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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神话全文阅读

作者:天使奥斯卡     天命神话txt下载     天命神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四章 豁然开朗

    一灯如豆,摇曳室中。

    速捷军家将布列于方知晓府邸内外,刀枪出鞘,弓箭上弦。家主发下的命令。这个时候哪怕是苻坚亲临,也不许他进来!

    方知晓将身上水靠脱了下来,灯光照耀下。显现出他身上铁铸一般的肌肉。倒三角的体态完美无比,身上虽然伤疤累累。但是更增了一种百战余生的风采。

    手卷就静静的摆在他自己室内的几上。那个小丫头惊讶的看到方知晓居然得到了手卷之后,就再没有和方知晓争夺的意思。离开独楼后就消失在了黑暗当中。少了这个小丫头纠缠的方知晓顺利的返回了出发的地方,早就等得焦躁的祖月他们接了方知晓就走。

    没想到探苻融的府邸居然如此顺利,而且还得手了!

    连祖月忍不住都想,一直倒霉连连的方知晓是不是也要转运了?

    现在这个长腿妞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方知晓在那里换衣服,说起来。自从两人那个什么了之后,祖月对方知晓在床第上称得上是痴缠。自幼习武,身体活力惊人,也同样青春惊人的女孩子和方知晓一折腾起来,可就没完。这些天却是实在没有心情。看着面前自己的男人在结实的身体,祖月支着腮帮子都有些出神了。

    方知晓衣服还套在头上,就闷声闷气的在里面说:“今晚不成啦,事情太多。”

    祖月顿时俏脸绯红:“谁想这个了?你找死是不是啊?”

    门突然被推开了,祖月转头看去,就看见陈衍神色严肃的推开门。那个叫做阳盈的晋人侍女,正怯生生的站在门口,不敢看身边面如严霜的陈衍一眼。

    祖月站了起来:“陈衍,你去吧。”

    陈衍无声的掩上了门,外面传来了长剑出鞘的声音。更是吓得阳盈一抖。转头又看见方知晓赤裸的上半身,结实黝黑的肌肉。训练有素的她忘记了这个深夜方家府邸古怪的气氛和害怕,忙将放在方知晓身边的一袭胡衫拿起,披在了自己主人的身上。

    祖月在她身边温和的道:“阳盈,今夜的事关重大,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不能说出去!我们如此待你,就是拿你当一家人看待……”她转头看看方知晓,咬咬牙道:“……今夜过后,你就不是侍女,而是家主的侍妾!”

    阳盈瞪大了眼睛,方知晓同样也是。这就给我找小老婆了?祖月却酸溜溜的在心头后悔,自己为什么认识那么少的字……

    小侍女一下跪伏在两人的面前:“奴婢不敢!奴婢是不服王化的南来罪余之家,怎么当得起夫人的厚爱?夫人有什么吩咐,奴婢死也不会说出去,其他的实在当不得!”

    本来还有些不舒服的祖月看着小女孩子可怜的样子,反而不忍了起来。轻轻的拉起她:“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会骗人的。以后就当我妹子了……”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小侍女清纯的面容,弱柳扶风一般的身姿。还有自己拍马也赶不上的颤巍巍的胸口。狠狠的扫了方知晓一眼:“便宜了你这个家伙!”

    方知晓装傻不说话。

    虽然自己真的没那个色心,但是好事上门也没有往外推的道理啊,三妻四妾的年代真好……

    两人浮动的心神转眼即收,跪坐在了几案之前。阳盈不知所措的跪在他们的下首。看着方知晓和祖月神色严肃中又带着一丝兴奋的将那古朴的手卷缓缓展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一种肃穆神秘的气氛就这样笼罩在了室内。灯火摇曳得更急,照得三人面容明暗不定。

    一副副画面随着手卷展开而缓缓展露,耳边响起的是阳盈低而柔和的解说声音。此时此刻,流动的是历史,是神话。

    第一副画面仍然是那七个举着祭器,服色高古的人物。阳盈声音微微颤抖:“……汤失其统,而周欲代焉。自天帝伐建木而天地交通绝,周人制祭器而通天地,知鬼神,天命易焉……”

    白凤璋,应天机之星。得之知变化,通古今,阴水之质,而变化莫测。然伤造化,劳心水。最为鬼神所忌……

    贪狼璧,应贪狼之星。得之晓进退,善媚惑,阴木之质,而阴沉难制。然寿不永,无亲从。伤克诸方,最终归于己……

    岁星斗,守宫环……两件五辅重宝的图画之侧,却是白茫茫一片,杳无字迹。几张图画解说下来,方知晓和祖月对望一样。头上都冒出了细汗。都听得有些半懂不懂。只有方知晓在看到白凤璋的时候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但是又什么也不明白。在思绪的尽头,似乎是那个白衣飘飘的女孩子,又似乎什么也不是。

    当一团红色的火焰跃入三人眼帘的时候,方知晓和祖月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这是对方知晓切身最相关的事情!自己并没有得到大火姵,却可能是因为自己手中月华崅的汇聚吸引之力将大火姵凶暴的劲力吸引进了自己的身体。造成现在的危机。他入探苻融府邸,多半就是为了解决身上现在这个问题!

    画面依然是方知晓初见那样,就算在纸上,大火姵勃发出来的凶暴难制的感觉,仍然让人不能逼视!这副画面的空白处,却注满了笔迹新鲜的字样。

    “大火姵,上应破军之星。阳火之质暴烈如日喷薄。得之为天下斗将,然凶厉之处,非人力所当。楚霸王项羽,汉季吕布,虽得之纵横天下。仍不免以凶厉亡。或此宝为护其他重宝而设,然一出就有血流天下之忧,最为有伤天和。或曰白凤璋之质可中和此凶厉之气。然无月华崅汇聚此水火之力,人间又无此鼎器可承此至阴至阳之争斗。圣人造物,苦心难知。奈何,奈何……鬼谷第三十七代传人谨记。”

    方知晓一下跳了起来,自己的确也曾经掌握过一段时间白凤璋!体内的感觉他最清楚。总是在大火姵劲力肆虐得最厉害的时候,那种温润的凉气就泛起暂时压制一下。但是这冷热不同源,最激烈的时候曾经让他一边身子象烤鸭,一边身子象冰窟。慕容宙全力发挥大火姵的威力他曾经亲见,那种热度就如火山喷发,那种凶厉的确可以让血流天下。如果白凤璋可以匹敌,那两种绝大的力道在自己体内争斗。他知道绝对是自己受不了的!

    难道是因为自己仅仅吸收了这两件至宝的一部分力量,才能坚持到现在?他突然看看自己双手,感觉自己体内却没有了那种一直困扰着自己的气息混乱。感受到的只有一片温热,今夜闹腾那么久还是精力充沛。想起在水渠里面自己快气绝的时候发生的变化。

    难道……难道……难道自己莫名其妙的中和了这两种只有一部分的气息?在误打误撞之下?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可是真好狗运!

    祖月却担心的看着方知晓,不忍再说出什么。阳盈的解说已经说到十二万分绝望。难道怀素就有办法解决?

    方知晓猛的坐了下来:“快朝下看,后面还有一个什么月华崅。看看上面说什么!”

    阳盈怯生生的抬头看了方知晓一眼,又赶紧低下了头。小姑娘实在不知道自己读的是什么东西。她慢慢的将手卷朝下展,看到的却是一片空白。

    阳盈低声道:“……没……没有了。”

    “没有了?”老子上次看到的都比这个多!方知晓不相信的伏下头去,果然没有了!但是仔细分辨,却看得出后面大片空白的手卷是接上去的。哪个王八蛋写东西还分上中下!(奥斯卡:我乐意。)

    他盯着同样莫名其妙的祖月:“是那个死丫头的师傅,是王猛的师傅。这个家伙就在苻融家藏着,他才掌握着我身上发生的一切。他想通过苻融掌握住我。现在又耍这一套,老子和他没完!”

    祖月眨眨眼睛:“身体又不舒服了?你说什么呀?”方知晓颓然挥手:“阳盈,你出去吧,我有事情和夫人说。”

    只一拍手,陈衍就神色严肃的推门而入,阳盈话也不敢多说的恭谨行礼。跟着陈衍摇曳着出去了。今夜所见,对女孩子来说,就像梦一样。

    方知晓猛的将手卷后面的空白展开,伸手就去蘸几案上的墨汁。祖月不解的看着他。就看见方知晓咬着牙齿在红白的绢帛上面飞快的画着。

    “老子总算有些明白现在情境是什么样的了!”绢帛上面给他写上了几个名字,歪歪扭扭的又是简体字,祖月凑过去一看。对着方知晓皱眉头:“你字真难看!写的是什么呀!”

    方知晓这时可没功夫理会她的指控,指着前面头一个名字,就是苻融,咬牙道:“这就是现在要害我的家伙,阳平公苻融!我身上的这些秘密。他早就清楚。他现在要做的两件事情,一是将我除掉,因为我现在算是王猛的人……”他一指在最上首自己龙飞凤舞的大名,朝后面王猛的名字之间连上了一条线。

    “苻坚是氐人的代表,王猛是汉人的代表。整个秦国就二十万氐人。可以说是几百万各族百姓贵族凑起来的庞然大物。他们之间自然也有争斗!老子这个奇货,他们都想抓在手里。苻融现在打的就是干掉老子,但是月华崅还在,他就可以另外想办法得到这宝贝。老子活着就想也不要想。用月华崅来吸引其他宝贝汇聚,最后改易什么他妈的天命!改成他当皇帝么?管他那么多,反正老小子没安好心!”

    他兴致勃勃的:“第二就是他想除掉现在在秦国势力逐渐扩大的鲜卑慕容家的势力……想想也清楚,这些年他和王猛早就平衡了。突然慕容垂来了,大女儿成了圣女,还要配秦国第一勇士,小女儿在宫内受宠。苻坚还指望着慕容垂帮他灭燕国。到时候燕国还有那么多鲜卑人!氐人可真就成了少数民族啦……除掉慕容家,趁乱夺取白凤璋。一箭双雕,好手段!”

    他又在苻融和慕容垂之间连上了一条线,转而又在苻融名字下面引出了另外一条线,直拉到怀素那里:“……似乎苻融就打算用弥勒宗的人动手!弥勒宗本来就不待见慕容垂。慕容垂势力越大,他们在关东的地位就越受影响……没想到这个蔫里吧唧的老头子还这么厉害!所以干脆为苻融所用,王勖不是说么,怀素偷偷带了大批的代国死士。也许要作乱,还要栽在慕容垂头上。有个什么倒霉的金匮之盟……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想想道理也说得通。秦国现在势力这么大,不管是代国还是弥勒宗,也许要的就是平衡。除掉慕容垂,灭燕少了一个助力。万一乱子闹大了,秦国内乱起来,不是就能维持现在的局面么?”

    这些日子方知晓陆续亲身感受到的,搜集到的,甚至今天晚上偷听到的信息这个时候汇聚在一起,飞快的在他脑海里面流动。他脑子从来没有过的清晰,好像过去二十多年懒得动的脑细胞这个时候全部动员了起来。心思清明,有如神助。

    他现在身上的变化,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

    祖月已经听傻了。大大的眼睛里面全是崇拜的表情看着方知晓。还一闪一闪的。

    方知晓的手指在怀素名字旁边停顿了一下,突然沉吟了起来:“……为什么怀素要在四照楼和慕容垂透露金匮之盟的消息,为什么要让我去苻融那里偷这个东西……也许她想的是让秦国更乱一些,让慕容垂有所准备和苻融斗一斗?她不想让苻融得到月华崅和白凤璋?他们弥勒宗也要那个什么天命?我还要和这个狐狸精会会!”他虚虚的画了一条线指向了拓跋厉鬼的名字,那名字旁边打了一个问号。

    “代国那个刀疤男到底和怀素什么关系,多深的牵扯在里面,我也不明白。但是这个时候汇聚长安,又让了我一把,好处卖给怀素。也要探探他的底……”

    方知晓的手指慢慢转向了王猛,停了一下,脸上全是沉思的表情:“……王猛,给我实封校尉,全力支持我夺取秦国第一勇士。难道他就以现在为满足?就想看看苻融和慕容垂还有弥勒宗斗一个三败俱伤,他来收拾局面?然后看着我是不是能如传说一般将那天命七宝吸引汇聚在一起?就是说他现在对我全无威胁,都是好心咯?如果我没猜错。那小丫头就是他师妹,她今天也听到了苻融说的话了啊,他会有什么行动?我想他不会看到苻融得逞!鲜卑被排斥,秦国内乱,平衡就打破了。他怎么应付将来的苻融?”

    最后他的手指重重的落在了一个问号上面,将自己的名字和这个问号连在了一起:“鬼谷……鬼谷……如果真有那么一个老头子存在,他到底想将我怎么样?天命神话,他知道多少?他为什么在苻融家,却不在他徒弟王猛家?”

    看着方知晓在那里喃喃自语,祖月也皱着眉头猛想。最后终于放弃,撒赖的缠上了方知晓的身子,在他耳朵后面吹气如兰:“你说了这么多,重点到底是什么啦……咱们该怎么办?”

    方知晓给吹得痒痒的,刚才全力思索的沉重一下就消失了不少,他握住祖月伸过来的手。苦笑道:“重点就是两件事,都是苻融掀起来的,一个是保住我的命,一个是保住慕容家。保住白凤璋!”

    祖月脸一下就沉了下来,如果说刚才媚眼波动,全是对方知晓一番分析的全然依赖信任。甚至还有点春意盎然,去挑逗这么能干的老公。现在就是醋坛子翻到了:“保住你的命没话说,干嘛要保住慕容家?还想着那个丑八怪?”

    方知晓嘴硬,理直气壮的低声道:“你怎么还不明白?苻融至少在现在这个阶段已经决意对付我。就算躲开了苻登在斗场上的逼迫。万一他的计谋得逞。慕容家倒下,苻融势力大张。我们以后还逃得了么?这个家伙可不像表面那样和善,他真是要我的命!”

    他转过头来看着噘着嘴还生气的祖月,认真的道:“你不是想我在秦国出人头地么?这场乱局,才是我真正出头之日。不依附谁而一下崛起!几方之内,还有我游走的余地。王猛可以阻止这一切但不便出头,想来想去,我和秦国各方毫无牵挂,可以大闹一场!不是为了慕容家,而是为了咱们!

    ……而且,既然这些大人物都想得到我身上那个什么天命重宝。不惜摆布我的命运。我倒宁愿将这些天命重宝集中在我的身上,看看到底结果会如何!”

    语声如铁,祖月慢慢的收起了恼怒的表情,不敢相信的看着方知晓。好像第一次才认识他。她低声的道:“你好厉害……”

    方知晓一下从思绪如沸当中清醒过来,也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这是一向三不着两的自己么?他一下就想到了白凤璋,这个上应天机星的至宝。也许自己真的将白凤璋的奇异之处真正吸收融化,才让自己变得这么头脑清晰,这么思绪如电?他抬起右手,第一次对天命重宝的神奇之处感到了敬畏。

    这一切莫名的发生,而自己,真的不一样了……这次夜探。真正改变了自己。糊里糊涂的一路走来,现在眼前才豁然开朗!

    祖月轻轻的偎进了他的怀里,俏脸埋入了他的胸口:“虽然我已经把一切都交给了你,但是多半是因为你是爹爹选中的,我不想让爹爹在九泉下伤心……想陪着你应付一切。你知道么,这些天我很害怕,很不安,我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不知道未来是什么……现在,我觉得很心安,觉得靠着你,你就可以帮我应付一切……”

    蹙泣声低低的传来,方知晓抬起了祖月的俏脸。灯火下,她的媚眼烟笼水罩。少了往日勃勃的英气。泪痕滑过她洁白的脸颊,清丽得有如梦幻。

    她红唇颤抖,轻轻的吻上方知晓的嘴唇。

    明天还要打架,还要探王猛的底,还要去找怀素这个狐狸精,慕容家和拓跋厉鬼那里……管他妈的那么多!

    现在自己的怀里是祖月。

    祖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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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四杰

    鼓声如雷,黑旗如林。

    方知晓坐在马上,大火戟转了一个方向,胯下黑色健马咆哮扬蹄。向仍然出现在御座上的苻坚大帝行礼致意!

    欢呼声海浪一般的响起。一个上午的时间,方知晓已经马战步战,连败二十一名各族勇士。风头之劲,盖压全场!

    观看勇士大会的数万人众,忘情的为方知晓欢呼。短短两天下来,除了氐人本来的大英雄苻登,方知晓俨然就成了风头最劲的人物!

    昨日他击败了鲜卑拓跋厉鬼,加上他反出鲜卑慕容家的事迹。在潜意识里一般都讨厌鲜卑人的氐人朝野当中,方知晓虽是汉人。但是在心理上就亲近了很多。更何况他在斗场上的威风煞气,传自冉闵的大火戟,更是令佩服勇士的氐人们心折。

    连冉闵的传人都为我大秦所用,氐人国势,岂不是已经到了极盛的时候?

    方知晓头盔下面的眼神,虽然遥遥在向苻坚致敬。但是余光所系,全部在苻坚身边侍立的苻融身上。

    苻融却一点意外的表情也没有,含笑和满脸兴奋神色的苻坚说着什么。气度闲适,一点也没有昨夜心思沉沉的那种样子。

    这家伙,还真沉得住气啊。难道他真的那么坚信,苻登一定能击杀自己?

    今日上午这一番激斗下来,方知晓已经确信,自己体内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如果有什么变化的话,也是自己更快,更强,更灵活,更凶悍!

    他猛的收戟,回首大喝:“天下英雄,谁来我的戟上讨教?”

    吼声如雷,现在的方知晓,已经全然是无敌猛将的形象!

    全场都是寂然无声,只听见乙字斗场上方知晓马蹄盘旋之声。稍停有顷,仍无一人一马敢突上前来。一个河西壮士黑马黑甲,骑在马上手执双矛。喘着粗气看了方知晓冷冷的眼神半晌,终于废然长叹,将双矛掷于地上。

    鼓声顿时大作,苻融上前一步,扬起一只手高声宣布:“乙字擂方知晓胜出!”

    在王猛的观礼高台上,权翼和石越对望一眼,都是喜形于色。苻当却哼了一声。眼睛不住的偷看旁边兴奋得满脸通红,不住鼓掌欢呼的祖月。祖月今天穿了一件撒花的箭衣,拦腰玉带勒得紧紧的,更显得她的腿不可思议的长。在台上一举一动,连苻坚有时的饶有兴趣的看看这个长腿小妞。

    “斡脱而!斡脱而!”整齐的呼喊声响彻全场。每个人都在为这个第一位胜出的勇士喝彩。方知晓摘下头盔,热腾腾的汗水蒸腾出的白气在头顶盘旋,他高高举起了大火戟。氐语勇士的呼喊声越发的高昂!

    王猛抱着暖炉,含笑看着眼前这一切。微微的摇了摇头,低声道:“还真是出乎意料啊……现在他居然也成了氐人心中的英雄……”

    回首其他数个斗场,仍然在激烈的争斗着。沮渠蒙敌双手大剑,姚敌的勾连刃,苻登的双矛都在盘旋飞舞,他们各各也听到了对方知晓的欢呼,从不同角度投射过来了不同含义的目光。有的是嫉恨,有的是郑重,还有的却是目光深沉。

    而在另一处高台上,慕容垂和慕容令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摇头苦笑。

    当方知晓兴冲冲的返回王猛那个观礼高台上,已经喜不自禁的祖月一下就投进了他的怀里!饶是胡人风俗大胆开化。看着祖月的举动,台上几个权贵都咳嗽一声转过了头去。

    那个小丫头,今天却并没有来到台上凑热闹。

    方知晓手忙脚乱的将祖月扯了下来,也无奈的摇摇头。走到王猛面前行礼:“司徒大人,我总算没有替大家丢脸。四杰的席位,我抢了一个下来啦。”

    王猛摆手:“都是你自己的本事,谢我做什么?知晓,你这两天算是一举成名了。他日在苻当将军手下,还望你大展宏图。拿出今天的抱负本事来。”

    这就是若有若无的暗示方知晓赶紧和自己将来的顶头上司苻登拉拉关系呢。现在的方知晓心思反应已经奇快。当即就含笑向有些不爽的苻当施礼,苻当虽然还是显得冷淡,但是总算还是客气,还了半礼给方知晓一个面子。

    看方知晓转了回来,王猛笑道:“沮渠今日才下场,还在苦战,知晓就已经打得英雄束手。沮渠虽然眼高于顶,也不能不佩服知晓你的本事啊……”

    听着王猛闲闲的在那里东拉西扯,满腹心思的方知晓干笑了两声。突然左右看一下:“今日那些代国人怎么没来?”

    王猛含笑看着他:“怎么?和拓跋厉鬼打出交情来了?元武王今日去拜会怀素比丘了。明日的四杰之争,我想他一定会到。怎么?知晓还想和他打一场?”

    拓跋厉鬼去拜会怀素了?是不是要商议用代人死士作乱的事情?想到这里,方知晓忍不住看了那边高台上慕容家的人一眼,他们真的都蒙在鼓里么?要不要去警告他们一下?转瞬又决定今日还是先去探探怀素的底子。他们的交易自己算是完成了,看看怀素那里有什么说法!

    他又偷偷打量了一下王猛,他仍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昨夜那个小丫头难道什么都没和他说?那不可能啊!现在他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正寻死的时候,就听见王猛好像不经意的缓缓道:“昨日大王召见,详细垂询了知晓你的本事来历,对你很是欣赏。元武王当时在侧,也很说了一些知晓的好话。大王的意见,就是让知晓四杰之战以后,就在越骑军当值。大秦祈福盛会,知晓的越骑军正是除龙卫军,龙卫班直军外的宫禁总巡,大王还很想让今日决出的四杰做他祈福盛会上的随身扈从,昭示我大秦气象……知晓,这是难得的殊荣啊!”

    方知晓脑子电闪,这是王猛的安排么?让他出现在祈福盛会的中心?是想借助知情的他来破坏苻融他们的阴谋么?为什么他不亲自出面?难道真的想藏在幕后看苻融、弥勒宗、慕容垂他们斗个两败俱伤?但是看情况,慕容垂现在的处境,也只有被苻融他们害的份儿。

    难道…………王猛也是想看着慕容垂倒下?真如苻融所说?他不怕大秦失去平衡,苻融的势力越发高涨么?

    正思前想后的时候,王猛说的话他都一时忘记了回答。就听见高台台阶上脚步声响动。几个人都转过头去,一直安坐的王猛也忙不迭的站了起来:“宁池侯!竟然得你贵步探访,我王景略怎么敢当!贵侄子果然神武无双!”

    苻当,权翼,石越等人全都站了起来,客气朝来人招呼。方知晓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粗壮汉子,穿着一身左衽皮衣,内衬锦衫,玉带围腰。满脸都是错杂乱长的黑胡子。一双细长的眼睛,开合之间精光四射。举止很有些龙骧虎步气概的大步走了过来。离王猛还有几步,就满脸堆笑的弯下腰来。深深行了一礼。

    王猛却早走过来挽住了他:“来来来,我来为你介绍一下。现在咱们大秦风头最劲的豪杰人物,河南方知晓!也是我大秦越骑校尉,宁池侯贵侄的劲敌啊!”说着就呵呵大笑,一副和这家伙来往不拘小节的亲热样子。

    王猛总是一副淡淡的不以为然的表情,看着这家伙这么亲热,还真是罕见!

    看方知晓有些发傻的样子,王猛微笑道:“知晓,这位就是我大秦陇东太守,宁池侯,成骧将军,领羌人十万余落的姚苌姚将军!他的侄子就是在丙字擂上气吞河岳的姚敌校尉,也是羌人中一等一的好汉。为了赶上勇士大会,还有祈福盛典,姚将军是特意从陇东昼夜兼程赶回来的,昨夜才到的长安!”

    如果说大秦国内氐、汉、羌、鲜卑四足鼎立,那么羌人的首领姚苌也终于到这个舞台上了!对于这个人,历史无知如方知晓,到了秦国也听说得太多。总说是羌人的统领,现在坐镇西方,在为秦国镇抚凉州诸国。但是既然不在眼前,到底有多厉害也没有直观的感受,他反复盘算现在长安城内暗流涌动,也没有将羌人势力算在当中。但是当姚苌出现在王猛这里,方知晓却一下反应了过来。王猛真的打算对慕容家袖手旁观了!就算鲜卑倒下,羌人汉人势力现在结合在一处,至少可以在灭燕之前维持势力的平衡…………果然如苻融所说,王猛也对秦国灭燕之后鲜卑势力自然在秦国暴增,忌惮到了极点!

    那他又将自己推到前面做什么?他这么做打的是什么主意?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和慕容家总有分割不断的一些莫名的东西存在。还是打算考验一下自己对他的忠心?

    正寻思到了无可自解的,姚苌已经亲热的握住了方知晓的双手。这羌人大豪双手粗砺,手劲极大。看着方知晓的眼睛笑道:“恭喜司徒为我大秦又得一员猛将!我侄子和方校尉比起来,真是土鸡瓦犬了。亏我还劝他不要来献丑!方校尉,一定要让他开开眼界,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方知晓还未答话,姚苌就已经松手转过头去。这羌人大豪语调虽然极其亲热,但是方知晓下意识的感到他的眼神里面,除了藐视一切的高傲,竟然有一种藏在最深处的残忍绝情的味道!像是除了自己之外,别无可关心重视的东西。和他眼神一对,汗毛都竖了起来!

    现在的方知晓,感觉实在是敏锐到了极处。让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看着姚苌在那里和苻登权翼他们寒暄。方知晓下意识的将眼光投向远处的苻融那里。果然见到苻融的目光也转了过来,在这里略一扫视,就沉沉的收了回去。

    方知晓暗中咬牙,不管你们怎么打算,王猛为什么把自己推dao风口浪尖。反正老子就照着自己的打算办!现在老子的命运,由自己做主,管你们是怎么安排!

    他无声的靠近了祖月,低低的对她道:“去通知王勖,想办法给慕容府传讯,我晚上去拜访他们,有要事商量!”

    祖月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退下了高台。

    方知晓一抬头,正见王猛微笑看着自己。

    又是一阵鼓声,然后传来了苻登的大吼:“谁还敢上来领死!”

    丙字斗场当中,又多了一具尸体!

    方知晓冷冷的看了过去,看着耀武扬威的苻登。

    等着瞧!

    第二日的勇士大会,方知晓、沮渠蒙敌、姚敌、苻登打得天下群雄束手,大秦第一勇士的名号,就将在他们之间决出。而大秦祈福盛会,也就在三日后了。

第八十六章 家

    “家主,这是擒生军校尉苻于飞送来的请柬,希望您能过府一叙……家主,这是长安尹送来的请柬,来人说家主您即将执掌越骑军,而越骑军是司隶校尉部的重镇,希望和您叙谈一下,长安内外虚实,要和家主好好探讨一下……”

    “家主,这是秦国宗室沥阳侯苻爵的请柬,他说仰慕家主击败拓跋厉鬼的风采,要置酒贺家主成为大秦四杰之一……家主,这是毛柳郡守的请柬,他人在长安,要贺家主叙叙旧……”

    方知晓才回到自己的府邸,看到的就是陈衍苦着一张脸捧着的大叠大叠的请柬。絮絮叨叨的真像是一个大管事,将这些请柬的来头一一分说。方知晓沉着脸不说话,他身边的祖月倒是很好奇的在里面翻翻拣拣。有些得意的回头对方知晓笑道:“知晓,咱们方家在长安,是不是也算立住脚步了?你看,这么多人巴巴的要邀请咱们呢……”

    方知晓一摆手,苦笑道:“冲着我来的?免了吧。还不是冲着王景略这些日子在背后的照拂?校尉是他给的,我从慕容家反出来无处可去是他收留,勇士大会是他保荐参加……人家以为我是王猛多么重要的人呢。这不是在讨好我。”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随侍的晋人侍女早就在给两人换衣置座。门外王猛送的满府邸的仆役来来去去,在各处忙自己的事情。洗车马,准备晚膳,点燃一盏盏各处高挂的油灯。速捷军家将们也换了新的锦袍,再不是破破烂烂的样子。在府邸内外到处巡守。正到了换班的时间,府内人声鼎沸。虽然没有高门大户那种经营已久的肃然气象,倒也充满了奇异的活力。

    这里,已经很像一个方知晓自己的家了。

    上上下下,维系在他一个人身上的家。

    祖月眯着眼睛舒服的半躺在胡床上,看着方知晓,就有点媚眼如丝的样子。方知晓这些日子越来越受重视,越来越厉害。祖月看方知晓也变得越来越可靠,越来越一颗心都系在他身上。

    父亲祖铁曾经给了她一个家,而方知晓又给了她一个家!

    方知晓却心神不属的在等候着王勖的回来,他今天必须和慕容家联系上!但是自从上次反出慕容家,至少和慕容家那些子弟已经是决裂。不知道王勖能不能办到这件事情?

    耳边响起的却是陈衍絮絮叨叨的声音,一点也不像当初跟着他纵横决荡的那个速捷军的队正:“家主,这些人家,咱们怎么答复啊?”

    方知晓哼了一声:“都不去,我哪有那个美国时间?一一回帖,说我准备来日的大战。这些家伙也不过就是客气一下罢了!”

    陈衍点头,又苦着脸道:“家主,今天我总算是算清楚了……多亏司徒府派来的帐房,咱们这个府邸,连七百三十名速捷军家将,一个月的用度是六百匹绢。家主你手上是什么也没有,昨天秦王才赏了一百匹绢。现在用度都是靠司徒府支撑着,咱们府里度支的管事也说了,这也不是长远之计,家主您的俸禄什么时候能下来?几百口子都指望着您吃饭……”

    提到钱方知晓就有些傻了,本来还是满脑子其他的心事,现在却想着自己真的要养这么多人吃饭!转眼就是一个穷鬼被戳到痛处的恼羞成怒:“去去去!你原来也不是这么婆婆妈妈的,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办你的事情去!把来的帖子都打发了!”

    陈衍嘀嘀咕咕的朝外走:“我早说了不想干这个,你非要我干这个。我宁愿带我的那些手下上马打仗去……”

    看着陈衍出门走远,方知晓泄气的叹了一口气。祖月轻笑道:“知晓,养这么一大家子可不容易呢,你真要想办法去挣钱了……以后规模越来越大,用钱的地方在后面呢……这些家将跟着我们流亡,我们还要象在中流堡一样帮他们安家……”

    油灯一盏盏的已经点起。方知晓还在苦恼自己到哪里发财去。就听见门外脚步声响动。然后就是陈衍的声音:“家主,王勖回来了!”

    方知晓一下站了起来,就看见王勖迈进了他们所在的厅堂。几个贴身侍侯的晋人侍女端着盛晚膳的鼎釜差点和他撞在一起。祖月对在她背后轻轻替她捏肩膀的阳盈道:“带她们下去,没有传唤,谁也不许进来!”

    看着阳盈带着几个侍女匆忙去远,王勖才一躬身:“家主,宾徒侯已经回函。恭候家主到访。”

    方知晓兴一拍巴掌:“我就知道慕容垂明白!他说不定早就等着我了!约的什么时候?”

    “申末时分,宾徒侯设宴于家主对谈。”

    方知晓摆手:“快去准备车马,行踪隐秘一些,咱们马上出发!”

    看王勖匆匆领命去远,祖月却在方知晓背后哼了一声。方知晓知道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只能回头笑道:“你吃什么飞醋啊……我这是要和慕容垂一起大闹一场,让苻融他们美梦落空!想对付我?我加倍的还回去!我这个新鲜出炉的校尉,不做一些漂亮事情出来,不是让那些看重我的大人物们失望了么?现在我是真的准备将所有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月儿,你就看着吧。”

    听着方知晓转为淡定的声音,祖月却眨眨眼睛。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有些陌生了。

    陈衍又急匆匆的跑了回来,方知晓急问:“准备好车马了?”陈衍摇头:“家主,拓跋厉鬼送来了帖子。而且他人也来啦,就在门厅亲自等候家主您。说设宴四照楼,要好好接您叙谈一下,怎么办?”

    我靠,这个时候恶客上门?偏偏还是秦国贵宾代人的元武王爷,这如何推脱得掉?装病然后偷偷溜走?陈衍随后递上的一份绢书却打消了他想着怎么躲开这个只打过一架的拓跋厉鬼的念头。

    “……校尉体内大火姵凶暴之力,正是阳极转阴之象。君连日激战,体内厉气溃决在即。妾身与君交易未完,当不忍见君中道而噎……今日四照楼中,妾身与元武王请君一会。秦代勇士汇于一堂,而校尉未来当行之事,妾身将一一详告。必将助君鹏程万里,在秦扶摇直上。笔不尽言,扫径恭候。怀素。”

    一边是必须联络的慕容家,一边却是实际酝酿着这场风波的弥勒宗和代人。王猛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自己应该先顾哪头?

    现在自己体内的状况,是不是真的如那个狐狸精所说,到了什么溃决在即的时候?

    说实话,方知晓自己也觉得无数。

    怎么今天晚上这么忙?

    他猛的合上了绢帛,对陈衍沉声道:“转告拓跋厉鬼,我马上就到。去通知王勖,让他和慕容家联络,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尽快告诉他们,我有事情耽搁,但是一定会赶过去!”

    与其和慕容垂揣测着互相试探着谈怎么应对未来风波的事情,不如先到怀素那个狐狸精那里,先去探探他们的底!

    这个狐狸精,现在又在打什么主意了?而拓跋厉鬼,身为代国使者的身份,真的会和怀素连成一气么?

    明日还有和苻登生死一战。

    这时的自己,正在风急浪高的潮头顶峰。

    让人郁闷的是,自己偏偏还觉得非常享受。无论如何,对于自己的命运,还可以用自己的全力去争斗!

第八十七章 夜谈(上)

    仍然是四照楼。

    灯火依旧。

    方知晓就坐在拓跋厉鬼带有鹰头族徽的马车上,大摇大摆的一路从他的校尉府穿过金明街来到这座长安闻名的酒楼之前。

    不知道有多少代人护卫簇拥在车马左右,方知晓的随身家将也是一副在中流堡时黑袍红巾的装束。在数十火把的引路下,一路而来。两边的长安居民偷偷的从门缝当中看着这在夜色如笙当中行进的车队。更有怀素特别遣来迎接的侍女司香客们夹杂在车队当中。香气就弥漫在一行人左右,气派一时无俩。

    怀素怎么敢这样大方的见自己?还嫌她在长安风头不够劲?她可是憋着要在长安大闹一场的呀!方知晓从车窗向外望去。黑沉沉的夜色当中,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马在暗中跟着他们,看看有什么变化发生呢。

    以他现在的头脑反应,也看不懂怀素到底要做什么。

    而拓跋厉鬼,就坐在他的对面。

    这位代人年轻的王爷,就笑吟吟的看着方知晓一副神色不属的样子。拓跋厉鬼仍然是脸上两道刀疤纵横,但是今天却穿着一身晋人式样的宽袍。让他的气势没了斗场上的咄咄逼人。看起来倒有些文采风liu的样子。

    两人见面是极尽客气,但是在马车上一路同行而来,拓跋厉鬼却总是淡淡的不怎么说话。仿佛他的责任就是迎宾而已。

    方知晓转过头来,一下迎上了拓跋厉鬼打量自己的目光。他突然问道:“王爷,在斗场上,为什么要让我?”

    拓跋厉鬼一笑:“我怎么让你了?你并不在最好的状态上。如果你昨日有今日的神武。我是绝对不会留手的。怀素的这份情,我也用不着还了。”

    方知晓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那里读出点什么来。拓跋厉鬼却淡笑偏过头去。方知晓冷冷道:“你果然和怀素是一气的……你是代人王爷,怎么会和弥勒宗一体?而且我现在算是王司徒的人,你们如果和我说什么,就不怕王司徒知道?”

    在见怀素之前,要是能从这草原之鹰这里套出什么来,那是再好不过。

    拓跋厉鬼回答他的仍然是满不在乎的笑容。他掀开他那侧的车窗,有些出神的看着窗外,淡淡道:“这是你和怀素的事情,和我不相干。王景略什么的,更和我们这些草原汉子没有关系。我们草原男儿,只知道有恩必报,如此而已……。”

    车窗外一丛丛火把,照亮了这个城市最繁华街道的轮廓。在天幕的星光下,苻坚宫殿高大的影子露出了一个角落。黑沉沉的威严注视着这座城市的大秦子民。

    “长安虽好,这片土地虽好,却不是我草原男儿所要的……”拓跋厉鬼突然转向了方知晓,笑道:“你知道么?当年你们汉人一个叫中行说的,在汉和匈奴对峙的时候,逃到了匈奴。告诉匈奴的单于,说你们是胡人,为什么要喜欢汉人的房屋衣服,喜欢汉人的食物装饰?你们吃牛羊,骑马打猎,逐水草而居。过你们自己的生活。那么汉人怎么可能击败你们?如果你们将中原变成了一个牧场,让所有汉人也只能过你们的生活,那么你们才能变成这片土地的主人!”

    方知晓竖起了耳朵,冷冷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拓跋厉鬼突然放声大笑:“没什么意思!方校尉,我只是想说,草原才是我们的家,长安城的风风雨雨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我曾经欠怀素的情。这次前来,也不过是还情来了。随时拍手就走,有什么事情,那是你和怀素之间的。和我没关系……也许,我也还想要回点本来就是我们鲜卑人的东西……方校尉是条汉子,他日若草原相会,我自当盛情款待。”

    要回鲜卑人的东西?方知晓脑子转得飞快。……白凤璋!这才是拓跋厉鬼真正和怀素走在一起的原因么?作为鲜卑拓跋氏族,他们想抢回本来属于他们鲜卑人的圣物?可为什么又明目张胆的告诉自己,以为怀素真的能控制住他么?

    他们之间只有一个靠不住的交易而已!

    念头急转之下,方知晓突然想到。他们对自己这么无所忌惮的动作,也许看出自己背后所谓的靠山王猛真的打算在这次变化当中准备袖手中立了!也许王猛早就看出了苻融还有怀素和这些代人们之间虽然在打击慕容氏族上面一致,其他却是各怀鬼胎。让他们闹一个不亦乐乎。他拉着羌人做同盟,一可以稳稳不倒,二可以来收拾残局?顺便还看着长安城内慕容家的势力倒下?

    这个瘦弱随和的中年男子,在不动声色当中。突然将姚苌召回长安。早就预备好了这一切?

    所有的一切,最后的指向,还是天命七宝。不过这次是白凤璋罢了。三方都想将白凤璋和自己手中的月华崅据为己有。王猛为什么这么超然?难道他真的相信自己甘心为他所用,而天命七宝真的会自动汇聚到月华崅周围?

    他头都想疼了。

    拓跋厉鬼看着他,目光又转向窗外,眼神悠远,轻轻自语:“这草原,实在太小了……拓跋氏族的天命,也该到了吧……”

    小丫头抬头看着头顶宝蓝色的天幕。星光闪耀,而紫微星垣中那片白茫茫的箕尾显得愈发的广大。将所有星宿似乎都涵盖在了其中。

    众星都在摇摇欲坠。

    小丫头清丽无双的面容一片宁静,星星仿佛就倒映在她的眸子里面。她穿着一件带风帽的斗篷立在雪上,洒在身上的,似乎都是星光。

    身后突然有个声音轻轻的响了:“冰儿,天象怎么样?”

    小丫头一下回过了头来,两个圆圆的酒窝就在脸颊上面绽放。眸子里面顿时就蕴满了笑意:“师哥!天儿冷,你怎么就出来了啊!”

    王猛若有病容的站在她的身后,带着点宠溺的微笑看着她。沮渠蒙敌一身黑衣,依然佩剑。站在王猛背后的黑暗当中。看到沮渠蒙敌的影子,差点想往王猛怀里扑的小丫头燕冰顿时就嘟起了嘴。

    “贯穿紫微星垣的月华箕尾近日越发的光华大盛,所有星宿都已经失位。尤其是白凤璋上应的天机失位得越发厉害,在奎、角两分动摇得厉害……也不知道会偏向哪里……”

    沮渠蒙敌和王猛一起抬起了头,这位西凉无敌勇士努力的想分辨天上那聚在一团的星星到底是什么,最后还是徒劳无功。王猛垂首,轻轻道:“奎分应西,而角分应北……代人和氐人的争夺,看来现在还分不出高下来啊……冰儿,你夜探阳平公府邸,听来的消息对我帮助太大了……这些日子,你真是帮了大忙了。”

    听到王猛夸赞自己,燕冰顿时笑颦如花。星光在她眸子里面就像要溢出来一样:“师哥,当初在华阴,就你对我最好。我也是你拣回来的,我不帮你帮谁?”

    王猛走了过去,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微笑道:“我们鬼谷一门,讲究的就是机变厉害性命之学,最是没有师门之间的亲情,你对师哥这么好,我很感谢。”

    燕冰红了脸,小马靴跺着雪土。再抬头看王猛的时候,眼神里面已经都是情意。正想说什么,王猛突然笑道:“你也大啦!不能在师兄这里呆一辈子,要不要师兄帮你留意一个婆家?长安城的少年俊彦,你有没有看重谁?”

    燕冰突然冷了脸,一转身飞快的跑远了:“我谁也不要!”

    看着燕冰跑远,沮渠蒙敌突然冷冷道:“司徒大人,您应该收了燕小姐的。特别在天命重宝的争夺当中,燕小姐的学识是你的大助。”

    王猛却只是轻轻一笑,悠然道:“当初我们和师傅学习,那个没见过面的大师兄,学的是万人敌斩将搴旗的本事,而我却学的是治国平天下,还有权谋机变的本事。而星命之学,逆天换命,化身千万之术,却全教给我这个小师妹了……可现在最需要这个臂助的却不是我……”

    沮渠蒙敌似乎早有所料,淡淡的回答:“方知晓?”

    王猛点头:“是,有师妹帮助他的话,天命七宝汇聚,只怕能早很多。我们的梦想……”

    沮渠蒙敌仍然是冷冷的:“燕姑娘喜欢的是司徒大人您……而且,司徒大人您真的以为能控制住方知晓么?他近日活动也不在少数。似乎也冲破了从后天而先天那一关。长安城内的风波,他卷得也越来越深。到了最后,恐怕难以控制。”

    王猛微笑:“我有办法……沮渠。长安城中现在的纷纷攘攘,谁知道是不是上天早就注定好的?”他指着头顶天空,出神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方知晓的加入,谁知道是不是他身上月华崅的引领呢?白凤璋会不会如愿汇聚在月华崅之中?我很期待,我真的很期待。”

    “……方知晓的弱点,我知道。我能控制住他……沮渠,我们该想办法,将师妹安排给方知晓了。那才是真正对我的帮助。”

    沮渠蒙敌无声点头,恭谨的走过来想扶还在出神的王猛回屋。王猛却转向了阳平公府邸方向,露出了可以说是冷冷的笑容:“师傅,你最怕人和人的感情影响你传承千年守护天命的事业,鬼谷一门也是出名无情,你却不知道,感情才是最可怕的武器!”

第九十一章 纠缠的长夜

    怀素还是静静的躺在那里,像是全身都被方知晓揉散了一样。连手指头都动不了半分。香气还在厅堂当中弥漫,却多了一些汗水还有未散尽的激情味道。虽然身体还保持着绝对的静止。但怀素紧闭的双眸上长长的睫毛还在微微的震颤着,一滴又一滴的眼泪悄无声息的从她的眼角不断的朝下滑落。

    落在席上,却是无声。

    身后的板壁突然被轻轻敲响了,然后响起的就是菩萨奴极其压抑的声音:“法后……”

    怀素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睁开眼睛。眸子里面却又是一片清亮,更多了一些决绝的神色!她神色清冷的慢慢将散落一地的衣服穿在身上。理好了自己的鬓发之后,她淡淡道:“菩萨奴,你过来吧。”

    一扇暗门轻响,菩萨奴从黑暗当中踱了出来。那柄色做漆黑的狼头短剑仍紧紧的握在他的手中。接着微弱的光芒向他怪异的无眉面容看去。只看到一片森冷。

    “……法后,看来你这次一赌,似乎没有成功……要不要我潜入方知晓府中,将他除掉?”这两句话,从菩萨奴的口中,似乎是磨着牙齿说出来的。

    怀素冷冷的站了起来,手微微一晃。蓬的一声,几案上的灯台就奇异的跃起了火苗。灯火摇曳,怀素的容颜仍圣洁清丽,让人不敢逼视。刚才的柔弱缠mian甚至带点*的样子。在这个一身白衣的女孩子身上,再没有了踪影。

    她冷冷道:“菩萨奴,这些事情还用不着你来做主!如何对付方知晓,是我的事情!”

    菩萨奴垂下了头,但更多的,却像是为了掩饰自己面上的神色。稍稍沉默一下,他的声音又低低的响起:“……可是佛尊那里,法后您这次的举动……”

    怀素回答他的仍然是冷笑:“那你回佛尊那里去啊!再说了,你真的以为我失败了?菩萨奴,再多一句的嘴,就不用你跟在我的身边!”

    菩萨奴这下更低的垂下了他的头。怀素目光在周围扫视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淡淡的吩咐:“去接元武王过来,我在这里等他。你的任务,就是盯紧方知晓的举动,随时向我回报!”

    言语未落,她已经转身摇曳着走向了上楼的阶梯。而菩萨奴只能恭谨的行礼。当怀素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的厅堂之后。他才又用力的捏紧了手中的短剑,再抬起头来已经满是复杂难言的神色:“妹子……”

    接着便是切齿的低语:“方知晓,我饶不过你!”

    刚才的经历,对方知晓而言,就像一场梦一样。他坐在马车在几个扈从的护卫下秘密转向前往宾徒侯府邸的时候,他似乎仍然没有从这场梦境当中挣脱出来。

    自己以为已经了解了至少自己身上天命七宝造成的变化,但是现在看来,还有太多自己难以理解的东西。需要他进一步去发现。

    而且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理清楚了长安城现在的局势,但是现在看来,地位最危险的,还是自己!要保住自己的安全,只有毫无选择的挫败苻融和怀素的密谋。他们的最终指向,还是自己!

    王猛对这一切,似乎根本就是袖手中立的样子。

    明日还有对苻登的一场激战啊……

    他想集中精神,偏偏却是什么也集中不了。刚才在拓跋厉鬼的大驾亲自护送下回到校尉府。他甚至连进府看一眼祖月都不敢,在门房呆了一下就赶紧悄悄出发去慕容家!

    身上似乎还满是怀素的味道,脑海中满是她当时闭目咬牙,抵死缠mian的样子,耳朵当中似乎还回荡着她一声腻过一声的低声呼唤!

    他应该恨这个狐狸精的啊!而且自己又不是处男,有个一夜情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可是潜意识里,他总是还想起怀素眼角那隐约闪烁的泪光,还有在席上那淡淡的一抹殷红。

    还好这样的情绪随着车门外王勖的一声低低招呼而很快的烟消云散:“家主,宾徒侯府后门已经到了,慕容垂的贴身家将在这里迎候许久了……”

    这句话将方知晓一切的胡思乱想都赶走了。他沉着脸答应了一声。暗中握紧了拳头。反击从现在就开始!苻融和怀素,你们就等着吧!

    老子在这个时代总算有了一些自己的东西,不会让你们就这样轻易夺走!

    如果说自己这段时间虽然成长了,但是还总有些天真。那么从现在开始,对你们不会再有半点放松!既然我承载着这个天命,那么我倒要看看,这样一直走到最后,会发生什么东西!

    在这一瞬间,他脑海当中浮现过的除了祖月,除了速捷军,除了阳盈她们那些晋人侍女之外。那个长发雪肤,蓝色的眼睛总带着倔强神色的女孩子身影,不自觉的也同时出现其中。

    他妈的!

    门扇一声轻响,拓跋厉鬼矫健挺拔到了极处的身子出现在四照楼三层怀素的居所。

    这居所之内,朴素简单到了极点。没有任何的陈设。连几案都没有。只有一张蒲团,和一个香炉。散发着难以言状的香气。

    怀素正在给自己的身上换上一件带着风帽的葛衣。看见拓跋厉鬼走进来,也只是冷冷的转动了一下目光。波光变幻,有着说不出的复杂含义。到了最后,也只能轻轻垂下了眼帘。

    看着面前这个本来气质媚惑变幻万千,这个时候在自己面前却只显得冷艳的女子。拓跋厉鬼也只有叹口气,微笑道:“你还是喜欢香味,每年我从草原深处天极河源头给踩的清空香草,大概就是你每年还念着我的原因吧。”

    怀素垂下眼帘,慢慢的走近了拓跋厉鬼的身边。突然放软了身子,靠近了他身边。幽幽道:“对不起,拓跋。”

    拓跋厉鬼先是目光一动,双手忍不住就要扶住她弱不胜衣的肩头,却突然哈哈的笑了起来:“贪狼璧可不要这么对我用啊!怀素!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和你们弥勒宗,本来就是互相有所用的……怎么,这次效果如何?月华崅的力量,是不是已经尽数被你掌握了?”

    怀素抬头,已经是满脸的妩媚,眼波流转,嗔怪的看了拓跋厉鬼一眼。掩唇轻笑了一声:“我的举动,哪里能对付你神武的草原之鹰?拓跋,这次真的是承了你的大情。只要你再进一步,真正的能掌握更多的鲜卑势力。佛尊不见得不会把我交给你……”

    拓跋厉鬼轻笑:“免了,我要的是和我一起骑马打猎割皮子,给我生一堆儿子的女人。你啊……我可不敢领教。”

    两人似乎是随意调笑了两句,但是怀素绝口不回答她对方知晓的结果如何。却是两人都心里有数。

    迟疑一下,两人目光撞上,拓跋厉鬼轻松的笑意背后。也许隐藏在最深处最深处的。是一丝……苦涩。

    怀素转开了目光,看向窗外。几不可见的轻轻摇头。然后慢慢的将斗篷后面的风帽拉起来盖住了自己的容色。

    这一身黑衣,就是那日在倒回谷东面,牵扯出燕冰去帮助方知晓他们的葛衣神秘人的装束!也就是出现在慕容宙身边,对他指手画脚的那个神秘人!

    怀素的声音从风帽当中传来,突然就变得低沉而分不出男女:“拓跋,可以陪我去阳平公那里么?”

    拓跋厉鬼点头:“可……反正这次来,我完全是以你马首是瞻的。秦国越乱,慕容家越倒霉。对我代国拓跋一脉,就只是越有好处。”

    怀素轻笑:“你不想白凤璋了?”

    拓跋厉鬼眼神突然如电一般闪亮了起来:“我不信什么逆天改命的事情,但是我们鲜卑人的传承,不能落在氐人的手中!”

    当方知晓又走回宾徒侯府邸的时候,心神还是微微有些摇动。

    身边还是一脸客气微笑的慕容麟。慕容令和慕容楷也再不会拿刀剑来联手试探他。远远可以看见他曾经居住过的驸马院一角屋檐。鲜卑的武士家将们仍然板着脸跟在他的左右。

    但是随着每一步,那个倩影就会不时的在他脑海中浮现。还有那千里的逃亡……

    可是现在,虽然他豪爽如旧。但是已经经历了太多事情,天命重宝在他身上造成了太多过于巨大的变化。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容易冲动,有点糊涂,而且得过且过的二十一世纪死三流大学生了。

    一连串奇异的经历,已经将他锻造了出来。而且更多的挑战还在后面等着他。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至少长安城内的变化!

    那个倩影,是将手从他的紧握当中自己抽出的。

    所以当方知晓看到慕容令板着脸站在厅堂门口伸手肃客的时候。他居然还对慕容令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如同碰到了老友一般。让慕容令神色都有些错愕。方知晓从他身边错过,甚至还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低低的笑了一声,迈步就走入厅堂之内。

    坐在那里的慕容垂,正在一副绢帛上写下了最后一个字。听见方知晓的脚步声。老人转过头来,锐利的眼神死死盯住了方知晓坦然走过来的动作。直到他在慕容垂对面胡床上大摇大摆的坐下。慕容垂才突然道:“神气已固,眼神内敛。举手投足浑然天成。天命重宝果然让你跨入了先天境界,新一代万人敌又诞生了!”

    他目光变得愈发的凌厉:“怎么?这次是向我们慕容家炫耀你在王猛翼护下如何得志的么?未来大秦第一勇士?”

    方知晓淡笑:“我是不是未来大秦第一勇士现在可还不知道,还有架要打呢……不过我可知道。你们慕容家可转眼又要倒霉啦!”

    慕容垂霍的一下站起:“你胆敢如此无礼!这次会面,本来就很无谓。方校尉,请吧!”

    方知晓只是轻松的看着他,笑着摇摇手:“老爷子,这虚张声势就不必啦。我可是给您老爷子雪中送炭来着……虽然我也不怎么情愿,现在咱们可都是别人对付的对象。大家商量商量,也许都能平安度过。过了此事,我再来找你的话。我是乌龟。”

    慕容垂轻哼一声,却放松了刚才刻意的气氛。转眼居然也微笑了起来,他笑吟吟的坐了下来:“那就不妨说来听听?冬夜寂寂,我也无聊,听听你胡言乱语也满有意思的。”

    方知晓看他一眼,老头子还真是虎死不倒架。不知道当初还是燕国吴王的时候多大气焰。他哼了一声:“老爷子,明儿我还有一场大架要打,现在也快累趴下了。没时间多耽搁,我只想问你,金匮之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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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终于要进VIP了。

    拖了很长时间。但是总有上架的那一天啦。

    不过,还是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奥斯卡。

    长安的所有风云,即将完全爆发出来。相信,是让大家不会失望的一次情节高潮。

    进了VIP之后,一切就拜托各位支持奥斯卡到现在的朋友啦。

抱歉——单纯的抱歉

    首先想对大家说的是抱歉。

    非常之抱歉。

    奥斯卡也不想的。

    一直以来,奥斯卡都被说更新不稳定,人品有问题。等等等等。奥斯卡也一般不解释。

    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各人有各人的问题。不解释总比撒谎好。

    但是这次,不得不解释一下博取同情了。

    奥斯卡去年病倒了,不是什么要命的东西。是神经衰弱。没有经历的过的人很难想象那种折磨。不能想事情,不能看东西,不能听见稍大一点儿的动静。只能在疗养的地方遛遛弯儿,自己慢慢恢复。跳舞结婚的时候曾经出场一次,朋友们看到都惊叹我的疲惫和憔悴……不过意外的减肥成功了。

    现代社会压力如此之大,奥斯卡又经历了那么多。也该总爆发一下惩罚自己了。直到今年年初,才慢慢的恢复了一些。

    天命的书评区,我早已鸵鸟的不去看了。心里除了抱歉还是抱歉。但是很废柴的不敢面对。这本我曾经如此喜欢的书,反而成了折磨人的东西。写起来,已经完全没有感觉。数次写下来,又数次删掉。直到现在。

    因为歉疚吧,我不怎么确定的这样想。

    良心这东西,虽然剩下不多,但是多少还有一点儿。

    只是想感谢现在还在看这本书的朋友,也感谢起点给了一个我向大家解释的机会。封推可以给更多的人看见。

    希望我能弥补,也一定会弥补。

    看在奥斯卡病后瘦了三十七斤的份儿上,请大家原谅再原谅。

    至于将来如何,我没去想。

    大概就是,让自己的RP变得好一些吧。

    谨以此抱歉,宣告奥斯卡重出江湖。再战人生。

    也希望大家新春快乐,不要太辛苦。什么事情都看开一些。

    人生就像一块巧克力——阿甘说的。

    只是苦比甜多——《苦菜花》里面儿的梁大娘说的。

    光注意甜的就好了——奥斯卡说的。

    身体健康最重要,其他的,真的是身外之物。

    不撒谎,不打架,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拿——周星驰说的。

    做一个好人,心底坦荡,比什么都强。我会尝试从今往后做一个好人的。

    胡说八道结束,大家今年一定要快乐哦!

第九十二章 金匮之盟

    巨大的厅堂之内,灯影在一瞬间疯狂摇动起来。慕容垂坐在椅,静静的看着方知晓。而方知晓也同样毫不退缩的盯着他。

    室内安静得只听见两人呼吸的声音。方知晓的呼吸漫长而冲淡。慕容垂已经在极力的控制着他的气息,但是却越来越急促。

    然后。

    他就突然冷静了下来:“令儿,送客!安排方校尉回府!”说着就想起立转身。脚步响动。慕容令寒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冷冷的向方知晓作出了伸手送客的姿势。

    方知晓一笑,突然觉得自己完全把握了慕容家的这些人们的心态变化。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将这种高傲从他们脸撕下来!

    “宾徒侯果然临危不乱,除了佩服,我还能说什么?只是希望当怀素和苻融联手,在宫禁之中作乱。那些同为鲜卑血统的代人们加那一纸金匮之盟,就可以将你们这些一直在秦国小心翼翼的前燕国砥柱,置于死地!那夜四照楼头,吴王早就有所耳闻。本来你可以用我这个有月华崅的奇货,换取和怀素合作的资本。反正怀素不像苻融,撼倒你只是附带的事情。可惜我方知晓福大命大。月华崅居于我身,难道你还不明白代表什么吗?如果真的有天命一说,那我才是一切改易变化的关键!”

    慕容垂已经回身,看着神色从来没有如此自信的方知晓。看着这个黑小子再没有原来那种没心没肺的样子。

    反而象这个时代当中的一个……枭雄。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方知晓,淡淡道:“请继续。”

    方知晓却只是冷笑:“什么继续?宾徒侯,现在不是我来求你,而是你来求我!反正我退有王猛司徒可以依靠。进也无非是因为他们同时也在打我的主意。现在大难临头的不是我,而是你!我再问一次,金匮之盟,到底是什么东西?”

    慕容令听着方知晓无礼的话,一下就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方知晓!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对我父亲说话!来,今天我们决个生死!”

    慕容垂扬手止住了自己的儿子。一直凛然的气势突然放松了下来。神色中甚至带着一点苦涩。他深长的叹了一口气:“正如你所说,你进退皆有依据。为什么要帮我们?你又怎么能帮我们?”

    一句话顿时让方知晓僵在了那里。是啊,他为什么在得知苻融和怀素的谋划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和慕容家连成一气?除了要借用慕容家本身拥有的实力来对付同时打他主意的苻融和怀素之外。除了想破坏他们趁乱获取白凤璋的阴谋之外……还有什么?

    这时的他,并不愿意深想下去。只是冷冷道:“现在和苻融怀素站在对立面的,就是我的合作对象。至于我如何能帮你们……我自然有计划。但是,仅仅靠我,还是不成的。需要你们配合。现在长安城内外,互相制衡的势力无非苻融、王猛和姚苌。王司徒和姚苌明显已经临时站成一线,乐观风云变化。对他们来说,你们鲜卑人和氐人苻融势力,斗的如何都是可以静观的事情。而我现在也因为月华崅的事情被卷在其中。可以联合的力量,只有你们罢了!你信得过我,就罢;信不过我,也是随你。”

    慕容垂脸神色变化不定,而慕容令却是呆呆的看着方知晓和自己爹爹,手中长剑早就垂了下来。慕容垂挥了挥手。慕容令讶道:“爹爹?”慕容垂冷冷道:“退下!”

    随着慕容令不甘心的退了出去,慕容垂轻轻的将自己最后一份写完的绢帛交给了方知晓。这下可好,一直在气势占足风的方知晓看着面一堆黑字,顿时冷汗就下来了。妈的,这次事情完了,一定补习这个时代的文化!

    慕容垂看见他尴尬的样子,一笑将绢帛拿了回来。看着方知晓,淡淡的念了出来:“……仆此次得脱邺城,非助氐人覆我鲜卑百年事业,然实情非得已。拓跋部为我鲜卑贵种,奋先祖余烈于漠北。鲜卑族内气运变易,已可见焉。垂此次奔秦,当得重用。为秦来年灭燕之张本。垂当借此之势,竭力为王先驱。秦人并代之意,垂当竭力挠之。来日攻燕大举,代当出兵一部,为垂助力。当垂于代军、秦军攻入燕国之时,百万鲜卑,非氐人所能制。

    一旦邺城为之所破,慕容萎授首,我慕容部当与拓跋部联手,尽逐氐人于关西。氐人千里苦战,变起腹心,必将为我所乘!如此鲜卑故业可复,而慕容宗庙社稷可存!燕国故地,幽州并州当为代王牧马之所。而鲜卑圣物,正在垂女之手。得垂一言,当归于拓跋。代与燕当为兄弟之邦,和亲万世,灭秦破晋,混一宇内。然鲜卑圣物居于拓跋部之手,天下牛耳,非代谁何?

    谨此盟誓。杀白羊黑马告于天。如有所违,天地亟之!”

    这就是金匮之盟?慕容垂的安排瞬间就为方知晓所理解。这个老家伙,逃出燕国前后,果然步步都有安排!秦国现在势力强盛,又正在攻燕关头。他这个知道一切虚实的燕国吴王来奔,自然有重用。但是他一样和同为鲜卑人的代国约有盟誓。就是看准了氐人只有二十万,虽然一时因鲜卑自己四分五裂而崛起,但是只要鲜卑同心,借用氐人兵马除去了他在故燕的那些敌人,那么反过来击溃氐人,复兴原来的事业,还是有极大的可能!

    为此他利用自己在秦国朝廷的地位,竭力阻挠秦国先吞并代国的意图。代人来访,估计也是这计划的一部分。也许就和秦人秘密商谈未来攻燕,代人也将出兵!而这支鲜卑军团,唯一能接受秦国重将节制的人选,就只有这么一个慕容垂!

    而他酬谢代人的,出了并州和幽州两块地盘,还有慕容秋和白凤璋。怪不得他不带自己女儿离开燕国。原来是这个意思!白凤璋和慕容秋已经许诺给了代人!

    这个慕容垂,在离开燕国前后,就为了将来的复兴,将一切都安排好,考虑到。偏偏出了一怀素,不知道和代人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代国内部发生什么变化,居然取得了这么秘密的一份金匮之盟!如果慕容垂亲笔的盟为苻坚所得,加代人趁势作乱去抢夺白凤璋,攻打宫禁,那么慕容垂果然是只有轰然倒下。苻坚气量再大也是一样!

    只是慕容垂空口许下的这些报酬,他当时真的有信心让代人履行这个计划么?他有些茫然的看向慕容垂,慕容垂却只是微笑着将绢帛投入火盆。

    火苗窜起,慕容垂的声音也同样沉沉响起:“你不知道白凤璋对我们鲜卑人意味着什么。对于拓跋部的代人们意味着什么。这是我们民族的根……当时约定金匮之盟,我对自己的安排很有信心……现在看来,却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我错在太信拓跋什翼犍对代国的掌控能力……还有弥勒宗在中原漠北的巨大影响!”

    他冷冷的看着方知晓:“你将怎么做?怀素在秦身份超然。我就是说什么关于她的话,苻坚也不可能全听。在苻融的监视下,我慕容家将们也不能对怀素私下有所动作。此时此刻,你还能有什么办法?方知晓,你在秦国大有可为,不要卷进这趟混水。秋儿还留在长安,替我好好照顾她。”

    还和老子来这一套?方知晓很想掉头就走。对于这种枭雄心术,他实在领教的够多的了!可是现在却不能这么有性格。

    他心里明白,这次长安城的风波,从自己懵里懵懂到现在慢慢摸清脉络,一切都是自己带着月华崅突然出现在这个时代,而又踏入长安引起的!白凤璋不到长安,不会引起慕容家的危机。弥勒宗也不见得想为燕国除掉慕容垂这个枭雄。按照他对弥勒宗的理解,他们宁愿留着慕容垂这么一个不安定因素。中原局势越混乱,他们的实力越容易保持。没有弥勒宗将金匮之盟的秘密通知苻融,苻融也没那么容易扳倒慕容垂。而他们这两方势力,最终指向还是要夺得白凤璋和月华崅!不过区别就在于落在苻融手中还是怀素手中罢了。

    这混乱的时代,冥冥天命的归属,对于每个有心天下的人来说,都是不能放过的。慕容家倒下了,自己的倒霉日子还会远么?

    现在自己虽然暂时地位超然,不像慕容家处处受制,但是自己实力薄弱,王猛袖手。现在可以借用应对的,也只有同样被盯的慕容家了。

    他沉默半晌,看着一脸颓然样子的慕容垂,却只有无奈苦笑:“我没得挑啦,宾徒侯,咱们联手。如果你真的相信天命重宝的存在,那么背负着月华崅的我,大概现在是你唯一能赌一下的对象了!……”

    看着慕容垂的目光转了过来,方知晓静静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听到的一切,分析出来的一切,一一告知了慕容垂。时间在他叙谈当中不断流过。到了最后,慕容垂长嘘了一口气:“天命果然在你!方知晓,你不觉得以你一个初到长安的人,能走到这一步,能摸清长安城内如此复杂的脉络,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他目光突然变得有些热切:“如果要赌一把的话。我就陪你赌了!不是为你方知晓,而是为了你身的月华崅,是为了我们慕容家的骄傲!我们不能再逃下去了!”

    他猛地站起。直到这个时候,方知晓才发现这个老人,也拥有如此高大的体形。脊背也仍然那么挺直!

    他死死的盯着方知晓:“你有什么计划?需要我们慕容家做什么?”

    方知晓挠挠头,苦笑道:“等我明天和苻登打完架再说。干掉这个小子,才能让苻融狗急跳墙。事情又会发生变化……***走一步看一步。要是被苻登干掉,老爷子,你们趁早跑路……”

    看着慕容垂在那里沉吟,方知晓又是一笑:“给我准备三百勇士!最精锐的!说不定很快就会派用场!”

    慕容垂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手来。在这个时刻,他已经不能不将方知晓作为对等的人物了。方知晓从胡床之站起,略为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去,和慕容垂轻轻一击。

    慕容垂轻声说:“等你击败苻登。虽然你已经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但苻登早已踏足先天境界……在慕容宙下,他也不过稍逊半筹而已。”

    方知晓淡笑:“我知道啦,自己的命,我当然会小心。”

    当方知晓从宾徒侯府悄悄离开的时候,启明星已经挂在了天际。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几个时辰之后,就要迎来和苻登生死一站。而且后续更是风涛险恶……自己能应付么?

    回顾这些日子,想着自己居然会以这样的身份再度踏入慕容家。他都觉得象梦一样。

    虽然两人都没有提慕容秋什么,但是两人都知道,慕容秋轻盈的倩影,就在他们一击掌那场景的左右。

    若隐若现。

第九十三章 野兽苻登

    一声悠长的号角响亮,接着就是震天的鼓声轰响。巨大的会场所有人都寂然无声。一面大秦天王亲临军阵所用的黑sè大麾已经树立在勇士大会御座之后。

    这一切代表今天已经勇士大会会场已经大秦军阵。天王苻坚,将以军仪亲临勇士大会四杰争锋的现场!

    会场左右,各观礼高台上已经没有了家人侍女大秦朝野各部的官员豪酋,全都穿着戎服。肃立在台上。各处都挂着一面面代表各自官位的认旗。各种家徽随着认旗猎猎飘动。斗场已经被平整成两块。大秦三辅八军jīng锐万余人列队四周。其中擒生军,长水军,越骑军,shè声军除了各自军旗,还都打出了苻、沮渠、方、姚的旗号!

    谁都知道,苻登和方知晓已经是擒生军、越骑军的校尉。而沮渠蒙敌和姚敌在决出四杰之位后,也都被苻坚破格赐予了长水军和shè声军的校尉之职。这四军更是jīng锐齐出,布列场上,为他们各自未来的长官助威!

    又是一阵急促的鼓声响亮。四军的旗门同时闪开。各有两面认旗招展。就听见蹄声如雷。四匹健马载着四名顶盔贯甲的将领,向着御座奔腾而出!

    方知晓今天一身黑甲,肩部的吞口是狻猊造型。上被一条牛皮鸾带束得紧紧的。骑在人半高的骏马之上,更显得体态健美。一顶虎头盔将他的面容整个包住。从人到马,浑身漆黑。只有颈项上系着一条速捷军的红巾,还有背后大火戟锋刃的血芒点缀在这森黑当中。在越骑军的呼喊中昂然冲出之态。竟然是从未有过的英武!

    拼命的大rì子真的到了啊……过了这一关,我才是真正的万人敌。而不像倒回谷那次对慕容宙的交锋。有那么多人帮助,有将猎军隔绝的有利态势,还牺牲了那么多的人!

    面前御座,还只有龙卫班直亲军肃立。向自己左手看去。苻登那一身突起了无数铁刺的黑sè盔甲就映入了眼帘。还有他那柄布满倒刺的双面纯钢铁矛。苻登的面容同样藏在盔内。一点也看不到。但是方知晓可一点也不怀疑今天他想将他撕碎的决心。

    这家伙整个一身都是大规模杀伤xìng武器,老子这身盔甲虽然也是从速捷军中jīng心挑选出来的,比起来这威慑力可就差点……真不公平。

    这个时候,方知晓还是有点死xìng不改的胡思乱想。

    他右边就是沮渠蒙敌和姚敌两人。沮渠蒙敌骑在马上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四人当中,就他装束最简单。一身简单的锁子甲。还是背着自己那口大剑。连头盔都没有戴,只束着却敌冠。看方知晓目光扫过来,这沉默的汉子居然对他还笑了笑。然后眼神朝苻登那里比了一比。

    妈的,王猛果然心里有数。也打定主意看好戏了……就对老子这么有信心?

    再向右,才是方知晓最陌生的姚敌,这位羌人豪酋姚苌的侄子。同样一身轻捷的软甲。面sè粗砺黧黑。但是岁数却只是和方知晓差不多。眼神嘴角神sè,也同如他伯父一样满是残忍无情的味道。四人当中,就他除了携带双矛之外,还挎了一口巨弓。身上马上负着六鞘利箭。随着健马奔驰而微微起伏。他的目光,却不时的落在沮渠蒙敌的身上。

    四人四马,飞也似的掠过了斗场,直来到了御座高台之前。一名氐人龙卫班直亲军的军官出列横在他们面前。右手高举:“下马!”

    四匹健马瞬间就被勒住。在四人都沉雄已极的裆劲下。突然急停的健马没有一匹能嘶鸣跳跃!刷的一声整齐的声响。代表大秦最勇猛之士的这四杰。全都立在自己的马旁。等着苻坚亲临!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危然站立的这四杰身上。一点声音也无。四面高台之上,拓跋厉鬼也赫然在座。支着下巴坐在胡床上,周围全是代人的武士。目光沉沉的只落在了方知晓的身上。而其他高台,姚苌和王猛也居然同处一台。似乎在和大秦上下宣告他们现在良好的关系一般。两人周围全是侍立的军官将领。苻当、权翼、石越等人都板着脸站着。祖月同样一生戎装,英姿飒爽的在这群人最后。她能出现在这里,还是王猛破格关照的。

    王猛目光在苻登和方知晓身上流转了一下,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姚苌。都是极轻微的一笑。姚苌低声道:“除了邓羌,大秦所有重要人物,都应该在了吧?”

    王猛也笑,同样低声的道:“幸好此人不在。不然长安这次的风cháo,还不知道闹到什么地步呢。”

    姚苌面sè恭谨,对王猛微微点头:“无论如何,我这次都唯司徒大人马首是瞻。”

    王猛一拍手:“那咱们就看方知晓今rì大展神威吧。”

    姚苌有些愕然:“司徒大人对方知晓这么有信心?”

    王猛淡笑摇头:“气运这东西,是不能强抗的……顺势而为,才能将气运转为己用……不过如此而已。但是往往我们都太想逆天行事了啊……”

    姚苌目光一闪,静静的不再说话了。而王猛的眸子,也越发的深邃。不自觉的,他转头向城西阳平公府邸方向看去。又转回来再落在了方知晓身上。

    这个黑瘦结实的青年,昂然站立在那里。不长的一段时间。看他的气度眼神,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师傅,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么?

    这场天命的剧烈变动,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在守护么?

    数十支号角同声的又吹响起来。二十名高大的昆仑奴。更是以最大的气力,敲响了那一排排大鼓!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连一直危坐的王猛、姚苌,拓跋厉鬼等人,都同时的站立了起来。御座之后人影闪动,数面黑sè大旗引导之下。苻坚已经在苻融和班直亲军的簇拥下,大步的走了出来!

    看着苻坚的身影一出现。所有人都平胸行礼,低下了头来:“大王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方知晓也同样肃然行礼。但是眼角余光总是跟着苻坚苻融二人。苻融神sè如常,甚至还是那种有点懒洋洋不在乎的味道。而苻坚也一如既往的龙骧虎步。享受着他数万虎贲之士,满座胡汉英雄的行礼欢呼。对着这个自己无数次行礼致意的大秦第一人。方知晓脑海当中突然冒出了奇怪的念头。

    长安现在暗流涌动,这位大帝真的毫不知情么?还是被称为北方第一雄武帝王的他,根本就是一个摆设?

    正莫名其妙的玄想的时候,苻坚已经扬起了手。所有的声音一下平息。只有兵刃甲叶微微碰撞发出的声音。

    “今rì我大秦勇士四杰,汇于一场。此即战场!四杰都是我大秦国之瑰宝。我实不想有任何一人有所伤损!但今rì既然以军仪部勒勇士大会,四杰之争,就只能是死生相博!只有这样决出的大秦第一勇士,才能让我大秦百万熊虎钦服,才能威震天下!四杰出身各异,更有才来奔我大秦之人。但无论是谁胜出,都是我大秦守护。我大秦荣光!四杰之争,就此开始!”

    苻坚的声音在斗场当中回荡。他的神sè同样肃然。话音才落。三辅八军的将士们就是一声整齐的大吼!更显得斗场之中,肃杀之气暴增十分!

    苻融从苻坚身边跨步而出:“大秦擒生校尉苻登,对越骑校尉方知晓。长水校尉沮渠蒙敌,对shè声校尉姚敌!两场胜者再决,即为我大秦第一勇士!”

    四人同时转头向各自的对手望去,目光所撞,火花四溅!方知晓目光所及,就看见苻登朝自己微微一笑,却是说不出的狰狞。他的两只小眼,在这一瞬间似乎变成了野兽般的红sè,嘴唇微张,似乎还有两颗特别长的獠牙!

    难道昨夜慕容垂和他说的关于苻登的一切,都是真的?

    “苻登并没有氐人的王族血统,甚至是不是氐人,都不得而知。他只是当年苻融从狼群当中拣回来的一个孤儿而已……我大燕第一战神慕容宙也曾经和他交过手。但是只说了一句话,这人上了战场,就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头野兽!燕军和秦军交锋可谓多矣。厮杀不可说不惨烈。但是每和苻登擒生军一战,都是极难制住他和他的擒生军……

    你知道苻登对他擒生军的战前动员口号么?”

    “……为了新秦国,前进?……为了新秦国,向我开炮?”

    “……当然不是,而是诸军rì则先登,暮则饱食。终rì鏖战,何须休止!”

    “什么意思?”

    “擒生军和苻登,都是在战场上以敌人死去的尸首为食粮!擒生军多为死囚亡命而组成。从它的军号,就知道这是一支什么队伍!任何一支军队对着这么一支野兽大军,都不能不先胆寒三分!”(苻登的事迹的确为史书所记载,但是这战斗口号,却是十几年之后和姚苌在关中混战之时提出的了。)

    当时满腹心事的方知晓还没有当一回事。但到了这个时候面对苻登,看着他不带人味的笑容。一种恶心恐惧的感觉,就立刻从脚底下一直麻到头顶心!转头再看看远处的那些擒生军。果然他们左右的长水军和自己还没上任的越骑军都刻意的和他们保持着远远的距离。

    ,老子碰上的都是些什么怪物!第一次遇见苻登这个家伙,怎么还觉得这家伙朴实憨厚可亲的?

    这个时候,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鼓声轰鸣当中。四人纷纷上马。方知晓带着马缰。转头向祖月所站的方向看了一眼。人头涌涌当中,还是分明的看清楚了女孩子清亮而关切的眼神。一瞬间,倒回谷的血光,还有那场恶战都涌上了方知晓的心头。

    那rì怀抱慕容秋,立马滔滔黄河岸边。当时自己的感觉,就是人生至境。走到这一步,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过来的……不管自己的境遇如何变化,胸口那点不屈的感觉,从那时到现在都不曾变过!

    过了这关,老子就是真正的万人敌!

    苻登已经撒开马跑了一圈,立在斗场zhōngyāng。双面开锋倒刺钢矛遥遥的指向方知晓。哪怕隔着这么远,似乎也能听见他从胸腔中发出的低低的喘息声音。方知晓蓦的一声大吼,几乎压过了鼓声。拼了!

    他一扯马缰绳,胯下健马奔腾扬蹄。直朝苻登冲了过去!

    在集中全部jīng神的这一刻,周围的一切似乎奇妙的全部安静了下来。天地当中只有自己和手中的大火戟,除此再无他物。身体自然的随着坐骑的奔腾而起伏。周身的气劲越流越快,似乎和自己的呼吸连为了一体。每多呼吸一下,浑身的jīng力就多增添一分。直到蓬勃得不可遏制。到了最后,方知晓只觉得一股火热的劲气从丹田最深处涌出。正是熟悉的大火姵的劲力。虽然狂暴奔腾一如既往,但却随着呼吸自然有序的在体内飞快流走。再没有以前那种紊乱的感觉。

    而这种汹涌的劲力,顿时将他的战意杀气提到了最高点。不管面前是什么样的敌人,只有一决高下的**!他身上铁甲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浮动起了一层暗红的颜sè。就如升腾的火焰,大火戟直直指出,一下就跨越了他和苻登之间的距离。直奔他的胸口而去!

    而这一戟划过,空气都热度而变得扭曲,变得在燃烧一样!

    斗场一侧高台,拓跋厉鬼霍然站起。低声咬牙切齿的道:“这才是大火姵的真正威力,又一代天下无双斗将出世了!”

第九十四章 吞龙

    当的一声巨响,似乎天地间所有的生灵,都为这一声相撞,而摄取了灵魄。这种轰鸣的声音,一下撞进了所有人的心底,而且余音还回荡良久。周围旗帜都被激荡得向外翻卷。场外罗列的钟鼓,都在这一刻发出了同样的嗡嗡回响。在看斗场当中,一股烟尘被平地激起,一下掩盖住了方知晓和苻登两人的身形!

    这一击之威尽然至此!

    沉稳如王猛都忍不住站了起来,左右看看,又矜持的坐了下去。他旁边的人可没有他那么好的修养,一个个张大了嘴目瞪口呆的看着场中激起的烟尘。苻当喃喃自语:“斗气!两大先天好手撞在一起的斗气!竟然是如此之威!”

    另一边高台之上的拓跋厉鬼已经双眼通红,捏紧拳头死死的看着斗场之内。牙齿咬得发出了格格的声音。他身边的家将就听见他低声自语:“生逢其时,生逢其时啊……天下英雄,天下英雄!”

    苻坚兴奋的在御座上也站了起来,苻融却目光沉沉,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方知晓何时踏入了先天好手的境地?

    兵刃一下撞进的声音未已,周围长水擒生两军的官兵们呐喊助威的声音又轰响起来,又激起更大的烟尘!

    方知晓和苻登仆一交手,就撞出了最艳丽的火花!

    烟尘渐渐消散,这时才看清场中情状。两人两马都已经被他们的裆劲坐得半弯了腰。口鼻全是白沫。乍着鬃毛长声嘶叫着在斗场当中团团转圈。苻登那匹同样披着重甲的战马连眼睛都红了。吼叫的声音竟然不类马嘶,象什么怪兽一样。方知晓的马虽然雄健,但是比苻登胯下的战马还小了一圈的体形。不停的兜圈子当中不断的被朝苻登那个方向扯过去。

    而马上两人,同样兵刃死死的缠在一起。大火戟的戟刃勾在了苻登的双面铁矛之上。而苻登铁矛上的倒刺同样缠住了大火戟。两人双眼死死的互相瞪着。都在拼命的朝怀里收着兵刃。力气越使越大,筋肉发力的格格声音似乎连场外都听得见。八只马蹄将场中冻土踩得四下翻飞。但是看上去却总是方知晓弱了半筹,不断的被苻登拉过去。

    方知晓当然知道自己的劣势。刚才那一戟,竟然是他从来未曾到达过的颠峰境界!不管发力还是气势,他甚至都以为,天地之威都被凝结在自己这一戟之上了!戟去如电,但是自己思绪却偏偏清明万分,准确的把握住了苻登身体每一个动作。甚至还感受到了他诧异的心神。苻登同样被自己这一戟之威所震慑!他同样鼓力运矛反扑。双刃一交,自己汹涌澎湃的力道顿时全部催发而出,他当时都亲眼看见在激起的雪尘当中,苻登身体在马上一晃!

    眼见得苻登就要吃大亏。但是他的反应却是出奇的快。简直就是一种本能也似。铁矛一翻,从正交变成了压在自己的大火戟之上。然后就是一种丝毫不逊于自己的大力猛的压下来。就算自己继续挥戟直进,直取他中关。苻登的矛也能从戟上和自己对进。拼个两败俱伤!

    当时脑子如电光火石一般,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拼就拼,老子怕你不成?目光一转,却看见苻登却在朝自己狞笑,嘴角牙缝里面都是鲜血。却神情欢畅到了极处。那种笑意,却和野兽没有两样!

    这个家伙,比老子还不怕死。到了斗场之上,才现出了他以杀戮为乐的本xìng。自己的命也丝毫不放在心上!怪不得稳坐氐人第一斗将身份如此之久!看来这头野兽,很乐意拿自己的一条命去换他方知晓的小命!

    思绪电闪之间,大火戟又一转。已经缠住了苻登的双面铁矛。双方外奔的劲力同时一收,接着一起发力回夺。两杆兵刃都发出了咯吱咯吱让人牙酸的声音。在方知晓面前,就感到苻登和他的马四只红眼睛,似乎都在对着自己狞笑!

    老子到底在和一个什么怪物打架?

    看着两人两马在那里打圈。一直神sè紧张观战的慕容垂突然摇头:“不妙,苻登斗阵经验比方知晓强了百倍不止。刚才方知晓那一戟之威有如天授。已经占了上风。可是苻登以易命的打法来吓住方知晓气势,一僵持下来,方知晓就麻烦了!”

    老头子站在高台之上,定定的看着昨夜才定盟的那个盟友。拳头忍不住握紧又放松。慕容令站在他身边冷冷道:“苻登岂是轻易能对付的?当年慕容宙也不见得能稳吃他……加上他胯下那匹天下第二的健马‘吞龙’,从小就是人肉鲜血喂大的。方知晓马战岂能不吃亏?爹爹,咱们看来还是要另做打算……”

    慕容垂的目光不自觉的朝拓跋厉鬼方向望去,苦笑道:“可惜当年我们燕国为了笼络代人,将马王‘绝鹰’送了出去……要是现在能在方知晓那里……”

    在另一个高台上,王猛远远的看了一眼慕容家的高台,又看了一眼神sè轻松下来的苻融。微笑着摇头对身边的姚苌道:“宁池侯,看来方知晓情况不妙……苻登这等猛将,还是氐人的国宝。也是我大秦的福气啊……不知道世侄的掠风宝弓和羌人神马‘踏rì’,能不能从苻登手中将大秦第一勇士的位置抢过来?”

    姚苌目光一动,接着就堆上了谦恭的笑容。只是摇头苦笑,目光远远的指向了在另外一个斗场上的沮渠蒙敌和姚敌两人。淡淡道:“司徒的家将沮渠蒙敌,河西无双无对。我那劣侄。怎么会是沮渠虎威的对手……就算踏rì神马,当初和吞龙在星宿海同时被捕获的时候,就已经分了高下。这些年调教下来,就更不是对手了……大秦第一勇士,不是我边荒羌人,所能奢望的……”

    他声音淡淡的,周围的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姚敌骑在一匹同样高健的白马之上。绕着场中的沮渠蒙敌转圈。那匹白马就是羌人的神马踏rì。在小小的场中奔跑绕圈,进退有如闪电一般。转弯加速,在姚敌的控制下指挥如意。而且越跑还越是jīng神。秦国对于这匹宝马也同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号称一rì夜两头见rì,可跑千里的神马。斗阵当中,同样敏捷无比。进退趋避的本事天生。天下没有一匹马能追上它的影子!

    在这斗场当中盘旋进退,沮渠蒙敌如何能够跟上它的身影!姚敌半站在马上,张开了一口sè坐苍黄的大弓。弓弦碧油油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筋腱做成的。围着沮渠蒙敌转圈之际,一支接一支的箭就破空而出。每发出一箭,弓弦震动空气,发出的声音竟然如一头巨兽在吼叫一般!每一箭shè出,快得几乎都看不到影子。加上他每一张弓,左手就能搭上四支长箭,但是一旦shè出。四支箭竟然能朝不同方向飞shè。到最后以不同的角度齐集,直奔沮渠蒙敌要害!

    如此神马,如此神shè。斗阵当中,真不知谁能抗手。

    沮渠蒙敌立在场中,却如山一样沉稳。踏rì神马在身边几乎跑成一条线。他却始终低垂着眼帘。胯下一匹红马,同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周围兽吼般的弓弦破风之声不断,将箭支风声完全掩盖住。但是他虽然垂着头,却象周身都长眼睛一样。间或劈出一剑,就象刮了一场大风一般。无论来势如何刁钻的利箭,也只有歪歪斜斜的飞出去!

    姚苌收回了目光,正迎上王猛的眼神。这位羌人大豪却只是哈哈一笑:“我那劣侄,不是沮渠对手,这已经是定下来啦……还是方知晓和苻登那里,才是真正胜负难分呢……我看,方知晓未必落在下风。司徒大人这位新收的爱将……已经是真正的万人敌了。”

    说到后来,他的目光已经无比深沉。王猛却只是轻轻一笑。

    方知晓这个时候,却是什么心思都没有。只是在咬牙发力!

    天地之间,眼前只有苻登的一人一马而已!大火戟和双面铁矛已经死死的纠缠在了一起。在双方的发力之下,连成了一体。这个时候只要谁一松劲。就是门户大开,身死落马的下场!一层层的劲力从身上不断的催涌而出。体内灼热的气流回环不休。从丹田升起又落回丹田。越转越快,越来越猛。呼吸都已经变得象火一样烫。但是总有一点清亮的感觉守在丹田的深处。气息起起落落,感受的却只有酣畅淋漓。从吸收大火姵的劲力以来,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周围近处观战的人们,都已经看到了方知晓身子周围浮动着一层热气,一道道暗红的气流似乎就在他黑sè的盔甲上面流动。地上的雪开始融化了。这一层层的热气还在向外扩张。第一排jǐng戒的那些军将们已经感到了热风扑面,呼吸不畅。有些曾经和慕容宙的猎军交手过的官兵就开始互相面面相觑。这是燕国那位战神曾经在战场上带给他们的感觉!

    眼前苻登的神sè变得越来越狰狞,浑身的甲叶都在轻轻的互相碰撞响动。两人的眼神死死撞上,都毫不退让。两马兜的圈子越来越小。坐骑的腰也越来越弯。到了最后,苻登胯下那匹怪兽口中喷出的恶臭气息,都已经拂到了方知晓的脸上!人马四只眼睛的那种狞恶,更是直入心底!苻登两颗獠牙已经翻了出来,脸上汗水如泉一般涌出,又转眼被蒸干。但是他的神sè当中,却是越来越疯狂!

    妈的,老子就不信会败在你手上!

    远处的拓跋厉鬼,一直站得笔直的死死看着这两人的争斗。看着方知晓身边不断蒸腾起的热气。他长嘘一口气,坐回了自己的胡床之上。远远的扫视了神sè越来越严肃的苻融一眼。突然轻笑了一下:“大火姵的威力,一至如斯啊……又造就出一个战神出来。比劲力,苻登早就该输了,但是方知晓的马却输了一筹。这下看谁先顶不住吧。阳平公啊阳平公,苻登要是输了,你还会有什么计较?”

    自语声中,他神sè却变得古怪起来,轻轻的磨着牙齿:“天命至宝……天命至宝……真的有那样的神通造化么?难道靠自己,就不行了么?”

    面前的苻登脸sè已经血红!一股股劲力的催发之下。只看他咬牙切齿的在苦苦抵抗。虽然自己胯下的马没有站住,不断的在朝他那个方向而去。但是他的双面铁矛已经一寸寸的被方知晓拉进怀里来。苻登在马上的姿势就是朝方知晓这里渐渐的俯过身子,只要再加一把力,苻登就要被他拽下马来!方知晓能感受到他在不断的运力向外挣脱手中的双面铁矛。但是两股大力纠缠在一起,还要鼓励应付方知晓大火姵劲力的冲击,他如何挣脱得开!要不就只能弃矛而退。那这场马战,就是自己赢了!

    至于再斗步战,没有了他那匹红眼睛怪马,自己怕他个屁。全神贯注之下,他却没有发现自己胯下的健马腰几乎已经弯到了地上。口中喷出来的已经不是白沫,而是紫黑sè的血!他发出如此的大力和苻登拼斗。根就在马身上,如此大力,自己座下健马虽然也是jīng挑细选而出,却如何承受得住?

    眼见两人越来越近。苻登全身都在颤抖。额前头发都已经被烤得根根卷曲。热浪蒸得雪水融化,在他们身周泛起丝丝白气。再加一把劲,老子就赢了!

    方知晓蓦得大吼一声,所有劲道从全身各处催发。双手紧握的戟杆还猛的一滚。对面苻登就觉得双手大震,而且火热的劲道以十倍的威力排山倒海而来。自己似乎就处在岩浆当中。全身在这一刻都被烧化了一般!

    手中的双面铁矛已经变成了一个火条,双手虎口一下绽开。血液也被蒸发。再也把持不住!

    就在苻登兵刃就要脱手之际。方知晓胯下战马突然一声哀鸣。轰然坐倒,带着方知晓一起落下。大火戟和双面铁矛一下分开,发出了清脆的金铁交鸣的声音。苻登手中才握住铁矛,就划了一个半圈。狠狠的朝方知晓扎下来!甚至连他胯下的吞龙战马,都扬起双蹄,朝方知晓踏下!

第九十五章 郁闷的胜利

    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站了起来,一阵惊呼的声音有如波涛般响起!连苻坚都从御座上站了起来,下意识的伸出一支手好像要阻止这一切!

    王猛所在的高台上,祖月本来神情兴奋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小脸通红的在拼命为方知晓加油。一双长腿把高台台板都快踏通了。看到方知晓的马突然倒下。她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变故发生得如此之突然,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眼看着方知晓在占上风,却因为马不如人而轰然倒下!

    知晓!

    方知晓坐倒在地,头脑在一瞬间几乎是一片空白。苻登的双面铁矛已经狠狠刺了下来。上面的层层倒刺反shè着狰狞的光芒。吞龙战马的硕大马蹄也直捣他的胸口。可是现在他连闪躲的余地都没有。双脚还套在马镫里面。而苻登的来势又如此之快!

    当的又一声巨响。这次兵刃的碰撞声音,比上次还要猛厉。前排数十名越骑军的骑手,耳朵都被生生的震出血来!再看场中,方知晓左手举着大火戟,迎上了苻登的双面铁矛。而右手已经一拳打在了吞龙战马的马蹄之上!

    怎样做出的如此反应,方知晓自己都意识不到了。只能归于他身上天生斗将的本能!

    在他全力迎击之下,苻登的铁矛一下被震开。他双矛之力,竟然还不及方知晓单手迎击的力道。刚才和方知晓的大火劲对抗,也消耗了他太多的jīng力。正准备盘矛再上。就听见胯下吞龙战马长声惨嘶。方知晓一拳打在马蹄之上,竟然让这匹又重又壮的神马前半身整个被拳劲带着偏过了半个身子。马蹄落地,竟然前膝一软,伏在了地上。

    转瞬之间,方知晓在极劣的情势之下。竟然在对着苻登和吞龙神马,都一举扭转了局势。在苻登连人带马被震开,方知晓已经扯脱了脚镫。大吼一声,大火戟挥舞出一片血光。合身朝还在吃惊的苻登扑去!伴随着他身形的,是越骑军上下,还有四周高台一片遏制不住的喝彩声!

    这个黑小子,居然这么的剽悍!

    又是咣当一声,苻登已经从吞龙马上跃下,两人从马战转为步战。两柄长大的兵刃,狠狠的抵在了一起!呼吸相接,两双同样打红了的眼睛撞在一起,激起万千火花。就听见苻登狠狠道:“再来?”

    方知晓吼了回去:“打得你连你妈都认不出来!”

    刚才倾着身子的王猛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又坐了回去。转头看看身边姚苌。两人只是相视一笑。姚苌拱了拱手:“恭喜司徒大人。”王猛淡笑:“我何喜之有,这是方校尉自己的本事。苻登不能压倒方知晓,不过倒是真出乎许多人意料呢……”他的笑容一闪即逝。却始终没有向苻融那个方向看去。最后只是落在了已经红了眼圈的祖月身上,低低的笑了一下:“……这么大一个斗场,大概也只有她,才是真正的心无旁骛吧……”

    拓跋厉鬼也同样松开了他握紧的拳头,从胡床上站了起来,大步的走到自己家将群中。站在后排的一个戴着大帽子。脸容被高高的领子挡着的家将忙将他身上披着的斗篷取了下来。又递过一碗茶砖烧的茶汤。看来这位元武王是看得激动了。身边的其他代人家将将他们团团簇拥住。拓跋厉鬼任那名家将解他斗篷的绳结。他目光仍然不离开斗场,低声道:“果然如你所说,苻登已经不是他对手了……你昨夜告诉苻融他们的,就是这个?”

    那个家将声音也是低低的,目光却也只是在方知晓身上流转:“他体内气劲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大概就我最清楚了吧……三气已经在月华崅的汇聚下逐渐合流。苻登如何能收拾得了他……但是我没和苻融说这个。只是说咱们要加快行动了。”

    声音婉转柔媚,却正是怀素。她化妆为代人家将,已经亲临这个斗场了。

    拓跋厉鬼看着她的眼波流转,突然低笑一声:“怎么,舍不得方知晓了?”怀素迎上了他的目光,一片澄澈:“夺位的贪狼璧已经被方知晓所吸收,天命七宝未来必然会归于我这里。这次最大的目标已经实现。下面不就是剩下让秦国越乱越好么?”

    拓跋厉鬼将斗篷扯了下来,转身就想走回自己的胡床。突然又停住了脚步,看着藏在人群中的怀素,低低道:“我怎么觉得,你是想来看看方知晓呢?”

    怀素目光仍然是一片的平静。拓跋厉鬼淡淡一笑:“长安事了。我就再也不欠你半分。就这样吧。”他一摆手,转头又走到了自己胡床之上。

    怀素的目光,只是静静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方知晓再一次确认,面前这个对手。就是一头野兽!他和拓跋厉鬼这个进退如风的大高手也曾经对战。吃了不少亏。但是对面苻登,和他一样进退如风!但是他的动作和拓跋厉鬼又不一样。完全是出自本能在他的戟风当中闪辗腾挪。不论是就地一滚,还是侧扑腾跃。让人很难抓住他动作的轨迹。而他做出这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如果仅此而已,倒也罢了。问题是这家伙还有野兽般的凶残!找到空隙他就扑击。自己反击上去,苻登往往狞笑着就摆出同归于尽的架势!逼得自己不得不退,不得不让。而他却还是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方知晓的大火劲力完全施展不出,步步急退。只发出一声声恼羞成怒的暴喝!间或苻登从他身边掠过。那两颗獠牙一闪而过,总让他觉得下一瞬间就咬在自己的脖颈之上。本来运用得随心所yù的劲力,在这样的心理下却往往变得有些滞涩。两人步战开始,没有了吞龙助威的苻登,居然把方知晓仍然迫得步步后退!

    擒生军行列当中,一片呐喊助威的声音。带着场中氐人看客,同样呼喊助威。吼声混成一片。连苻坚的龙卫班直亲军都忍不住在御座周围直着嗓子大叫。苻坚也笑吟吟的不以为意。谁都看得出来,两人相争,高下就那么一星半点。不再是刚才马战没有后退余地的凶险。现在让氐人英雄发威一下。正是壮观今rì激斗的气象。

    御座旁边的苻融,脸sè却越来越沉了下去。

    谁都知道,苻登虽然大占上风,但是不过是经验和凶悍一时震住了方知晓罢了。他已经不能收拾方知晓了。而那个黑小子表现出来的潜力,已经超过了坐氐人第一英雄之位垂十年的苻登!易rì击败苻登,已经并不是很遥远的事情。

    苻登今rì,已经不能如愿击杀方知晓了。

    但是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激斗依旧,虽然略微有些狼狈。但方知晓仍然支撑得住。现在的他模糊有种感觉,自己似乎已经不用每场架都要豁出命去拼。虽然苻登也是堪比拓跋厉鬼,仅次慕容宙一线的大高手。但是自己总能应付得过来!要是换作以前,早就一句去以命博命了。

    现在他觉得斗场形式他还掌控得住。大火戟展动,祖锻所传的心法给他发挥得淋漓尽致。和苻登一沾就走,倒要看看这小子野xìng能支撑多久!苻登的身份虽然难以预测。但是攻及他身边的时候,大火劲抵隙而上的本能依然招架得周全。只要有两般兵刃相交的时候,他就自然鼓力而上。那股灼热的大火姵的劲道,运用得也越来越纯熟!

    他甚至清楚的把握到了苻登体内气劲的消长。自己全身劲气活泼泼的流动。似乎成了一个整体。这一场激斗,他已经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本事又进了一成!而体内气流滚动,那种庞然的感觉,自己还远远没有完全发挥出来……难道,自己的未来,更凶悍得不可限量?

    或者是,这苻登现在还有所保留?

    激斗当中,他还动着自己别样的心思。不过有一点却已经笃笃定定。苻登这王八蛋,是收拾不了老子了!

    当的一声,兵刃再交。两人眼神再度对视。这次苻登却没有了一触即走的打算。仿佛要和方知晓比气力似的。这下方知晓还有什么好客气的。连吃nǎi的劲都用上了。怎么样也要把这家伙的双面铁矛给撞飞!

    不过在两人对视的时候,他却看到苻登两颗獠牙已经收了起来。眼睛也不再变得血红。似乎又恢复了和他第一次见面朴实温和的样子。还对他笑了一下!

    这个王八蛋在搞什么鬼?

    脑子还没转过来手上的劲力已经彭湃而出。苻登大吼一声,已经被他远远的弹了出去!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吸气的声音。方知晓呆呆的看着苻登飞出去七八步远,又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才翻身站起来。单手举起长矛,遥遥指向他,似乎要再度扑上一样。还没来得及摆出架势等他扑上来。苻登已经垂下了手中的长矛,更低头向他行了一礼!

    “方校尉神武天成,我苻登不是敌手,请了!”

    咣的一声锣响,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氐人们不知道是该欢呼方知晓的胜利好还是发出嘘声。这黑小子的神武已经得到了长安所有人的认同。偏偏他击败的却是氐人的大英雄苻登!

    一片异样的安静当中,只有祖月喜极的欢呼响彻斗场。转头看去,这长腿小妞正在台上蹦高呢。

    妈的,这就赢了?真郁闷!看着苻登风度极佳的拖着长矛走向自己的吞龙坐骑。一时方知晓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家伙再和自己打下去毫无问题。他不是奉命要除掉老子么?怎么这就罢手不打了?

    这时连苻坚和苻融都站了起来。苻坚更是微笑着带着鼓励意味看着方知晓。似乎一点没有为氐人败在汉人手中有什么心结。苻融也神sè如常,高声道:“擒生校尉苻登和越骑校尉方知晓一战,方知晓胜出!”

    话音才落,方知晓背后的越骑军就发出一声整齐的欢呼。他们的白虎黑旗更是高高举起,四处招展。氐人重勇士。越骑军长官如此雄武,怎能不让这些越骑军军将衷心拥戴?另一侧,方知晓的速捷军家将们也同声欢呼。高台之上的祖月双手高高举起,远远的投来了关切兴奋还有点幸福的目光。

    此时的方知晓,也只能抬起一支手迎接自己现在下属和未来下属的欢呼。四面望去,人人注目着自己。稍停一会,氐人们的欢呼才有节制的响起。

    大家都接受了这个现实,氐人第一勇士苻登,已经被这个彗星般出现的小子给击败了!从此大秦的天野当中,有方知晓这么一颗星宿的位置了!

    秦国方知晓,将在未来,成为一个响亮的名字。

    高台之上,慕容垂终于坐回了胡床。刚才一场激战老头子虽然自顾身份没有站起来观战。但是拳头一直紧握,几次想站起来。特别当方知晓落马的时候,更是一把抓住了身边慕容令的胳膊!现在总算松了一口气。下一轮不管是对沮渠蒙敌,还是对姚敌。沮渠是王猛心腹,自然和方知晓有默契。(老头子自己以为的),姚敌怎么看也不是方知晓对手。得到大秦第一勇士,以苻坚用人的气度,方知晓的地位一下就窜起来了!而且还可以通过他拉拢王猛应对现在慕容家的危险局面。怎么看,和方知晓联手都走对了!

    他看着自己神sè复杂的儿子,淡淡一笑。慕容令脸sèyīn沉的垂下了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在另一边高台上,拓跋厉鬼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切。静静的一动不动。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的响动。怀素的声音轻轻响起:“如何?”

    拓跋厉鬼轻叹一声:“方知晓的实力已经不容置疑,但是还是太嫩了。先天好手对阵,心理气势已经占了很大的部分。苻登经过此一战,虽然认输,却成功乱了方知晓心神。让他对自己实力没有一个很好把握。下次如果生死相拼……我看好苻登……”

    怀素淡淡道:“你对苻登呢?”

    拓跋厉鬼却只是一笑。

    在另外的那个斗场上,姚敌已经满脸都是大汗。六壶利箭已经shè空大半。仍然拼命应弦而shè。踏rì宝马已经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至。绕圈当中,几乎头尾相接!

    他实在不敢停下来。河西第一人沮渠蒙敌就在圈子当中,死样活气的不时挥剑拨掉他shè来的长箭。不管他用多么巧妙的手法,手中掠风宝弓以星宿海铁芯木为胎,以西海蛟筋为弦。每一箭shè出都有七八石的大力。但是沮渠蒙敌只是平淡的挥剑,就已经挡住了他全部的手段!而且沮渠蒙敌虽然静立在那里。但是姚敌总觉得他的气势牢牢的锁住了自己。迫得自己丝毫不敢停下来!

    这才是在河西被奉为天神的沮渠蒙敌的真实面目?

    羌人豪酋后代的他,少年得志。随伯父镇守西域。打遍河西无敌手。未尝没有他伯父要以他武勇慑服河西诸部落的意思。可是每个人都不服气他。认为他不过仗着宝马神弓!河西第一好汉,还是沮渠蒙敌!从那时起,他就定下决心。要击败沮渠蒙敌,要做河西第一人,要做天下第一人!

    可到了此时此境,他才知道自己是如何的夜郎井蛙。面前不动如山的沮渠,分明已经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欢呼声骤然在耳边响起,姚敌却一点也不敢分神。手上已经满是大汗。场中的沮渠蒙敌却好整以暇的抬起了头,看着几十个力士正在击鼓。他信手三剑又激飞了几只利箭之后。淡淡自语:“方知晓已经打完了么?也让这小子耗得够久的啦。”

    说着就慢慢的调整着马头,催着自己胯下那匹红马有一步没一步的朝外走。每走一步,都调整一个角度。在随手打飞几支姚敌shè来的利箭。绕着他转圈子的姚敌这时更是心惊yù死。沮渠蒙敌每前进一步,不管他的踏rì宝马跑得如何之快,都是直直的冲着他而来!大骇之下双腿加劲准备加快马速。却发现爱马已经跑得两耳竖起,温热的口沫狂喷。已经是到了速度的极限!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沮渠蒙敌的掌握之中!

    他猛的勒住了马,好一匹踏rì宝驹。几乎立刻就停了下来。姚敌直直的看着神sè不动的沮渠蒙敌。慢慢的抽出了背后的长矛。咬着牙齿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沮渠蒙敌冷冷道:“守心为一,天人交感之处,自然无所不在掌中。没听说过么?”

    姚敌神sè大变,转头远远向自己伯父看去。姚苌的神sè隔着那么远看,仍然是一片yīn沉。

    叮当一声,姚敌掷下手中长矛,垂首道:“我败了。”

    在远处的姚苌,悄悄的在袖中握紧了拳头。王猛微笑着看着自己身边这位现在搭档。心里却低声的将沮渠蒙敌的话接完:“守心如宫,无物可拂。解百般难当惑乱之事,百邪不侵,是为天下至宝!”

    你们羌人,还是乖乖的跟在我的身后吧。争夺天下气运,暂时还于你们无份……

    “明rì越骑校尉方知晓对长水校尉沮渠蒙敌,决出我大秦第一勇士之位!”

第九十六章 真的?

    当方知晓从马车上面下来的时候,天sè已经是漆黑如墨。冬rì的长安,本来白昼就很短。在他的校尉府门口,已经多了戟门树列。这是苻坚老大看他今天打得jīng彩,特意赐下的仪仗。

    校尉府在长安城的东北角。本来就不是最热闹的地方。长安的市中心在五坊八巷天生桥一带。也是氐人豪族聚居的地方。战乱之余,长安虽有所恢复,但全城也不过才二十万不到的百姓。到了夜间,他这个校尉府周围本来应该是一片安静漆黑的景象。但是今夜,街上周围却全是氐人的武士,吆吆喝喝的在街道两侧挂起了一串串的灯笼。每个灯笼上面都有黑字。

    “大秦祈福法会”

    一个个仆役,挑着火把将一个个灯笼点燃。照得周围一片的星光闪耀。向远处望去,整个长安城内,都是一片的星星点点,让人如同行走在星河当中。百姓们在周围簇拥观看,不时发出欢喜赞叹的声音。有的家庭都已经将香案提前两三天摆出了门口。一束束檀香高烧,周围更是一片云雾缭绕。

    长安城在两大盛会的装点下,正是到了最繁盛的时候。

    看到方知晓下车,周围忙碌的氐人武士们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欢呼,向这位几天来大展雄威的大秦新贵行礼致意。方知晓呆呆的站在车辕上,有些不适应现在的新身份了。

    祖月从他身后钻出了车子,看着眼前这一切,却兴奋得小脸发红。牵着方知晓的衣角,似乎在和他一起接受那些武士自发的欢呼一般。

    直到校尉府门口的一大群人向方知晓迎来,两人才从不同的心思里面回过神来。跳下马车。

    迎接他们的除了方知晓校尉府的大管事陈衍,总有些神神秘秘的小胖子王勖。还有一个身材高大面目漆黑的武将模样的汉子,带着同样全身戎装的数名军官。每人头盔上都是不同颜sè的野鸡翎高耸。看见方知晓就叉手行礼。

    方知晓一怔:“这位是?”

    那高大汉子抬头恭谨的道:“属下越骑军部尉贺拔耒,奉苻当将军和司徒之命,从今rì起随侍校尉大人。大人武勇盖秦,属下能追随大人,实在是莫大的荣幸。”

    这是怎么回事?方知晓又是一怔。陈衍凑了过来:“这个家伙下午就过来守着了。带着越骑军的堪合,有司徒府的家将陪伴。家主现在已经实授越骑军校尉,必须要有亲军护卫。他就是家主的亲军统帅。还有什么祈福法会扈卫宫禁的事情……”

    方知晓听得有点糊涂,他莫名其妙就当了这个校尉。这些时候心思也不在上面。完全关注着苻融和怀素他们的yīn谋,还要为什么大秦第一勇士拼个你死我活。对越骑军的事情的确部怎么了解。看着自己名正言顺的属下站在那里,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位贺拔耒看起来却是个心思极其灵动的人物,堪方知晓有些发呆。当即笑着解释:“属下带着苻当将军的正式军令堪合,请校尉一观……属下知道大人已经有亲随家将。但是我大秦军体制所关,大人官为校尉,扈卫亲军统领必须为我大秦军官,大人家将,尽可授越骑军军籍,以后出入jǐng陛,战场厮杀,自然跟随着校尉大人……”

    听着贺拔耒的话,在场的人脸sè都有些难看。方知晓心里想的是自己不可道人的事情那么多。一个不知根知底的家伙跟在身边,这还了得?偏偏又甩不掉!周围那些出身速捷军的家将们却不爽的是,他们要跟在方知晓左右的话。就必须变成氐人的军人了!这些出身汉家冉魏铁军的老兵们,多少都有些不舒服。不过看方知晓沉默不语,一个个都没敢说什么。

    贺拔耒浑然没注意到周围人敌视的目光。只是恭谨的微笑:“……苻当将军在勇士大会之后,还要亲自招待将军。大人在祈福法会上还有扈卫大王的职责。苻当将军略微有点担心大人还不是很熟悉越骑军情况,也不太了解扈卫职责。所以先让属下来服侍大人,大人有什么一时不明白的,属下也可以解说一二……”

    方知晓反应过来了,想起了王猛给他介绍的直属顶头上司。统帅大秦中军系统的那位苻当将军!大秦三辅八校尉的jīng锐作战力量,完全都在他的统领之下。以后看来就要和那个氐人将军多打交道了!看来他似乎更倾向于王猛多一些……照理说他是一个氐人,怎么会和王猛走这么近?而不是偏向苻融?

    转念又想到是王猛的家将带着这个贺拔耒来见他的。巴巴的这么提前安排他在祈福法会扈卫的事情……本来他们四大勇士随扈苻坚不过是壮观气象的场面而已。跟着做个招牌也就可以了。王猛这么认真的安排……难道,他也早就预备了法会上可能的宫禁大变?

    从那个小丫头那里,他当然了解一切!但是却狡猾的不亲自出面,安排他这个愣头青来应对这一切!

    想明白这点,方知晓一边有点恨得牙齿痒痒的。一边又微微有点安心。和苻融怀素作对,光是他一个人,可真有点心虚。王猛这样暗中的在背后支持安排,总觉得有了点依靠。

    可是现在他哪里有时间和贺拔耒谈话!今天晚上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还要安排。怀素的代人武士们隐藏在哪里,会怎样作乱。他通过王勖,还有慕容垂两个渠道去探察。留给他的时间是极其有限的!

    方知晓只好摆摆手:“陈衍,带着贺拔下去休息,现在他就是我校尉府的人了,一切支应全部照例安排。去吧!”

    陈衍手上还抱着一堆帖子,听见方知晓吩咐,只能答应一声下去了。嘴里还在嘀咕:“俸禄还没影子,又要多养人……”贺拔耒不动声sè的恭谨行礼,转身就跟着陈衍下去了。看几人走远,方知晓急匆匆的朝王勖一招手:“跟我来!”

    苻融阳平公府邸公爷的宅邸之中,一点灯火如豆。

    苻融静静的坐在胡床之上,而苻登则拜伏在他的面前,头也不敢抬的低声喘着粗气。苻登的上身**,上面纵横交错的都是鞭痕。一道道伤口狞厉的翻卷着,可以看出他刚才受了多大教训。

    “是谁和我说能够绝对收拾方知晓的?”苻融的话语轻轻响起。

    苻登声音闷闷的:“属下无能……但是下次……”

    苻融一下站起:“没有下次了!现在局面错综复杂到了极处。每错一步,我们原来的计划就要受到影响!苻狼生……你太让我失望!是谁让你从一个狼儿变成今天这样,你却如此辜负我的期望?”

    苻登一动也不敢动,只是趴在那里。

    苻融吸了一口气,总算平静了下来。往rì温和的面容上现在却是一片的森冷。低头不知道在沉吟什么。

    最后长叹一声:“也罢!方知晓和王猛一起,不过是我们下一步的对象了……还有姚家那个老羌!这次扳倒鲜卑势力,夺取白凤璋,却不容再有错!你起来吧,和我去独楼。将和方知晓交手的感觉详详细细的交代给老人……弥勒宗多有炼气之士,要对付他们,还需要老人指点……”

    苻登爬了起来,虽然被苻融狠狠教训了一顿,但是脸上仍然丝毫不动声sè。只是恭谨的低头应是。看苻融淡淡一笑,示意他穿衣服。他却低头问道:“公爷,您这么信得过老人?属下总以为……他是王猛的师傅啊……”

    苻融微微摇头:“你不了解鬼谷一门,我了解……我们苻家三代崛起关中,和鬼谷一门也是大有关系。鬼谷一门没有亲情,却有敌人……而整个北方,位高权重之士,真正是弥勒宗敌人的,大概就是我了吧……”

    苻登没敢说话,只是低头听着苻融低低的声音:“……大哥气量太大,总以为所有人都会为他的雄才大略,气度宽仁倾心。可是为了二十万氐人族人的命运。只有我来将帝国的一切隐患消除!”

    他淡淡的看着苻登:“只有我来做……”

    王勖跪坐在几案面前,对着一副帛书上的长安地图指指点点。这个神神秘秘的小胖子,在方知晓一声令下之后,居然就拿出了这么详细的一副氐人帝国首都的详细图纸。不仅城中四方八处,就连宫禁当中,也标识得清清楚楚。

    他指着长安城北面,还在城外的一处山林,低声道:“家主,这就是灵岩寺。建于东汉。晋末大乱之后,早已荒废。属下已经探查到,这里现在周围暗中jǐng陛森严,每天还有马车在夜间经过。看样子是朝那里运输食物饮水的。长安北门又是苻登的擒生军jǐng备的地方。一路消息容易封锁。我看怀素带来的代人死士,多半就藏在这里……”

    方知晓点点头,也懒得去问这小胖子怎么搞清楚这一切的。以后再拷打这个小胖子,看他还有多少东西瞒着他这个家主。

    他又指着四照楼一带:“怀素居住的四照楼,周围情况弄清楚了么?她周围有多少人jǐng戒?金匮是不是她随身带着?”

    王勖看了方知晓认真的脸sè一眼,看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的样子。摇头苦笑道:“四照楼的jǐng陛,全是弥勒宗自己的随侍安排。还有秃发可西的河西一带的家将配合。简直是滴水不漏。百晓队本事再大,也不能潜到怀素身边,看她有没有带着金匮。属下无能,还请家主见谅。”

    方知晓吸了一口气,这次的关键就是要将慕容家保下来。然后自己左靠慕容家,右靠王猛王大司徒,再加上自己要到手的秦人第一勇士的身份。看谁还能来打他月华崅的主意!可是慕容垂偏偏有个金匮之盟的大把柄在怀素手中,怎么也要将这个事情打消了。本来他打的是先去偷的主意,夜探苻融阳平公府邸。得知了那么多内幕,让他隐然觉得自己已经是天下第一盗圣之流的人物了。可是听王勖这么一说,知道没戏。四照楼周围可不是空旷的阳平公府邸,可以潜入。到处都是人!

    他握着拳头,怎么办?目光又转向了灵岩寺……要不先把这里的代人死士收拾了?只要抓到几个活口,交代出怀素打白凤璋主意,还要扰乱秦国的yīn谋。注意着不要牵扯到苻融身上。慕容垂金匮之盟那个事情,多半就变成怀素的伪造出来的玩意儿了吧?这叫先发制人!

    要收拾这些代人死士,只有带着自己速捷军的家将去干。自己虽然是什么越骑军校尉。可他也没幻想现在自己能调动这么一支兵力去擒生军的地盘闹事……就算只是速捷军家将。几百人全副武装的行动,自己有没有这个权力可以在京兆动手?不要先被当作谋反……而且也没有太多时间了,祈福法会就在后天!

    要做这件事情,除非得到王猛的支持!大秦负责长安宿卫,指挥三辅八军的苻当,是王猛一派的人物。扯着他的虎皮,可以做天大的事情!

    他目光连闪,差点就想起身命令备车。最后还是沉住气命令王勖将探查的事情说完。

    王勖指着大秦宫禁的那一处。神sè郑重的道:“大秦祈福法会宫内庆典就在祈年殿前广场举行。这是秦宫靠北面的一处殿宇。当rì秦宫jǐng跸,完全由阳平公苻融指挥负责。我想明rì那些代人死士,一定会潜入宫禁周围潜伏下来。他们绝不会从苻登擒生军负责的方面进入宫禁……必然有其他道路。苻融没那么傻,会让这件事情觉得是他合谋干的……至于会潜伏在哪里……”

    王勖神sè凝重,指着在秦宫禁北面,高高竖着的一个高台。这高台左右,尽是空旷的地方。说起来,在图上,秦朝宫禁也不很大。长安城自从汉末动乱以来就很荒颓了。晋国都城又不在长安。原来汉家宫室,早就没了痕迹。晋末大乱以来,长安又遭到破坏。苻氏立足关中之后,才开始稍稍营建宫室。地方虽然圈下,但多有还空在那里没有建设的。这座高台,在宫禁北面,周围还是园囿森森。一片荒凉的样子。

    王勖低声道:“这里就是秦宫中祭天的场所,从城外灵岩寺所在的上林苑,无论水旱道路,都可以潜通这里。这里也有数百龙卫军值守。但是占地广大,不能一一戒备。宫中祭祀,都居于此处。高台之上,就是……大秦圣女的居所了……”

    他手指指在那里:“我想代人死士,会提前一步,潜伏在园囿这里。”

    方知晓霍然站了起来,带得几案差点翻到。

    慕容秋!

    他身边的祖月,只是略微带点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女孩子抿着嘴唇,转开了眼光。

    所谓的宫禁之变,并不是要对苻坚下手什么的……而是都为了抢白凤璋!代人死士大闹一场,夺回白凤璋。加上怀素必然会在和苻坚见面时候递上的金匮之盟……早送给苻坚,苻坚必然就会加强慕容秋那里的戒备。正是乱起之时,怀素那里同时发动。金匮之盟上早约定白凤璋转交给代人。慕容垂纵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弥勒宗如此就得到了天命重宝,还除掉了在河南之地有根深蒂固影响的慕容垂家族,秦国经此动乱,对代人和燕人都是好事。中原混乱可以多持续一些时间。而他们弥勒宗也可以再趁着这个混乱继续坐大……

    他终于彻底搞清楚了弥勒宗他们的计划!

    很悲哀的事情是,他以为怀素主要是针对他的月华崅而来的。其实他们早就为这个计划准备了许久。自己突然出现在这个时代。人家割草打兔子,顺便收拾一下自己而已。

    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苻融和他们合作,到底有什么好处?纵然如那夜听到的,可以拔掉国中的鲜卑势力,维持氐人的地位……可是这种乱起,秦国元气大伤,弥勒宗趁势坐大……苻融这么一个jīng明人,难道会愿意接受这样的代价?

    他的脑子越转越快,苻融和怀素合作的背后,一定是各怀鬼胎!苻融除了想除掉慕容垂的鲜卑家族势力,是不是也趁机想将弥勒宗这次抵秦的中坚势力,还有怀素这么一个弥勒宗的偶像也除掉?他的最终目的,就是将一切妨害氐人命运的势力,一一除掉?

    至于自己,也许还是苻融割草打兔子,顺便的事情……真悲哀啊……

    还有慕容秋……这个女孩子,这个孤零零的守在高台之上。作为一个鲜卑人却是秦国象征的女孩子,难道就必然逃脱不了这个被争夺,被摧残的命运?

    想起她倔强的面容,还有背负的命运。方知晓就觉得难以自解。

    他大声吩咐王勖:“备车!去司徒府!”

    自己通过不多的线索综合出来的结果,王猛那个jīng明人不可能不知道!难道他愿意看着秦国大乱?自己一定要拖着他及早的制止这一切!

    王勖立刻领命而去。

    方知晓沉着一张脸死死的盯着几案上的地图,面沉如水。脑子激烈的盘旋着,他的速捷军,和慕容家的势力,能不能阻止这一切?

    祖月悄悄的站了起来,环住了他的腰,低声道:“知晓,别管了好不好?这些人势力太大,你惹不起……”

    方知晓一下转头,神sè凌厉的看着女孩子有点黯然神伤的眼眸:“你说什么?他们也同时在对付老子!帮慕容家就是帮自己,要是平定了这场大乱,对于我在秦国的地位有多大的帮助!你不是希望看着我在秦国青云直上么?”

    祖月缓缓摇头,这个初见时娇蛮万分的长腿女孩子神sè却是说不出的落寞:“……你很快就是大秦第一勇士了,又是秦国越骑军的校尉。背后还站着王猛……大家都那么重视你。不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你也会越飞越高……我相信你……你也明白,其实这次,别人根本不是主要冲着你来的……你为了什么。虽然你一直不说,我都明白……”

    方知晓身子一震。

    他一直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正如祖月所说,他为的什么呢?怀素和苻融虽然有yīn谋对付他。但是有王猛庇护,他还应付得来。这次自己深深卷在其中的yīn谋,也不是冲着他来的。可是他为什么还偏偏要陷进去?

    祖月不聪明,可是女孩子的天xìng,让她明白他内心最深处还盘旋着什么。

    也许在自己内心当中,他还是卫护着那个娇艳如花,倔强清丽的鲜卑女子,千里迢迢历尽艰险。为自己心之所善,不顾一切的莽撞家伙?

    不管自己现在身心……发生了如何之大的变化。

    这份责任,从头到尾,似乎他都没有想放下来。只是有时,给他藏在了最深处。借着此事表现自己,让自己在秦国一飞冲天……让一切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是不是自己这么卖力的真正原因?

    王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家主,车马已经备好,您是不是要马上出发?”

    方知晓身子一震,却怎么样也不忍心甩开环在自己身后的祖月。祖月却微笑着放开了他:“就是因为你这样,我才这么喜欢你……从看到你在黄河岸边血淋淋的样子就开始了……我相信你是为了那些天命重宝,不是为了她。去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吧……我总是在等你的……”

    方知晓无声的看着祖月带着一点微笑垂下了头,却一把紧紧的抱住了她,又很快松开:“月丫头,我早就说过。既然那个什么天命重宝将我带到这一步。我就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说慕容秋什么。你才是我的责任!”

    说罢,他转身大步而去。

    祖月痴痴的看着方知晓雄健的背影,脸上神sè不知道是哭是笑还是黯然。终于一屈长腿坐了下来,她将头埋在了腿中。在心里只有一句话在不断萦绕。

    “真的?”

第九十七章 明日

    夜色如漆,一灯如豆。夜宿馆驿,只能听到寒风在窗外掠过的声音。

    睁着眼睛一直不能入眠的方知晓突然心中一动,披衣坐了起来。按照毛柳的话,自己明天就要见到秦国的大王苻坚了,而且还能见到慕容秋那个老爹。他自从落入这个时代,似乎就一直为了这个目标而挣扎奋斗。

    可是中间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危难,太多的波折。到了明日,自己这个一直在追求的目标终于能够实现了。他完成了对慕容秋的承诺!

    后面呢?后面他究竟该怎么办?他不是一个心计非常深沉的人。既然已经和慕容秋到了这个份,他也想有个结果。进了长安第一选择还是投靠慕容家族门下。以后再见步行步。秦国内部到底有什么样的纠缠,老子管个屁。

    还会有什么样的风波在未来等着自己?方知晓已经直觉的感受到,未来的日子,恐怕会更让他觉得惊险刺激呢。

    他摸着挂在脖子面的白凤璋,明天这玩意儿就要交给秦王苻坚了。带着这地摊货这么久,也算有感情了的说……又低头看看右手层层叠叠裹着的布条。却只是摇头苦笑。自己到底变成什么了?这天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牵扯其中的自己,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作用?

    从头到尾,他都是一头雾水。从一开始的不加理会,到现在十分渴望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这玩意儿到底要怎样影响自己的命运!

    正在方知晓难得认真思考问题的时候,就听见自己住处的门蓬蓬蓬的被拍得山响。吓得他身子一震。站起来大声就吼了回去:“***谁啊!半夜不睡觉,敲老子房门?”

    门外就听见祖月娇脆的声音:“呆瓜小贼给我开门!我有事情问你!”

    这姑奶奶作风还真是直来直去,半夜突然找他一定有什么机密的事情。动静闹那么大,她还不怕所有人知道?他们这一行人当中秘密不少。毛柳和他的卫队也宿在馆驿当中。她也真是够傻大胆的!

    方知晓苦笑着站起来去开门。才推开房门,就看见星光之下祖月咬着嘴唇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似乎里面就蕴藏着风暴。在她的身后,自己屋前的小小庭院各个入口,都看到速捷军家将的影子在闪动。

    这长腿妞也不是全无心眼啊,好歹还找了一些望风的……她忍到现在,明天进京城,也该找老子了……

    祖月恨恨的推了一下方知晓,大步走进了屋子里面。转过身来叉着腰看着他。屋子里一灯如豆,在她高挑的身子背后映出了一抹诱人的剪影。

    方知晓关房门,摊手道:“有什么话,就说罢……过了今天,怕是再没这么空闲的机会了。”

    祖月冷冷的看着方知晓:“你究竟打算怎么样?是想着我们祖家,还是想着他们慕容家?是去投充慕容垂当家将,还是另闯出一番天地?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毛柳代表着王猛,对你表示出招揽的意思。难道你真的认准了慕容家这一棵大树么?愿意为那个丑八怪当一辈子的奴才!”

    方知晓忍了多日的情绪也终于爆发:“老子姓方!不姓祖!现在老子是你们这帮残兵败将的家主,不是你!你爹将这么一副担子莫名其妙的甩给老子。接下来也就罢了。但是不用你大小姐整天虎视眈眈的在背后盯着我!了不起大家一拍两散!”

    一直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方知晓终于第一次沉下了脸,冲着祖月冷冷的道:“从开始到现在,所有命运选择都是你们***强加给我的。从现在开始,要不就是你们全听我的,要不就请便!妈妈的,别总一副恩人的嘴脸,我不欠祖家什么!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接下祖家这个担子!从此以后,要不就只有我方家的家将,要不就一切拉倒!”

    祖月的气势一下被方知晓压倒了,女孩子妩媚的眼睛里面,突然就汪满了泪水。一滴滴的顺着脸颊滑下来。

    灯火照耀下,小小的水珠就反射着幽幽的光芒。

    “……爹爹他死得好惨啊……一踏秦国的土地,我就怕你忘了我们祖家。忘记了爹爹。忘记了我……秦国慕容家可以给你很多很多。他们是大官,有权,有钱……什么都有。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那个丑八怪又聪明,我又笨……不知道用什么才能拢住你……”

    女孩子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不时还有几声抽噎:“……现在整个秦国好像都在拉拢你,不知道你这个臭小贼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重要了。我真的怕……怕……”

    方知晓本来还冷着脸,但是看到祖月楚楚可怜的样子。又软下了心肠。他走过去,伸手想将她抱住。女孩子犹豫一下,就靠在了他的怀中。祖月个子和方知晓一样高。头靠在他肩膀那眼泪就流得更加的肆无忌惮了。一下就让方知晓觉得肩头湿了一片。

    方知晓搂着祖月细得惊人的小蛮腰,正在寻思她这么高的个子这么细的腰风大一些会不会断了。突然就觉得女孩子的身体在他怀里变得火热起来。突然之间,祖月就没头没脑的闭着眼睛将嘴唇送,却碰了方知晓的鼻子。

    “***好痛!你这是干什么?”方知晓捂着鼻子叫痛。

    祖月睁开眼睛,眼圈周围已经发红了。看起来象一只可怜的小狗。眼神中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但是又带着三分羞怯。

    “……我……我不比那个丑八怪差的。现在我唯一能给你的就是自己。不管祖家也好,方家也好。只要你要了我,都是你的责任了……你能为了那个丑八怪出生入死,也一定不会辜负我……我说对了么?”

    祖月的眼睛亮晶晶的,咬着嘴唇就想解开自己的腰带。

    这么一个高挑诱人,又青春美丽到了极点的女孩子在怀里做出任君采拮的姿态。那夜祖月深衣垂肩,两点红豆跳荡的样子顿时就涌了方知晓心头。

    他猛的搂住了祖月,狠狠的吻了起来。而没有经验的少女,也只有宛转承受。细细的喘息带着香气喷吐在他的脸。娇腻软滑的小舌头象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躲闪着方知晓的侵略。这一切的一切,让方知晓难以遏制。

    老子在这个时代还算处男呢!来一发不过分?

    正不可开交的时候,门又咚咚的响了起来。顿时将两人惊醒。

    谁***这么不识趣?慕容秋捉奸来了?

    方知晓脑海当中第一时间闪过的居然是这个念头。祖月又一下推开他,跑到屋中几后跪坐。脸红得象火烧一样。低着头不敢看方知晓。

    推开门一看,就见陈衍一脸严肃恭谨的姿态朝他行礼:“禀家主,毛太守漏夜求见。说有要紧的事情告知,家主见么?”

    方知晓被这个消息一惊,刚才还**高涨的脑子一下冷静了下来。今天晚怎么也是一个人接一个人的来找?再来一个的话是不是凑桌麻将来个八圈?

    祖月还在自己屋子里面呢……陈衍那王八蛋就在门外。被祖月安排望风……难道祖月的意思,也是这些速捷军家将的共同意思?他们都担心自己忘了祖家的大仇?

    他只是深深看了陈衍一眼,淡淡道:“请毛太守进来。我和他在庭院说话。”陈衍恭谨的行礼,转身出去。这时祖月才敢站起来,拢了拢已经有些散乱的头发。两人对视一眼,想起刚才的景象,祖月的容色顿时又变成醉人的深红。她低着头就想从方知晓身边走过。却被方知晓一把拉住。

    月色在门口映照下来,让女孩子白皙的容颜更如梦似幻。

    “月儿,你要相信我。全心全意的相信我。现在的我和过去已经不同了。我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只要你们跟着我,我一定帮你复仇!”

    女孩子回答他的,就是轻轻一吻。

    今天没吃掉祖月,真是可惜啊…………

    方知晓袖手站在庭院当中,就见毛柳没有带从人。一脸喜色的大步走来。陈衍恭谨的跟在他的身边。毛柳离得还有几步,就大声的道:“方君!方君!天大的好消息!”

    方知晓一怔,还能有什么好消息了?这个秦国的皇帝给老子当?就见毛柳手舞足蹈的道:“方君,明日入宫觐见的程序已变。大王将在城外郊天坛亲迎白凤璋到来。对方君的褒奖,据说已经定了下来。包管不会让方君失望。大王对方君你们到来,真是前所未有的重视啊!这还不是天大的好消息么?”

    哦?苻坚换个地方接见老子就算好消息了?不过方知晓还是配合的露出一脸的笑容。突然他脑子里面一闪,秦主亲迎白凤璋。原因很好解释。燕国的至宝现在归秦。至少在心理可以告诉秦人天命谁属。反正古代人好这个也没办法。

    但是慕容秋这个鲜卑人的圣女呢?白凤璋得到了如此高规格的礼遇。那她又会怎样安排?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又想起慕容秋尊贵清华的身份。到了秦都,两人的未来真是难以预料!

    管***,反正慕容秋是老子的!

    “司徒大人,明日真的需要那么正式的郊天典礼亲迎白凤璋么?这样不是抬高了慕容家的地位?现在这些鲜卑人初来乍到。还是深自收敛。但是慕容垂一代人杰。加大王对他们的宠信……加一个鲜卑圣女。这日后难制是可想而知啊!”

    “将军,氐人至宝失踪也有十五年了。今日鲜卑重宝来归,你让大王怎么能不欣喜若狂?这点,我们做臣子的,没有进言的余地。再说举行这么一个仪式昭告天下,对明年伐燕大举,只是有利无害。至于慕容家族,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大秦军队,是站在大人这边的。可是大王那里…………”

    “不用担心,将军,慕容垂用一个小女儿固了他在长安的地位。这个大女儿,不会再让他利用到极至了。明日你就知道我怎么安排这个鲜卑圣女了……且看天下英雄,如何入我们的掌中!这一切还会和伐燕大局相配合,将军只要静静观望就是……”

    “既然司徒大人如此说,我也就放心了。”

    “将军,关于在军中给那个方姓家将安排一个位置的事情,考虑得如何了?”

    “司徒大人,这个高了固然不成。军方宿将不会满意。而低了又难以达到将他从慕容家族身边拉过来的目的。我也在很费思量啊,好在还有时间。再考虑考虑。”

    “也罢……也许真正的关键,是在他呢……”

    “什么?”

    “没什么……静待明日。”

第九十八章 第一勇士

    “知晓,准备好了么?”

    这时的斗场当中,正是最喧嚣热闹的时候。场面之整肃,气象之盛大。不少久居长安的氐人权贵们,都是难得一见!勇士大会已经到了最后一天。最后决战的是名垂河西二十年的沮渠蒙敌,还有彗星般崛起的方知晓。这两人都算是王猛门下。不管是谁胜出,都代表王猛的势力又大大的向前进了一步。不少氐人还在幸灾乐祸的想,谁叫慕容家当初没有笼络住方知晓?要不然,这个时候就是那些鲜卑人在得意了。

    与其是他们,还不如是王猛呢。

    斗场左右,拱卫肃立的只有越骑军和长水军的两部部曲,为他们的长官护场助威。秦军制式的黑旗飘扬。与昨rì不同的是,这次两校尉部是jīng锐尽出,大半的官兵都已经肃立在此了。加上比平rì多上一倍的看客。将斗场周围挤得是满满当当。

    向远处望去,苻坚所在的御台之上。秦主也戎装端坐,等着大秦第一勇士的决出。而他身边的苻融也没有了昨rìyīn沉的模样,有说有笑的在和他的兄长指指点点的谈着什么。左右再看一看,每个高台之上,都是人头涌涌。大秦jīng英,业已荟萃一处。

    王猛正在台上,向着旗门里的自己微笑。而背后就是祖月和几个家将,帮他扎紧身上的甲胄。对面旗门里面,想必沮渠蒙敌也已经整装待发。就等一决。

    听着祖月问话,他只是回过头来点点头。露出一个充满信心的笑容。但是说实在的,他现在心思却完全不能集中。昨夜抓紧最后一点时间,调配了麾下的速捷军家将,由陈衍率领。在慕容家的掩护下,趁着白天氐人权贵集于斗场,秘密的赶到华yīn去。还要瞒着在府里的自己亲军统领贺拔耒。今rì辛苦一战之后,晚上还要连夜去扑杀那些代人死士。

    明天法会上还要陪伴苻坚行礼。提心吊胆的担心会不会还有什么事情发生。现在自己的安排都是一厢情愿。自己的见识是不是那样准确,真是老天才知道!

    而且夺取了大秦第一勇士之后,熄灭了眼前秦都的暗流。自己到了一定地位之后,下一步该怎么走?

    现在想来,自己踏足这个时代之后,只是一步步的应付着各种各样的危机。当命运真正的掌握在自己手中之后,又该向哪个方向前进?

    他低低的喘了一口气,从祖月手中接过了铁盔。缓缓的合在自己头上。随着颈带用力勒紧。杀气自然就由全身发出。

    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无论如何,自己终究要在这个时代打出一番天下出来!

    沮渠蒙敌,挡在我面前的人物,我都要击倒!

    号声长鸣,鼓声响亮。震得空气都在一阵阵的抖动。苻融已经大步走到了御台之前,大声宣布:“我大秦第一勇士决竞大会,就此开始!愿我大秦武勇之风,千秋万世!”

    哗啦啦一声,越骑军的旗门已经向两边闪开。方知晓大吼一声,催马扬戟,如一个黑sè的杀神。轰然就冲了出去!颈项中系着的红巾向两边高高飘起,似乎就是代表今rì他的决心!对面长水军的旗门同样大开,在方知晓的眼中,就只有从那里冲出的沮渠蒙敌高大如山的身影!

    自己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从此以后,我方知晓将名震天下!

    慕容垂在高台之上,身子略微前倾的看着场中两人的亮相。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紧张的神态也略微浮现在了脸上。在老人心中转动的,只怕更多的是一些苍凉。

    什么时候,他这位曾经让天下瞩目的吴王,将自己的命运捆在了这个来历不明的愣头青小子身上?对于方知晓,见人多矣的慕容垂早就一眼看穿。xìng子激烈,城府也不深。谁惹到他他一定要报复回去。谁要是对他好,那他的回报也是全心全意的。现在正是名声初显,还有些野心勃勃向上爬的味道。当初对于他,虽然听女儿说他身上有天命重宝。但是他对这些,不是太相信的。对于方知晓的评估,也不过是他的武力还有速捷军这点实力。其实是想以家将畜之的。至于自己的女儿……虽然北方门第分明不如江南。但是也不能让慕容家的高贵血统被一个流民玷污!所以最后方知晓来来去去,他也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个时候的慕容家,更多是韬光养晦。

    他对慕容家在秦的发展早已规划好,以另一个爱女在苻坚那里固宠。加上他的本事声望。自然会得到重要。不是当初传出有风声未来伐燕,他很有可能是主帅之一么?以苻坚的气度,以他慕容垂的本事,这风声本来就是大有可能之事。虽然他在朝野当中以外来重臣的身份不大讨好。但是秦国内部本来就关系复杂,汉、氐、羌族各大势力互相牵制。也不会有多大jīng力来专门对付他。只要能让他带兵回到燕地,只要能将慕容纬他们击倒。那么他就会龙入大海一般,重新站起来!

    从开始到现在,这位十三岁就带兵数万天下征战的吴王,更多的是相信事在人为。但是现在,局势几乎在一夜之间就转了过来。当初他安排的数条后路,现在反而变成了威胁他的利器。当初看不上的小子,现在居然成了挽救他们家族的恩人!难道真的是因为天命重宝的原因,才让这个小子能参与这场改变天下气数的游戏当中么?

    转眼之间,这小子很有可能就是大秦第一勇士。而且受到王猛的庇护重要。眼见就要成为秦国当中一个重要人物。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天命重宝的原因?

    和这小子联合,能不能挽救他们慕容家族在秦的命运?

    不管如何,从今往后,只要慕容家还在秦国,和方知晓的命运就不可分了。真没想到,yīn差阳错之下,这小子居然走到了隐然可以和他们这个大家族平起平坐的地步。虽然他的势力还相当薄弱,但是前景真是不可限量呢……

    看着方知晓挥戟之上,慕容垂忍不住淡淡的笑了笑:“小子,上吧……”

    身后慕容令悄悄的走了上来:“爹爹,家将回报,速捷军四百人,已经潜往华yīn安顿好了。没有出半点岔子。”

    慕容垂头也不回的挥手:“且先看眼前这一场激斗再说。”

    方知晓在旗门之内就下足了裆劲,一旦撒开缰绳。胯下新换的那匹健马已经箭也似的冲了出去。直奔沮渠蒙敌而来!大火戟平升,吃nǎi的力气都快用上了。体内气息飞快流转,身外周围空气,又象煮沸一般的在层层波动。正是已经将气势提到最高处的时候。对面沮渠蒙敌的马来得满些。也不如方知晓一般半个身子都倾在了马鞍之上,腰背笔直的坐在那里。看着传自冉闵的大火戟凶狠的扑来。不动如山的面容上,浮现的却是一丝淡淡的笑容。

    刷的一声破风之声,在方知晓的大火戟临近沮渠蒙敌一人一马之际,他在背上背负的那柄乌黑的大剑,已经不知如何的出现在他的手中,紧接着就电闪一般的劈在了大火戟的戟尖之上!

    两刃相交,却不像方知晓和苻登那次拼得星火四溅。只是扑的沉闷一响。方知晓几乎提起全部气劲的一戟,就感到一股缠绵沉雄的力道从上而来。大火劲遇力即生感应。奋力就想将长剑掀开,接着中宫直入!

    但是方知晓这一身可比鬼神的大力却发现转眼就无用武之地!沮渠蒙敌剑上力道转瞬之间就发生了无数变化,或者上压,或者下顶,或者左右牵扯。大火劲遇力即又反击的力道自然生成。被这股包裹左右的力道一牵引,一下就变得支离破碎,找不到一个真正可以发力的地方!顿时一往无前的气势落空。这一戟平平在沮渠蒙敌身边滑过。两马错镫而过。两人在马上对视一眼。沮渠蒙敌神sè不动,方知晓却有些失措。这个家伙,竟然是慕容宙之后,他碰见的第一难对付的对手!

    一次交手,在观看的人眼中,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谁知道在两个已经步入先天高手境界的人物当中,气劲流动,已经经历了如许多的变化!

    呼哨一声,两马已经兜转了圈子回来。方知晓一咬牙,鼓足气力再上。大火劲提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度。一戟挥出,甚至远在场边的两军将士,都能感到一股热风扑面而来!

    斗场一侧的高台之上,拓跋厉鬼专心致志的看着场中激斗。这位代人元武王。拓跋什翼犍遣秦出使的代表。自从和方知晓一战之后,在长安也并不如何活动。偶尔到怀素那里盘桓一阵。其余时间都在自己的临时府邸当中修养。多少秦人权贵的宴请结识,都被他以蛮荒野人,不懂礼节而推辞。但是勇士大会的激斗,他却是场场都到。

    今天终于给他等着了最后方知晓和沮渠蒙敌的一战。

    在他背后,突然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拓跋,你怎么看?”

    拓跋厉鬼头也不回的认真道:“方知晓和初战的时候比,已经是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啦。大火劲的凌厉跋扈之处,天下已经少有人能正面直当其锋……虽然还少一些经验。但是随着每一场恶斗的磨砺,他又是天生斗将一般的人物。只会越来越厉害……”

    背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么说,沮渠蒙敌不是他的对手了?”

    拓跋厉鬼这时才回过头来,看着自己背后侍立的家将人群中盖着头脸的一个人影。

    却正是怀素。

    方知晓的每一场激战,每一点变化,都在这个身份高贵的弥勒宗法后的关心当中。

    拓跋厉鬼看着怀素,淡笑道:“那也未必,沮渠蒙敌已经是经过了千锤百炼的磨练。一颗心稳到了极处。从来不会为外界变化所惑……方知晓凌厉的气劲,已经被他牵扯化解。他整个人就如一座大山,虽然耸立在那里,却让你找不到可以进抵的空隙……天下如果说稳的话,应该已经没人可以超过他了。而且我们从来没有见过沮渠蒙敌攻人的时候是什么样,不过我想,只要他一旦出击,必然是一击避中的绝杀,单论现在的实力,我可不看好方知晓,他还是太嫩一些了……”

    怀素的面容深藏在风帽之下,安静的并没有说话。拓跋厉鬼又是一笑:“这又如何论得定呢?方知晓身上,已经有太多出人预料的变化了……其中不少,只怕也是你的功劳啊……你我不是都很想看到方知晓究竟能变成怎么样么?不过区别就是,你想将他掌握在手中。将他所有一切最后所得,都变成你的。而我……只是想和未来到了颠峰的他斗一场罢了。”

    说着他摊摊手,又大摇大摆的转回去,看着场中激斗。怀素的身子微微颤动,但是仍然一言不发。随着场中两马又一个错镫。沮渠蒙敌突然一剑发出,直奔方知晓肋下。方知晓的大火戟已经转在外圈。正紧急的时候,他突然一提大火戟的戟钻。横在了自己肋下。用戟钻小小的一点尖处,正正的迎在了长剑的剑锋之上!清脆的一声响亮,星火四溅。一个攻如闪电,而方知晓的守也如神来。顿时斗场左右,一片欢呼叫好的声音!

    拓跋厉鬼同样是大声叫好,欢呼声还未停歇。拓跋厉鬼头也不回的在一片欢呼声低声道:“明rì,明rì我帮完你之后,我想,咱们再没有如此一般同台的机会了吧……以后的事情,你自己要当心……要小心方知晓,想抓紧一把锋利的兵刃。最后伤到的,只有自己。”

    怀素的声音也轻不可闻:“我知道,谢谢你。拓跋。”

    欢呼声中,方知晓头盔之下,却是一片的大汗淋漓!

    这个yīn沉的沮渠蒙敌,已经变成了他面前最大的威胁!他的大火劲运用,从来没有这么顺畅过。他自己的状态,经过了和苻登的激斗之后,也到了最高峰!每一戟挥出,他自己都能感受到蕴涵其中的巨大威力。可是在扑击沮渠蒙敌的时候,他发出的每一股力道,都会被他剑上气劲,转眼间割裂得支离破碎!

    而且不仅仅如此,以往自己身上气劲流动,随着每一戟的发出,自然的收放,如火一般的在体内流动。生生不息,似乎没有衰竭的时候。所以他总是越斗越悍,越斗越勇。大火劲和他本身坚忍激烈的xìng子互相催发。所以才能让他在斗阵当中如此的凶悍,甚至被认为新一代天下斗将!

    可是和沮渠蒙敌对敌,自己气劲发出之后,不仅被牵制割裂。往往还有去无回。只感到体内蕴涵的劲力不断向外源源涌出。每一戟挥出,似乎都牵动了丹田!这种人去楼空的感觉,竟然是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越到后来,每一下奋力攻出,都是前所未有的吃力!

    而沮渠蒙敌和他每一次错马而过的时候,在他每一次轻松化解了他的攻势之后。留在方知晓眼中的,都是饶有兴致的笑容。这王八蛋还这么好整以暇!

    间或当中,沮渠蒙敌偶尔反击一剑。当真是动若雷霆。每每从绝不可能的角度杀来。多亏大火劲的自然反应,总算险险应付过去。沮渠蒙敌总是一沾即走,并不和方知晓硬拼。饶是如此,方知晓已经出了好几身大汗!

    自己到底是不是这家伙对手?慕容宙完全是以实力将自己死死压制住。硬拼也拼不过。而面前这个沮渠蒙敌,连硬拼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却象将自己玩弄在股掌之间!

    两马对冲之际,看着面前的沮渠蒙敌,这个人的身影似乎越发的高大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拼了!自己已经打定主意要一飞冲天,将所有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这个秦国第一勇士的名号,哪怕豁上xìng命,也要抢回来!

    他暗中将体内最后一分气劲也催发出来,整个人周围似乎都浮动起了一层火红的颜sè。象一团燃烧的流星,裆劲下到最大。胯下健马,扬首奋蹄的直冲了过去。

    对面的沮渠,似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长剑遥遥前伸,等待着他的冲击。

    轰隆一声闷响,两人已经狠狠的撞在了一起。两般兵刃互撞威势如此之猛。反而象是没有了声音。只有地上的雪尘,一下从他们两人两马立足的圈子左右,从地上激shè而起。像是突然爆炸开来一般。雪粉冻土蒙蒙一片,一下就将两人身形笼罩其中!

    方知晓咬牙切齿,在两人兵刃互交之际,再也不管沮渠蒙敌的力道如何牵引化解。只是源源不断的鼓力之上。所有的力道,都一下涌了出去!连一直稳守丹田的那股温润的气劲,都一起催发出去,一波接一波的催发在大火戟上。沮渠蒙敌的长剑在这短短一瞬之间,已经变化了无数个微小的角度,从不同方向化解这重空前的大力。

    可是方知晓竭尽所能的一击,即使以沮渠蒙敌之能。又岂是能完全化解干净的?周围围观的人眼中只是看到两人模糊的身形略微僵持一下。沮渠蒙敌的一口长剑终于被荡开一个不大幅度。方知晓连人带戟,已经毫不停顿的直撞了上去!

    这时的方知晓,力度催发已经到了极处。眼前在这短短的一瞬之间,已经是金星乱冒。体内原来彭湃流动的气劲经脉,都有如被榨干一般。整个身体都象一个空壳也似。但大火戟尖所凝聚的,却是排山倒海的力量!所有力道不再回流,只是不断的向外催吐。似乎在大火戟的尽头,有一个漩涡,将自己的全部jīng力血肉,都要吸干净一样!

    沮渠蒙敌稳稳的守势被撞开,他的整个人也被这股空前大力所牵引,连人带马,直冲向沮渠蒙敌的中关。戟尖在这短短的距离当中,也响起了风雷鼓动的声音。周围浮动的雪尘泥粉,也被带得螺旋飞卷,跟着大火戟奔腾而去。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面前的沮渠蒙敌!

    在他的体内,在一片空虚当中。突然有种最yīn冷的感觉,从丹田最底层泛起。不知道这种感觉,在他体内蕴涵了多久。在他守着丹田的那点温润都被他全力喷吐出去之后,一下就斥满了全身。而且也飞速流转,虽然微弱但是凛冽到了骨头里面。yīn寒得他全身似乎都是一个收缩!

    但是在这一往无前的一击之下,方知晓如何还顾得了体内哪点感受?

    又是一声撞击的沉闷响声,低沉得每个观看这场激斗的人心中都是一颤。就见场中起了变化,方知晓人马都已经撞在了沮渠蒙敌的马上,但是他的大火戟却高高扬起。再看沮渠蒙敌,他高大的身影已经头上脚下的翻离了马背。长剑还遥遥的搭在大火戟的戟尖之上,再一借力。已经远远的飞了出去,身形之灵动飘逸。竟然不在当初拓跋厉鬼的表现之下!而他胯下坐骑,已经被方知晓连人带马撞飞出去十几步,一声嘶鸣只叫出一半。就口鼻一起喷吐着鲜血。软软的倒下,一匹雄健的骏马,被方知晓劲力所波及,竟然完全骨断筋折!

    这还不是全部,随着沮渠蒙敌身形跃开,他一路掠过,一层层的冻土雪尘都激shè开来。向上飞溅,就如在沮渠蒙敌身后飞腾着一条雪龙。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方知晓一戟之威未了,追着沮渠蒙敌的身形一路四溅!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声音都被压在了喉下。被这两人引发的天威一般的景象震慑得说不出话来。这种场面,已经不是人力所为!拓跋厉鬼尤其站得笔直,脸上肌肉一阵阵抽搐。不知道是为哪个人所震惊。

    直至此时,整个帝国,才真正明白,这个站在大秦最高决竞场所中的两人,到底厉害到了什么样的一种程度!

    这才是万人敌,真正的万人敌!

    沮渠蒙敌的身形才落,众人目眩神迷的震惊未了。就听见已经连人带马歪倒的方知晓那里一声厉吼。这声吼叫却不像往rì方知晓发威长啸是那么凶猛而一往无前。却多了一些凶厉yīn冷的感觉!就见方知晓从自己坐倒的马上一跃而起,几个大步,就已经迫近了沮渠蒙敌。双手抡起大火戟,却如使动铁棒大锤一般的狠狠砸了下来!

    沮渠蒙敌这下神sè才变了,死死的瞪着方知晓。这次却选择了硬拼。当当当当的一剑一剑的硬接。每一记碰撞激发出来的巨响,似乎都敲打在人心里。震得人立足不住。斗场周围的巨鼓金铁都起了共鸣,全场一片嗡嗡嗡嗡的声音,将一切都掩盖住!

    两人硬拼的劲风四溅,雪尘已经完全将他们身形笼罩。随着两人每一下碰撞而扩大范围。硬拼之下,沮渠蒙敌巨大的身形也不断的一步步后退,身上盔甲外的战袍都被震裂,一块块布片四下乱漂。对面的方知晓,却是越战越是jīng神。一戟接一戟的狠敲猛砸。似乎就想凭借这个和沮渠蒙敌分一个高下!偶尔一转头,虽然他的眼神深深的藏在铁盔之下。但是总有一种凶残yīn厉的感觉,从最深处散发出来!

    这时的方知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贯注自己全身气力的一戟落空,只是让沮渠蒙敌借力飘飞闪开。体内正是贼去楼空的时候。但是从丹田深处泛起那种yīn冷感觉,却转眼充斥全身。外放的气劲也在刹那间从新流回体内。一下和这种感觉纠缠在一处。彼此翻滚争斗不休,在他体内,似乎又重新开了一个战场一般!火热温润yīn冷这些不同的感觉四下冲突,让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裂开一样!这一切的一切让他不由自主的大声长啸了起来,举起大火戟就直奔沮渠蒙敌砸去!

    每一击,每一下碰撞,自己体内气劲的争斗鼓荡就更厉害一分。那种yīn冷凶厉的感觉死死盘踞在丹田之内。让他浑身越来越冷。和大火姵的劲道肆虐的时候,又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这种感觉,带给他更多的是杀戮的**,破坏的**,粉碎的**。这种感觉越强烈。对沮渠蒙敌挥下的戟风,也就越来越猛烈!而且同样激起了大火姵劲道本来的凶厉霸道。纠缠在一处的时候,让他对外界物事的感受都变得迟缓了下来。剩下的只有一个念头。

    挡在自己面前的所有人,都要粉碎!人挡杀人,佛挡诛佛!

    那点一直陪伴着他的温润感受,就在两股凶厉之气的纠缠合流之下,变得越来越微弱。有如在风中随时都会熄灭的小小火苗。

    方知晓不知道,在斗场中大占上风的时候。他的体内,同时经历着一场更大的危机。

    就在斗到最激烈的时候,神sè变得越来越紧张的沮渠蒙敌,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在方知晓一击之后又扬起戟来之后。他却合身直扑向了方知晓怀中!

    而且这一次扑击,却不是长剑在前。偏偏是空着的左手在前,右手的长剑只是扬在头上,准备迎击方知晓由上至下的猛击!

    这一动快如闪电,就好像原来的影子还留在原地,他的本人已经出现在了方知晓面前!

    看着沮渠蒙敌欺进,方知晓下意识的弓身就退,同时扬起的大火戟向下猛击。以他本能的反应速度,还有动作的敏捷程度。只要这及时一退,大火戟的攻势稍稍阻碍一下沮渠蒙敌的前进,就可以将他的这次反击化于无形!

    偏偏沮渠蒙敌没有理睬头上劈下的那一戟。他的全部力道,似乎都贯在了伸出的左手之上。身形也同样没有停顿下来一星半点!

    蓬的一声,大火戟率先落下,被沮渠蒙敌的长剑稍稍引偏了一个角度,啪的一下落在了他的右肩,就听见喀嚓一声。沮渠蒙敌的右肩整个凹了不少进去。方知晓这一戟之威,虽然被他竭力化解。仍然是打断了右肩的骨头!

    但是他的左手同样欺进了方知晓的小腹。没有兵刃的他,空手又如何伤得了顶盔贯甲,浑身钢打铁铸一般的方知晓?

    胜负一下就分了出来!但是这次方知晓却没有停手,长啸一声,凶厉之气大作。大火戟扬起,却在手中收起半截,正是雪亮的戟刃对准了欺进他怀中的沮渠蒙敌,猛的又劈了下来!

    在他体内,那股yīn冷的气息和大火姵的劲力也近乎合流完毕,越转越快。他的脑海当中已经是一片模糊,那点温润的感觉闪动一下,似乎就要马上熄灭消失!

    沮渠蒙敌的左手印上了方知晓的小腹丹田。

    在他的手中,似乎隐藏着一个环状的东西。才一接触。方知晓铁手套下的右手一下又灼热了起来,要不是白天,就可以看见一道道的银光从手套甲叶缝中四下绽放出来!顿时从右手到丹田,又是一片的灼热。在方知晓的体内,也顿时感到一股雄浑厚重,仿佛从大地深处汲取的一种力量硬生生的从丹田贯入。一下保护住了那点温润的感觉。接着又更加壮大起来,和yīn冷感觉纠缠的大火姵劲力被震动,似乎更被那点温润的感觉所吸引,一下两种气劲剥离开来。分头在体内越转越快,紧接着同归于丹田,轰的一声似乎在他体内一下爆炸开来,震得他顿时失去了一切的感觉!

    再一睁眼,入眼之处仍然是人,是四处的高台,是御座上站起的苻坚苻融,是周围的越骑军和长水军将士。天还是天,云还是云。只是又比往rì清晰了几分。

    场中一片安静,再一低头。沮渠蒙敌已经半跪在他面前,手中长剑已经抛下,按住了他的右肩。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嘴角几道鲜血流了出来。

    而自己的大火戟锋刃,正悬在他头顶一线之处。血红的光芒闪动,激得沮渠蒙敌铁盔的盔缨根根直立。

    我赢了?

    丹田之内,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是仍然感觉得到,那点yīn冷的感觉,还藏在自己体内的最深处,似乎随时在等候着下一次苏醒。

    拓跋厉鬼的高台之上,苍白着脸的怀素也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兀立的方知晓,脸上露出复杂难明的表情。

    “大秦第一勇士,为我大秦越骑校尉方知晓所夺得!”

第九十九章 大场面开始

    这就是站在大秦武人颠峰的感觉?

    当方知晓走上苻坚御台的时候,偶一回首,看见底下黑压压的人群在挥手,在涌动,在欢呼。看着一面面黑sè军旗为他飘扬展动,看着参加勇士大会的百余名各族勇士低首向他表示敬意,看着各处高台上投过来各种各样的眼神,看着在人群中依然显得高挑夺目祖月激动的表情,他有点晕乎乎的。

    他这个天外来客一般的人物,在这个时代挣扎浮沉,居然也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既然到了这个程度,就再也不想退下。前面经历了那么多屈辱危机,经历了那么多次不知道明rì自己命运到底归于何处的感受。现在这一切,只是自己掌握自己命运的开始!

    再回过头来,大秦之主苻坚已经一脸威严的站了起来。他身边的苻融,对着方知晓笑得亲切有加。越骑军的大喝欢呼,就在背后一波接一波的响起。

    在四名龙卫班直亲军军官的簇拥卫护下,方知晓缓步走到苻坚御座之前,什么话也没有说。庄重的单膝跪下。苻坚哈哈一笑,快步走下了御座。周围数十面大鼓同声擂响。几十名昆仑奴在这样冰冷的天气也满头大汗,使出平生气力将这一刻的气氛渲染至最高!

    苻坚雄阔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么响亮的声音,让人很难想象居然是从他这么一个短小的躯体当中发出来的。语气里面满是欣赏振奋之意:“好好好!校尉抵秦,实在是我大秦一宝!本次勇士大会,本来就是弘扬我大秦武风,校尉数战,实在是淋漓尽致!孤家恨不得年少十几岁,可以和校尉一决高下,领教校尉的威风豪气!今rì和沮渠校尉一战,当时我大秦传世佳话!”

    方知晓垂首不语。几rì来几场恶战顿时就在脑海中转了一圈。自己真的是压倒了天下那么多雄豪之士么?拓跋厉鬼的灵动矫健,苻登的凶狠狂厉,沮渠的沉稳如山……甚至连慕容宙巨大狰狞的身影都一下闪现了出来。

    自己真的到了能站在他们头顶的地步了么?这些架,自己实在有些胜的不明不白。特别是对沮渠蒙敌那一战,中间的变故百折千回,现在他还理不清楚。可是他自己总算明白。他还远远未到能压倒他们全部的时候!

    特别是那个扑克脸的沮渠蒙敌,自己实在摸不清楚他的底细!他参加这个勇士大会,难道就是为了败在自己手中么?

    思绪正在到处乱飞的时候。苻坚已经大喊一声:“鼓止!”

    鼓声一阵高昂过后,随即寂然。跟着整个斗场上下左右,全部都沉寂无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面向御台。

    “天下各族勇士汇于此次勇士大会,而最后由校尉夺魁……大秦江山天下,本来就为天下各族所共有!孤之生平所愿。就是集天下胡汉英雄于一堂。不以族别论,不以出身论。于君等共此浩浩江山!晋室崩颓已久,中原江南百姓苦于兵火垂数十年之久,十不余一。汉匈奴氐羌羯鲜卑各种,互相攻杀,乱世之象,至于极处!更有羯人一族,一夜之间为之一空!此等乱世,就要在孤手中终结。而胡汉健儿,都是孤家得力臂助!

    天下英雄凡愿归于孤家,孤不惜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只要有本事,就尽管拿出来!孤家有这个气量让你全力发挥!大秦起于关中十余年。终于到了今rì地步,国富兵强。氐汉鲜卑羌匈奴各族,济于一堂。今rì更有这各族勇士,拿出全番本事争雄!如果说天命有所归。那么上天昭应,也当归于我大秦之滨!”

    苻坚语调凛然,声音传遍全场。场中的所有人,不管属于那个民族,都垂下了头恭谨的听着。方知晓就跪伏在他的面前,更是直面这位大秦雄主的逼人气势。每一句话都是从他心底发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充满了自信。哪怕对历史不了解如方知晓,也似乎明白了这位看起来好像万事不问的君主为什么能有如许豪杰能在他手底驱策。能为他出生入死。

    长安暗中涌动的乱局,他深深的牵扯其中。苻融慕容垂王猛怀素等等了不得的人物争斗在一处。却少有感受到这位只是在仪式典礼上露面的君主的影响力。现在他才隐约有些明白,苻融以氐人亲贵之尊,居然要借用弥勒宗的能力来制服鲜卑叛人慕容垂。正表明这位君主对于各族真是做到了一视同仁,慕容垂来归之人,马上就有可能委任为攻燕统帅这样的要职,居然没有半点猜忌之意。自己这个汉人,居然能在勇士大会出人头地,得到公平击败氐人英雄苻登的机会,而且现在又成为大秦勇士第一。

    这个乱世,大概只有苻登才有这样的气度!哪怕雄武如冉闵天王,仍有坑尽境内羯人之举。名气响亮如慕容垂,仍执着于鲜卑人的族群分野。在苻坚手中,他们这些天下雄杰,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大展所长,努力在众多对手当中奔在最前。他们知道,苻坚对于他们的飞扬不会介意猜忌,只会善加运用。苻坚强行将这么多民族的jīng英捏在一处,让他们自己发挥争竞。而在他的气度之下,群雄并起,各展才智的结果,就是大秦国势如今rì这般蒸蒸rì上!

    只是如果这种争竞,超过了一定的范围呢?这位面前举止尽显大度的一代君主,对自己的驾驭能力太过自信了呢?

    那么天命,是不是还归于秦国头上?

    方知晓最后转动的,居然是这个念头。

    苻坚气量,的确是天生。君主气度,也是天生。才能让那么多人为之效死。

    可是……也许太过自信了罢……大秦现在,以自己的了解,还是维持在平衡当中。氐、鲜卑、羌、汉互相牵制平衡。这次长安乱局之后,这种平衡,会不会被打破?

    这样的念头,不过一闪而罢。因为这还远远不到他来cāo心的地步。

    “……伐燕即在眼前,天命变动,就是诸君可以亲见之事。燕国倒行逆施,自坏我秦燕两国之交。中原百姓,盼我王者之师久矣!越年之后,中原必将浑一。而江左晋室。孤家自有进取之道。晋末大乱因势而起,也将在孤家手中终结。奉天承命,难道要强分胡汉?唯一所求,只是天下归心而已!此次勇士大会争雄诸君,正是来年我大秦混一中原之先锋猛士。尔其勉哉!百年高第,世代富贵,正是要尔等一刀一枪在阵前博出。而孤家也绝不会视而不见尔等功绩!也必将和我大秦同始同终,青史留名!”

    话音未落,场中过万军将,就是一声整齐的大喝!

    置身与此,只要秦人,莫不热血沸腾。

    苻登眼光一转,已经落在了方知晓身上,神sè加倍的严肃了起来:“越骑校尉方知晓,争得我大秦第一勇士之位。你要知道,这不仅是荣耀,更是责任!两军阵前,还要看你表现得配不配得上这第一勇士!比起他人,孤家对你可能会加倍严厉。因为你不是其他人,而是我大秦的第一勇士,未来威震天下的无敌斗将!想必你也明白你肩头责任,从今rì起,你就是我大秦方圆万里,西至大漠,北达边荒,东抵关南及河……数十万虎贲之士……勇武第一之人!”

    方知晓昂然站起,又朝苻坚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就向着台下数万观礼之人。略微沉寂了一下,就听见由越骑军开始,然后蔓延至全场的吼叫欢呼声音:“第一!第一!第一!”而苻坚也已经走下御座,居然站在方知晓右首,以帝王之尊,衬托方知晓今rì的地位。看着苻坚如此举动,不论胡汉,更是声震云霄。方知晓站在那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

    大秦今后的历史,将有他方知晓的一份!不管是不是什么天命重宝带领着他走到这一步。现在他已经彻底的融入了这个时代!

    歌声在欢呼声中又悠悠响起,数十祭司礼生从御台旁边的祭天高台后缓缓鱼贯而出。带着点神秘感的吟唱和欢呼声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数十火把点燃,火把上捆扎的大把香草散发出弥漫全场的香气白烟。欢呼声渐渐低沉下去,不少氐人更是向祭天高台处低头行礼。一片烟雾弥漫中,隐约就见慕容秋穿着白衣的身影,和勇士大会开始时一样,赤足缓缓走上了高台。这是为大秦第一勇士产生而告天祝祷。也是向大秦全国上下宣布,这个第一勇士的产生,苻坚是如何的重视!

    寒风吹过,慕容秋的金发飘拂一如往rì。在圣洁的面容上,她微微抿着的嘴角,那点倔强也依然一如往rì。

    只是这时,当初黄河岸边相拥的两人。一个已经成为了天下瞩目的勇士,名动各族。而一个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秦国圣女。

    虽然有大秦第一勇士可以尚圣女的诺言,但是两人,还能回到从前那种相濡以沫的情怀么?

    站在那里的方知晓,看着远处的山山水水,看着无数虎贲之士,身边是天下第一雄国的君主。高处是白衣飞舞的慕容秋。手中是战尽天下英雄的大火戟。

    男儿至此,夫复何求。

    这条道路,这个时代,他已经没有退步的余地,也再没有逃避的想法了。这已经是有他参与的时代。

    比自己曾经最疯狂的梦想,还要动人。

    天sè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

    整个下午的时间,方知晓都沉住了气一处处的周旋。成为大秦第一勇士之后,连带的事情多的都有些目不暇接!苻坚午间赐宴,增加了他校尉府的仪仗。他的直属上司苻当也向他表示祝贺,并且正式移交了越骑军的关防。赐宴完毕,下午就是到越骑军巡视。越骑军摆出了两千人的仪仗欢迎他们的新长官。又一一和军中的副尉参军统领见面,记也记不得那么多人。不过周旋之间,他也明白了这些自己未来手下的心态,对他武勇是佩服,但是指挥这秦国骑军jīng锐作战,大家还是走着瞧吧!苻当的意思也很明显,越骑军的指挥大权,暂时还是他从将军府中派去的一位参军叫做苻尊的家伙负责。那个叫做苻尊的氐人将领,对方知晓的态度也很有些不yīn不阳。

    不过这都是后来再料理的事情了,自己是越骑军校尉,将来这只是自己的地盘!至少现在,方知晓的心思全部牵挂在已经潜到华yīn的那二百速捷军jīng锐和鲜卑家将们的准备上。他连夜就要荡平灵岩寺的那些代人死士。让苻融和怀素的yīn谋落空。至于未来,有王猛和慕容家族支持的自己,道路还长着呢!

    从越骑军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沾着了山边,王勖安排的家将不断的向方知晓汇报情况。华yīn那里已经整顿完毕,只等晚上汇合!在校尉府内,陈衍已经jīng心挑选了五十名家将,作为方知晓直属连夜潜出长安行动。祖月已经在校尉府内也做好了准备,对外传出的风声是方知晓有了今rì成就,要到渭水边祭祖告慰。祖先神灵乃是当时人的大事。祖月和陈衍据此推掉了太多的邀请帖子,也倒是得到了大家的谅解。

    至于那个碍事的贺拔耒,早就被打发到了苻当那里。联络明rì方知晓校尉大人入宫随扈苻坚亲临祈福法会的事宜去了。理由很正当,方知晓对一切都不熟悉,这个时候你不效劳谁来效劳?

    当马车一路急奔回校尉府的时候,却发现街道上的香案更多,四处灯笼更密。太阳还未落山就处处举火。街上还有弥勒宗那些光头僧衣的侍僧们穿行,处处焚香,处处颂经,家家争着供奉。勇士大会的热情还没来得及消化,就更快的转移到了怀素亲自主持的法会上。除了宫廷的大典,长安城各处都搭起了法会道场,自有弥勒宗的其他僧侣比丘主持。在这样的气氛下,这位在街上急奔的新鲜出炉的大秦第一勇士,倒成了不太被关注的对象。

    这正是方知晓所期待的。

    一行车马轰然在校尉府门口停下,这段rì子里。本来在长安很有些小心翼翼的从河南之地出奔而来的那些速捷军家将们。因为方知晓的作为,也逐渐扬眉吐气了起来。仅仅校尉府门口罗列的那些仪仗,就已经能说明这个新起的府邸的地位。连同门口的黑袍红巾的速捷军家将们,都一个个挺胸凸肚的。这些家伙又多是身经百战的老兵。站在门口那种威风煞气,竟然丝毫不亚于在长安根深蒂固的权贵府邸的森严。

    看着方知晓他们下车下马,十余名守门的家将忙迎了上来。方知晓顾不得休息一下,就在人群当中寻找陈衍的身影,一时见不到人就有些发怒:“陈衍呢?不是叫他在门口候着我么?”正说话间,就见陈衍急匆匆的走了出来。身上已经扎束整齐,只是没有披甲。看方知晓神sè有些不郁,赶紧就迎了上来。解释道:“家主,收的帖子实在是多。总要一家家的应付……连怀素都派人来祝贺了,更不用说都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一大堆姓苻的家伙……”

    方知晓冷着脸大步朝内走:“我要你做什么事情的!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准备好了么?马上就出发!”

    陈衍跟在他身后朝内疾走,换了副容sè禀报:“五十名家将已经准备好了,马匹兵刃一应俱全。就等家主回来,来去路途也已经勘测,先派了五十人上午就出发,沿途小心jǐng戒布置,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我们就能得到消息。家主要的是万无一失,不走露风声,这些我们都明白。”

    方知晓这时脸sè才好看了一些,进门就看见祖月坐在门房的大厅里面。翘着脚晃着马鞭等候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看见他进来才高兴得跳了起来:“知晓,咱们是不是马上出发?”看着这唯恐天下不乱的野丫头,才安生了没几天,听见要去干仗就兴奋成这样。方知晓也只有在心底叹一口气,招手就带着他们朝里面走。几个家将早就准备好了他的盔甲兵刃等候。校尉府正门顿时封了起来,几十名家将纷纷集中,准备好的兵刃弓矢都朝马车上面装。在长安闲得久了,这次出去活动一下筋骨,每个人脸上都忍不住有点半兴奋半杀气腾腾的表情。

    方知晓一边摊开双手让人用力的替他穿上盔甲,一边不在意的问陈衍:“到底收了多少家的帖子?”

    陈衍正在试着自己的双矛,每次战阵,他还要为方知晓带十余根掷矛。一一的在那里小心掂量。听方知晓问起,他苦笑道:“我这个大老粗干这个可是苦差事,家主,下次找个读书人来管事吧……反正有头有脸的全来帖子恭贺家主了,设宴招待的也有十七八家。怀素,拓跋厉鬼,甚至连苻登都来了帖子……”

    方知晓一怔:“司徒府那边没有动静么?”勇士大会结束之后,王猛和沮渠蒙敌那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好像消失在长安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了一样,像是打定主意要和这里的风云变幻保持距离一般……自己总算是王猛的人,自己出位了,司徒府那里一点表示都没有么?

    陈衍也是一怔,反应过来似的摸了摸脑袋,最后道:“没有动静,没收到司徒府的帖子……要不派人去打听一下?”

    方知晓不耐:“蠢!这个时候还招惹麻烦做什么?”他心下有些明白,王猛是在今夜放开手脚不管他了,既不阻止他的举动也不鼓励。惹出麻烦到时全是自己的!

    不过,这样也好。

    陈衍却赶紧转过身,方知晓到了长安,地位渐高。举止之间也越来越有上位者的威严了。不过对于他们这些家将来说,倒是好事。要是方知晓还是以前那种没心没肺的样子,跟着这种家主可危险得很。以前被祖锻骂多了,现在换个人来骂骂,倒也习惯得很。

    转眼间大家就已经扎束停当,披上了重甲却没有戴头盔,身上裹一件斗篷掩盖。祖月也钻进了马车,车里全是兵刃弓矢。略一环顾之间每个人都是杀气腾腾。速捷军果然干这个行当才是最拿手!

    看着五十人的队伍集中完毕,方知晓恍然就像回到了中流堡几次出征的场面当中。稍一沉默便低沉的对大家道:“弟兄们,咱们总算在秦国有点根基了!但是离咱们回河南之地报仇的目标还远。不过请大家放心,我方知晓在一rì,就要带着大家向上走一rì。大家曾经有的东西,我总要一一的还给你们!我们这些人在秦国,艰险还多着呢。只有靠着咱们自己打出来!现在就是咱们在长安自己开府以来的第一仗!就看大家的了!跟着我方知晓,打出一个新的天地出来!”

    五十人同声低吼,祖月也从马车窗户认真的看着方知晓,眼神里是全心全意的信赖。这个男人,已经渐渐的脱离了茧衣,越来越象她心目中希望的那个形象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女孩子的眼睛里面,突然觉得酸酸的。在脑海中闪现的,却是初见时方知晓嬉皮笑脸的叫她平胸女时的惫赖模样。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

    动员完毕,方知晓首先一扯马头,大声道:“出发!”校尉府正门顿时隆隆打开,一行车马鱼贯而出。天sè正是太阳才消失在终南山山边的时候。夜sè中寒风又开始劲厉了起来。满城灯火星星点点,长安城正是一片和平繁盛的夜间气象。

    我方知晓的大场面,就要开始了!

第一百章 夜突(上)

    一群侍女在府邸当中无声的穿梭,各处灯烛辉煌,映得阳平公府邸一片通明。

    苻融正摊开双手,让几个看起来最为温柔可人的小侍女在帮他穿上式样繁复的长袍,一顶礼天冠正在被精心的对正方位,慢慢的戴在他头上。两个侍女举着一面半人高打磨得异常精致的铜镜,举在他的面前。

    苻融仔细的打量着自己在铜镜里面的人影。这一身礼服一穿,阳平公爷的威严气度,尽皆显露无遗。明日这位公爷将是祈福法会上的总领,安排百官宗室的进退礼节,会场一切,都要在他的指挥下运作。

    仔细想来,在苻坚即位之后,氐人宗室五公作乱之后。他好像就一直只能担任这些礼节性的工作了呢。虽然面子上地位崇高,可是平章军国大事的事情,总是对他有些距离。这位大哥,雄才大略,气度宽宏是没有说的。可是总以为天下是天下人的。至于自己氐人的命运,似乎却考虑得很少。

    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为氐人自己的未来努力。五公之乱以后,宗室凋零啊……

    靴声响亮,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苻登,服侍的晋人侍女全部穿的都是软鞋。苻融漫不经心的将头上礼天冠又正了一下,沉声道:“怎么样了?”

    进来的果然就是苻登,他在苻融背后行礼。现时的苻登,一身软披挂,神色比起他的主子来严肃了许多:“公爷,灵岩寺那里已经安顿好了。代人在那里的统领段冲已经和属下确定,子初的时候乘船沿咿水抵祭天园囿,丑末之时就位。明日准时发作。灵岩寺周围家将已经全部撤离,他们行动也没有我们半个人参加。准备的兵刃器械,也全部是代人所用。追查不到我们这里,属下已经反复检查过,如有问题,属下以死向公爷谢罪。”

    苻融一笑:“什么以死谢罪,对方知晓一战,你也这么说,到最后还不是算了。咱们不过都是尽力去做罢了。怀素他们也是为了自己,不过总要顾着我在秦国的位置罢了……我们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他猛的转过身来,看着苻登:“我们又准备好了么?”

    苻登神色冷厉:“公爷,这次再不会误事。擒生军五百精锐奉命入宫值守,戒备明日大典。位置正如公爷安排偏北。一旦圣女居所那些代人死士开始发动,则我们也马上动手!白凤璋,属下一定为您抢夺回来!”

    苻融不动声色,语调悠悠:“这倒罢了,苻狼生,你要知道。这次我们是在夹缝当中奢求两全的局面,既要扳倒鲜卑势力,又要打击弥勒宗的气焰,还要夺到白凤璋!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而失其身,这点我想你也明白……一旦成功。大秦各种实力对峙,少了鲜卑人这一角。自然我们氐人就将大张……帝王心术,要的无非就是平衡而已。到时候自然也有你苻狼生的好处!如果再失败了,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狼生,你自己好自为之!”

    苻登平静的行礼:“公爷,属下自然尽力。什么好处不好处的,属下也不敢多想,为的就是属下流的是氐人的血而已……天命必将归于我们氐人。其间就算属下死了,倒也没有什么。”

    语毕,这位氐人悍将躬身一礼,大步的就走了出去。倒是苻融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复杂。

    风掠过长草衰林的声音,就如刀剑交鸣。在夜色当中,一群人马闪耀的杀气,比周围的天气,还要寒冷!六百多汉鲜卑家将骑在马上成密集的队形,每个人都全身披挂,携带着长矛利箭。簇拥着方知晓沿着山路向前疾驰。不远处是高大的秦陵,冷冷的注视着这几百人马。

    月明星稀,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

    方知晓穿着全身重甲,大火戟横在马鞍前得胜钩上。突然扬手止住了大军的行动。冷然左右回顾,满脸都是煞气!

    一旦回到了战场之上,方知晓就是天生的统帅了。所有速捷军和鲜卑慕容氏的家将们都勒住了马。他们或是冉魏铁军唯一的余脉,或者是跟着吴王转战天下的健儿。住马之后,并无半点声息,只有兵刃轻轻碰撞的声音。

    一声轻轻的呼哨从黑暗当中远远传来,方知晓胯下健马一下竖起了耳朵。这已经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的第四匹乘马了。后面队伍一阵扰动,祖月修长的身影跟了上来,进展的靠在方知晓的身边:“消息传过来了?”

    方知晓沉着脸没有答理她,这丫头,本来按照他的意思是留在慕容家在华阴的封地的。结果她寻死觅活的要跟着来,方知晓对于祖家坞来的人,大概就是拿她没有什么办法。

    队伍稍稍沉默了一下,就看见两骑快马飞也似的从前面驰来。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让每个人的心都忍不住提了起来。灵岩寺可就在不远处了!

    当前一匹马上的正是王勖,后面一匹马上人方知晓却不认得,高鼻深目,一副异族的模样。王勖的百晓队一向有些神秘,连方知晓也探不清楚底细。没想到连老外也有!王勖胖脸神情也相当严肃,朝着大队急奔过来。临到方知晓马前,猛的勒住了马,马还未立稳。他胖胖的身子已经滚下来,朝方知晓行了一礼:“家主,灵岩寺周围已经探清,除了代人死士们自己一些哨戒之外,已经没有半点擒生军的影子。那些代人武士们正在举火用餐。先行的哨探已经向咿水方向派了出去,看来马上就要出动了!”

    方知晓按住自己额头:“谢天谢地,总算没有迟到!”这次行动,他最担心的就是时间问题!他总不能带着这几百人马,一直追到宫内园囿里面去!一路往返会合集结,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还好速捷军本以高速奔袭见长,终于没有误了事情。

    他朝后猛一招手,顿时陈衍和鲜卑家将的统领,也是方知晓的老相识慕容宝都上前来。不等他们询问,方知晓就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吩咐:“两翼张开!慕容部在左,速捷军在右。将灵岩寺包住!响箭为号,同时杀出!这个时候,只有靠着突然性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个人也别漏网!我们速捷军不用说,你们慕容家应该知道为的是你们自己!”

    慕容宝再没了当初方知晓在他们府中时候那种居高临下和方知晓攀交的样子。无比恭谨板着脸应是:“侯爷早就吩咐,这次惟校尉马首是瞻,如果我们有半点不听号令,校尉尽管军法从事。慕容家上下,对校尉都是感激无地……”

    方知晓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下马!展开队形,行动!”刷的一声整齐声响,六七百名骑士同声下马,从鞍囊中取出马料袋挂在马头上堵住马嘴。速捷军各队正和鲜卑家将的队正几个手势,六百骑士顿时就展开了一个半圆形的阵势,朝数里外的灵岩寺压了过去。

    大火戟已经握在了方知晓手中,戟刃在夜色中微微鸣动。似乎也在为即将发生的杀戮而激动一样。

    香气在四照楼楼头袅娜变幻。怀素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袍,盘腿闭目打坐。今日一天,她都没有进任何饮食,沐浴七次。一直在默念心经。为祈福法会已经在做着一切的准备。月光从窗户外撒进来,照在她的身上,盈盈发光。

    她的静室里本来应该是空无一人,但是偏偏有一个猿臂蜂腰的青年同样跪坐在他的对面,仔细的看着她打坐的样子,长久并不出声。

    那青年,正是拓跋厉鬼。

    不知道这安静的时间过了多久,怀素终于睁开了眼睛。月色下,她的眼神如一泓湖水一般的澄澈。

    “拓跋,有什么事情么?”

    拓跋厉鬼却没了平日里那种满不在乎的剽悍神色,眉宇间似乎锁着很多东西。刚才落在怀素身上的目光,也有着太多说不出来的东西。但是怀素一睁开眼睛,他却懒洋洋的笑了起来,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只是想想我们只有两日是朋友的时间,所以才来看看你。倒也不敢打扰仙子的清修,只好在这里看着了……我们部落和弥勒宗的缘分,总算能完结啦。想想觉得身上就轻快了许多。”

    怀素淡淡一笑,绝美的容颜诚挚的看着拓跋厉鬼,眼波流转,竟然有三分无奈,三分宿命,更有四分珍惜,融合在一起。饶是英武坚忍如拓跋厉鬼,也忍不住微微转开了头,不敢直视。

    “拓跋,你是鲜卑人的大英雄,从来没有忘记你的子民。要不是你的父亲,我们这一对孤儿,现在已经不知道流落在什么地方了……后来我在弥勒宗,你在草原。每年都能收到你托人捎来的晴空草……你知道我喜欢那种香气。我也曾经想过,是不是就做了你的女人,陪你打猎放羊,给你生一堆的小拓跋?但是我无法忘记我们家族的命运!还有我属于的那个民族……不能把自己给你,也只有等来生了……”

    语调淡淡的,并没有多少凄楚的味道。只是静静的说着心里话一般。

    拓跋厉鬼神色一片茫然,下意识的摸摸自己脖子,努力想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却总有点失败。怀素淡淡一笑:“谁也强不过命去,可是偏偏又想和命运作对。天命重宝对于我们来说,是追求也是悲剧。我早看明白了,却偏偏丢不下放不开。就让我为这个活着吧……拓跋,欠你的,来生再报答吧。”

    拓跋厉鬼神色载短短一瞬间千变万化,到了最后,只剩下嘴角一点坚毅的笑容。一如他从前的模样:“怀素,你说这些,我可又要以为你对我用贪狼璧的威力了……当初要不是你借用弥勒宗的力量,我们这个小部落早就被代王吞并,也没有我拓跋厉鬼的今日。所以我才欠你的情,和你们两个人比起来,我们部落数万子民更是重要。今日长安行事,不管你怎么吩咐,我总是听着,这就是还你们的情了。我不想再欠任何人任何东西!”

    他稳稳的站了起来,从全身到目光,无一不有着强大不可动摇的决心:“随着秦国崛起,北地中原,又一场大乱即将开始。你信你的天命,我却要带着我的族人以刀剑去争雄!我们代人,再不能被其他各族欺压!属于我们民族的东西,我总有一日要争夺回来。弥勒宗在未来,只是我们的敌人!怀素,不要以为我在以后的日子里,还会念着往日的情分!”

    语声如铁,他整个人,同样也坚硬如铁。

    怀素眼中波光转动,在一瞬间似乎看到的就是凄然,再一转换,却又蕴涵满了柔媚的笑意:“只要在这个紧要关头,还能站在我这一边就足够了。苻融那个老狐狸,未必可是真心站在咱们这边,明日的事情,全部准备好了么?”

    拓跋厉鬼淡淡一笑:“让这个长安天翻地覆,正是我的心愿……放心吧。苻融从我们这里讨不了好。只是可惜了段冲,虽然是小部出身,他也算一名猛将了。为了还你的情,牺牲了倒也没有什么。”

    怀素微笑,柔柔的目光就在拓跋厉鬼挺拔的身影周围盘旋,声音腻到了极处:“你安排一切,我总是放心的……”

    拓跋厉鬼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怀素。好像这就是最后一次打量她一般。怀素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微微舒展开了身子,虽然还是盘坐的庄严神态。但是柔软的身子微微扭曲了几个角度,看起来却充满了最大的诱惑力。白袍之下,是青春柔软芬芳到了极处的身体。这一点,她自己明白,拓跋厉鬼也明白。她修长的脖颈微微扬起,在白袍襟口微微露出了一点雪白的肌肤,在一瞬间,她就成了人世间最有诱惑力的存在。

    她似乎也是想在这一刻,让拓跋厉鬼永远记住她一般。

    拓跋厉鬼却转开了头。

    “我去了。还有太多事情要安排。”

    “珍重。”

    拓跋厉鬼哈哈一笑,摆摆手转身就走,临出门的时候,他突然头也不回的道:“方知晓这人你究竟怎么看?”

    怀素的声音沉默一下,突然悠悠响起:“他的命在天,我怎么能评价?你觉得呢?”

    拓跋厉鬼突然大笑:“天命!天命!”一拂衣襟,大步离开。静室当中,只剩下幽幽的香气闪动。怀素呆坐在那里,精致的笑容不变,却象面具一样没有了生气。她缓缓的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粗糙木雕。正是一个线条简单的狼首。只是在狼耳上,还挂着一束已经干枯了的草环。

    “拓跋…………”

    寒风掠过,周围凋零的树枝被风摇动,发出了一阵呜咽如鬼哭般的声音。远望长安城内,正是为祈福法会准备的灯火如满天繁星,和头顶冬日苍冷的星空,似乎就连成了一片。

    灵岩寺就在前方,这座建自西汉的古刹。数百年丧乱下来,早已成了断壁残垣。月色之下,一丛丛的篝火在闪动,也渐渐的一丛丛熄灭。牛羊肉汤的香味飘得老远。但是在那里也是寂静无声,偶有人影被未熄的火光照亮,也是一闪而没。

    突然响起的是一声被捂在咽喉里的闷哼,站在坡顶警戒的一名穿着皮甲的代人守卫在两个人小心的扶着下缓缓软倒,接着就被拖进了暗处。几个人影飞也似的窜了上来,伏在山坡上看着底下的场面。

    方知晓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身边趴着的就是陈衍和王勖。刚才一路掩过来,唯一担心的就是提前被这些代人发现,或者是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出发!现在看来,正是他们临行晚餐才结束的时候,正是最好的时机!

    一路过来,四五处代人警戒的哨探都被暗中除掉,另一面包抄的慕容宝部下也没有发出声息,看来也没有被发现。为了撇清和这些代人死士的关系,苻登大概早早就撤走了他们的力量,所以他们才前进得如此的顺利!

    这些代人哨探都是皮甲披挂,高大结实健壮,一副身经百战的样子。每个人身上都臭烘烘的,从怀素抵秦之时大概就在苻登掩护下潜伏在这里了。偏偏在他们就要大举之前,方知晓就来给他们送终!

    方知晓和陈衍王勖看定了局势,飞速的溜下了山坡。祖月正在底下焦急的等着,她也拿起了长矛,长鞭环在她的腰间。眨也不眨的看着方知晓的动作。看他们一溜下来,立刻翻身上马。身后的数百家将同声翻了上去。整齐的轰隆声响,在夜色当中传出去老远!

    方知晓飞也似的爬上了马,大火戟一举,什么话也不说,率先催马而进。身后的家将们同样将马催至便步,转眼就已经爬上了山坡!

    坡下灵岩寺内的人影已经纷乱了起来,一丛丛篝火都被赶快扑灭。古怪的口音已经慌乱了响了起来,人影到处乱窜。他们已经被惊动,借着月色,已经看到了南面的山坡上,出现了一群人影,冷冷的注视着眼前一切,长矛如林,在星光下反射着森寒的光芒!

    一声呼哨,这一群骑士已经大吼一声,势若奔雷的冲杀了下来。当先一人,手中兵刃散放出来的,就是一团血光!

    冲近离灵岩寺不过五十步距离的时候,已经有弓箭嗖嗖的射了过来。风声劲厉,这些代人死士,都是一等一的好射手!可惜实在被杀了一个出乎意料,来的箭支既散乱又稀疏。没有射动奔腾而来的大队骑士半点,反倒是冲在后面的速捷军家将们张开强弓,朝天抛射了一轮整齐的箭支!一阵嗖嗖的破空之声过后,从灵岩寺内传来的就是一片惨叫!

    方知晓冲在最前面,大火戟一摆,已经拨开了数支长剑,催马腾云驾雾般的跳过了围墙残余的墙基,一下就撞进了代人的大本营当中!两个代人武士直起身子大喊着挥动长矛想将他刺下马来,大火戟一摆。两柄长矛已经飞了出去,顺势割倒一个之后,已经连人带马直冲杀了进去!

    紧接在他后面的,就是大群大群同时越过低矮墙基,黑袍红巾的武士!

    惨叫声不可遏制的从这些慌乱的死士口中爆发了出来,冲在前面的方知晓,一路已经杀了一个天翻地覆,不断有人想来阻止他的前进。但是不管是步上还是马下,没有人能阻挡他哪怕稍微一瞬。被大火戟撞上,往往连人带马就飞了出去。五六个死士并排而上,一排长矛攒刺,却被方知晓用手一揽,大喝一声,已经一下将这些人连人带矛从头上向后摔了出去!在这些代人眼中,这当先的家伙,简直就是从地狱当中突然冒出来的魔神!

    后面跟进的速捷军更是大开杀戒,只要撞在他们马前的,就毫无疑问转眼间被割倒。祖月的长鞭破风之声呼呼而作,噼里啪啦的不知道打翻了多少人。到了最后,速捷军的吼声和代人死士的惨叫,已经在灵岩寺上空响成了一片的轰鸣!

    在方知晓这个新生万人敌带领下的速捷军面前,这三百代人死士,简直就像一群羊遇上了猛虎的攻扑一般!慕容宝那里还没有动静,但是仅仅是速捷军,就已经将面前敌人完全摧破!不断有人惨叫着摔倒在还未熄灭的火堆之上,一下就烧了起来,那种惨叫,更加的撕心裂肺。速捷军将一个个火堆挑开,落在周围的枯枝衰草之上,整个灵岩寺周围仿佛都烧了起来,火光映照下,已经就是一个小小地狱般的景象。

    这才是我方知晓最适合的地方!

    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骑马冲了过来,开口就是凄厉的大吼:“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是代国青羊部的段冲,你们是不是慕容家的人!”

    方知晓掉转马头就迎了上去,嘴里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老子是你们的索命阎王!这里就是你们葬身之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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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神话介绍:
天命是什么?是什么在冥冥之中主宰着千年来的朝代更替,气运变化?
当方知晓跌入五胡乱华这个时代之后,就发现自己一步步的卷入了这个隐藏在历史背后的大秘密当中。
鲜卑的圣女,大豪的野蛮女儿,羯人的遗族,羌人氐人匈奴人的女孩子,东晋王谢家血统高贵的贵女。都陪着方知晓一起经历了这场冒险。
如果说淝水之战是历史上的一个神话,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胡人都将最后主宰整个天下。雄武的苻坚大帝怎么就突然同时犯下了那么多错误,出现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失误?
方知晓就在这个神话中。
他有意无意的,引导了这个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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