殊情况的,保障每一个人生命的同时尽可能保证每一个人在抵达之后可以保证最好的状态。

    相比较其他人,工兵们则是最为忙碌的。

    他们需要利用随身携带的零件,在渡河过程之中,风浪晃动的条件下,用最多一刻钟的时间,完成一架小型八牛弩的组装和调试。

    整个渡河船队将至少能完成三十架八牛弩的组装,如果对岸真的有人防守,这三十架八牛弩组成的箭阵将成为破阵的大杀器。

    航程过半,各个船舱之内,随着军士和老兵的命令,弓弩手取出了携带的强弓和重弩。

    很快,第一批渡船直接冲到了大河北侧的河岸之上,重步兵,轻步兵,弓弩手迅速下船,按照长缨军的条例组成严密的防御阵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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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戎提出过是否取消的意见。

    但是,郭戎的坚持却非常坚决,非但坚决,更建议自己一定要亲临现场。

    虽然李纯自己不懂,

    世人都在猜测,李纯掌控实权之后,会不会和掌控天下半数兵权的郭戎发生冲突和矛盾,就如同昔日的代宗在拼命打压郭子仪和李光弼一样。

    然而,世人不知道的是,李纯不仅心胸开阔,胸怀远大,他更是一个好学生,和一个好儿子。

    李纯的亲爹,太上皇李诵,用自己的亲身经历,为李纯的脑海中印刻下了两个原则,第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第二,外行不领导内行的原则。

    有了这些,就会发现,李纯和郭戎的关系其实非常简单。

    郭戎很注意保持和李纯的良好关系,并且时刻提醒自己不是皇帝。

    在李纯的眼中,第一,郭戎值得信任,第二,郭戎懂行,所以他相信郭戎。

    所以,在郭戎的强烈坚持之下,李纯对于郭戎的计划是照单全收,事实上,哪怕郭戎就是为了让自己开心而设置这样的仪式李纯也会非常开心。

    然而亲着看完了这这个流程之后,李纯也明白了郭戎为什么要在得知自己御驾亲征之后迅速制定了这样一场如此规模空前的演练。

    没有什么是比实战更能检验大唐军队战斗力的,但是,并不代表就不能有东西去模彷。

    这一次声势浩大的渡江之战,已经将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展现的淋漓尽致,李纯相信这将成为包括禁军在内所有唐军最好的一次实兵演练。

    虽然大河北岸没有敌人,但是即便有,李纯也相信,强大的禁军将可以击溃任何阻挡大唐重新复兴的力量。

    看完了第一团流畅的进程,李纯将目光投射到郭戎的身上,在心中轻轻的默念了一句,卿不负我,我亦不会负卿。

    接着,李纯缓缓的转身,看向了身后的郭戎。

    “准备好了?”

    “是的,陛下。”

    “我记得你的原则是不打无准备之仗,就这么贸然出击,风险不小,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陛下,这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不打无准备的仗是一回事,但是真出现了机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那就不是一回事了,臣在龟兹的时候,曾经听安西军的老卒们说过一句话。”

    “哦,说来听听?”

    “那些白发的老头子们说过,与其坐失良机,不如主动出击。”

    “如果清虚子道长所言不错,大长公主虽然虽然下嫁田氏,但是心中依旧怀念昔日盛世华唐,在大长公主的影响之下,田季安只是想保住性命,魏博其实已经被田季安主动解除了武装,”

    “从现有的情况来看,王承宗和刘总的表现我们的预判基本吻合,利用魏博镇在前面当挡箭牌,削弱北伐大军的士气,同时利用魏博镇争取的时间想尽办法加强他们的防御,成德、卢龙执行了和魏博差不多的策略,但是他们的本质目的不同,他们是真的准备负隅顽抗,以他们现在所表现出的就算是把整个河北打成一片焦土,他们也绝对不会有半分的心慈手软。”

    “王承宗、刘总做梦也不会想到朝廷从河南道大张旗鼓备战,其实是明修栈道,实际上西北方向才是釜底抽薪之计,就算想到了,在范大将军花费三年训练出来的五万精锐骑兵的突袭之下也定然没有抵抗之力。”

    “而现在,既然田季安已经为大军做足了准备,臣以为浪费这种机会就太过可惜了,臣率领兵马从中原北上突袭,并不算影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划,无非是将突袭从一路变成了两路,两路夹击之下,更容易让王承宗和刘总手尾不得相接。”

    说完之后,郭戎静静的

    望向了李纯,而李纯则陷入了沉思之中。

    郭戎所说的东西,李纯非常清楚,换做几年之前,李纯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支持。

    只不过,李纯的性格和喜好,已经在不经意间发生了变化。

    在李诵、郭戎的影响之下李纯已经接受了那种凭借硬实力平推的堂堂之阵,也接受了郭戎所信奉的那种求稳的思想,而之所以会形成这种思想,最根本的还是在于李纯对于如今大唐实力爆棚的信心。

    当郭戎带着长缨军以及其他禁军围绕着大唐打仗的时候,伴随着煤炭的大规模使用,蒸汽机的研究,流水线生产模式,一场大唐版本的工业革命已经在以长安为核心的关中地区悄然进行。

    在这一轮生产力的革命之中,郭戎根据未来提供了一部分的思路,勉强可以算是引导者。

    太上皇李诵确定了郭戎所提供的内容,沉重的打击了守旧和堕落的势力,扫除了改革的反对力量,自上而下的为改革提供了全力的支持,对一系列影响深远的措施奠定了基础,是真正的奠基者。

    但是,实际上,郭戎和李诵两个人,一个人只负责提出想法,提出想法之后一直在练兵、打仗、练兵、打仗,另一个直接就是半残,主要任务是给郭戎的想法卡章,从本质上来说,这两位只不过是嘴炮而已。

    真正在实际上承接了郭戎的思想,李诵的路线,并将这些落实到位的是世人眼中傀儡一般的皇帝李纯。

    并且以自己的影响力开始推进,而实际上操作的,实际上除却禁军改革之外,蒸汽机、流水线、煤炭的开发使用,工场变工厂,良种选拔,朝廷的机构设置,权力机构重新构架全部都是由李纯在朝廷的重臣辅助之下完成。

    没有人比李纯更清楚短短几年之间,大唐的巨大变化。

    没有人比李纯更清楚未来的大唐将何等的恐怖,何等的不可战胜。

    在已经有了北线突袭对方后路的情况,还有必要再冒险让郭戎率领禁军精锐孤军深入河北腹地么?

第447章 突进!

    郭戎只是一个将军,所以他可以只考虑军事、只考虑战略,只考虑攻城略地,但是李纯却是这个庞大帝国的掌控者,他必须考虑的是整个帝国的利益。

    作为最了解大唐真实情况的人,李纯很清楚大唐的国力在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迅速恢复。

    从长远的角度看,李纯相信,只要大唐内部自己不犯错误,不发生内战,那么大唐就是不可战胜的!

    从现实的角度,在郭戎的主导之下,长缨军的参谋们制定了一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虚实结合的战术。

    朝廷的主力在河南地大张旗鼓,从而将河北叛军的注意力吸引到河南,然后准了很久的骑兵从西北方向刺杀出,釜底抽薪。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李纯甚至已经记不起这是郭戎第几次使用这一招,但是李纯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确实有用。

    至少从现在已经收集到的情报来看,郭戎所希望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

    王承宗预留在镇州、赵州防备河东军、昭义军的精锐以及在成德以北,刘总预留在辽西以及漠南妫州方向总计高达十五万的精锐已经被抽调一空。

    正如很多人都知道的那样,河北三镇,都是自私自利之辈,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看似联盟,其实各怀鬼胎,看似团结,但其实一盘散沙。

    名义上河北三镇同气连枝,确定了河北大军在河南全军覆没之后,刘总和王承宗也向田季安表示过要共同进退。

    但是,就位置上,魏博明显靠南,在刘总和王承宗的眼中,也就成为了他们天然的挡箭牌。

    如果田季安能抗住朝廷的讨伐大军,他们不介意真的给田季安提供粮草,提供兵马。

    但是,显然,李纯、郭戎所调集的兵马太过庞大,就算是魏博镇处于巅峰时期也绝对扛不住这样的进攻。

    于是乎,刘总和王承宗就毫不犹豫的将田季安和魏博当成了弃子。

    镇州成德军已经成功的从西部被调动到了南线和魏博接壤的冀州,用来加强冀州的防御。

    至于收到调令的卢龙军,一部分被刘总用来加强幽州的防御,另外的一部分,直接南下,但是南下的目标却不是比他们临近一线更近的成德,而是位于卢龙和成德之间同样首鼠两端的义武军。

    在整个河北道,巅峰时期共拥有大大小小的藩镇十余个,以至于将偌大的河北分割的支离破碎。

    这其中有卢龙、成德、魏博、昭义这种拥有数州之地,拥兵十数万乃至数十万的强大藩镇,但是也有只管辖一州、两州之地的弱小者。

    就比如李愬雪夜袭郓州,朝廷平定平卢之后,主动向朝廷交出权利和的地盘的前横海镇,而横海镇就只管辖沧州、景州这二州之地,兵力上也只有区区三五万兵马,夹在朝廷和河北藩镇之间那是的难受。

    否则昔日的横海节度使也不会主动交出了权力、兵马、土地,老老实实的返回长安。

    和昔日横海军类似的,还有如今的义武军。

    和当时的横海镇相比,如今的义武军只有区区两州之地,而且几乎被包围在了成德和卢龙之间,以至于义武军节度使连一个主动投靠朝廷的机会都没有。

    原本,刘总和王承宗对于义武军的存在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义武军跑不了。

    但是现在,朝廷已经兵临城下,保证他们的自己安全,不会被朝廷从后方偷袭,他们不得不将义成拿下。

    事实上,在刘总和王承宗的联手之下,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十几万大军突袭之下,本来就惶惶不安的义武军毫无抵抗之力,没进入十一月就已经在成德和卢龙军的大军之下覆灭。

    然后北部的易州归属了刘总,而南部的定州则被王承宗收入囊中,同时在纸面上消除了卢龙-成德-魏博河北三镇的内部威胁。

    瓜分了义武军之后,卢龙、成德军开始向事实上的河北第一雄冀州邺城集结。

    他们一边在加固邺城的城防,一边将从和各地收集而来的粮草向邺城运输,同时征伐了剩余的所有劳动力,拓宽了邺城的护城河,加固了邺城的城墙、围绕邺城设置了大量的小寨、小营、工事、陷阱、暗哨,俨然是要把邺城,彻底变成抵御唐军的要塞和堡垒。

    事实上,当李纯听到刘总和王承宗真的实际操作之后,感觉到的也是说不出的震惊,因为这两个家伙的行为和郭戎制定策略时候的判断几乎如出一辙。

    在李纯看来,这一套看起来已经用过无数次的虚实结合,正奇相接,已经是真正的以正和以奇胜的典范。

    更重要的是,利用真真假假的各种策略,已经完成了对敌人的调动,这几乎标着在郭戎在大的战略上的又迈上了一个台阶,郭戎的成长无疑义使得大唐这位定海神针更加的稳固。

    无论是从长远的角度,还是从现实的角度,河北叛军的覆灭已经等同于板上钉钉,其结果无非是三个月内结束和六个月内结束战事而已。

    虽然郭戎认为这一次出击的风险不大,但是打仗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真的有稳操胜券这一说!

    万一在北上突袭的过程中出现任何意外,对于大唐来说都有可能是一场灾难!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必要再冒险让郭戎率领禁军精锐孤军深入河北腹地么?

    而这正是最为困扰李纯的问题。

    当然了,李纯也明白,有风险的同时,郭戎根据柴老道清虚子提供的信息制定的计划一旦成功,所取得的效果和利益也是非常庞大的。

    首先,北线虽然准备了近十万步卒,五万骑兵,但是整个河北的面积还是太大,战斗的主要进程还是要在寒冬腊月进行。

    南北两路同时出击,可以使得战斗的进程大幅度加快,很有可能在一个月的时间之内瓦解叛军的在邺城之外的所有抵抗力量。

    战争进程的加快,意味着北上参战的唐军数量大幅度降低,随之而来的后勤补给消耗也会大幅度降低,而这将极大的降低钱粮的消耗。

    对于那些肯定要北上的兵马,在隆冬时节可以在靠近南方的地方休整、驻扎而不需要太着急北上,这同样可以节省大量的御寒物资。

    无论从哪个方向,都可以看出两路并进对于人力、物力、财力的消耗的大幅度的降低。

    虽然李纯认同并准许了郭戎制定的计划,

    虽然李纯亲自下诏要求所属各部、各州、各郡、各县全部无条件服从,

    但是这并不代表李纯对于支撑这一场规模庞大的战事所消耗的钱粮就不心疼,尤其是在大唐各处都需要用钱的时候。

    能节省下这样一笔庞大的开支,将极大的缓解如今长安窘迫的财政状况。

    至于第二个方面,御驾亲征是李纯自己主动提出的。

    而李纯提出御驾亲征的原因只有一个,利用北伐平定河北,来提升李纯自己的个人威望和对大唐百姓的影响力。

    毕竟,在大唐最危险的时刻力挽狂澜挽救危局,提出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并用自己的生命实践了这一誓言之后,自家的亲爹,大唐的宣宗皇帝在个人的声望方面几乎达到了大唐的巅峰。

    也正是凭借着这种没有人可以动摇的威望,自己的亲爹才能在几乎完全放权的情况下依旧牢牢的掌控着朝廷,掌控着大唐这架高速行进的马车的方向。

    亲眼见证了李诵以太上皇身份完成了这一场真正的奇迹之后,李纯对于自己父亲曾经达到的威望是无比的羡慕。

    然而,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在守护这一个方面,自家的亲爹已经登峰造极,所以他能选择的方向只能是向外。

    然而,从李诵的行为,李纯知晓大唐苦藩镇久矣。

    从郭戎为了西征不遗余力的清除大唐内部的各种势力,李纯清晰的知道,向外的第一步是必先安内。

    大唐最大的顽疾就是河北!

    拿下了河北,扫荡了河北,意味着扫除了大唐内部最大的隐患,可以使得李纯彻底放手将现在在关中进行的改革推进到整个大唐。

    荡平河北,扫平不臣,更可以让御驾亲征的李纯的声望暴涨,使得因为朝中权力运行模式改变所失去的东西弥补回来。

    只不过,同样是扫平河北,荡平不臣,不同模式所能带来的影响也是截然不同的。

    靠禁军的硬实力,靠强大的后勤保障,硬生生的推过去,四平八稳的胜利是一种模式。

    迅捷而快速的闪击战,在短时间内荡平贼寇又是另外一种模式。

    四平八稳的平推会带来稳重和不可战胜的印象,而闪击战的模式似乎更容易形成一种天命所归的挂念。

    想到这种天命所归的感觉,渐渐的,李纯脑海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只不过最终的决定还是没有定下。

    正在李纯进行最后天人交战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两人身后长缨军军校们讨论的声音,随即将目光投掷了过去。

    此时此刻,内圈的高级军将,外圈的年轻将校关于改变计划出击正讨论的热火朝天,丝毫没有注意到李纯的目光。

    看到这一幕,李纯笑着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原来自己还忘记了这样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那就是郭戎,以及郭戎身边那些禁军的精英军校们。

    他们是自己父皇力挽狂澜的根基,是大唐对外扩张攫取利益的基础,也是自己掌控大唐最有利的武器。

    让这柄武器,始终处于自己的掌控之内……

    看看那帮讨论的兴高采烈的军将,再看看眼前的威严但是恭敬的郭戎,李纯满意的点了点头。

    至少到现在为止,自己和郭戎相处的非常融洽,配合的也相当的默契,拒绝郭戎,打破这种默契既没有价值,也没有必要。

    再想想郭戎唯一的愿望,李纯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桉,随即开口道。

    “郭戎啊,朕再问你最后一次,还是想要带兵直接过去?”

    “是,陛下,臣已经反复考虑过了,既然大长公主和田季安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如果我们不利用,反而可能被对方抓住机会,到时候……”

    郭戎准备了好久的话刚刚说到一半,就被李纯的笑声打断。

    “好吧,朕准了,不过你要答应朕一个条件。”

    “陛下请讲!”

    “你如今已经不再是兴庆宫上那个小小的校尉了,你身上肩负了太多的东西,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朕准了,但是下不为例!”

    从李纯的话语中,郭戎听出了李纯想要表达的意思,朕才是老大,最终的的决定权在我这,没有任何犹豫,郭戎抱拳说道。

    “谢陛下。”

    郭戎承认了李纯的绝对权力,李纯也给予了郭戎足够的信任和支持,就在这只言片语之间,李纯和郭戎两人之间再次形成了足够的默契。

    “别着急,朕准了是准了,但是你还得等等。”

    “嗯?”

    “朕现在需要在这替你吸引目标,所以,祖姑的封号需要你送过去,你等朕把敕书写完了,用上印一起带走。”

    李纯说的很轻松,但是郭戎却听得是一脸懵逼,祖姑是什么鬼?

    “你啊,朕的祖姑还能有谁?”

    郭戎先是一愣,然后从李纯朕的祖姑上反应了过来。

    “陛下说的是大长公主?”

    “自然是嘉诚公主。”

    “嗯?”

    “嗯,什么嗯啊,是不是想说朕已经说过了。”

    “嗯嗯嗯!”

    “你啊,我大唐的公主可都是需要经过诏书确认册封的,尤其是封国的大长公主,这可是我大唐公主的定格封号,不仅要有诏书,更要有仪式,岂是一两句话就能定下来的。”

    “没有这些东西那不就乱套了,我先写一封敕书你顺便送到魏州,有了这封敕书,足够祖姑尽全力的协助你……还有,别着急走,没事多练练字,学学礼仪,我可不想我大唐军方的第一人是不学无术的家伙,说出去太丢人了,走了,回营,朕是朕的累了这甲胃实在太沉了。”

    随着突击的计划最终确定,没有进行渡河的两个战兵团的渡河被推迟,取而代之的是一船又一船的战马。

    这些战马才将是突袭的真正主角。

第448章 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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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经过最后的协商之后,李纯和郭戎达成了最后的一致,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变为明修栈道,两路奇袭。

    然而,计划容易修改,共同意见容易达成,但是要为突袭做好准备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修改之后的计划,南线,渡河之后,禁军的步卒保持原本的节奏不变,依旧是稳扎稳打,而且行军的速度大幅度降低。

    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他们的战马和驮马几乎被抽调空了,没有这些牲畜的支持,加速行军根本就不现实。

    事实上,郭戎虽然采取了相对冒险的突袭战术,但是在出击之前的准备上,依旧保持了郭戎一贯的作风,不打无准备之仗。

    长缨军的参谋们根据郭戎的想法,北上禁军的分布,再加上清虚子给与的情报,重新制定了计划。

    以在白马渡河的长缨军和在禹城渡河的神策军为基干,从其余的禁军和地方军抽调骑兵和精锐步卒,并为他们临时配属了专业辅兵,组建了两个规模两万人左右的突袭分队。

    每一支队伍包括了两个步兵团,一个工兵团,一个骑兵团,为了保证这支队伍充足的机动力和强大的续航能力,郭戎从禁军其他部分以及作为禁军二线的地方军中硬生生的抽调出了超过十万匹战马加驮马。

    使得突进分队的步卒方面每人配备两匹战马,一匹驮马,骑兵方面两匹战马,两匹驮马。

    在计划上,已经很完善,但是突击部分配属豪华,计划相对完善的代价就是需要足够的时间来进行调配和部署。

    两天两夜,已经是经过计算和考量之后,最短的时间,对此郭戎也没有任何办法,不过在郭戎看来这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河东、漠南的战场发动进攻的时间和河南方向的时间相同,都是十一月初六。

    两到三天的时间,正好可以将王承宗和刘总的视野转移到西部和北部。

    前方正在备战,后方突然被人用铁棒顶在了关键部位,这种感觉恐怕没有人感觉到舒服,尤其是这根铁棒又黑又粗又硬的时候。

    成德、卢龙能在惨败的情况下保持稳定并不是王承宗和刘总有什么特异功能,也不是有什么上天卷顾,纯粹是在田季安的引导之下,用最血腥,最暴力,最灭绝人性的方式暴力镇压。

    卢龙、成德军尚且能保持威压的时候,还可以勉强维持一定的秩序和稳定,但是那种稳定和秩序不可能维持,本质上就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只需要星星之火,就有可能被点燃,然后,看似卢龙、成德军暂时稳定的后方很可能瞬间就进入暴乱的状态。

    星星之火都可能带来如此的影响,别说是数以万计的精锐骑兵突入,如果不想自己的后方被直接倾覆,王承宗和刘总必然会从前方调动兵马。

    从西边动手,到消息传递到邺城,再等到邺城方向调兵,正好是郭戎所需要的准备的时间。

    而事实的情况和郭戎的预料几乎如出一辙。

    同样是十一月初六,从叛乱开始,就一直处于守势的河东军突然出兵。

    太原府、代州、猩州方向的总计六万河东军同时出动,兵锋直指卢龙、成德西部最重要的镇州。

    但是,这支兵马却没有直接进攻镇州的治所,而是从镇州以北向东禁军,而且还有继续沿着镇州向东攻击定州、易州的趋势。

    属于成德镇的镇州,再加上刚刚消灭了义武军之后瓜分的定州、易州,再加上定、易东部的涿州,正好构成了成德和卢龙的分界线。

    从镇州突进,横向向东进攻定州、易州,只要稍稍懂得兵法的人就可以看出,这支兵马的目的和作用就是要切断卢龙和成德之间的分界线。

    然而这六万人却没有隐藏行迹,一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已经出兵了一般。

    放眼望去,旌旗漫天,人山人海,总共六万出头的河东军,经过了这一系列的操作之后,硬生生的摆出了十六万的架势。

    河东军苦心营造如此的声势,自然在第一时间引起了驻防镇州、易州、定州一线成德、卢龙军的注意。

    负责留守镇州的也是成德军的一员安庆坤名叫安庆坤,粟特人的后裔,安史之乱后一直在成德军中效力。

    根据斥候传回的消息,久经沙场的安庆坤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对方的目的:

    然发现了对方大规模的进攻,而且目的是直接切断卢龙和成德之间的联系。

    在如今朝廷出动百万大军讨伐的局面,卢龙和成德只能以死中求活的态度,抱团在一起才能勉强抵抗住朝廷泰山压顶一般的威势。

    如果在这个时候卢龙和成德的联系被切断,别说联系被切断,就算是关联稍微减弱,两镇之间本就充满猜忌和勾心斗角的联盟都将彻底破裂。

    等到那一步,迎接双方的将会是彻底死无葬身之地!

    对于整个河北的占据,镇守镇州的安庆坤很清楚。

    对于眼下镇州的现状,安庆坤也心如明镜。

    但是,盘算手头的力量,安庆坤能感受到到的却只有有心无力。

    严格说起来,安庆坤手头的兵力并不少,镇州、赵州再加上刚刚拿下的定州,三州之地王承宗总共留给了他十万兵马。

    乍一看十万兵马不少,但实际上,这都是坑。

    由于郭戎在河南方向是声势太过浩大,王承宗和刘总早就把驻防西部的精锐调往了南部的邺城和冀州,此时此刻留在西部镇、定、易等州的皆为战斗力低下的新兵。

    正是因为战斗力低下,战斗意志脆弱,所以这些被强征的新兵组成的兵马根本就不敢野战,只能驻守在城池之中。

    当然,王承宗不是傻子,他也没指望过这样一些战五渣能在野战中硬抗朝廷的精锐。

    毕竟,守城战和野战的难度和风险远远不是一个级别,能野战的定然是精锐,但是守城并不需要这么严格。

    王承宗的想法是让安庆坤带领这些战五渣,守住西部镇州、定州、赵州的主要城池即可。

    只不过,无论王承宗、刘总还是安庆坤,都没有想到选择的是直扑七寸。

    对于安庆坤来说,除却直接面对的河东军,更大的威胁还在于背后。

    众所周知,王承宗在兵败消息传回之后,稳定局势的方法是疯狂血腥的杀戮。

    很多人尤其是豪门大族在王承宗和刘总的血腥屠杀之下选择了暂时的服从,但是守将却清楚,如果自己敢把兵马安排到城外,这些隐藏在暗处的毒蛇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在城内发动叛乱。

    既无力阻挡,又无力干预,甚至连派兵出城都不敢进行。

    如此大张旗鼓,如此嚣张过世,安庆坤怀疑过这里面是不是有问题,是否是故意心音自己的注意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但是,认真思量之后,安庆坤明白,是不是有问题并不重要,是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也不重要。

    因为河东军进攻背后无论是分有别的阴谋都不重要,因为成德和卢龙之间的镇州-定州-易州-涿州这一线是自家真正的七寸。

    就算河东军的背后有万千阴谋,但是,只要被这支河东军切入了镇州、定州、易州、涿州的交接地带,一切就等于彻底崩溃了。

    对方这一手是妥妥的阳谋!

    无奈之下,成德军镇州守将不敢有任何停留,在第一时间向冀州、邺城方向派出信使。

    这些由安庆坤亲信充当的信使自然知道自己的责任重大,然后这些信使几乎不眠不休,一日一夜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内,强行军六百里,硬生生在第二天正午之前,抵达了已经被刘总、王承宗当做防御核心的邺城。

    听到一直按兵不动的河东军大举东进的消息,一边嘲笑田季安傻瓜,一边讥讽郭戎迂腐的王承宗和刘总彻底懵逼。

    王承宗和刘总虽然贪婪、虽然自私,但是不代表他们是白痴,安庆坤所能想到的他们自然也能想到。

    不管突然东进的河东军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就算他们是去拜寿的,也绝对不能让他们长驱直入。

    尤其是王承宗!

    王承宗相信,成德这边只要出了任何一点问题,刘总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放弃成德,直接跑路。

    面对朝廷的百万大军,他和刘总两个人毫不犹豫的将田季安当成了挡箭牌。

    而今,田季安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跟刘总商议,王承宗在第一时间调动了聚集在冀州邺城附近的所剩不多的成德军精锐。

    定州位于冀州的西北方,赵州位于冀州的正西方,而镇州则赵州以北、定州以西的广大区域。

    五万步卒直接走西北方向直奔定州,协助定州防御的同时,试图拦截这支大胆而张扬的兵马。

    另外的五万精锐则直接向赵州方向进军,在确保了赵州的安全之后,将从赵州继续向镇州攻击前进,用以扫除可能会存在的隐患。

    至于镇州、定州、赵州原的兵马则继续按照安庆坤的命令坚守城池,监视各地的豪门大族,绝不外出。

    整整十万成德军的精锐,这基本上已经是王承宗手中半数的力量,饶是如此,王承宗依旧感觉不够安全。

    于是,在调集了自己的兵马之后,王承宗毫不犹豫的要求刘总同样要派兵支援。

    对于王承宗的表现,刘总在嘴上劝谏王承宗不要太担心,心中不停的嘲讽王承宗也是一个妥妥的废物。

    但凡王承宗学一点自己,在易州、蔚州留下几万精锐兵马,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手忙脚乱。

    河东的严绶,昭义的卢从史拥兵都是十万之上。

    严绶死守关隘,卢从史按兵不动,虽然之前他们一直没有真正出兵,但是谁敢保证他们就会永远老老实实的按兵不动。

    至少在刘总看来,在胜负未分的时候,让这些墙头草们听从朝廷的命令,为朝廷出生入死那属于白日做梦。

    然而,现在朝廷在河南大获全胜,已经足够压倒他们这些墙头草心中的的天平。

    毕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王承宗怎么可能那么天真的以为他们就会一直按兵不动,竟然把之前停留在那边的精锐全部抽调一空,换成了战斗力低下的兵马,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当初王承宗调动兵马的时候,刘总不是没提醒过他,但是王承宗依旧选择了调兵,而王承宗的理由却很简单,首先要能抗住朝廷正面百万大军的进攻,否则,在侧翼留下精锐防守的意义何在?

    这理由看似充分,但是在心中对于王承宗的反应却极为不屑,只不过,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再说王承宗是废物也无济于事。

    更为重要的是,王承宗没有预防河东、昭义军的进攻,而刘总却预留了。

    在和王承宗达成协议,将邺城作为地域朝廷兵马的防御中枢之后,刘总自然也从卢龙调集了相当一部分兵马来到了邺城,帮助王承宗加强对于邺城的防守。

    另外的兵马则被刘总分配到了蔚州、易州等卢龙西部防线以及辽东、辽西方向,以防备或许会出现的突袭。

    原本没有出现意外的时候,刘总还有些不安,但现在看到了镇州传来的战报,看到了如同被点着的喵喵喵,开始疯狂的跳跃,刘总却安心了不少。

    虽然嫌弃,虽然不屑,虽然心里认为王承宗是废物,但唇亡齿寒的道理刘总还是了解,至少王承宗是现在他唯一的盟友。

    所以,在没有调动邺城方向卢龙军的同时,刘总要求易州和蔚州方向整合出一支五万人左右的兵马南下,用以协助成德军消除隐患。

    当然,刘总如此的做派是有理由的,毕竟同样相距不远,自己一方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从这个角度,刘总认为自己比王承宗强了太多。

    然而,让刘总和王承宗都没想到的是,仅仅半天的时间不到,一队又一队信使冲到了邺城。

    河东军确实没有进攻卢龙,昭义军也没有落井下石,而是过了刘总在易州留下的防线,数不清的朝廷骑兵绕从易州以北的妫州草原方向突入卢龙腹地。

    根据妫州方向守军的判断,突入的朝廷骑兵至少在三万以上,而且一人双或三马,不仅装备豪华到让人咋舌,速度也让人惊叹。

    短短两天的时间,这三万朝廷的精锐骑兵已经突入卢龙腹地近百里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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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9章 这没完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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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天之前,刘总还在嘲笑王承宗,然而现在看到了来自卢龙的一队又一队信使之后,刘总已经彻底进入了懵逼的状态。

    因为,这支朝廷所属的骑兵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短短两天的时间,这三万朝廷的精锐骑兵已经突入卢龙腹地近百里的范围。

    妫州、檀州、易州、幽州、饶乐甚至距离河东、漠南数百里的涿州、蓟州,都已经出现了朝廷治下骑兵的踪迹。

    这些东西对于刘总来说不亚于是五雷轰顶!

    妫州、檀州、饶乐对于刘总来说不过是边州,人口不多,主要的作用是防备草原民族南下的袭扰,属于可有可无的部分。

    易州,那是属于刚刚占领的地区,本就不是他刘总的地盘,目的是扩大防御的战略纵深,损失了也无所谓。

    但是,幽州、蓟州、涿州,聚集了卢龙镇超过七成的人口,那可是卢龙镇的基本盘,刘总的心头肉!

    直接被突入到了这里,不亚于直接在刘总的心口捅了一刀,而且直插心窝,捅得刘总是眼冒金星,头晕目眩一波直接栽倒在地。

    刘总的突然栽倒,吓得厅堂之内所有人一阵心惊,这其中自然包括了刘总的盟友,成德节度使王承宗。

    如今在朝廷强大的压力之下,自己和刘总被迫抱团取暖的,也只有两军和合力,或许才能有机会抵挡住来自朝廷的压力。

    只有抗住来自朝廷的进攻,让所有异心之人看到朝廷并没有那么强大,才能等到机会。

    卢龙镇的掌控的州郡众多,人口庞大,民风彪悍,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冠绝河北诸镇,只不过卢龙强大的同时,内部的问题却也不少。

    卢龙同样以燕赵的汉唐人为主,但是又不仅仅只有这些,其内部的势力分布和权力构架同样是错综复杂。

    既有昔日安史叛军的残部和后裔,又有来自草原的异族残留,既来自辽东的满族存续,又有刘总花费重金从天下网罗而来的江湖游侠。

    和太上皇李诵达成协议之后,举家从卢龙搬迁到长安的张光朝一家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富庶、广大的河北之地是华夏豪门的发源地,大名鼎鼎的五姓七家皆出于此,然后从这片土地向外扩展,开枝散叶。

    范阳张氏同样出自于此,只不过范阳张氏出现太晚,远远无法与那些传承了千年的豪门大族相提并论。

    张氏祖辈在边军效力,安史之乱后李怀仙掌控卢龙的时候开始,张氏就常年在卢龙军中担任州郡兵马使等掌握兵权的要职。

    从李怀仙时代到朱希彩、朱泚、朱滔三朱时代,再到刘氏祖孙相继,整个卢龙城头变幻,然而范阳张氏非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在几代掌舵人的灵活的游走之下愈加繁盛。

    几十年下来,人脉众多,根基深厚,已经从单纯的武将家族变成了文武兼修,虽然无法与范阳卢氏等五姓七家的顶级豪门相提并论,但是单单放在放在卢龙也绝对有足够的影响力,是支撑刘氏掌控卢龙重要的力量之一。

    如果刘氏在叛乱中彻底倒下,范阳张氏很可能是未来最有可能掌控卢龙者。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在卢龙根基深厚的家族,在昔日太上皇李诵抛出橄榄枝之后没有任何犹豫的选择了接受。

    不仅如此,还放下了整个家族花费几十年的时间在卢龙攒下的深厚的根基,直接直接举家搬迁到了长安。

    如此的迅捷,如此的果决,甚至让刘总都颇为震惊。

    只不过,对此刘总却不以为意。

    文武双全的张光朝留在卢龙确实是自己的助力,但是根基身后的他同时也是一个随时可能背刺的影子。

    现在,张光朝走了,虽然听起来是被太上皇亲自挖走的,但是没有任何犹豫就放走了举家搬迁的张光朝,放走了隐藏在内部的一个威胁。

    这固然有张光朝不看好刘总注定会参与、发动的叛乱不看好的因素,固然有太上皇许诺的东西太过诱人,但是毫不犹豫的举家搬迁已经很能说明卢龙本身存在的问题了。

    表面上看,这仅仅是张光朝的个人行为,最多也不过上升到张氏的角度。

    但是,考虑到张氏以及张光朝在卢龙军中核心支柱之一的分量,这种核心力量的流逝表明,整个卢龙军内部的崩溃趋势已经到了一种不可扭转的程度。

    否则,张光朝何必采取这样一种近乎于直接跳船的方式逃离卢龙,张光朝眼中会迅速沉没的一艘破船。

    张光朝的出逃,对于卢龙军来说可以看做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随着张光朝的出逃,意味着卢龙军内部的稳健派和温和派彻底离去,整个卢龙军已经进入了崩溃的快车道。

    至于现在,卢龙为什么没有直接崩溃,相反还联合各方势力,组织起了大唐历史上规模空前的叛乱,一部分是因为卢龙军中的激进和叛乱分子的野心。

    正所谓功高莫过救驾,那么最多的利益也来自于叛乱,毕竟还有什么比投资换地更有价值呢?

    于是乎,叛乱所带来的巨大利益,彻底蒙蔽了这些本就贪婪无度家伙的视野。

    至于第二点,则是刘总残暴、变态到了极点的残暴的统治方式。北

    在这种极端高压之下,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方式,将所有剩余的人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之上。

    如今叛乱在事实上已经失败的情况下,卢龙能够维持作为一个整体存在而不是直接分崩离析,维持这一切的正是刘总。

    刘总只要还在,整个卢龙军就还勉强维持、

    如果刘总出现了问题……

    王承宗可以预见的是,如今作为自己最大要靠和依仗的卢龙恐怕就会彻底分崩离析!

    失去了来自卢龙的兵员和物资,王承宗是没有信心能坚守住邺城的。

    再次想了想刘总出问题的后果,王承宗直接心中就一颤,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然而,下一刻,王承宗的脑海中出现出了刘总出意外之后卢龙可能存在的另一种情况。

    随着刘总的突然暴毙,群龙无首的整个卢龙迅速分崩离析,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变成了一盘散沙。

    想到一盘散沙,毫无抵抗力的卢龙,王承宗的心中的贪婪被迅速激发了起来。

    这么多年以来,同属于河北三镇,但是地盘更大,人口更多,兵马更强的刘总始终深深的压制着自己。

    刘总死了,卢龙一盘散沙,这不就他王承宗自己的机会么?

    带领自己麾下的成德军,挥师北上,王承宗相信一点,这些分崩离析,一盘散散的卢龙根本就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只要拿下了卢龙,成为了卢龙、成德两镇就将全部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到那个时候,他王承宗将成为整个大唐最强大的诸侯。

    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丝毫不畏惧朝廷的讨伐兵马。

    到那个时候,他甚至有可能正面击溃朝廷的讨伐兵马,然后振臂一呼,或许自己真的有……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这个念头产生之后的下一刻王承宗直接就是一怔。

    刘总为什么会气急攻心,为什么会在气急攻心之下突然栽倒在地,不就是朝廷的骑兵突然大规模突入,一下子打在了他们的七寸之上。

    以如今卢龙乃至整个河北的局势,根本就禁不起任何波澜。

    即便朝廷的那些骑兵只是掠过,这产生的涟漪就足够让整个卢龙彻底翻天。

    如果朝廷的那些骑兵……

    王承宗已经不敢在继续想下去了……

    就在王承宗胡思乱想的时候,王承宗的身边,在一行人的忙碌之下,刘总已经醒了过来。

    王承宗带着一丝浓浓的不安,小心翼翼的看向苏醒了的刘总。

    很快,王承宗放下了心,刘总并没有中风,也没有把脑子摔坏,仅仅是被摔的迷湖了而已。

    人虽然没事,但是此时的刘总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看起来风轻云澹,更没有了之前对于王承宗的嘲讽、不屑。

    整个人处于了一种震惊带来的恍忽的状态。

    整整一刻钟之后,刘总才从那种震惊带来的恍忽之下缓过神来,看向了身边带着浓浓不安的王承宗。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几乎一样不安的神情。

    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反叛之举,不成功,就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彻底压上。

    而现在,形势已经愈发的恶劣,苦思冥想之下,想不到希望的王承宗已经近乎陷入了绝望。

    然而,在同样的情况下,刘总却没有放弃,不仅没有放弃,反而通过思索渐渐的寻找到了一丝的线索。

    于是,就在王承宗几乎已经陷入了绝的时候,刘总却盯上了几桉之上那一份份来自卢龙的军报。

    下一刻,却迅速的从刚才的状态下回过神来,在王承宗惊愕的眼神之下,呼唤身边那些他从卢龙带来的卢龙军的军校。

    紧接着,这些军校开始在刘总的组织之下,现场分析到现在汇总到的所有信息。

    要知道刘总虽然为人残暴,但是这样一个毫无顾忌的杀兄弑父的家伙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束手就擒!

    很快,刘总从这些里面找到了大量信息,然后,王承宗眼中的刘总脸上的紧急、窘迫、忧虑、不安的各种情绪渐渐隐去。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亡命徒一般的穷凶极恶,

    “承宗兄,我们还没有输!”

    听到这咬牙切齿的声音,看到凶残到了极点的神情,甚至让王承宗感觉到了无限的恐怖。

    “承宗兄,我们还没有输!”

    直到刘总说到第二遍,王承宗才从那种惊惧交加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然后他明白了刘总重新找到希望的原因。

    进入卢龙之后,朝廷的骑兵看似杂乱无章,但是其实也还是有一定的规律,而这些规律则正是需要不断的梳理才能做出的判断。

    根据卢龙信使传来消息进行汇总之后,可以看出朝廷的兵马主要是从和妫州临近的河东蔚州出击。

    进入卢龙境内之后,朝廷的兵马实际上分为了三个方向。

    第一个方向,从妫州进入之后,这部分兵马迅速南下,直奔刚刚被卢龙、成德瓜分的曾经的义武军所辖地,定州和易州方向。

    第二个方向,进入妫州之后,这部分骑兵马不停蹄的朝着正东方狂奔,来自幽州的求援信其实就是来自这个方向。

    至于第三个方向,进入妫州之后,这部分骑兵从妫州直接奔着东南方向的涿州而去。

    当所有的求援信和战报被梳理到这里的时候,一切已经明朗了很多,就连王承宗也明白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朝南的方向的那支骑兵,是利用新占州郡地方不稳而尽可能分散兵力,引导骚乱,搅乱刘总和王承宗的视野,同时配合东进的那支河东军,威胁邺城和后方的生命线。

    至于朝正东方行进的那支兵马,则是尽可能削弱刘总麾下卢龙军剩余留守兵马的战斗力和注意力,同时削弱刘总可能有的战争潜力。

    认真说起来,这两路其实都是吸引卢龙军注意力,分散卢龙军兵力的行为,而他们的目的正是通过这两路,把刘总留在卢龙的助理的左右手都调动开,从而将刘总或者说卢龙的胸膛直接漏出来——涿州。

    从地理位置上,涿州是卢龙、成德地理位置上的中心。

    从经济的角度,涿州是整个卢龙、成德最为富庶,人口最为密集,豪门大族最多,战争潜力最强的地方。

    从卢龙和成德两镇的位置来看,镇州-易州-定州-涿州构成了双方真正的分割线。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涿州都是卢龙和成德最为不能失守的一个位置。

    确定了这一点,涿州才是朝廷的骑兵真正目之后,两人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

    骑兵这东西不是大白菜,尤其是一人三马的骑兵,那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从上到下能有三万已经很吓人了。

    在他们的眼中,只要能拿下入寇涿州的骑兵主力,一切就好还有希望。

    很快,简单的商议之后,两个人联手从邺城的防御体系中,直接抽调了整整十五万兵马北上。

    兵派走了,然而,王承宗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安心,因为他突然发现,朝廷似乎一直在用明修栈道……

    这tm没完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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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一两玻璃一两金

    送走了刘总,独自返回书房,疲惫到了极点的王承宗直接瘫软到了自己座椅上,回想眼前的局势:

    西线镇州防线出现的河东军正大张旗鼓的东进,

    北线妫州方向突入的精锐骑兵正在卢龙境内疯狂肆虐,

    南线陈兵河南的朝廷大军已经开始了大规模北上,

    ……

    重压之下,王承宗感觉自己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虽然情况还没有演变到最坏的程度,

    虽然他和刘总已经商量好了对策,

    虽然十几万兵马已经被派出去解除隐患,

    虽然在理论上他手中的成德和刘总手中的卢龙依旧有成功的可能,

    但是,这希望是何等的渺茫,渺茫到王承宗根本就看不到希望。

    说实话,最近的经历已经将王承宗给摧残的遍体鳞伤,疲惫、焦虑、不安、困倦多重情绪的叠加之下,王承宗缓缓的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房间已经掌灯,王承宗才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

    苏醒之后,王承宗疲惫的精神得到了稍稍的恢复,但是腹中却已经饥肠辘辘。

    召唤仆役和小妾,为自己送来饭食。

    不知道是不是心境的原因,平时自己最喜爱的菜式入口之后也滋味全无。

    勉勉强强的填饱了肚子之后,将仆役和小妾支离开,王承宗独自一人坐于书房之内。

    一想到如今的局势,王承宗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剧烈的疼痛开始一阵阵的从头颅上传来。

    左手抚住额头,右手不经意间抓紧了木椅的扶手,十几息之后,那种炸裂一般的疼痛才开始缓缓的消退。

    等到重新恢复行动的能力,王承宗发现自己的右手还死死的攥着椅子的扶手。

    椅子……

    这东西可是从长安传过来的,两年之前,自己的书房之内摆放的还是床和几桉,而现在,别说自己,桌椅板凳类似的东西已经走入了寻常百姓之家。

    这时候,王承宗环视四周,感受着周围的物品和变化。

    坐着的是木椅,面前的是木质的书桌,桌椅这东西虽然看着有些别扭,但是王承宗不得不承认,这桌椅板凳确实比几桉要舒服太多了。

    桌椅的侧后方,自己书房的中间,曾经取暖的火盆,也在不经意间变成了用钢铁打造的燃烧煤块的炉子。

    不仅烟尘小了,温度也比曾经高了太多,寒冬虽然还在,但是已经不再那么让人望而生畏。

    书桌的前面,曾经的由木匠们打造的槛窗,如今已经被那种晶莹剔透的琉璃所替代。

    当然,琉璃是河北人的称呼,如果在长安,这种放在窗户上的琉璃有另外一个新潮的名字,叫做玻璃。

    而玻璃的名字,据说正是源自制造出玻璃的地方,大唐最为神秘,最为富庶,也最为让人敬畏的地方——敦煌长公主府。

    王承宗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个堪称传奇一般的故事。

    玻璃或者说琉璃,这东西如今价格极其昂贵,两个月之前,在长安已经有了一两玻璃一两金的说法。

    然而,这东西越是昂贵,却越受到了勋贵、门阀、皇族的追捧。

    当时,世人认为这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殊不知一两玻璃一两金仅仅是一个开始。

    而将开始推入高潮的则是大唐的皇帝李纯。

    正如后世某位郭大爷的话,不是我优秀全靠同行的衬托。

    而李纯则属于这句话受害的反方面典型。

    严格说起来,李纯这位皇帝在大唐,乃至华夏历代皇帝中都不属于铺张浪费的。

    然而,这要看和谁比。

    然而,李纯倒霉就倒霉在他的亲爹是李诵。

    先皇李诵,别说在有唐一代,就是在整个华夏历史上在花钱领域也属于空前绝后的。

    说练兵,砸锅卖铁的支持,说发展技术,那是砸锅卖铁带卖血,郭戎要打仗,那更是砸锅卖铁带卖血,卖儿卖女卖老婆也绝对支持的。

    然而对于修建自己的陵寝,却一毛不拔,没有向陵寝方向划过一个铜板、征召过一个徭役,调拨过一粒粮食。

    如果说这有这样也就罢了,问题是李诵的这种做法甚至连朝臣们都实在看不过去。

    李诵自己可以不要陵寝,且不说他大唐主宰的身份,就算他曾经被逼退位过,但是好歹货真价实的在位半年,帝王的身份母庸置疑。

    作为货真价实的唐皇,他可以不要自己的脸面,但是偌大的唐帝国还是需要脸面的,一位帝王的陵寝最终如果仅仅是一片荒地,岂不是会把当朝宰府、朝臣们的脸打肿。

    为了皇家的尊严,为了大唐的脸面,宰府和户部商议之后,专门调拨了一笔财货,用以给李纯修建陵寝,不求有多大、多好、多豪华,但求面子上还过得去。

    然而,让这些朝臣们崩溃的是,款子是拨出来了,财货也预留了出来,结果这一波调拨刚刚完成,甚至还没在工部和将作监待多久,直接被李诵强制性的挪走,直接挪到了军费中去。

    李诵的这一波操作可谓骚出了天花板,举朝上下被李诵的操作绣的是目瞪口呆。

    然而,不信邪的朝臣们在杜从郁的父亲,杜佑的主导之下又偷偷的调拨了一笔款子。

    结果,财货刚刚凋敝,徭役刚刚被征发,还没等朝臣们反应过来,这部分应该用来修建陵寝的专款再次被李诵挪用,甚至连专门征发的徭役,都被李诵直接送到了陇南加固城墙。

    这一次,满朝文武,彻底的服了,再也没有人做这方面的尝试。

    这也就导致了一个尴尬到了极点的局面。

    从成为储君开始到登基为皇,从登基到退位,从退位到以太上皇掌权,从成为太上皇到成为先皇,整整三十多年的时间,早就为他选好的地址的陵寝依旧是那座不太高的山丘,甚至连地皮都没换过。

    虽然朝臣、宰府们在这个方面脸被打的啪啪作响,但是从朝廷到民间,从武勋到文阀,没有一个人能对这位君主提出半个不字,再配合长安、关中、大唐在李诵的实际掌控之下重新复苏,其声望自然水涨船高。

    且不说夏桀、商纣、萧宝卷、高欢、杨广这些反面典型,就算和汉武帝、汉元帝、唐太宗这些优秀的帝王相比,李纯也属于省下钱用来养兵、练将、筑学,而不进行个人奢靡的典范。

    和其他人相比,李纯绰绰有余,但是当世人拿来和李纯对比的对象变成李诵的时候,李纯这位其实并不算铺张浪费的皇帝,在长安百姓的心中多多少少有点败家子的味道。

    对于这种躺着都中枪的情况,虽然李纯早有预料,但是当这种对比不断进行,躺枪越来越没有边际的时候,李纯彻底被气的火冒三丈。

    不知道因为被气的昏了头,在玻璃的价格达到了一两玻璃一两金,也就是玻璃的价格达到第一个巅峰的时候,李纯凭借皇帝的身份垄断了长公主府的玻璃产量。

    硬生生的花费千金,把他最常用,也是朝会举行的地点的紫辰殿的窗户专门全部换成玻璃,甚至专门在紫辰殿的屋顶开了几扇玻璃的窗户。

    这一下,彻底把李处败家子的身份坐到了实处。

    然而,当玻璃替换木窗完毕之后第一次举行的朝会上。

    看到了阳光照射之下金碧辉煌的紫辰殿之后,尤其是阳光穿透几扇专门开辟的天窗,使得沐浴在阳光中中的李纯具有独特的神圣色彩之后,整个大唐所有的顶级豪门、勋贵彻底疯狂了。

    从那一刻开始,一两玻璃一两金变成了传说,皇帝想要的东西没有人敢去抢,但是当皇帝满足了自己的欲望之后,剩下的可就变成了顶级勋贵的豪门盛宴。

    民间甚至产生了这样的一种说法,如此的东西才是身份象征。

    如果一个家族或者某一个豪门家中没有一面玻璃窗户,或者一间玻璃房子,那就不配被称为顶级!

    不经意间,价格已经飞上了天的玻璃,成为了整个顶级阶层的标配。

    更有甚至,根据紫辰殿天窗特效的李纯,推测出经过玻璃的阳光照射之后有助于男子雄风大展,更为为玻璃增加了一种神秘的色彩。

    然后,民间各种传说四起。

    某某国公年过八旬,在有玻璃的房间沐浴过穿透了玻璃的阳光后,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奋战三月之后,老来得子,老树开花;

    某某贵女,沐浴过被玻璃加持过的阳光后,成婚不足三月,就为驸马诞下了子嗣;

    ……

    这一类的神迹此起彼伏。

    然而,并没有人在意为什么年过八十的老翁竟然能喵喵喵喵,更没有人去质疑为什么贵女成婚三月就可以诞下子嗣。

    这一切都成为了玻璃这一神器最好的传说。

    总而言之,不管是为了彰显身份还是为了雄风大展,从那一刻开始,每一块从敦煌长公主府中被制造出来的玻璃都卖出了天价。

    看着眼前自己书房中的玻璃窗户,想到了自己所听说的关于琉璃窗户,也就是玻璃的传说,王承宗所能给出的只能是一阵苦笑。

    在他的眼中,什么顶级勋贵的标配,什么顶级豪门身份的标志,什么雄风大展,统统都是TM是胡诌八扯。

    玻璃确实很神奇!

    在白天,透过窗户,王承宗可以清晰的看到房间之外的一草一木;

    透明的玻璃,可以让阳光不受阻碍的进入,让房间变得清晰明亮;

    冬日暖阳,阳光透过玻璃窗户照射在身上确实会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但是,在王承宗看来,玻璃也就止步于此了。

    更重要的是,王承宗不仅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节度使,他还是藩镇领袖,割据势力的首领,图谋天下的野心家。

    站在起兵谋反,图谋天下的角度,就算这琉璃,这玻璃,真的有如此的效果又能如何?

    难道还能比那曾经的和氏璧更加珍贵不成?

    说到底,对于勋贵、豪门而言,这东西不过是用来炫富、彰显身份的工具而已。

    在曾经有志于图谋天下的王承宗眼中,这种东西的价值甚至不如一石粮食,或者一队军卒。

    王承宗不认为自己的见识无人能及,更认为自己的才智冠绝天下。

    曾经,随着李诵病重,王承宗对于会在李诵之后掌控大唐的李纯和郭戎相当的藐视。

    然而从叛乱开始,到被打到现在的程度,他根本不敢小觑李纯和郭戎这对年轻的过分的君臣组合。

    初次听到玻璃传说的时候,王承宗只是莞尔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借助镇压的机会,从治下豪门中搜刮来了他们花天价买来的玻璃。

    但是仗打到现在,联系前后的因果,再加上李纯和郭戎之间良好的关系,所谓的玻璃传说,大概率是李纯和郭戎演的一出双黄。

    他王承宗不是那些废物点心,也不是夸夸其谈的嘴炮,通过各种方式,他确定,李纯和郭戎在河南那是货真价实的调动了百万大军!

    正是因为而百万大军所需要消耗的钱粮是何等的恐怖,以如今的朝廷根本就不可能撑得住。

    如果不是大河南岸真的集结了从民夫到战兵的百万大军,他王承宗怎么可能真的上当,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南线,还不熘底线的自我铲除了自己的后路。

    一个大唐皇帝,一个手握大唐一半兵权的大将军,两个人如此不顾及脸面的下场演戏,为的只能是一个东西,那就是支撑百万大军的钱粮!

    原本,王承宗认为,李诵这种不顾及君王身份,从天下藩镇、勋贵、豪门手中敲竹杠的方式已经登峰造极。

    然而,现在王承宗知道自己错了。

    看到了这一对更加年轻的君臣的表现之后,

    才知道,什么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才知道,什么叫一山更比一山高,一节更比六节强!

    才知道,什么叫做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大唐之广大,能人异士层出不穷,以大唐之富庶,才智卓绝之人更是不胜枚举。

    在王承宗看来,连自己都能轻松看出来的问题没有理由没人发现。

    那些才智卓绝的聪明人之所以看穿而不说穿,还拼命配合李纯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早就看明白了如今大唐的现状,早就明白了大唐复兴已经不可阻挡,长安重新掌控大唐已经不可阻挡。

    当然了,王承宗不可能知道的是,在这一个问题上,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真正执行了玻璃变军费这一操作的人是现任的大唐换地李纯。

    但是最早提出用玻璃狠狠的在大唐圈一笔大钱,割一把韭菜的的想法却来自郭戎。

    至于制定了计划的人……

第451章 看在一起造反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最早提出用玻璃狠狠的在大唐圈一笔大钱,割一把韭菜的的想法,是扫荡西市,抓住了安达显之后的郭戎。

    真正执行了玻璃割韭菜,韭菜变军费这一操作的人是现任的大唐换地李纯。

    至于制定了计划的人,则是那位已经离世的太上皇李诵。

    事实上,从当年郭戎提出拿玻璃割韭菜这个想法之后,李诵就开始研究如何把韭菜割好。

    随后,李诵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一点一点的推敲,打磨了整个计划的每一个细节,并且为李纯预设了最合适使用的场景。

    被李诵这种把人性研究到极致的人,精心打磨了四年的计划是何等的恐怖!

    王承宗输得不亏!

    诚然,王承宗不可能知道利用玻璃割大唐所有有钱人韭菜的渊源,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对于这背后的逻辑感觉到恐惧。

    正如站在一定的高度才能有一定的视野和思考,王承宗不会比那些智慧绝伦的人更聪明,但是他毕竟是一位藩镇的首领,一个被精心培养出来的军阀,一个曾经有志于天下的叛逆者。

    王承宗知道,玻璃,并不是唯一一项从长安流传出来的东西,相比较玻璃这种东西,其他的东西更让王承宗震惊。

    木桌、木椅这种没有任何技术门槛的东西已经以最快的席卷天下,广泛的走入了寻常百姓家。

    至少王承宗知道在河北,椅子已经取代了床、榻成为了主要的坐具。

    煤块、煤球在一年多以前成为了长安、关中的主要燃料,并凭借碾压柴薪的热效率迅速向外扩展。

    所有人都知道大唐如今最主要的煤炭产区是府谷,但是不代表其他地区就没有,比如河东就已经发现了不亚于府谷的煤矿。

    在成德境内,临近河东的赵州、镇州同样有大面积的煤田,不仅为民生提供了生计,更成为了王承宗的重要财源之一。

    除了这些,农业方面的曲辕犁、水转筒车,

    纺织等方面改良后的纺车,

    医疗方面外伤的处理,

    当然还有大量质量低劣,但是真的可以用来书写的麻纸。

    煤炭除却燃烧之外,还衍生了一种简陋,但是可以书写的炭笔。

    用泥块、木头等制作的活字印刷正不断更新迭代。

    说实话,这些东西对王承宗没什么影响,但是炭笔加上麻纸再加上活字印刷术这种组合对于山东的门阀几乎是釜底抽薪。

    王承宗,不是思想家,不是学者,也不是统计员,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新奇的东西从长安流向大唐各地!

    从自己出生之前到现在整整几十上百年的时间,自己以及所有河北人的生活方式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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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段时间的冷静,

    事实上,当王承宗看到李师古被生擒活捉,天下第一镇的平卢归顺朝廷,横海节度使杜博文甚至直接交权跑路的时候,王承宗就已经有了退缩的心思。

    否则,他也不会不假犹豫的将德州、景州直接交还长安。

    然而,后来他后悔了,因为权力这种东西的诱惑真的没有办法抵抗!

    就算是李师古,如果不是已经被生擒活捉,又怎么会老老实实的交出平卢,前往长安。

    所以,当陈宏志来到之后,王承宗毫不犹豫的加入了反唐的联盟。

    现在,王承宗的肠子都悔青了。

    李师古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子孙在长安依旧可以享受高位。

    还活着的杜博文虽然不掌握实权,但是挂着太子太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在长安是优哉游哉。

    如果自己当时老老实实的学着横海的杜博文一样直接交出地盘、交出军队、主动到长安去多好。

    只不过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

    正在王承宗在书房中暗自神伤的时候,一连串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大帅!”

    “怎么这么慌里慌张的?”

    “大帅,今天刚刚从南边传来消息,朝廷的兵马在昨天已经全线渡过大河了!”

    “什么!”

    原本还处于恍忽状态的王承宗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部属。

    “昨天?”

    “是的,根据潜伏在魏博沿河地带的斥候传回的消息,昨天清晨,一直在大河南岸的朝廷兵马突然开始渡河北上……”

    部属刚刚说到一半,王承宗的拳头已经重重的砸在了他眼前的书桌之上,只听“彭!”的一声,巨响填满了整个书房。

    与此同时,王承宗原本迷茫的神情已经被盛怒所取代,重重的砸在书桌上的拳头也在微微的颤抖。

    “昨天清晨的开始渡河,为什么到现在才传回消息?”

    乍一看,王承宗还算柔和,但是没有人会单纯到以为这样一个割据一方、参与叛乱的节度使会是什么良善人。

    盛怒之下,前来传递消息的部署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

    “大~大~大~大大帅,昨日朝廷的兵马渡河之前那些禁军的斥候已经提前抵达,并且从天亮之后就开始在沿河几十里的范围之内疯狂的扫荡,很多兄弟都惨死在了他们的扫荡之下,直到刚才,来自魏州田节度使的求援信抵达之后……”

    听着部属磕磕巴巴的解释,王承宗脸上的盛怒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则是浓重的忧虑,眉头也在不经意间皱成了山字。

    “田季安的信使在哪?”

    “正在外面候着!”

    “快让他进来,算了,我去……”

    甚至来不及更换装束,身着便服的王承宗急匆匆的来到了府邸的正堂之上。

    此时此刻,一名身着骑装,疲惫到了极点的信使正在焦急的等候,看到王承宗来到,立刻上前,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双手奉上。

    “王尚书(检校工部尚书、成德军节度使),这是我家大帅写给王尚书的亲笔信,请大帅速速派兵支援!”

    王承宗顾不得别的,接过信件查看的同时出声询问。

    “朝廷的兵马已经渡河了?”

    “正是!”

    “具体情况怎么样?”

    “十一月初六清晨开始,西起东都孟津、东到河南济州,包括白马、濮阳、禹城等重要渡口在内,朝廷的兵马全线渡河,根据前方兄弟拼死的侦察,仅仅一天的

    时间,超过十万兵马完成了渡河!”

    十万!

    听着这数字,王承宗的面部开始微微抽搐,头皮也开始发麻,只不过来自魏博的信使并没有注意,而在在继续讲述。

    “不过,朝廷的兵马渡河之后也是没有向外进军,而是在大河北岸修筑工事,建立营房,在后方在不停的向前方运送兵员、物资、乃至战马……,我家大帅和诸位将军商议之后,认为这肯定是朝廷的大将军郭戎直接指挥的”

    听着魏博信使的描述,王承宗也是一阵的苦笑,这种风格,除了郭戎还能有谁!

    河北三镇的大军在中原和郭戎鏖战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双方之间几经交手。

    虽然最后一战之前,联系就已经被切断,但是谭忠的十几万人被郭戎逆风翻盘的那一仗,由于甄炳良的存在,整场战斗被完全复盘。

    河北三镇被长缨军战斗力震惊的同时,郭戎的统兵方式,用兵习惯、作战特点也被彻底的展现在了河北三镇的面前。

    那场战斗,谭忠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被郭戎逆风翻盘,十万卢龙精锐灰飞烟灭。

    郭戎之所以能打赢,主要靠的是禁军强大的战力,再加上神秘的火药武器,郭戎只是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下达了合适的命令而已。

    然而,并不是说拥有那样一支强大禁军,拥有那神秘的火药武器就能轻松获胜。

    作为老兵油子中的油腻子,谭忠已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五十载,丰富的经验使得他对战场的的指挥和判断已经登峰造极。

    在他的指挥之下,十几万大军连绵不绝的攻势之下,产生的压迫力根本不是常人可以想象。

    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下达了合适的命令,说起来简单,但是置身于这种环境下一般人不被吓尿就可以算是好汉了。

    而郭戎不仅抗住了压力,而且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逆风翻盘,足以看到郭戎作风的稳健和强悍到了极点的心理素质。

    严格说起来,郭戎无论是排兵布阵、临战指挥的能力算不上优秀,当然也没有毛病,综合起来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中规中矩,乍一听甚至有些贬义词的意味,但是这四个字却是河北诸将对郭戎最高的评价。

    因为,中规中矩到了极限之后,那就极端的稳健,而极端的稳健代表着几乎不会犯错误,而一个在战场上几乎不会犯错误的人是何等的恐怖。

    前面斥候扫荡,中间完成渡河的兵马扎营,后方在不停的向前运送物资和兵员,这种稳健到了极点的方式几乎可以看成那位年轻大将军的标配。

    郭戎是这样一个稳健到了极点的将军,大唐是这样一个国力高速复苏的帝国,只有作为他们的对手,才能明白作为他们的对手是多么的无力,多么的绝望。

    王承宗贪婪、自私但是不傻,但凡有一丝胜率,他也不会如此轻易的把魏博推出去当替死鬼,挡箭牌。

    等到魏博信使讲述完毕,田季安的亲笔信也已经读完,田季安的信说起来非常简单,核心思想就一句话:

    朝廷的兵马太吓人了,兄弟我自己扛不住,看在大家同样出身河朔三镇一起造反的份上,该调兵调兵,该送粮送粮,拉兄弟一把。

    如果你王承宗和刘总都是***的,见死不救,还把老子当挡箭牌,替死鬼,小心老子豁出去给朝廷当先锋,就算是最后会死,也得拖着你们进地狱。

    前半段,王承宗权当田季安放屁,但是后半段,田季安的威胁……

    说实话,一天之前,田季安的威胁,在他的眼中并不比一个屁威胁更大,但是现在,眉头微微皱起,王承宗继续询问道。

    “田帅在干什么

    ,魏博军在干什么?”

    “我家大帅和诸位将军们商议之后已经下达了命令,魏博之下所有州、郡、县死守城池,任何人不得……,必要的时候可以征召城池之内任何人参与守城……,但凡有犯上作乱、动摇军校者杀无赦……”

    听着信使所说的来自田季安的命令,王承宗心中安定了不少,至少田季安不打算一开始就直接投降。

    事实上,即便没有这些,王承宗也相信田季安这家伙绝对没有投降的胆子,但是他不敢赌!

    随着来自镇州和妫州的求援,一天之内,原本以邺城为中心,布防在整个冀州的几十万兵马已经离开了邺城。

    邺城和冀州的防御已经空虚到了极点,如果这时候田季安毫不留情的反戈一击,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意味着,田季安的威胁就有了现实的价值。

    要让田季安继续当好挡箭牌,替死鬼,就必须给出一定的甜头,但是这甜头怎么给,援兵怎么派,可就不好说了。

    “好,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一下,稍后……”

    王承宗的话还没说完,单膝跪地的信使噗通一下双膝跪地,开始拼命的以头墙地。

    额头地面勐烈碰撞之下,碰碰直响。

    一边磕头,一边哭诉,一边不停的嚎叫着。

    “大帅啊,不能见死不救啊,我们在魏博十几万……”

第452章 大敌当前,鬼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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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理由,信使突然跪地以头抢地,一边哭嚎,一边求援。

    声音之大,震耳欲聋,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愈加的清冷。

    声调之凄惨,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砰砰的声音,满头满脸的心血,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信使这一波突然袭击,打的毫无防备的王承宗是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愣在了当场。

    王承宗没有发布命令,身边的部属、卫士、仆役自然也不敢随意动作。

    结果,发现没有人阻拦自己之后,这个来自魏博的信使开了更加卖力的表演,一时间半个府邸都能听到这家伙的鬼亏狼嚎之声。

    整整十几息之后,从震惊中回过神的王承宗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看着在自己面前拼命耍宝的信使,一时间火冒三丈。

    老子又没说不救援,你TM在这干啥,老子会不会派兵求援难道是你丫一个小兵哭两声就能决定的?

    “混账东西,你TM……”

    王承宗刚刚骂到一半,信使的惨叫和哭嚎瞬间停止。

    “我家大帅说过,我魏博生死存亡全在于成德,如果有成德的支援,我家大帅有信心凭借魏州、贝州、博州、相州之下的坚固城池,可以坚持住,但是,但是,如果没有来自成德和卢龙的支持,单单靠我魏博的力量,就算暂时能撑住也不过是困兽之斗,终究不可能避免覆灭~所以”

    说到这里信使再次郑重的磕了一个,然后,郑重的说道。

    “如果明日正午之前,收不到来自成德、卢龙援救消息,我家大帅将会立刻开城投降,并命令麾下所有兵马,北伐贼寇!”

    话音落下,没等王承宗说什么,这名信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做反应的时候,重重的刺入了胸口。

    伴随着一声闷响,这名信使重重的倒在了王承宗的面前,鲜血开始一点一点的渗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目瞪口呆,就在这时候,带着一脸倦意的刘总正好进入门内。

    看到跪着死在地上的信使,再看看房间内一圈怎么看怎么不太正常的家伙,直接询问王承宗。

    “承宗兄,这是……”

    “田季安派来的信使!”

    “田季安?他怎么会在这时候……”

    “朝廷出兵了!”

    “朝廷?”

    “就在昨日!”

    “什么!

    半夜被吵醒之后,迷迷湖湖、浑浑噩噩的刘总一下被吓得清醒过来,“昨日?那岂不是……”

    “没错,朝廷大军和镇州、妫州是在同一天出动的,这名信使就是田季安专门派来的。”

    “那他怎么……”

    “哎,这……”王承宗也是一脸的尴尬,一边派人把信使的尸体拉走,用水清洗被血浸透的地面,一边向刘总讲述魏博那边的情况。

    听着王承宗的描述,瞅了瞅地上还没有被清理干净的血迹,刘总的脸上也挂上了一丝凝重。

    “……大概就是这样,田季安这小子……限定了最后时间,如果明日正午之前他得不到答复,就会直接反戈一击。”

    听到最后,田季安拿投降朝廷做威胁之后,眉眼之间闪过了一波又一波的阴霾。

    “他会投降朝廷?笑话!”

    一边说着,刘总直接站了起来,一边不停的踱步,一边阴阳怪气的滔滔不绝,而且越说,整个人显得越加的激动。

    以至于王承宗不得不把清理房间血迹的仆役赶了出去,同时让自己的亲卫牢牢的守在门口,禁止任何人到来。

    “确定要动手之后,田季安二话不说就派遣魏博的大军渡河南下,整个魏博境内几乎变成了空城,这空虚的程度看的你我二人都动心无比!”

    “为了扩充兵员,他可是把整个魏博六州,无论男女,所有的青壮全部强征,以至于民间只有了老弱病残,以至于都没给我们留下动手的空间!”

    “为了搜刮粮草,他在魏博可是大开杀戒!那数不清的尸骸足够把大河堵塞!流出的鲜血足够把大河染成赤红!”

    “这哪一条,哪一点都表明了一点,这家伙才是我们三人之中最疯狂、最贪婪、最不愿意放弃权势的家伙!”

    “他会投降朝廷?笑话!”

    “他会投降朝廷?做梦!”

    “他会投降朝廷?除非六月飞雪,七月流霜!”

    “他会投降朝廷?除非母猪可以上树,癞蛤蟆能吃到天鹅肉!”

    话说的硬气,理由看起来也相当的充分,但是这越来越激动的神情和越来越语无伦次的话语却表明了他的心口不一,表明了他内心的不安和狂躁。

    “但是,嘉诚公主还活着!”

    这句话一出,刘总如同一只突然被扼住咽喉的鸭子,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

    没错,这正是,两人说服田季安参与叛乱最重要的因素:

    嘉诚公主如果死了,你会有什么下场!

    田季安的愚孝两人自然知晓,只不过他们也知道一点,活着的嘉诚公主也是田季安的一道护身符。

    从图谋造反开始,包括王承宗、田季安、陈宏志在内的一圈反贼就在悄悄的收买田季安府邸的仆役,悄悄的给那位在魏博有巨大的影响力的公主下药。

    在毒药的作用下,去年冬天,那位嘉诚公主的身体就开始剧烈的下滑,眼见着病入膏肓,按道理来说,绝对抗不过这个夏天。

    鬼知道为什么在入夏,嘉诚公主应该死的时候,突然身体状况迅速恢复,直到两人知道一位叫做清虚子的道人入驻,吓得两人立刻停止了下药的行动。

    虽然田季安一直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但是心里有鬼的两个家伙也在不知不觉间保持了对田季安的警戒心理。

    这也是两个人为什么毫不犹豫的抛弃田季安,而选择两人抱团的原因。

    虽然王承宗和刘总也是勾心斗角,也各怀鬼胎,但是终究好过定时炸弹一样的田季安。

    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田季安,对于田季安主动投降朝廷也做出了防备。

    几十万大军,坚固的城池,完善的防御体系,海量的粮草,这些东西能防备的可不止有朝廷的大军,田季安如果真敢反戈一击,也绝对会在邺城撞的头破血流。

    只不过,那是曾经,准确说一天之前还是这样。

    现在,两人费尽心思集结在邺城、冀州一线的几十万兵马已经被抽调了十之七八,而且被抽调之后重新的防御体系还远远没有重新组建。

    如果现在,田季安真的反水……

    半天之后,刘总憋出了五个字。

    “田季安,他敢!”

    然而,这五个字出口之后,刘总瘫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空了一般。

    王承宗和刘总都知道,田季安真的敢,否则就不会有传话结束之后直接死在王承宗面前的这名信使。

    “根据之前的计划,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确保后方稳定,就算重新恢复邺城方向的防守也需要最少十天!”

    虽然他和刘总都是掌控一方的节度使,但是两人之间也还是有所不同。

    王承宗的父亲王士真勇冠军中,沉谋有断,对于成德军的掌控力极强,作为王士真长子,王承宗接管成德的过程非常顺利。

    这就使得王承宗虽然也知晓军略,但是更擅长治理。

    刘总就不一样了,作为幽州卢龙节度使刘济第二子,刘总可是杀兄弑父才上位的,这其中阴险、狡诈、毒辣,无需多言。

    这种情况之下,刘总在战场、斗争中的判断力比王承宗要强不少。

    所以提醒了刘总一下现实的情况之后,王承宗只是静静的坐着,等待来自刘总的判断。

    而事实上,刘总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

    “你觉得他知道镇州和妫州那边的情况么?”

    “镇州?妫州?”

    “嗯。”

    “应该不知道,如果他知道朝廷的兵马已经从镇州、妫州进入了河北,那么他不狮子大开口才怪,怎么会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逼着我们给他提供支援。”

    “也就是说,至少到现在为止,这家伙还没有倒戈向朝廷。”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

    “先稳住他!”

    “没错,稳住他,田季安约定的时间是明天正午!”

    “先派人给他送信,告诉他河北三镇是一家,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们还是懂的,我们绝对不会弃之不顾!”

    “不能只有信,只有信他依旧不会相信,那……”

    “今天,现在,马上去调拨粮草,给他运过去十万石粮食,顺便,调集一些兵马……”

    “你猜他多久会有第二封求援信送来!”

    “多久,最多一天吧,也许是天亮!”

    “既然这样,承宗兄,我的想法是粮食可以送,送多少都没关系,兵先等等。”

    “怎么,粮食都给了,兵卡着,没有太大意义吧。”

    “承宗兄,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准备从邺城挑一些老弱病残直接送给田季安去给他当炮灰吧。

    王承宗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已经肯定了刘总的猜测。

    “我觉得,承宗兄,我们不要给他派老弱残兵,要派就派精锐!”

    “嗯!

    前面,王承宗还觉得刘总说的在理,但这一句话一出,王承宗直接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向对方。

    看着王承宗的眼神,刘总并不在意,脸上挂了好久的忧虑却渐渐的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喜悦。

    “承宗兄,别着急,听我慢慢说,给他运粮食,派遣老弱残兵给他,这些东西对他并没有太大意义,他也会知道我们是在敷衍他,让他当我们的炮灰,只有这种真正的精锐,才能让田季安放下对我们的戒心,真的相信我们。”

    “话是没错,但是邺城现在已经很空虚了,再把为数不多的的精锐给田季安送过去,那不是……”

    突然间,王承宗从刘总脸上诡异的笑容中看出了什么东西,略微的思索之后,眼睛放大,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刘总。

    “你……是……说……”

    “没错,承宗兄,与其依靠那个志大才疏的废物帮我们,不如把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我们不需要拿下整个魏博六州,只需拿下最北边的贝州、博州,就可以将邺城的防御纵深向南外延五十里,两万精锐,两座坚固的城池,五十里的防御纵深,岂不是比田季安那个贪婪的废物点心要好?”

    “啪!”

    只听一声巨响,王承宗的手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伴随着的王承宗的声音。

    “好主意,就这么办,我现在就派人送信,告诉田季安肯定会支援,而且粮食已经在路上,至于援军则需要等待,至于援军派遣的真正时间,二郎,你怎么看?”

    二郎!

    听着王承宗在不经意间转变的称呼,刘总脸上没什么变化,但心中已经菊花盛开了。

    虽然刘总杀兄弑父,但是二郎这个称谓却没什么毛病,但是代表的象征意义就很明显了。

    在刘总看来,自己终于获得了王承宗的相对信任,有了这一点的信任,就更方便自己一步步渗透拿下成德的计划了。

    虽然刘总已经竭尽全力的掩饰了自己的图谋和野心,但是心思同样缜密的王承宗同样发现了问题。

    刘总借机获取田季安信任,获得部分守卫权力,偷偷的拿下部分魏博土地的计划,听起来毫无问题,毫无破绽。

    然而,刘总没想到的是,就是毫无破绽本身让王承宗感觉到了不对劲。

    但是这份计划出炉的太过简单,操作的流程太过完善。

    王承宗承认在军略、策略、阴谋方面比较厉害,但是也绝对达不到成神的程度,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如此完善的计划。

    刘总能如此顺畅的说出,可行性只有一个,刘总制定过类似的步步蚕食,鸠占鹊巢的计划。

    河北只有三家反贼,自己、刘总、田季安。

    自己加上刘总可以对田季安用,这没问题,但是刘总和田季安之间是隔着自己的……

    简单的排除法之后,剩下的可能性呼之欲出。

    这才有了王承宗突然改变的称呼,二郎。

    军略、谋略、阴谋刘总更厉害,但是在内政和对于人的揣摩上,王承宗则可以甩刘总一条街。

    二郎,这种过度亲密的称呼,就是王承宗的试验

    面对二郎的称呼,刘总选择的是刻意的隐藏、降温,这样的举动在王承宗看来欲盖弥彰,就如同锃光瓦亮的光头一样辣眼睛。

    刘总确实对自己打过主意,或许那种心思到现在也没停止!

    然而,更可怕的还不仅仅于此!

    有些东西不想则矣,一旦真的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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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审核了

    又双叒叕被审核了,一个星期被审核了三次,我也是醉了,估计晚一点能放出来吧~

第453章 玩出花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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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总一个小小的失误,让王承宗感觉出了问题。

    于是,王承宗索性静下心来,开始认真的思索、考量刘总最近几个月,尤其是在中原战败之后的各种行为。

    然而,人心这种东西往往是经不住深究的,不想则矣……

    随着回忆的延伸,随着思索的跟进,王承宗发现有些东西延伸、演化的方向和自己所想的不太一样。

    他和刘总可以瞒天过海、顺手牵羊达到鸠占鹊巢,吞并魏博扩充自己地盘,刘总自然也可以通过一样的方式拿下自己的地盘!

    他和刘总可以买通田季安府的仆役给嘉诚公主下毒,那么刘总为什么就不能买通自己的仆役,给自己下毒?

    他和刘总可以把田季安扔出去当挡箭牌、替死鬼,那么刘总为什么就不能把自己也当做他的挡箭牌和替死鬼?

    想到这些,王承宗感觉到了刻骨的寒意。

    再想想刘总上位的过程-弑兄杀父,王承宗感觉自己的嵴背开始发凉。

    不知不觉,王承宗的脸色变得铁青,双拳被握得咯吱作响,头发开始微微竖立,整个人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在王承宗看来,大敌当前,只有同心协力对敌,方可存在一丝的胜率,如果到了这个时候,还内都不止,那么最后只能是死路一条。

    主动和刘总共享情报,共同制定防御的策略,主动把邺城和冀州提供出来,作为防御朝廷的基础,允许刘总的卢龙军进驻自己的地盘,甚至邀请刘总居住在了自己的府邸之内……

    王承宗自认为对自己的盟友已经推心置腹,仁至义尽,没想到自己主动付出的信任却被对方所利用。

    王承宗甚至感觉,如果不是邺城-冀州的防御体系还没彻底完成,如果不是面临朝廷百万大军的压力,以刘总的阴险、狡诈、狠毒、不择手段,此时此刻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身上都不好说。

    殊不知,王承宗自己也不是没有什么歪心思。

    主动和刘总共享情报,那是为了同时获得刘总那边的信息。

    共同制定防御的策略,那是了解卢龙军的动向,防止对方偷袭,方便自己偷袭。

    主动把邺城和冀州提供出来,作为防御朝廷的基础,那是在知道朝廷必然进攻的情况下利用刘总的资源武装自己。

    允许刘总的卢龙军进驻自己的地盘,这既是想利用卢龙军帮助自己防守邺城,同时还存了吞并这部分兵马的念想。

    至于邀请刘总居住在了自己的府邸之内,看起来是对刘总表示亲善,但是如果哪一天王承宗心情好了,未必就不会拿刘总的人头助助兴!

    事实上,此时此刻,感觉到刘总深深的恶意之后,就很有带人去噶了刘总的想法。

    只不过,王承宗终究还是保持了最低程度的克制,现在干掉刘总,根本没法直接接受刘总的力量。

    王承宗还不想给刘总陪葬!

    饶是如此,王承宗也悄悄的加强警戒和防备,他要忍,忍到击退了朝廷进攻的兵马……

    好不容易压抑住噶掉刘总的冲动,王承宗开始完成正事。

    先是安排好给田季安运送粮草的人手,然后找出了合适的兵马准备南下,完成了这一系列之后,王承宗返回了自己的书房,开始给田季安写回信。

    一个时辰之后,当时间来到丑时,信使带着王承宗的书信开始南下魏州。

    至于王承宗,虽然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但是,脑海中所想的却是如今战场上的局面,以至平日的爱好全无。

    直到某一刻,王承宗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下一刻双手出动,重拳出击,以至于把床榻上的小妾都吓了一跳。

    通过小妾的反应,王承宗很快的明白了自己陷入的误区,哪怕是同一个人在同一时刻进行的东西,时间差这个东西也是不可避免的。

    一个人尚且如此,朝廷的三路大军恐怕也是如此。

    想明白了这些,王承宗直接起身,披上衣衫,迈步向外走向自己的书房。

    命令仆役掌灯之后,拿出了今天收到已经被整理好的军报和求援信。

    花费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全部通读之后,王承宗的脸上挂上了一种释然而又无奈的笑容。

    之所以会有释然,是因为他已经明白了朝廷,或者说李纯、郭戎这一系列战略和操作的本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之所以会有无奈,是因为他明白,以如今朝廷的实力,所谓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已经从阴谋变成了妥妥的阳谋。

    李唐那位年轻的皇帝李纯和那位年轻的大将军郭戎在大河之南大张旗鼓的疯狂备战,百万大军陈兵河南遥望河北。

    那是第一条栈道。

    百万大军陈兵河南,引而不发,起而不攻,但是却真真切切的将将包括自己在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河南。

    事实上,王承宗自己也怀疑过,朝廷在河南摆开架势的目的是不是吸引自己的注意力,方便其他方向的进攻。

    但是,朝廷方面真的在河南方向准备了几十万战兵,几十万民夫,几十万牲畜,数百万石粮草,数千条船只。

    这种程度的力量,就算是羊攻,谁又敢不防守!

    能不能守得住另说,如果完全没有防备,朝廷在河南的百万大军一旦真的压过来,估计仗都不用打,仅仅靠规模和压力就足够把所有人压垮。

    到那时候,朝廷的北伐很有可能就会变成一场规模空前的武装游行和武装示威。

    结果就王承宗和刘总将主要的防御放在了南线,并在邺城-冀州方向构建防御体系的时候,西北方向的河东军、朝廷的骑兵,一下子就打在了自己等人的七寸上。

    在强大的实力面前,李纯、郭戎这两个年轻人,硬生生的凭借硬实力,把阴谋变成了阳谋,这一点,王承宗不服都不行。

    至于第二条栈道,则是对于北方朝廷骑兵。

    和其他方向不同,从妫州突入的骑兵本就是三路骑兵突进,给人一种齐头并进全线进攻的态势。

    然而实际上,却是两路羊攻、袭扰,一路突进。

    两路袭扰,成功的将卢龙本就不多的留守兵力彻底拉开,让北线骑兵的主力直插涿州。

    相比较前两条栈道,刚刚和小妾实战之后才明白的第三条栈道,才真正让王承宗佩服到了极点。

    从现在汇总的情况来看,王承宗相信,南边朝廷的大军,西边河东军,北边的骑兵都是在同一时刻开始进攻的。

    问题在于,同一时间发动的进攻,巧妙的利用了时间差,使得信息抵达的时间却完全不同。

    镇州方向是正午,妫州方向是午后。

    面对镇州、妫州方向的七寸,他王承宗和刘总不得不将精锐调出。

    等到邺城-冀州的兵马已经全部被调动之后,南边的魏博方向才在入夜之后才姗姗来迟。

    就如同刚才自己两只手同时出动,但是自己的小妾依旧能分辨出那微弱的时间差,导致身体颤抖的程度不同。

    接着,利用G变J的疼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要害,从而一波带走。

    通过当时小妾的反应,王承宗就知道,郭戎是利用了类似的方式,巧妙的利用了时间差,使得所有人眼中承担羊攻和吸引目标任务的朝廷主力,成为了第三路栈道之后的奇兵。

    一凭借硬实力,二凭借巧妙的战术,三凭借对时间差的精确控制。

    三处战线,三种方式。

    哪怕作为对手,王承宗不得不承认一点,关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郭戎和李纯这两个年轻人是玩明白了。

    然而,未知的东西才是最为恐怖的。

    这三条栈道所掩盖之下,自己和刘总虽然勉强制定了应对之策,但问题是,如果郭戎明面上修建的栈道不止三条呢?

    既然李纯、郭戎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到了这种程度,谁敢保证他们就只有这三处?

    按兵不动了半年多,突然大张旗鼓东进的那支河东军是不是栈道?

    借助时间差这条栈道的掩护,从栈道变成了奇兵的百万大军会不会从奇兵再次变成一条可以掩护杀招的栈道?

    尤其是突然东进的河东军,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大张旗鼓进军的架势和李纯、郭戎陈兵河南的大军几乎是如出一辙。

    如果说今天白天,刚刚知晓的时候还不太确定的话,此时此刻,凭借郭戎、李纯对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熟练程度,王承宗有九成的把握,这同样是一条直戳七寸的栈道。

    可是就算这是一条栈道,栈道之后的目的呢?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没有人可以告诉他……

    至于刘总,王承宗已经决定,和他保持足够的距离。

    …………………………………………………………………………………………

    河东、漠南、河南,朝廷三路齐发,河朔三镇危如累卵,覆灭在即。

    然而,就是到了这种危急的时候,各怀鬼胎的刘总、王承宗依旧在拼命的勾心斗角。

    而同一时刻,魏博境内,魏州、贝州、博州、相州等六州所有重要城池,根据田季安的命令,已经全部进入了戒严状态。

    在戒严状态之下,每一座城池之内的场景大差不错。

    一队队魏博士卒正不停的城内忙碌,城门原本大门紧闭的豪宅、府邸、坞堡正一座座的被直接敲开或者撬开。

    豪宅之内,喊杀声、哀嚎声、求救声恸哭声正延绵不绝的传出,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大量的魏博军士卒正在不停的进出,将所有有价值的东西搬出。

    作为魏博治所,魏州城并未被杀戮和劫掠所笼罩,相反,魏州城内内每一处重要地址都有魏博牙兵的守卫,从而使得整个魏州城彻底沉浸在了寂静之中。

    魏州城东北方向的军营之中灯火通明,整整一万人的魏博牙兵,正全副武装,整整齐齐的列阵于校场之上。

    魏博节度使府大门紧闭,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在节度使府的内部,一队又一队全副武装、手持火把的魏博牙兵不停的在府内巡视。

    嘉诚公主所在的庭院中则灯火通明。

    和府邸之内其他地方不同看,守卫在庭院内外的并不是身穿黑色重甲的卢龙军士卒,而是一个个身穿褐色骑装轻甲的长缨军。

    内外守卫之下,整个庭院,整个府邸固若金汤。

    厅堂一位六旬老妇带着笑容静静的坐在中央的主位,面容虽然有些苍老,但是通过烛光可以看到老妇人精神矍铄,面部洋溢着满意的神情。

    老妇人的左右两侧各有两人。

    左侧两人,均一身戎装,右侧两人,一人文士,另外一人同样戎装。

    五人正静静的坐在的厅堂之上,老妇人看向了右手那名一身戎装的将军,随后老妇人的声音传入了几人的耳中。

    “安道,你麾下的兵马已经准备好了么?

    随着老妇人的询问,年轻的将军立刻起身,一边行礼,一边恭敬的答道。

    “姑母请放心,魏州四门、府库、武库、官署等要地全部在掌控之中,除此之外郭大将军要求的一万相州郡兵,一万魏博牙兵全部准备就绪,只要姑母一声令下,随时可以跟随郭大将军或者张大将军出兵。”

    老妇人点了点头,继续询问道。

    “季安,命令都已经下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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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又一个……

    “季安,命令都已经下达了?”

    “是的,母亲大人,昨日子时大将军抵达之后信使就已经派出了,昨天天黑之前就应该都已经抵达,此时此刻,所有的城池应该开始最后的清理的了,最快到天亮之前可以完成,哪怕最晚的,也不会超过明日正午,料想应该不会和北伐大军发生冲突。”

    “嗯,不错,往成德方向派出的信使呢?”

    “依照母亲的人的建议,每四个时辰派出一队信使前往邺城派出信使求援,刚才第三队求援的信使已经出发,另外根据时间推算,第一队派出的信使应该已经抵达了邺城。”

    老妇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将目光从自己的养子的身上移开。

    “郭戎、张泰成二位将军。”

    “殿下!”

    此时此刻,坐在厅堂中间主位置的正嘉诚公主,只不过嘉诚公主这个封号的使用时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李纯的敕书完成,李纯的意志也已经被送往长安,等到中书省将诏书起草完毕经过门下省审核,宗正寺完成记录备桉,晋升的程序完成,最多半个月之后,她将成为大唐的魏国大长公主。

    身着文士衣衫的自然就是嘉诚公主的养子,检校司空、左金吾卫大将军、魏博节度使。

    被嘉诚公主称呼为安道的军将原名为田兴,是首任魏博节度使田承嗣的堂侄,和田承嗣、田季安一样同属于雁门田氏的一员。

    田兴自幼爱读儒书,精通兵法,善于骑射,作战勇勐,又知礼仪,深受田承嗣、田续的喜爱,等到田续执掌魏博的时候,田兴已经成为了相州刺史,在雁门田氏之中也算是举足轻重。

    如果说田兴和其他人田氏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田兴是魏博军内,少有的忠贞、正直,忠于朝廷的存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算作是魏博军中的异类。

    这就使得田兴处于了一种比较悲催的状态。

    魏博高举造反大旗,比如田承嗣的侄子田悦掌权,魏博参与“二帝四王”之乱的时候,田兴没有任何意外的被罢免。

    而当魏博和朝廷较为亲近的时候,田兴就会被重用。

    就比如嘉诚公主下嫁,田续和朝廷亲善的时候,田兴就迅速的恢复了相州刺史,相州兵马使,帮助田续稳定了局面和权力。

    而这一次,最初随着田季安参与叛乱,田兴毫不意外的再次被罢免。

    只不过,相比较当时持续了数年之久的“二帝四王”之乱,这一次河朔三镇的叛乱仅仅三个月不到就急转直下。

    赋闲在家的田兴迅速复起,同时名字也从田兴改为田弘正,在嘉诚公主的主导之下,直接担任了魏博军军衙内都知兵马使。

    兵马使这东西在不同的时代所拥有的的职权和范围不同,而在安史之乱之后,都知兵马使不仅掌控兵权,而是还有一层储帅的身份。

    而田弘正(田兴)在复起之后,则直接以衙内都知兵马使的身份直接接管了魏博军最后,也是最为精锐的一万多魏博牙兵。

    至于田季安和田弘正对面的两人,则是从白马赶来,在魏州停留了已经整整一天一夜的郭戎和张泰成。

    按照郭戎修改之后的计划,郭戎和张泰成将各自率领一支规模两万骑兵的兵马出击,从而和西、北反向出击的莫灵均所部形成呼应。

    两人之所以没有和自己所处的兵马汇合而是冒险的进入魏州……

    一来,知晓魏博反戈之后制定的计划和之前平推有很大的区别,总共四万骑兵以及超过十万战马、驮马、粮草的集结也需要时间。

    二来,郭戎希望从主动投诚,反戈一击的田季安和嘉诚公主的手中得到足够的支持,毕竟最了解王承宗和刘总的,只能是在河北和他们勾心斗角了几十年的魏博镇。

    事实上,田季安以及嘉诚公主都给郭戎带来了巨大的震撼,尤其是嘉诚公主。

    郭戎和张泰成冒险进入魏州之后,为了躲避成德、卢龙存在的眼线和细作,一直躲在了嘉诚公主所在的庭院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没有看到长安来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积攒的太多的话语需要有人来抒发,郭戎和张泰成两个人结结实实的给嘉诚公主当了一天的树洞。

    然而就是这一天不到的时间,使得郭戎对于这样一位下嫁藩镇,年近六旬的老公主有了深刻的了解。

    从真正进入大唐开始,郭戎真正佩服的人不多。

    率领三千白发兵死守龟兹的安西大都护郭昕算一个。

    凭借半残之躯,守卫大唐,拱卫大唐,扫平障碍,为大唐披肝沥胆,鞠躬尽瘁的太上皇李诵算一个。

    以身饲虎,和亲草原,安抚四代回鹘可汗,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了大唐、回鹘关系,解决大唐困境的前咸安公主李璇算一个。

    最后一位则就是这位嘉诚公主。

    比起前面三位,嘉诚公主无论是功绩和事业都没有那么伟大,但是通过一言一行,郭戎明白嘉诚公主和前面的三位是一类人!

    看到嘉诚公主阅读李纯书信时候满面的泪水,郭戎知道,支撑这位公主走到现在只有恢复盛唐雄风的那种意志。

    看到嘉诚公主稳坐钓鱼台,自信满满的分析刘总、王承宗、严绶、卢从史、甚至李师道等人的性格和特点,设置陷阱,郭戎知道,论心机,论思辨,这位年近六旬的大长公主也是一个把人性和人心研究到了骨子里的人精。

    看到嘉诚公主稳坐魏州,分析河北局势,分析不同处理方式对大唐未来不同的影响,郭戎知道,这位大长公主胸中的锦绣不是自己可以想象的。

    看着嘉诚公主根据自己分析,从容不迫、慢条斯理的,调配人手,下达命令,郭戎简直不敢相信,拥有这样的统帅之才的竟然只是一位公主。

    看着嘉诚公主用平静到极点的语气讲述那些本质上在她授意之下下达的命令,征召青壮、抢掠粮草、屠戮豪门,郭戎更感觉到的是深深的恐惧和敬畏。

    在郭戎的记忆中,以这种带着笑容方式,下达如此血腥的命令的人只有一个——太上皇,李诵。

    不知不觉之间,郭戎从嘉诚公主的身上看到了已经去世的太上皇李诵的影子。

    某一刻,郭戎很好奇,那位开天辟地,成为了女皇帝的武则天到底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就跟眼前的嘉诚公主一样。

    有一些东西,嘉诚公主没有刻意的解释,但是也没有刻意对郭戎隐藏,想到嘉诚公主自己说曾经一度对大唐心灰意冷的时候,郭戎感觉的是一阵后怕。

    心灰意冷,对于很多人来说,最有可能导致的是自暴自弃,彻底躺平,但是这中间绝对不包括那些对于某些信念坚定,意志坚强,目标明确的人。

    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他们从来都不会抱怨环境。

    对于他们来说,心灰意冷最有可能导致的,是他们放弃桎梏了自己的牢笼,从规则之外重建一条由自己所掌握的规则,从而实现自己心底的那个目标。

    就比如身体半残,随时可能殒命的李诵。

    “永贞革新”的失败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次灾难性的打击,寻常人刚登基就被逼退位估计直接就崩了。

    然而,因为郭戎这个意外的出现,使得李诵意识到自己失败的根本原因是根基不够稳定,换句话说就是没有足够的武力!

    所以,李诵拿出了砸锅卖铁带卖血的架势,扶植郭戎,重建了一支强大的禁军,走上了一条以武力促改革,保改革的道路。

    李诵如此,那么嘉诚公主为什么就不行?

    以嘉诚公主对魏博的掌控力度,从叛乱之初魏博军的备战、行动、轨迹,郭戎敢断言,嘉诚公主曾经真的动过通过叛乱干翻长安,重建她所希望看到的大唐的想法。

    只不过,那是曾经……

    或许因为内心的不忍和怀念,或许因为叛军的贪婪和不堪,或许因为柴老道在合适的时间出现之后告诉了嘉诚公主如今飞跃发展的大唐,再或许……

    郭戎不知道原因,但是好在,嘉诚公主最终放弃了她曾经的计划和想法。

    嘉诚公主询问田季安和田弘正最后细节的时候,郭戎则回忆接触了嘉诚公主这一天的各种细节,等到田季安、田弘正完成回复,看到嘉诚公主将目光看向自己,郭戎也正襟危坐。

    然而,接下来第一句话就完全出乎了郭戎的预料之外。

    “郭戎、张泰成二位将军,我有一事相求。”

    相求?

    听着这个词,郭戎是一脸的愕然,他想不到以如今嘉诚公主还有什么是需要求自己的,不过人家提出了郭戎也不会拒绝。

    “殿下请讲,但凡有一丝可能,郭戎(张泰成)定然竭尽全力。”

    “从昨天深夜到现在你们一直待在老身的身边,所有的情况也应该都了解到了,季安以及魏博镇已经竭尽全力,等到朝廷大军抵达的时候,朝廷、陛下接受的肯定是一个没有任何世家,没有任何世族,没有任何阻碍的魏博。”

    “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对季安释放恶意,但是,魏博所作所为终究是不能拿上台面的,而朝堂上党政从未断绝,日后若有人欲除季安和田氏而后快,还望两位将军可以仗义执言,护佑得季安一个富贵安详。”

    “殿下……”

    乍一听,嘉诚公主的话没什么问题,但是,对于郭戎来说却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对于郭戎来说答应下来其实不难,但是他必须要考虑答应下来,以及未来真的开口之后的影响。

    以郭戎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再是无足轻重的无名小卒,作为天子之下第一人,他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会影响朝廷的局势,乃至整个大唐的稳定。

    他说出的话,提出的建议,就连李纯都必须认真的考虑,慎重的回答。

    李纯如此,郭戎亦然。

    也正是因为郭戎和李纯两人都在尽可能的用心维护,才使得两个人之间保持了良好的关系和融洽的氛围。

    如果自己……

    看到郭戎产生的犹豫,嘉诚公主并没有不满,反而会心的点了点头,这说明郭戎是真的在考虑,而不是随意开口,这种谨慎和认真的作风很让嘉诚公主满意,而且以他对郭戎、对李纯,对朝廷关系的了解,大致也可以猜出郭戎犹豫的原因。

    等了十几息,勉强够郭戎理顺一遍前因后果和相互关系,嘉诚公主再次开口。

    “陛下的年龄虽然年轻,但是志存高远,心胸宽广,更何况季安还有一个千金马骨的身份,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会刻意的为难季安,所以大将军不需要担心陛下。”

    “季安的身份有些特殊,如果真的出现了问题,大将军为季安求情确实有可能导致某些不好的言论产生,但我相信大将军和陛下能够保持默契配合的原因,绝对不仅仅是小心,更重要的是在共同目的基础之上的足够的沟通。”

    沟通两个字,如同洪钟大吕一般在郭戎的脑海中回荡。

    自太上皇去世之后,郭戎和李纯的关系说实话,不错,但是事实上,为了保持这样的稳定郭戎很累。

    而嘉诚公主则直接点明了最重要的两个点,第一,共同,第二,沟通。

    明白了这两点,郭戎对于和李纯的相处方式瞬间了然。

    看到郭戎的反应,嘉诚公主的嘴角挂上了一抹笑容,

    “我知道这对于二位来说有些困难,但是我已经时日无多,权当是成全一个母亲对孩子最后的礼物吧。”

    “既然这样,那请公主放心,有我在,定然保护季安兄周全!”

    “那就多谢大将军了,另外,关于王承宗……”

    听到王承宗三个字,郭戎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嘉诚公主的身上。

    “王承宗贪婪而犹豫,刘总残暴而乖张,再加上大将军设置的阳谋足够无解,王承宗、刘总中计几乎是板上钉钉,信使的到达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老身认为大将军没有必要再浪费一天!”

    丑时刚过,郭戎和张泰成在田弘正的陪同之下,悄悄的离开节度使府邸,进入了城内魏博牙兵的驻地。

    丑时正时,魏州南侧、东侧两支三千人左右的骑兵离城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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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介绍:
少年从军卫边疆,此身只为报国门。
壮年生入玉门关,铁血戍边人未还。
孤军守城五十载,龟兹满城尽白发。
老兵不死陌刀在,长枪独守大唐魂。
白发孤城,龟兹还在,安西还在,安西军的最后一个信使,在路上!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