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七章 底线
“昨天早上,老恭人气还没有消,夫人和姑娘过来请安时,老恭人当着姑娘的面,骂夫人是狐媚子,夫人没理她,带着姑娘走了,可把老恭人给气坏了,在炕上躺了一下午。
晚上老爷回来得挺晚,在外面用了晚食才回来,兴许是听说老恭人被夫人给气着了,也兴许是为了前一天的事儿,老爷端了化食的山楂糖水过来,老恭人喝了一碗,老爷就让老奴回家去,让丫鬟们也退下,说这里有他侍候着,以往也是如此,就连给老恭人洗脚的活儿,也是老爷亲手做的,老奴也没有多想,就回家去了。早上老奴过来时,老爷已经进宫去了,对了,老爷每个月都有几天要进宫给皇上读书的,昨天又是要进宫的日子,老爷走得早。
老奴来的时候,老恭人还没起床,两个丫鬟在门口候着,等着老恭人叫她们,老奴也等了一会儿,那时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老恭人比往常起得晚,刚好夫人和姑娘过来请安,老奴这才发觉是有点太晚了,便推门进屋,想叫醒老恭人,没想到,没想到......”
“当时屋里除了你和两个丫鬟,刘夫人和刘大姑娘也在?”华静瑶问道。
“姑娘没在,她胆子小,夫人担心把她吓着,让姑娘回自己屋里了,不过好像姑娘也没回去,一直都在院子外面站着等消息,就是没有进屋,老恭人死得不安详,小姑娘看到不太好。”童嬷嬷说道。
“当时屋里什么样?就是现在这样?”
华静瑶还记得第一次审问童嬷嬷时的供词,童嬷嬷说发现刘老恭人死了之后,刘夫人和她全都看到百宝阁上少了东西,刘夫人便让她好好找一找,看看还少了什么东西,童嬷嬷记得刘老恭人有件祖传的百寿图,可是打开放百寿图的那只箱笼,里面却只有早就不穿的旧衣裳,刘夫人便说会不会是老恭人后来又给放到别处了,于是便让童嬷嬷在屋里翻箱倒柜找了好一会儿,把能找的地方全都找了,最后也没有找到,这才确信与百宝阁上的三件一起丢了。
也就是说,刘老恭人屋里乱糟糟的情况,是被童嬷嬷找百寿图时翻乱的。
“当然不是现在这样儿,不过也差不多,也是被翻得乱七八糟,老奴找那幅百寿图时,还顺手归置了,否则还要更乱。”童嬷嬷说道。
华静瑶若有所思:“原本这屋里就被翻乱了,可是刘夫人却又让你重又翻找了一遍,把原本留下的蛛丝马迹全都给毁去了,对吧?”
童嬷嬷一怔,当时刘夫人问她,老恭人屋里除了百宝阁上摆着的,还有啥值钱的宝贝,让她快点找找看,是不是也被贼人偷走了。
童嬷嬷便想起那幅百寿图来,刘老恭人说过,那是张家祖传的宝贝,将来若是大姑娘真的走运做了皇子妃,她这个当祖母的就拿那幅百寿图给大姑娘当添箱,那时童嬷嬷私底下还想老恭人该有多抠门,把一幅连原本颜色都看不出来的破刺绣给大姑娘做添箱,这是真的没把大姑娘当成亲孙女啊。
就因为这件事,童嬷嬷对那幅百寿图印像最深,她立刻去找,可是却没有找到,也是刘夫人让她再多找找,看看是不是老恭人自已把那幅刺绣放到别处了。
童嬷嬷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刘夫人肯定知道是老爷杀了老恭人,这是想要把屎盆子扣到她头上。
“老奴没有杀人,老奴真的没有,老奴不该起贪念,把那几块碎玉据为己有,后来担心夫人会问起摆件的碎块,便慌说是和其他东西一起被贼人偷走了。”
华静瑶颔首,道:“嗯,我信你没有说谎,也信你没有杀人,你没有那个本事。”
刘家的下人并不多,刘老恭人身边也只有童嬷嬷并两个丫鬟而已。
昨天晚上,童嬷嬷回家了,两个丫鬟睡在小厢房,除此以外,这院子里再没有其他下人。
刘翰林则睡在老恭人外间的小床上,那小床原本是丫鬟们值夜用的,可是老恭人不许丫鬟值夜,便让刘翰林睡在那里。
华静瑶看了看那张小床,她睡在上面都嫌太窄,也不知道刘翰林十多年如一日在上面是怎么睡的。
孝顺啊,真是太孝顺了。
华静瑶决定回家以后,就以此为例给公主娘上一课,改天再去给美人爹也上一课,让他们不要总是患得患失,好像他们的闺女有多不孝一样。
人呐,无论是爹娘和子女,还是上司与下属,再或者是丈夫和妻子,婆婆和儿媳,朋友之间,姐妹兄弟之间,这些人与人之间,处得好的,那是相互尊重,处得不好的,那就是相互试探底线的过程。
就如刘老恭人与刘翰林,当娘的骂儿子,儿子忍了,那么下一次当娘的就骂儿媳,儿子还能忍,当娘的变本加厉,骂孙女,插手孙子的亲事,儿子仍然可以忍受,当娘的便继续试探下去,骂到儿子的老子,甚至还要质疑皇室,这个时候,儿子便不能忍了,于是悲剧发生了。
刘家人口简单,刘老太爷这个亲爹,在刘翰林心目中便代表着他的家族。
皇室更不用提,那是刘翰林的前程,是他的身家性命。
名声和前程,就是刘翰林的底线,而刘老恭人在数十年里,一次次试探底线的过程中,越来越无所畏惧,于是就在前天晚上,骠悍的刘老恭人终于凭着大无畏的精神触到了刘翰林的底线!
刘家人口简单,刘老太爷这个亲爹,在刘翰林心目中便代表着他的家族。
皇室更不用提,那是刘翰林的前程,是他的身家性命。
名声和前程,就是刘翰林的底线,而刘老恭人在数十年里,一次次试探底线的过程中,越来越无所畏惧,于是就在前天晚上,骠悍的刘老恭人终于凭着大无畏的精神触到了刘翰林的底线!刘家人口简单,刘老太爷这个亲爹,在刘翰林心目中便代表着他的家族。
皇室更不用提,那是刘翰林的前程,是他的身家性命。
名声和前程,就是刘翰林的底线,而刘老恭人在数十年里,一次次试探底线的过程中,越来越无所畏惧,于是就在前天晚上,骠悍的刘老恭人终于凭着大无畏的精神触到了刘翰林的底线!
第五二八章 不睦
刘翰林的嘴巴抿成一条线,目光空洞,一言不发。
沈逍就是那种你不说话,就别想我先说话的人,刘翰林既然不开口,那他索性乐得自在。
反正华静瑶交给他的任务就是别让刘翰林自杀。
只要刘翰林活着就行。
刘府内已经成了临时的公堂,骆四姑娘没有离开,她对这一切太感兴趣了,或者说,她对华大小姐太感兴趣了。
从她开始验尸直到现在,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华大小姐便已经锁定了杀人凶手。
华静瑶偶一回头,目光恰好与骆四姑娘对上,骆四姑娘的眼睛里冒着星星,亮得惊人。
华静瑶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骆四姑娘却欢喜得想要飞起来。
华大小姐看她了!
华大小姐冲她点头了!
华大小姐笑了!
如果华大小姐每次查案,都能让她来验尸就好了。
然后......平安过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一幕,平安心里硌登一下,他怎么觉得有人要挖国公爷墙角了呢。
......
素娥是第一个开口的。
她承认前天她是奉刘夫人之命去暖房摘夹竹桃的叶子,也是刘夫人让她把夹竹桃弄死的。
刘夫人原本想过要把那几盆夹竹桃搬到自己院子里,后来又改口,让素娥把碱水浇到花盆里。
素娥把夹竹桃的叶子交给刘夫人,下午的时候,刘夫人一直都在小厨房里炖甜品,晚上刘翰林没有回来吃饭,很晚的时候才回府,他来的时候提着一只小食盒,给刘夫人带了状元楼的海棠糕,并且把屋里服侍的人全都支开了,刘翰林在刘夫人这里坐了一会儿就去了刘老恭人那里,依然提着那只小食盒。
素娥第一次被审问时,听说莳花婆子和童嬷嬷全都供出她来,便猜到定是刘夫人用夹竹桃叶子毒死了刘老恭人,她恨童嬷嬷供出她来,便对童嬷嬷反咬一口,说是与童嬷嬷里应外合。
素娥的供词与华静瑶的猜测大同小异,桃隐是刘夫人制出来的,而让刘老恭人喝下桃隐的,则是刘翰林。
只是现在有两种可能。
一是夫妻合谋,一个用夹竹桃的叶子和山楂制成桃隐,另一个骗刘老恭人喝下。
二是真正想要杀死刘老恭人的是刘夫人,刘翰林开始时并不知情。他把桃隐当成寻常甜品让刘老恭人喝下,刘老恭人毒发后却没能立时死去,以为是他在下毒,于是刘老恭人对他辱骂,并且扬言要去告他,刘翰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出手掐死了刘老恭人。
无论真相究竟是哪一个,在刘老恭人死后,拿走几样东西假装闹贼的人,肯定是刘翰林。
当然,把百寿图和官银扔进小跨院的人,要么是刘翰林本人,要么也是他的手下,这样做就是为了嫁祸给刚刚搬来的这几个外人。
华静瑶还有另一个猜测,但是史甲没从吏部回来之前,她无法证实。
一个时辰后,史甲便兴冲冲地回来了。
看到史甲这副神情,华静瑶就知道他一定是有所收获。
“姑娘,原来刘老太爷当年曾经卷进过一个案子,建安十三年贺州常平仓空仓案,这个案子当时闹得很大,贺州仓的一众官员全部问斩,而当时刘老太爷就是贺州通判。”
华静瑶神情凝重,这是先帝年间的事了,距今已经三十年了,想来当时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
和百寿图一起被扔进小跨院的那锭官银,便是建安十三年常平仓的粮价银,那就是贺州仓的银子!
华静瑶隐隐约约已经猜到,刘老恭人握在手里的把柄是什么了。
很有可能,刘老太爷也参与了那起案子,而后来贺州仓的人全都问斩,他却全身而退,这当中有多少手段已无处可知。
可若是朝廷真想旧案重查,也并非查不出来。
贺州常平仓的官员全都问斩了,可是却并没有诛连九族,他们尚有亲人在世。
“除此之外呢,吏部还有三十年前的老人儿吗?”华静瑶问道。
“吏部没有,但是贺州府的老人儿还在,且他就在京城,他就是大理寺卿王大人,三十年前,王大人时任贺州府推官,贺州仓的案子原本捂得很严,就是王大人凭一腔孤勇掀开真相,上达天听,把整个贺州仓一锅端了。”史甲说道。
华静瑶怔了怔,才想起史甲口中的王大人是哪一位神灵。
王犟驴!
你说王犟驴不就好了,还要王大人,朝中王大人那么多,王犟驴却是一枝独秀,一骑绝尘的。
当年王犟驴只是个七品小官,比刘老太爷还要官低一级。
如果说刘翰林和刘夫人对刘老恭人起了杀心,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案子是王犟驴查出来的。
这是王犟驴在官场上打的第一场胜仗,他应该非常在意。
如果刘老恭人不管不顾把刘老太爷的事说出去,只要传到王犟驴耳中,不用皇帝下令,他也会一查到底。
王犟驴此人,把名声看得比命都要重。
“对了,还有一件事,小的不知道有没有用。”史甲说道。
“什么事?”华静瑶问道。
史甲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小的在吏部查刘老太爷履历的时候,卷宗房的老司房说早年刘老太爷的履历文卷里还夹着一张礼部的文件,有一次搬动卷宗时掉了出来,因为涉及后宅之事,那老司房就多看了几眼,后来吏部清理积存卷宗,那张纸也不知道给清到哪里去了,但是肯定还在卷宗房里,就是他一时找不到。”
华静瑶骇然,在她看来,六部的卷宗房一定是井井有条,只要说一个名儿,立刻就能从架子上抽一份卷宗出来,分毫不差。
没想到竟然这么混乱!
“礼部查过刘老太爷的内宅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说说看。”华静瑶问道。
史甲苦笑,道:“说是都察院的一位御史随员去贺州公干时,刘老太爷的发妻张氏找到这位御史,告刘老太爷不行夫妻之礼,停妻另娶。”
华静瑶正在喝茶,一口茶险些喷出来:“还有这事?”
史甲也忍不住笑了,说道:“这位御史可能也有些不通世故,一道折子送回京城,把刘老太爷给参了。这事就转给了礼部,礼部详查之后,发现刘老太爷与发妻已育一子,这样一来,那不行夫妻之礼也就不存在了,且刘老太爷也只有一位发妻,没有妾室,更不存在停妻另娶之事,但是刘老太爷也确实因为此事受到影响,被罚了半年俸禄。”
华静瑶失笑,这位刘老恭人从年轻时就很骠悍啊。
不过,华静瑶也有些理解刘老恭人年纪越大,却愈发霸道的原因了。
显然,刘老太爷与刘老恭人夫妻不睦,而且是很不和睦,已经到了刘老恭人要找御史告刘老太爷不行夫妻之礼的程度了。
不过,夫妻之间有一方拒绝与另一方同房,御史连这种事也管?还有礼部,竟然仔细查过了?
华静瑶觉得,先帝那时定然也挺闲的。
第五二九章 管家
先帝是闲也好忙也好无论,对于刘翰林而言,有一点却是肯定的。
除非刘翰林脑子被发了洪水,否则他决不会用那锭建安十三年的税银来嫁祸别人。
官银本就少见,三十年前的官银就更少见了。
这锭银子无论是李少白主动上缴还是被强搜出来,都会引起注意,建安十三年广平仓发生的事,必然会被提起。
那案子流出的血虽然已经干了,但王犟驴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一旦查出刘老太爷是那案子的漏网之鱼,别说是与皇子的亲事,就是整个刘家,都要受到牵连。
刘翰林若是知道家里藏着这么一锭官银,他要么把这银子永埋地下,要么就是熔了重铸,不过后者的可能不大,要熔银子不是简单的事,很容易会被查出来。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现在这种情况。
对了,第一个要到小跨院搜查的是谁?不是尹捕头!
华静瑶想到了一个人。
她对尹捕头笑了笑,道:“抓人吧。”
尹捕头一怔,这已经抓了好几个,还要抓谁?该不会是要抓那位准皇子妃刘大姑娘吧。
他可不敢!
华静瑶显然已经猜到他在想什么了,无奈地说道:“不是刘大姑娘,是刘管家。”
尹捕头松了口气,却又疑惑起来,这关刘管家何事?
那位刘管家,人可真不错,今天一直跑前跑后,又是端茶送水,又是帮着找人,比刘翰林这个主家更懂事。
但是华大小姐让抓刘管家,尹捕头是一定要抓的。
不为什么,这是习惯。
尹捕头读书不多,但是他深深知道两件事,一是要想立功,就要跟着华大小姐;二是华大小姐吩咐的事,他若是不去做,那就别想立功了!
不过,出乎尹捕头的意料,刘管家见他来抓人,丝毫没有意外,一派云淡风轻:“来了,好,走吧。”
华静瑶的手里正反玩着那锭官银,看到刘管家,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不是刘老恭人的东西,而是你的,对吗?”
“对。”刘管家面露微笑,对于华大小姐的问话毫不意外。
“你不意外?”华静瑶问道。
“您能找上我,那就不意外了。”刘管家平心静气。
“敢问贵姓?”华静瑶又问。
尹捕头一头雾水,刘管家他难道不姓刘?
刘管家却含笑说道:“小可姓卫。”
“令尊昔年在贺州广平仓任职?”华静瑶问道。
“回您的话,昔年在贺州广平仓任职的人,并非家父,而是小可的祖父,祖父时任贺州仓的仓大使。”刘管家说道。
华静瑶颔首:“也是啊,已经过了三十年了,那应该是令祖而非令尊。”
“是啊,三十年了,小可终于等到今天了。”刘管家感慨道。
“这锭银子是你扔进小跨院的?”华静瑶问道。
“对,是小可扔的。”刘管家答道。
“这幅百寿图呢,是你从刘老恭人那里偷来的,还是刘翰林给你的?”华静瑶问道。
“回您的话,百寿图是刘老恭人的东西,是刘翰林交给小可,让小可扔到小跨院里,不过小可加了点自己的心思,多扔了一锭银子。”刘翰林说道。
华静瑶叹了口气,道:“我看你的年纪也不大,也就三十多岁吧,你在刘家多少年了?”
“小可今年四十岁了,祖父行刑的时候,小可去看了。小可那时未满十三岁,皇恩浩荡,家中女眷和十三岁以下男丁皆不连坐,小可保住了性命,这锭官银经祖母之手交给母亲,后来又交给小可,祖父曾经告诉过祖母,这案子不是广平仓自己的事,广平仓的人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贺州府的官老爷才是主谋,广平仓的一众小吏只是替罪羔羊,可是官老爷们把证据清理得干干净净,祖父说的话没人相信,那位姓王的判官更是偏听偏信,认定姓刘的是寒门出身,知恩图报,正直无私。祖母求神拜佛,指望老天开眼,惩治恶人。可是她们到死也没有等到那一天,姓刘的全身而退,寿终正寝,他的儿子仕途平坦,官运亨通,于是小可不想再等了,小可便自卖自身,辗转几次卖到刘家,出身早就被洗得干干净净,任他们怎么查,也查不到小可的身份。”
说到这里,刘管家话锋一转,道:“小可并不是有意嫁祸给那几位租客,小可知道,只要这锭官银现世,一定会引起注意,而那几位租客也常平仓的案子扯不上关系,定然不会受到牵连。”
“嗯,这个我知道,对了,你查了这么多年,可有证据?”华静瑶问道。
“有,但此案尘封已久,小可......”刘管家叹了口气。
“无妨,等到眼前这案子了结了,我让人送你到大理寺,若是大理寺不接,那我就送你到飞鱼卫,总会有人接下这个案子的。”华静瑶气定神闲。
她还就不信了,王犟驴那个不服输的性子,会眼睁睁看着飞鱼卫重新调查他当年揭发的案子?
即使当年的案子判错了,也要他自己推翻自己,而不是让飞鱼卫来打他的脸。
刘管家撩衣跪倒:“小可代表卫家谢华大小姐!”
“你先不用谢我,去到尹捕头那里,把昨晚的事情录了口供。”华静瑶说道。
“华大小姐请放心,小可会把看到的听到的知道的,详详细细全部说出。”刘管家神彩奕奕,尽管当年的案子还没有重审,可是他已经看到了曙光。
半个时辰后,刘翰林和刘夫人双双被带到华静瑶面前,二人均是一言不发,华静瑶微微一笑,道:“我有一事不解,还请二位解惑。”
见两人依然不说话,华静瑶笑了笑,自顾自说下去:“刘老恭人这样一死,即使我们抓不到凶手,或者错抓了好人,可是刘大姑娘与二皇子的亲事,也一定会被耽搁啊,你们这样做,是不是得不偿失,难道你们连一年半载也等不及了吗?”
顶多再过一年半载,赵谦与刘彩书的亲事也就定下来了,说不定那时已经成亲了。
等到刘彩书真正做了皇子妃,再让刘老恭人死去,不是更好吗?
刘夫人目光涣散,万念俱灰。
第五三零章 不悔
刘翰林看了妻子一眼,终于开口:“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她并不知情,夹竹桃杀人的方子,也是我从书上看到的,她一个内宅女子,岂懂这些?至于你问的那些,我只能说,我忍不了,也不想忍了。与二皇子的亲事,是内子应下的,我原本也不同意,其大为偶,我们刘家小门小户,小女中人之姿,高攀不起,即使勉强成亲,日后也不会平顺,还不如趁此做罢。到时陛下和太后,说不定也会为小女令指一桩好亲。”
原来如此啊。
看来刘翰林这个翰林侍读没有白当,整日在皇帝身边,摸清了皇帝的性情。
刘彩书与赵谦的亲事,虽然尚未下旨,但是刘彩书一早就被定下来,没有再与他人议亲,如果最终因为守孝的事,而做不成皇子妃,皇帝要面子,太后也不是不管不顾的人,他们定会另给刘彩书择一桩不错的亲事。
说起来,与其嫁个不受宠的皇子,而不如找个高门大户去做当家主母。
刘翰林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就是不知道刘彩书愿不愿意。
“既然开口了......”华静瑶勾勾嘴角,说道,“那就把昨晚的事详细说一遍吧,对了,刘翰林让刘管家往小跨院里扔砖头的事就不用说了,刘管家已经全都招了。”
刘翰林一怔。
原本永国公只是看守着他,却没有审问,现在华大小姐忽然把他和夫人带过来,他就猜到一定是有了证据。
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证据会落到刘管家头上。
刘管家跟了他二十多年,是他最信任的人。
他对刘管家的信任,甚至超过他的妻儿。
他想仔细问问,可是华大小姐显然懒得多讲,只是看着他,目光灼灼,就像等着扑上来啃噬的小兽。
“刘翰林,别客气,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反正这光天化日的,黑的也说不成白的,对吧?”
刘翰林哽住,他见过华三老爷,也见过昭阳长公主,这两个人一个如羊一个如虎,羊和老虎是怎么生出一只狐狸的?
“在下说了,此事与内子无关,是在下找她讨要夹竹桃的叶子,在下对她说,无论是花还是叶子均可,她不明所已,可还是照着做了。在下又让她用夹竹桃的花叶与山楂同煮,待到在下回来之后,把所煮糖水取走,奉给了家母。”
华静瑶没有指出他这番话里的漏洞,而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后来呢?你为何又要掐死刘老恭人的,是唯恐她没有死透?”
刘翰林的脸色越发阴沉,他冷笑一声,道:“那时家母已经断气,在下只是不想让人看出她是中毒而死罢了。”
华静瑶表示很佩服,好奇地问道:“我猜令堂一定是搬出广平仓案的事,来威胁于你,你这才不得已而为之,对吧?”
刘翰林心头大骇,他惊愕地看向华静瑶,那份勉强维持的从容冷静全都不见了。
“你,你,你说什么?休得胡言,无稽之谈!”
华静瑶啪啪啪地拍着手掌,笑道:“好,很好,隔了一天一夜,刘翰林依然这般生气,显然,常平仓的那案子你早就知道,你不想被人提起,无论提起这事的人,是刘老恭人还是我全都一样,若非此时此刻,你被控制起来,说不定你也会像对付刘老恭人那样,冲上来把我掐死,对吧。”
刘翰林咬牙切齿,目光阴郁,却紧闭起嘴巴。
刘夫人的目光终于有了焦距,她看向华静瑶,惨然一笑。
“你别逼他了,他这些年过得太苦了,那案子与他没有关系,那时他也只是个孩子,老太爷那时要还债,还不清的人情债,全都是银子啊,他与老恭人夫妻不合,却也没有找什么外室,他哪有多余的银子啊,他只是常到一家小酒馆里喝闷酒,那小酒馆里的老板娘有几分颜色,老恭人知道以后,去砸了人家的铺子,划花了人家的脸,弄得人家身败名裂,她依然不解气,竟然告到御史那里,老太爷无奈,只好对张家予取予求,后来就有了常平仓的案子,待到礼部查完之后,老太爷的前程也没了。这事我们原本是不知道的,是老恭人说的,老恭人隔三差五就会说一遍,下面的人不知道,可我们却是知晓的。我们提心吊胆,生怕有朝一日,老恭人的那番话就会传扬出去,呵呵,现在不用怕了,再也不用怕了,多好,多好啊。”
华静瑶问道:“所以你一早就想要动手了,所以你才会养了那几盆夹竹桃。”
没等刘夫人开口,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的刘翰林就大声说道:“不是,那只是巧合而已,是有一天我听她说起她种的夹竹桃开花了,才知道原本我们家里也有这种花,我读过很多杂书,深知夹竹桃的毒性,我没有告诉她,是怕吓着她,她胆子小。”
刘夫人忽然转过头来,看向刘翰林的目光中满是缱绻:“傻子,你以为你把这些事全都揽到自己身上,我就能独善其身了吗?这是死罪,你若是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夫君,新婚时我对你说的那些话,难道你忘了吗?我说我要与你共进退,我说我要与你生同衾死同穴,这些你忘了,我可没有忘,华大小姐说得没错,我之所以会养那几盆夹竹桃,就是为了昨日,你苦,我苦,这些我全都能忍,可我忍不了她那样祸害我的儿子,我的女儿,我要杀她,我就是要杀她,即使你不动手,我也会杀了她,我不后悔,就算千刀万剐,我也不悔!”
这时,门外响起女子的哭喊声:“让我进去,求求你们,让我进去!”
刘夫人看向华静瑶,苦涩一笑:“是小女,小女无辜,还请华大小姐替我们美言几句,不要祸延于她,可惜我还是没能保住她,原本想让她嫁进皇子府的,唉,那也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夫君并不满意这门亲事,说起来还是我太过短视,我错了,早知如此,还不如给她找门更靠谱的亲事,远远嫁了,远离京城,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第五三一章 搭伙过日子
大周律:凡谋杀祖父母、父母、及期亲尊长、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父母、已行者,皆斩。已杀者,皆凌迟处死。
刘翰林弑母,凌迟是跑不了的,刘夫人是斩刑还是凌迟,就要看刑部如何定罪了。
刘翰林和刘夫人,这两人罪无可恕。
但是依大周律,刘家其余人等不会受到诛连。
刘大公子的仕途恐会受到影响,倒也不至于丢官,但是丁忧三年之后,能不能顺利复职,这就难说了。
至于刘彩书,她身为未嫁之女,至少也要守孝三年,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刘翰林和刘夫人被带去顺天府,两人走出去的时候,华静瑶听到刘彩书压抑的哭声。
骆四姑娘站在华静瑶身后,喃喃说道:“刘大姑娘真可怜,以后可怎么办啊。”
华静瑶转过身来,问道:“你以后想好怎么办了吗?”
骆四姑娘一怔,眨着大眼睛,不解地问道:“什么怎么办?”
“若是你不急着嫁人,以后咱们两个搭伙,如何?”华静瑶双眼亮晶晶看着骆四姑娘。
骆四姑娘连忙摇头:“不嫁人,我不急着嫁人,哎呀呀,就算嫁人了也能搭伙,真的,除了验尸,我还会下棋,会骑马,会蹴鞠,对了,我投壶也很厉害。”
华静瑶忍俊不止,她伸出雪白的手掌,道:“那就说定了,咱们从今天开始正式搭伙过日子。”
“好!”骆四姑娘也伸出手,迎上华静瑶的手,两个人两只手击在了一起。
三步之外,沈逍面色阴沉地看着这一幕,什么意思,两个姑娘要搭伙过日子?
骆四姑娘不肯嫁给大皇子,就是为了要和华大小姐一起搭伙?
“瑶瑶。”沈逍沉声说道。
华静瑶随口应了一声,转身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沈逍的声音。
她微微有些诧异,沈逍却已经走到她的面前,提醒道:“你还在孝期,在外面不便太久。”
言外之意,你出来的时间太长了,现在该回府了。
骆四姑娘也想起这事了,对啊,华大小姐还在孝期。
这姑娘心思单纯,没有多想,连忙说道:“是啊,这案子也查得差不多了,你快回府吧,我也该回去了。”
“嗯,好,咱们一起走,对了,你是怎么来的,要不坐我的马车吧。”华静瑶说道。
“好啊,我们一起走。”骆四姑娘开心地说道,她可太太太喜欢华大小姐了。
两个小姑娘说说笑笑出了刘府,要上马车时,华静瑶忽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郑婉?
刘府门外有很多看热闹的人,郑婉也在当中,原本是戴了幂篱,可是她可能是嫌隔着幂篱看不清楚,就在刚刚的那一刹那,郑婉撩起幂篱上的面纱,恰好就撞上了华静瑶的目光。
华静瑶先是一怔,接着便想起来了,她好像听谁说起过,咏恩郡主带着女儿从隆安王府搬出来后,就是在住在西华胡同的一处宅子里。
今天她来得匆忙,之后一门心思都在案子上,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刘家和咏恩郡主还是邻居。
坐到马车上,骆四姑娘便现了原形:“你和永国公是不是很熟?”
华静瑶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嗯,很熟。”她说道。
骆四姑娘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笑嘻嘻地说道:“我都不知道你的小字叫瑶瑶。”
华静瑶翻个白眼,天理良心,她也不知道沈逍为何忽然会在骆四姑娘面前叫她这个,以前好像也没有这样叫过吧,谁知道那人是抽得哪阵风。
“我叫华静瑶,小字叫瑶瑶,这不是很正常吗?你也可以叫。”
“真的?好,那我叫你瑶瑶,你也别总是叫我骆四姑娘了,我家里人全都叫我茜儿。”骆四姑娘高兴地说道。
“好,那我也叫你茜儿。”华静瑶笑着说道。
沈逍骑在马上,不远不近地跟在长公主府的马车后面,隔了四五丈,他还能听到马车里传来的笑声,两个小姑娘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张扬。
好不容易盼到华静瑶把骆四姑娘和小珂送到建明伯府,沈逍这才催马上前,隔着车窗和华静瑶说话:“稍后我会去顺天府,问问刘翰林,关于那幅百寿图的事。”
“好。”华静瑶说道。
“这案子事关刘家,刘家毕竟是与二皇子议过亲的,宫里也要说一声,我去说吧。”沈逍又道。
“好。”华静瑶说道。
沈逍的眉头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以往华大小姐不是惜字如金的人啊。
“建安十三年的案子,我想亲自去见见王大人。”
“好。”华静瑶说道。
沈逍......
他终于沉不住气了,问道:“你没有话要和我说吗?”
华静瑶想了想,拍拍脑袋,瞧她这记忆,她还真有话要对沈逍说。
“对了对了,你把大柱子借给我行吗?我包吃包住,若是你觉得这样还不够,我也能给工钱,多少合适,你说个数。”
沈逍......
“你要借大柱子?它能做什么?”沈逍问道。
“它能帮我破案啊,上次锣鼓巷的那个案子,你没在京城,就是大柱子找到那条留有证据的破褥子的,它劳苦功高,案子破了以后,我都忘了重谢它了。”华静瑶叹了口气,她这个孝期啊,太不方便了,所以很多事情只能想一想,不能亲自去办,所以一转眼就给忘了。
“你也说了,上次我不在京城,我现在回来了,你不用再借大柱子了。”沈逍心里酸溜溜的,他想起刘老恭人喝的那碗加了山楂的桃隐。
“要借,它比你......”华静瑶想说大柱子比沈逍好用,又觉这样说好像不太好,连忙改口道,“你现在是国公爷了,陛下经常给你派差事,我总不能像以前那样,有案子就把你叫出来,会耽误你自己的事,大柱子就不一样了,它又没有其他差事,随叫随到,不,如果你把它借给我,走到哪里我都能带着它,大柱子很有本事,不应当被埋没在国公府的后宅之中。”
后宅?
他的国公府里没有女主人,哪有什么后宅,有女主人的府第才配有后宅,他那个窝,不配。
“大柱子有自己的事,它很忙。”沈逍说道。
“它有什么事?”华静瑶奇道。
“国公府后巷里有好几只狗,大柱子喜欢和它们一起玩,它若是跟着你了,就没有朋友了。”沈逍恨不能现在就回到国公府,把大柱子揍一顿,他不在的时候,这畜牲瞒着他做过什么事?
第五三二章 想起来了
华静瑶没想到,沈逍居然以这个理由来拒绝她。
“我以为凭着你我的交情,你不会拒绝我呢。”华静瑶有点沮丧。
沈逍也没想到,他和华大小姐的谈话竟然谈到这个地步。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不是拒绝你,我是......大柱子毕竟只是狗,它不会说话,而且,它也没有读过书,不懂医理,更不懂药理,比如这次的桃隐,大柱子能闻出来吗?不能吧,到时你还是要找我过来,所以有没有大柱子都一样,对吧?”
沈逍搜肠刮肚,他已经从华大小姐的眼睛里看到了失望。
对他的失望。
“这也可以啊,平时我带着大柱子一起查案,遇到有难度的,就像今天这种情况,再让人去请你,我保证不会欺负大柱子,而且顿顿都有肉骨头吃。”华静瑶就差指天发誓了。
沈逍终于答应了,算了,其实是他给自己找个台阶而已。
回到长公主府,她还没来得及换衣裳,就被昭阳长公主拎过去了。
“快说说,刘家究竟是怎么回事?”昭阳长公主眼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咦,您也知道了?”华静瑶在刘家待了大半日,自她去了之后,刘府便大门紧闭,就连骆四姑娘、沈逍、史甲进去时,为了保险起见,他们都是从后门进府的。
外面围观的那些人,则是在大门外面。
在华静瑶没到之前,刘府外面的确很热闹,当时尹捕头带去的人还在维持秩序。
消息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传出去的。
诰封的四品恭人被杀,案涉贵重物品,这本来就是京城百姓们喜欢的案情。
豪门、贵妇、珍宝,这些全都占了。
若是刘老恭人再年轻几十岁,百姓们的话题就更多了。
华静瑶还以为这案子顶多就是在街头巷尾传播,没有想到竟然连公主娘也知道了。
“当然知道了,消息都已经传到慈宁宫里了,说是刘夫人用夹竹桃毒杀了刘老恭人,是不是啊?”昭阳长公主问道。
“刘夫人?夹竹桃?这怎么可能,这消息是谁传进宫里的?”华静瑶大奇。
刘家这个案子,直到她回府之前的半个时辰,方才正式定案,仅仅半个时辰,不可能传进慈宁宫,顶多也就是传到街尾的杂货铺里而已。
而昭阳长公主显然早就回来了,她不可能是刚刚才听说。
“不是夹竹桃杀人吗?”昭阳长公主有些失望,问道,“那是用什么杀人的?唉,我还见过那位刘夫人几次,是个美人,可惜了。”
“娘,这案子的确是利用夹竹桃的毒性来杀人的,只不过真正杀人的是刘翰林,刘夫人只是从犯,另外,这案子是你闺女我给破的,直到回府之前,这个案子的凶手才确定下来,在我离府的时候,也只有几个人知晓案子的详情,而我们这几个人,一直都在府里,更不可能把案情透露出去,您就告诉我吧,是谁把这事传到慈宁宫的?”华静瑶的眉头深锁,这事不简单。
昭阳长公主显然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会这样复杂,她说道:“是孙长贵,对,你可能不知道孙长贵是谁,他是太后派到赵谦身边的人。”
华静瑶还真不知道这个人,但是她知道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皇帝把赵谦身边的人几乎全都发落了,后来再送去的人,全部都是精挑细选的。
但是华静瑶却不知道,太后也往赵谦身边派去了人。
而且听昭阳长公主的语气,这个人还是过了明路的,皇帝也是知晓的。
“孙长贵听说那与二皇子议亲的刘家出了事,且事关刘夫人,他便立刻递牌子求见太后,对了,这事赵谦也知道,就是他催着孙长贵火速进宫,按理说也应该等到这案子定下来之后再说,想来是赵谦不想与刘家扯上关系,急着划清界限吧,那就是个小人。”昭阳长公主提起赵谦就来气,若不是弄死个皇子风险太大,昭阳长公主早就把那个欺负她闺女的畜牲弄死了。
“娘,这案子是这么回事.......”华静瑶把案子详细说了一遍,又把小乔氏描的那张图拿给昭阳长公主。
“娘,这图上的路线,您熟悉吗?”华静瑶问道。
昭阳长公主看了看,摇摇头:“没见过,唉,我不记路的,见过也不知道。”
这倒也是,昭阳长公主无论去哪里,身边都有人随侍左右,用不到她来记路。
“您听说过前朝的针王路月娘吗?”华静瑶又问。
“当然听说过,咱们府里就有一张路月娘的小绣屏,是猫嬉图......”说着说着,昭阳长公主的嘴角就翘了起来,见女儿正虎视耽耽地瞪着她,她只好补充一句,“你爹送的。”
华静瑶嗤之以鼻,是我爹送的你就直说,我又不会和你抢。
“这案子也出现了一件路月娘的绣品,是一幅百寿图。”华静瑶又把刘翰林让刘管家利用百寿图陷害李补儿等人的事情也说了,顺便又讲了刘管家与建安广平仓案的关系。
昭阳长公主听到刘老恭人的所做所为时,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感慨道:“所以说,嫁女儿真是一门学问,就是不能把女儿嫁到不靠谱的人家,如果刘夫人没有嫁给刘翰林,也就不会遇到刘老恭人,更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昭阳长公主长吁短叹,倒是把女儿问的路月娘的事给丢了一边了。
昭阳长公主又让尤嬷嬷去把屋里的几个大丫鬟一起教育了一通,让她们将来嫁人的时候一定要警醒,千万不要嫁到如刘家这样的人家。
寒门出身的,要小心!
婆婆强势的,要小心!
要还人情债的,要小心!
清高爱面子的,要小心!
孝顺得不行不行的,要小心!
华静瑶已经在打瞌睡了,昭阳长公主这才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本宫想起来了!”
华静瑶被吓了一跳,睡意全无。
“娘啊,您想起什么来了?”华静瑶问道。
“宫里,太后,不是现在的太后,是太皇太后,我的皇祖母,有一年她老人家寿辰,贺礼之中就有一幅路月娘的百寿图,那时我还小,皇祖母指着上面的寿字教我认字。”
第五三三章 大柱子它有点飘
次日一大早,平安就把大柱子送了过来,大柱子看上去有点没精打采,像是私塾里被老夫子敲打过的可怜蒙童。
“大柱子这是怎么了?”华静瑶爱怜地摸摸大柱子的脑袋,大柱子呜呜咽咽,委屈极了。
平安摸摸脑袋,他就猜到这不是好差事,他应该装肚子疼让喜乐来送大柱子的。
“大柱子这阵子有点飘,国公爷担心它误了大小姐的事,昨晚给它突击训练了,它可能有点困,睡一觉就好了。”
“小可怜,姐姐让人给你准备一个舒服的地方睡觉。”华静瑶说着便吩咐下去,让人在绣园里搭个狗屋。
“大柱子,狗屋还没有搭好之前,你在我屋里睡,好不好?”华静瑶给大柱子抓抓痒痒,讨好地说道。
大柱子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待遇,它家主子的鼻子比它还灵,嫌它身上有味儿,从来不让它进屋,冬天的时候,它也只能在祥伯屋里睡觉,祥伯脚臭还打呼噜......
大柱子把它的大脑袋在华静瑶的裙子上蹭啊蹭,华大小姐真好,它喜欢华大小姐。
虽然隔着半个京城,可是平安仍然能听到玻璃盏摔在地上的声音,不,那摔碎的不是玻璃盏,那是他家国公爷的心!
事实证明,是平安想多了。
他家国公爷远在皇宫。
这个时辰,皇帝还没下早朝,沈逍便去了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他没想到,昭阳长公主也在慈宁宫里。
长公主殿下不是来打牌的,她是带着女儿布置的任务过来的。
“母后,皇祖母当年的陪葬单子还能找到吗?”
太后诧异:“你找那个做甚?”
“瑶瑶在查一件案子,我帮帮她。”昭阳长公主神情淡淡,但是眼里的那丝小得意,却尽数落入太后眼里。
太后虽然诧异查案子为何查到太皇太后的陵寝里了,不过这是又有案子了?看把昭阳得意的。
“跟哀家说说,是什么案子。”太后的话音刚落,内侍就把瓜子花生端了上来。
正在这时,小内侍进来通传,永国公到了。
十七岁的国公爷,英气逼人,贵气天成。
昭阳长公主就没有见过,哪位国公爷把这进宫穿的大衣裳给穿得这么好看的,她现在看沈逍,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像自家上门女婿。
对,是上门女婿,这也是沈逍最令昭阳长公主满意的。
她只有这一个女儿,入赘什么的当然是最完美的,可是长得好出身好人品好又有本身的,谁会入赘?
昭阳长公主思来想去,觉得整个京城就数沈逍最接近入赘了,没爹、没娘、没有兄弟姐妹,光杆一个......多好!
“永国公,听说昨天刘家那案子,你也有份协助瑶瑶破案?不如你来说说,那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唉,瑶瑶啊只会破案,却不擅言辞,你替她来说,说得详细一些。”
如果不是确定昭阳长公主只生过一个女儿,太后会以为自己还有个外孙女。
不擅言辞?
你家闺女那小嘴巴巴的,反倒是沈逍才是真的不擅言辞。
这时,门口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三公主提着裙子,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昭阳长公主伸出手来,笑着说道:“哎哟,佳卉,我的小心肝,快让姑母抱抱你。”
三公主给太后行了礼,又冲沈逍笑了笑,便坐到昭阳长公主腿上,笑盈盈地说道:“我是来听故事的。”
太后笑着催促沈逍:“看看,你一来佳卉就跑来听故事,这会子啊,哀家这宫里上上下下怕不是都在等着呢,你快点开讲吧。”
沈逍脸上一红,昭阳长公主在这里,他就说不出的紧张。
......
宫外,华静瑶没有在家里干等,她叫上李补儿去林家绣坊。
上次查南宫世家的事,李补儿去过林家绣坊,这一次是轻车熟路。
可是华静瑶却在马车里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李补儿才走出林家绣坊。
“这么久?有收获吗?”华静瑶问道。
“你让我先喝口水,这林家绣坊里看着挺像样,可那茶水,唉,也不知道是从哪收来的茶叶沫子,可真是不讲究,还是你的茶好,都是新茶,这是贡茶吧。”李补儿喝了一口,咂咂嘴,一脸满足。
“不是贡茶,送进宫里的贡茶有新茶,但是不多,这茶是我们府里自己采买的,就是在京城里的大茶庄里订茶,只订新茶,无论是福建人开的,还是江浙人,或者河南人的,但凡是他们到了新茶,都会挑着拣着送过来”,华静瑶把攒盒放到李补儿面前,道,“这是阿胶枣,我们府里的那位老公公新做的,你尝尝。”
李补儿又吃又喝,华静瑶也不急,笑眯眯地看着李补儿,李补儿被她看得发毛,清清嗓子,说道:“林家绣坊里不是有两位宫里出来的绣花师傅吗?你猜怎么着,其中一位师傅就是姓路的,与路月娘是一个村子的,她们那个村里的姑娘,从三四岁起就开始学刺绣了,这事儿吧,宫里采办绣娘的太监们全都知道,但凡要买人,都会去她们村里,宫里那什么尚衣局,就属姓路的绣娘最有面子,若是分那三六九等,她们就是尚衣局里的头一等,太后皇后的衣裳,只要有路家绣娘在宫里,就轮不上其他人上手。”
李补儿又喝了口茶,继续说道:“那位路师傅说了,路月娘只绣过一幅百寿图,是献给太后的,就是前朝的太后,不是咱们现在这位,就是因为她给太后绣过,所以就不能再给其他人绣了,所以她千真万确只绣过一幅,市面上号称是路月娘百寿图的那些,全都是假的,后人仿的。”
说着,李补儿就把被她扔在一边的那幅百寿图拿起来,放到小茶桌上,道:“这个,假的。”
华静瑶万万没有想到,她从刘家拿出来的这幅百寿图居然是假的。
昭阳长公主说她小时候,曾经在太皇太后那里也见过一幅百寿图,就是不知道那幅是真是假。
“那真的百寿图呢,现在哪里?”华静瑶问道。
第五三四章 在下高大头
“不知道”,李补儿摇头,道,“几百年前,真的百寿图是在宫里,现在隔了这么多年,又换了朝代,谁知道那幅百寿图在哪儿,可能烧了,也可能陪葬了。”
这倒是和昭阳长公主的猜测差不多,昭阳长公主怀疑当年献给太皇太后的那幅百寿图就是陪葬了。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当年献给太皇太后的百寿图,肯定不会是从前朝皇陵里刨出来的。
不过,谁敢送一幅假的百寿图给太皇太后呢。
“这位路师傅有没有仔细看过这幅图啊,她只是听说是百寿图就认定是这是假货了?”华静瑶不甘心。
“我又不傻,我当然请她仔细看了。她说这肯定是假的,甚至不是她们路家人绣的,针法就不一样,不过她也肯定了,这位绣工也是高手,是个很厉害的高手,手艺只比她好,不比她差,但是比起路月娘来,还是差了点。”
其实倒也不一定就真的比路月娘要差,但路月娘是针神,对于路师傅而言早就先入为主,无论别人绣得再好,在她眼里也比不上她那位祖师奶奶。
“对了,路师傅还说了一件事。”李补儿把一颗阿胶枣扔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道。
“什么事?”华静瑶问道。
“路师傅说吧,这种擅长在绣字的时候加金线的人,她知道一位,但是不能确定是不是那一位,因为那位早就死了,她也没有见过本人。”李补儿把嘴里的阿胶枣咽下,哎呀,长公主府也不知道还缺不缺吃饭的,上次的蜜枣,这次的阿胶枣,全都是极品。
“详细说说。”华静瑶亲手给李补儿倒了一杯茶。
李补儿嗅着茶香,叹息一声:“这茶真好,给我包一点吧。”
华静瑶对小艾说道:“你回府以后,把这茶装一罐子给李姑娘送到家里去。”
刘家虽然出事,可也没到抄家的地步,李补儿她们租的那个小跨院,该怎么住还怎么住。
“谢啦,那咱们先说正事”,李补儿吃颗阿胶枣,继续说道,“路师傅说,她小时候,她们村里娶进来一位外地的媳妇,那媳妇也有一手刺绣的手艺,只是那手艺很一般,她绣花不咋样,可是却擅长绣字儿。她绣出来的字,就和这百寿图上的差不多,就是功力差了点,那媳妇说过,她的手艺不是跟家里人学的,而是一个逃荒的妇人教给她的。那时她在城里的绣坊里做工,那妇人带着两个孩子逃荒逃到那儿,媳妇心善,给那妇人送了半袋子糙米,妇人身无长物,听说她在绣坊里给绣娘们打下手,就手把手教了她绣字的手艺,后来绣坊里但凡有绣字的活儿,就全都交给了这媳妇,后来这媳妇嫁过来,长辈们也是看上了她这手功夫,说她这技法像是从路家的手艺里拆分出来的,但又揉合了别家的,原本是想培养这媳妇的,可惜后来这媳妇难产,一大一小都没了,她的手艺也就到此为止了。”
李补儿又补充道:“路师傅说的那个人,不是这媳妇,而是教给媳妇技法的那个逃荒妇人,这就是三十年前的事儿,那妇人不知道有没有活着,对了,路师傅说这幅百寿图虽然看起来很陈旧,但却不一定就真是几百年前的旧物,她知道那些专做假绣片的人,有法子把新的做成旧的,这幅百寿图,是不是新料旧做,她也不知道,但是京城里专做古董生意的行家一定能看出来,路师傅说让咱们别光瞅着绣坊打听,去问问做古董生意的,说不定能有发现。”
这还真是出乎华静瑶的意料了。
她立刻打发史丙去衙门街上沈家开的那两家古董铺子里去打听,上次查梁修身的案子,就是古董铺子里的掌柜给找的人,没费多少力气就查出了那枚玉佩的来历。
那位老掌柜没让华静瑶失望,这一次给了一个名字。
史丙说道:“掌柜的说了,做绣品生意的,找他准没错。”
那人叫余大鱼。
这是一个古怪的名字,这人在张家园子外面摆摊,地摊。
史丙找到余大鱼时,他正被人揪着前襟不依不饶,那人说昨天在余大鱼这里花五两银子买的苏东坡用过的端砚,在东大街上才卖一两,而且人家东大街上的那方端砚,还刻了苏东坡三个字。
史丙叹了口气,掏了五两银子给那个人,替余大鱼解了围。
余大鱼啐了一口,骂道:“大傻叉!”
然后,他抬头看看比他高出一头的史丙,没好气地问道:“有事求我?”
史丙掏出那幅百寿图,道:“劳烦您给掌掌眼。”
余大鱼摇摇头,没有伸手去接:“不会不会,啥也看不出来。”
史丙不紧不慢说出了老掌柜的名字,余大鱼皱起眉头,烦得不成,骂道:“丫头阴魂不散的老杂毛,老子不就是欠了他一百两银子吗,没完没了,老子又不是卖身给他了,整日净想着占老子的便宜。”
说着,余大鱼便展开了那幅百寿图,只看了一眼,他就把百寿图卷吧卷吧塞回到史丙怀里。
“怎么了?”史丙忙问。
“这是高大头他爹做的,也就是二三十年的玩艺,该不会是你买的吗?上当了,这东西一文不值,假的!”余大鱼不耐烦地说道。
“高大头是谁?他爹还活着吗?”史丙问道。
“高大头他爹啊,早些年犯了事儿,这会儿在柴沟堡烧炭呢,可能要再过一两年才能放回来。高大头干的还是他爹的老本行,他不摆摊,平时也不见人,有生意时,会有人找他的。”余大鱼说道。
史丙听到柴沟堡三个字时,想了想,想起张若溪案子里的那个老仆,就是被流放到柴沟堡做苦役了。
“我想找高大头,怎么找?”史丙问道。
余大鱼伸出手来,道:“掌眼十两,指路五两,带话五两,总计二十两。”
“那我刚刚还替你赔给那人五两呢。”老掌柜可没说余大鱼开价这么高。
“我让你赔了吗?没有吧,是你自己主动给那傻叉银子的,不关我的事,我只收我该收的,二十两,快点,晚了我就后悔了!”
史丙叹了口气,掏出两张十两的银票递给余大鱼。
余大鱼拿起银票,挨个在阳光下照了照,确定不是假的,这才慢条斯理把银票折了折,塞进鞋里。
然后......
余大鱼原地转了一个圈,转回到史丙面前时,他一撩额前垂落的乱头发,朗声说道:“在下高大头,客官请指教。”
第五三五章 三幅图
史丙干瞪着眼睛,龇着牙,从牙缝里冒着寒气。
老掌柜让他找谁?
余大鱼!
老掌柜提过高大头吗?
没有!
他不信老掌柜,偏偏信了余大鱼?
他就是个棒槌!
史丙咬着后槽牙,笑容如春花灿烂!
“高大头?高老大?幸会幸会!”
史丙伸出手,在“高大头”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大头兄弟,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你快点说说看,这......”
史丙的话还没有说完,“高大头”再次伸出手来:“掌眼,十两!”
是啊,刚刚掌眼的是余大鱼,现在换成“高大头”当然要再收十两。
史丙二话不说,又掏出十两银票。
“高大头”把这十两银票塞进鞋子里,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家这手艺是祖传的,和别家不一样,我家只做女子之物,比如这绣片儿,又比如首饰头面,绣片儿不值钱,别说是帕子被面,就是龙袍上截下来的,也卖不出高价,所以我家只做大活儿,小活儿一概不做!”
史丙心领神会,沉声问道;“那这幅字是大活儿?”
“高大头”点头:“这字儿总共有三幅,绣字儿的是白凤凰,说起这白凤凰来还真是个神人,那女子号称连龙袍也能照着绣出来,是真是假也没人知道,谁闲得慌去绣龙袍啊。那年我家老头子接了这活儿,人家给了三幅字,让老头子仿出来,这三幅字上的每个字的笔划上各有一笔是加粗的,三幅字一模一样,不同之处就在加粗的笔划位置上,人家说了那加粗的地方用金线,而且还要做旧。我家老头子就找了白凤凰来绣,这白凤凰绣出来后,我家老头子又给做了旧,那客人来的时候,非常满意,就问这字儿是谁绣的,我家老头子觉得也应该给白凤凰扬扬名,就说了她的名号,结果不到三天,白凤凰的家就走水了,白凤凰的婆婆和男人都死了,白凤凰带着两个孩子恰好没在家,逃过一劫,可也不敢在京城待了,远走他乡,再也没有她的消息。我家老头子也怕了,字字血声声泪把这事搬出来教训我,让我千万不要多说话。”
史丙心头一动,问道:“白凤凰被人灭口,那你家为何没事?”
“你怎么知道我家没事啊?如果没事,我家能改名换姓吗?我爹自己烧了房子,连带着我也不姓高了。”“高大头”愤慨说道。
史丙皱起眉头,问道:“所以你家以前是真的姓高,后来才改姓余的?”
“你以为呢,娘的,老子等这三幅破字儿等了好多年了,总算又让老子看见了。”高大头骂道。
史丙问道:“你爹因为什么事去的柴沟堡?该不会是他故意犯事,躲去了柴沟堡吧?”
“算你小子聪明,柴沟堡那地方虽然要干活,可是安全啊,谁能想到我爹躲到那里去了呢。”高大头说道。
史丙冷笑:“所以你看到这幅百寿图,就猜到我的来意了?”
“当然,这些年来我天天都想着这幅百寿图,老天开眼,还真让我遇上了。”高大头呲牙咧嘴。
......
几天之后,已经化名余老鱼的高老爹,在柴沟堡被找出来了。
高老爹不想回京城,他觉得留在柴沟堡挺好的。
但是他让史丙带回来一句话:“那个找我做百寿图的人,是个阉人!”
阉人?
宫里的!
昭阳长公主在宫里也查到了当年那幅百寿图的下落,那幅图没有陪葬,至今还存放于太皇太后生前住过的长乐宫里。
华静瑶把一真一假两幅百寿图放在面前,不比不知道,这一比便能看出真伪。
当年敬献给太皇太后的那一幅,明显是真迹。
沈逍再次见过刘翰林,从刘翰林口中得知,这幅假的百寿图确实出自张家,却并非是张家祖传的。
有一年除夕,刘老恭人多喝了几杯,曾经对刘翰林讲过这件事。
二十多年前,有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借宿在张家村,次日一早那对母子被人发现死在屋里,是被人掐死的,张家村的人没敢报官,悄悄把对母子埋在了后山。这对母子遗物之中有拇指粗的大金镯子,还有实芯的大金锁,除了这两样,便有这幅百寿图。
张家人虽然不懂这百寿图是什么,可是他们认定这对母子是有钱人,这幅百寿图既然是他们的东西,那当然也是好东西。
张家人进城时,把这幅百寿图拿给刘老恭人看,托她找人卖个好价钱,刘老恭人还真的找人看过了,被人认出这是前朝针王路月娘的真迹,刘老恭人吓了一跳,索性拿了十两银子给了张家人,自己把这幅百寿图留下来了。
可是后来她想把这幅百寿图卖掉时,却怎么也卖不出去。
正如华静瑶猜测的那样,路月娘的绣品到了如今就是有价无市。
全都知道这是好东西,也全都知道这东西值钱,可是却就是无人问津。
一来二去,这幅百寿图就留在了刘老恭人身边,反正也卖不出去,刘老恭人索性把这幅百寿图和旧衣裳放在了一起,懒得过问了。
刘彩书与二皇子议亲后,刘老恭人便觉得这幅卖不出去的百寿图终于能派上用场了,她把这个给刘彩书添妆,外人只会说她这个做祖母的疼爱孙女,把无价之宝全都给出去了。
......
综合这些线索,华静瑶得出几个结论。
一是教给路家那个媳妇手艺的落魄妇人,应该就是昔年带着一双儿女亡命天涯的白凤凰,只是不知道她后来结果如何,是生是死;
二是当年找高老爹做三幅百寿图的阉人来自宫中,而且很有可能就来自太皇太后的长乐宫!
根据太后回忆,太皇太后对这幅绣品并不是很喜欢,主要原因是觉得不吉利,毕竟这曾是前朝太后的东西,前朝早就灭亡了,所以除了刚收到时她一时兴起,指着上面的寿字教过小孙女以外,便把此物扔到一边了,这也是此物没有陪葬的原因。
除了长乐宫的人以外,宫里其他的人,几乎全都没有见过这幅百寿图。
第五三六章 添堵
华静瑶曾经把真假两幅百寿图放在一起做过对比,这两幅图上的字是一模一样的,区别在于绣技的高低,再有就真旧和做旧的区别。
因此,那个阉人,就是临摩了长乐宫真百寿图,又找到高老爹做出三幅假图的。
至于张家村的那对母子,华静瑶就呵呵了。
谁知道那对母子是被谁杀死的,说不定就是张家村的人谋财害命!
但已经过去二十来年,此事无从查起,一切只是猜测。
“沈逍,咱们单拿出这一幅图看不出什么,你说若是把三幅图放在一起,是不是就能看出来那是哪里的舆图了呢?”华静瑶问道。
沈逍点点头,华大小姐的这个想法很有意思,还真是有这个可能。
几天之后,刘翰林和刘夫人的案子便结案了。
正如华静瑶猜测的那样,刘翰林弑母罪无可赦,夺去一切功名,凌迟处死。
刘夫人是帮凶,判斩刑。
刘大公子和刘彩书均未参与此案,二人未受牵连。
只是刘彩书与二皇子赵谦的亲事,也到此为止了。
刘管家,不,现在他已经改回原本的姓名,他叫卫龙。
建安十三年的广平仓案重新审理,卫龙私下查了十几年,手里有不少证据,王犟驴重查此案,满朝哗然。
不过这个案子和华静瑶就没有关系了,建安十三年,那时还没有她呢。
但是卫龙对她还是心存感激,独自一个人,在华大小姐的马车前磕了三个响头。
马车里骆四姑娘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抓着华静瑶的手,激动地说道:“瑶瑶,你是怎么猜到刘管家是广平仓案后人的?如果没有你的慧眼,刘管家或许永远也没有机会为祖父翻案。”
华静瑶笑着说道:“想要嫁祸给李少白他们,只要有百寿图就足够了,没有必要再加上一锭银子,何况还是许多年前的官银,这何止是画蛇添足,这简直就是脑袋进水了,刘翰林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脑袋进水的,所以我就猜测这当中还有咱们不知道的事。”
骆四姑娘佩服得五体投地,天呐,世上怎么会有华大小姐这般聪慧之人,她真是太太太喜欢华大小姐了。
沈逍却不喜欢骆四姑娘。
以前他到书铺就能找到华静瑶,可是现在,他去了书铺也找不到人。
华静瑶要么和骆四姑娘在一起,要么就和李补儿一样,再要么就是和沈逦在一块儿。
可无论她去哪里,大柱子都会跟在身边。
沈逍曲指算来,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华静瑶了。
转眼又过了两个月,宫里传出喜讯,好事多磨的大皇子妃人选,终于花落郑家。
郑家的郑妤被指婚给大皇子,婚期定在来年的三月。
西华胡同的一座小宅子里,郑婉绞着手里的帕子,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四位皇子中最有可能坐上那个位子的大皇子赵谆,居然要娶郑妤!
当初在蜀地时,郑妤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她的母亲是堂堂郡主,郑妤有什么,一个只会游山玩水的亲爹,一个病病秧秧的亲娘。
可现在郑妤却成了皇子妃,且,很有可能会成为太子妃,乃至皇后!
这时,丫鬟进来通传,道:“姑娘,刘大姑娘过来了。”
“说我正在抄经,不便见客。”郑婉不耐烦地说道。
刘彩书以为自己还是准皇子妃吗?
居然还来找她!
她都快要烦死刘彩书了。
当初她之所以接近刘彩书,并非是因为刘彩书与赵谦议亲,而是刘彩书有个能在皇帝身边走动的父亲。
可现在刘彩书还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了。
不但不是皇子妃了,就连官眷也算不上了。
素月扶着刘彩书从郡主府出来,看看身后没有郑家的人,素月忍不住说道:“姑娘,奴婢觉得郑姑娘是故意躲着您的,奴婢就不信了,她还日日抄佛经啊。”
刘彩书苦笑:“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我如何会不知道?”
直到主仆二人回到刘府,素月才压低声音问道:“姑娘,您是故意去找郑姑娘的?”
刘彩书自嘲一笑:“是啊,我现在除了给人添点堵,也不能再做什么事了。”
......
此刻,华静瑶正和骆四姑娘、沈逦在江南春试新菜。
居然还来找她!
她都快要烦死刘彩书了。
当初她之所以接近刘彩书,并非是因为刘彩书与赵谦议亲,而是刘彩书有个能在皇帝身边走动的父亲。
可现在刘彩书还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了。
不但不是皇子妃了,就连官眷也算不上了。
素月扶着刘彩书从郡主府出来,看看身后没有郑家的人,素月忍不住说道:“姑娘,奴婢觉得郑姑娘是故意躲着您的,奴婢就不信了,她还日日抄佛经啊。”
刘彩书苦笑:“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我如何会不知道?”
直到主仆二人回到刘府,素月才压低声音问道:“姑娘,您是故意去找郑姑娘的?”
刘彩书自嘲一笑:“是啊,我现在除了给人添点堵,也不能再做什么事了。”居然还来找她!
她都快要烦死刘彩书了。
当初她之所以接近刘彩书,并非是因为刘彩书与赵谦议亲,而是刘彩书有个能在皇帝身边走动的父亲。
可现在刘彩书还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了。
不但不是皇子妃了,就连官眷也算不上了。
素月扶着刘彩书从郡主府出来,看看身后没有郑家的人,素月忍不住说道:“姑娘,奴婢觉得郑姑娘是故意躲着您的,奴婢就不信了,她还日日抄佛经啊。”
刘彩书苦笑:“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我如何会不知道?”
直到主仆二人回到刘府,素月才压低声音问道:“姑娘,您是故意去找郑姑娘的?”
刘彩书自嘲一笑:“是啊,我现在除了给人添点堵,也不能再做什么事了。”姑娘是故意躲着您的,奴婢就不信了,她还日日抄佛经啊。”
刘彩书苦笑:“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我如何会不知道?”
直到主仆二人回到刘府,素月才压低声音问道:“姑娘,您是故意去找郑姑娘的?”
刘彩书自嘲一笑:“是啊,我现在除了给人添点堵,也不能再做什么事了。”
第五三七章 渔歌唱晚
史甲经验丰富,发现是人命案子,便让小跟班福星往顺天府报案,福星临出门时,也没忘让门口的伙计关上了大门。
江南春门口有三个迎来送往的伙计,这三个人异口同声,对于酒楼来说,这个时辰正是上客的时候,无论是大厅还是雅间,均没有翻台,也就是说,在这半个时辰里,江南春只有进来的,没有出去的。
江南春只有两道门,一个正门,一个后门,后门连着后厨,这个时候也是关着的。
且,平日里能够出入后门的,全都是酒楼里的人,若有外人从后门出入,一准儿会被发现。
华静瑶走到尸体面前,那是个三十上下的男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两撇小胡子是精心修剪过的,身上是一袭簇新的杭绸直裰,脚上的鞋子上绣着福连升的标记。
除此以外,这人右手的拇指上戴了一枚白玉扳指。
华静瑶看了看他的手,手指上没有茧子,这人不擅骑射,这扳指戴在他手上,纯粹就是个装饰而已。
史丙找江南要了白布,把尸体和围观人群隔离开来。
骆四姑娘带着小珂走进去,开始验尸。
华静瑶走进渔歌唱晚,桌子上的酒菜没动多少,显然刚刚开席不久。
华静瑶问那个哭天抹泪的青年,道:“死者是你姐夫?他姓甚名谁,你又是谁?”
青年怔了怔,忽然想起刚刚好像听人说过,这位是华大小姐。
他抹把眼泪,连忙说道:“在下李真,字云梦,北直隶青县人,眼下在国子监读书,在下的姐夫名叫郑茴,也是青县人,姐夫有秀才功名,后来乡试落第,便断了科举的念头,今次姐夫是来京城喝喜酒的,今天与京城的几个同窗小聚,把我也叫出来,却没想到,没想到......我如何向姐姐说啊......”
李真说着说着又掩面痛哭起来。
华静瑶环视着屋里其他几人,除了李真以外,还有四男二女。
其中那两个女子怀抱琵琶,华静瑶看着面熟,一旁的小艾低声说道:“姑娘,这两个是在江南春常驻的花家姐妹,您忘了,上次您还让奴婢赏过她们呢。”
难怪看着眼熟,华静瑶想起来了,有一次她来江南春的时候,恰好看到有两个醉汉拉着花家姐妹中的妹妹,她看不过,让杨晴出手,把那两个醉汉扔了出去,这对姐妹过来给她磕头,她便让小艾赏给每人一个封红。
华静瑶又看向另外的四个人,问道:“你们做个自我介绍吧。”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率先说道:“某先来说吧,某朱玉,字子矶,某亦是青县人,年少时与郑兄一同拜在韩老夫子门下,后来某考上举人,便搬来京城,今日是小生做东,宴请郑兄,和其他这几位好友,没想到......”
华静瑶见朱玉也是三十上下的年纪,便问道:“郑茴来京城,是要喝你的喜酒吗?”
朱玉颔首,道:“正是,在下续弦,明日催妆,后日便是亲迎之日。”
华静瑶又看向其他三人,问道:“你们与去世的郑先生,以及这位朱先生全都是同窗?”
一名白白胖胖的年轻人说和:“在下向岭,与郑兄是初次见面,与朱兄则有同科之谊。”
华静瑶想起朱玉的举人身份,便问道:“你也是举人?”
向岭点头称是,神情中却有几分沾沾自喜。
华静瑶又问另外两人:“你们与朱先生是同窗还是同科,你们与死者以前认识吗?”
其中一个说道:“小生何元斋,与向举人是同乡,之前也曾与朱举人见过两次,因此今次朱举人在此宴客,小生便也来了。”
另一个则道:“小生刘惠,与李真同为监生,此次则是与李真同来。”
华静瑶问道:“何先生、刘先生,你们二人在此之前,从未见过死者?”
两人均点头,刘惠补充说道:“小生曾听李同窗说起过郑先生,但是真正见面却是今日。”
也就是说,这一屋子的人,只有东道主朱玉,和小舅子李真是真正认识郑茴的,其他三人与郑茴则是初次见面。
华静瑶看看几人,眉头微微蹙起,问道:“你们身边的长随呢,没在这屋里,还是在走廊里?”
这几个人中,除了何元斋穿得比较寒酸以外,其他几人的衣著皆是不俗,一看就是家境富裕之人。
更不用说朱玉和向岭还是举人的身份。
这些人出门不可能不带着小厮的。
朱玉忙道:“后天便是某大喜的日子,自是想要大家全都跟着一起欢喜,于是就在大厅里给那几个小厮另开了一桌,他们在楼下。”
华静瑶起身便向外走,李真想要跟出去看看姐夫的尸身如何了,被史丁拦住。
华静瑶走出渔歌唱晚,见杨蓝牵着大柱子站得远远的,一问才知道刚刚有看热闹的客人被大柱子吓哭了吓哭了。
史乙问过那客人,客人说他从小就怕狗。
骆四姑娘从白布后面走了出来,对华静瑶说道:“当胸一刀,凶手应是左撇子,另外那凶手的衣裳上,尤其是前襟应有溅上的血渍。”
左撇子,衣裳上有血。
郑茴的尸体虽然已经搬开了,但是他方才摔倒的地方已经被小珂做上了标记。
郑茴应是从净房出来,回渔歌唱晚的路上被人刺死的。
李小久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小的......小的刚刚拐过来,就看到有个人摇摇晃晃的,小的以为他喝多了,便跑过去想要扶住,可是小的还没有碰到他的衣角子,他就倒在地上了,小的......吓死小的了,小的这辈子还是头回看到死人,是真的死人,呜呜呜,死人啊!”
郑茴的右手上都是血,显然,他在中刀之后,曾经用右手去捂住伤口,可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便倒在了地上。
华静瑶常来江南春,她对江南春熟悉的就像自己家。
她的目光扫向渔歌唱晚旁边的两个雅间。
这两个雅间,离郑茴倒下去的地方最近!
第五三八章 熟人
正在这时,史乙把几个人带了过来,他们便是刚刚朱玉说的那些小厮。
其中一个便是郑茴的小厮,名叫罗浮,只有十七八岁。
刚才他们在楼下时就听说楼上出事了,可是楼梯上挤满人,直到刚刚史乙下去找人,他们才被带上来。
得知死去的是自家老爷,罗浮哭都不会哭了,瞪着眼张着嘴,好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华静瑶问道:“你家老爷在京城可有仇家?”
她连问了三遍,史丁看不过眼,给了罗浮一巴掌,罗浮这才回过神来。
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老爷,老爷啊,您不能死啊,您死了我可咋办呢,我回不去了,回去也得给打死啊!”
华静瑶无可奈何,只好示意史丁再给他一巴掌。
史丁那一巴掌,终于把罗浮的哭声给扇没了。
“大小姐问你,你家老爷在京城有仇家吗?”史丁吼道。
“仇家?没有,我家老爷脾气最好了,怎么有仇家,再说了,我家老爷好多年没来京城了,在京城里除了李舅爷以外,也只有朱老爷一个朋友,更别说仇家了,除了李舅爷和朱老爷,我家老爷就不认识别人了。”罗浮说道。
“你家老爷住在哪里?朱玉家里吗?”华静瑶问道。
罗浮连忙摇头:“朱老爷要成亲了,住他家多不方便啊,老爷住在......住在......”
罗浮的眼睛瞄向四周,确定李真没在旁边,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老爷出了事,小的不敢说谎,只是老爷的住处不能让李舅爷知晓,唉,先前老爷告诉李舅爷,说他住在同福客栈,其实老爷没住那儿。”
华静瑶心里有数,可是嘴上却还是问道:“那你们老爷住在哪里?”
罗浮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道:“老爷住在书坊里。”
骆四姑娘一直站在旁边,听到罗浮说郑茴住在书坊里,还觉得很奇怪,读书人住在书坊里,这分明是很用功啊,为何这个罗浮还不敢说出口?
骆四姑娘不明白的事,华大小姐却是知道的。
她问道:“胭脂胡同的书坊?哪一家?”
骆四姑娘怔了怔,胭脂胡同?
罗浮脸蛋刷的红了,哎哟喂,真没想到眼前这位看上去比他还小的小姑娘,居然还知道胭脂胡同,而且说出胭脂胡同这四个字时,脸都没红。
他都脸红了。
“是幽兰,幽兰书坊。”罗浮说道。
华静瑶失笑,幽兰书坊?
该不会是那个幽兰吧。
她明明记得幽兰所在的书坊是叫春山啊。
“幽兰书坊的头牌是叫幽兰吗?”华静瑶问道。
罗浮用力点头,这位小姑娘太厉害了,连幽兰都知道。
华静瑶莞尔,这还不到一年呢,那位被梁修身整治得狼狈不堪的幽兰姑娘,咸鱼翻身又成了头牌?
“你家老爷和幽兰以前认识吗?为何会住到幽兰书坊?”华静瑶又问。
“老爷好多年没来京城了,先前也不认识幽兰姑娘,是朱老爷给介绍的,我家老爷对幽兰姑娘一见倾心,索性连客栈也不住,就住在了幽兰书坊。”罗浮说道。
这时,史甲把旁边两个雅间的客人全都询问完了,见华静瑶让人把罗浮带下去,史甲便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姑娘,说来也巧,三潭映月里有个熟人。”
“谁啊?”华静瑶问道。
江南春的雅间非常难订,来这里的人非富则贵,有熟人也不稀奇。
“是裴涣裴公子。”史甲小声说道。
这可太出乎华静瑶的意料了。
她真没想到裴涣会在这里。
“他和谁在一起?”华静瑶想起了沈逍,虽然明知道沈逍肯定没在,可是却还是存了一点点幻想。
说起来,她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沈逍了。
他忙,她也忙。
沈逍忙着皇帝交给他的公务,她则忙着与小姐妹亲亲热热。
嗯,她也就是在和大柱子谈心的时候,才会想起沈逍来。
“裴公子一个人,三潭映月除了裴公子以外,没有其他人。小的看过,桌上只有四个菜,一碗一箸。”史甲说道。
华静瑶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惭愧,她怎么忘了,裴涣一向就是独来独往的人。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他也没有出来看看,还真是沉得住气。”华静瑶笑道。
史甲微笑:“裴公子说不用他出来,一准儿会有人进去找他,所以他便在屋里等着便是。”
“哈,他倒是全都说对了”,华静瑶失笑,继续问道,“另一间呢?”
“小莺月梦里做东的是李记茶庄的少东家李少卿,他宴请的是江南来的三位商人,这三位商人分别是姓伍姓孙和姓王的,他们与李记有多年生意往来。”
华静瑶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惭愧,她怎么忘了,裴涣一向就是独来独往的人。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他也没有出来看看,还真是沉得住气。”华静瑶笑道。
史甲微笑:“裴公子说不用他出来,一准儿会有人进去找他,所以他便在屋里等着便是。”
“哈,他倒是全都说对了”,华静瑶失笑,继续问道,“另一间呢?”
“小莺月梦里做东的是李记茶庄的少东家李少卿,他宴请的是江南来的三位商人,这三位商人分别是姓伍姓孙和姓王的,他们与李记有多年生意往来。华静瑶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惭愧,她怎么忘了,裴涣一向就是独来独往的人。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他也没有出来看看,还真是沉得住气。”华静瑶笑道。
史甲微笑:“裴公子说不用他出来,一准儿会有人进去找他,所以他便在屋里等着便是。”
“哈,他倒是全都说对了”,华静瑶失笑,继续问道,“另一间呢?”
“小莺月梦里做东的是李记茶庄的少东家李少卿,他宴请的是江南来的三位商人,这三位商人分别是姓伍姓孙和姓王的,他们与李记有多年生意往来。“小莺月梦里做东的是李记茶庄的少东家李少卿,他宴请的是江南来的三位商人,这三位商人分别是姓伍姓孙和姓王的,他们与李记有多年生意往来。”
第五三九章 汗巾子
大柱子从向举人身上扯下一物,得意洋洋地跑到华静瑶面前邀功。
小艾接过来一看,险些扔出去。
那是一条汗巾子!
大柱子这个没文化的傻狗,臭男人贴身之物,怎么交给姑娘?
华静瑶却毫不在意,她拿过那条汗巾子,仔细看了看。
青莲色的汗巾子,只是寻常的料子,但是有些眼熟。
“死者身上的汗巾子,是不是和这条一样?”华静瑶问道。
方才搬动尸体时,她看到有这个颜色的汗巾子垂了下来。
骆四姑娘就在一旁,她点点头:“颜色和料子都是一样的。”
“这个也一样吗?”华静瑶翻过汗巾子的一角,拿给骆四姑娘看,那是一朵小小的花,兰花。
骆四姑娘还真没有留意,她只是验尸,并没有仔细翻看死者的衣物。
史丙动作麻利,已经跑到停放尸体的地方,很快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条一模一样的汗巾子。
那条汗巾子上面,也绣着一朵兰花。
向举人看到史丙又取来一条汗巾子,顿时面红耳赤。
华静瑶轻笑,却是看向朱玉,问道:“朱举人,这样的汗巾子,你应该也有一条吧?”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朱举人,居然没有人奇怪华大小姐一个小姑娘说起男子之物时,竟然毫不脸红。
向举人长得白,脸上一红就特别明显。
朱举人长得黑,红不红的肉眼看不出来,但是他脸上的尴尬却是瞎子也能看出来!
“有。”朱举人硬着头皮说道。
死者的小舅子李真一脸错愕,怔怔问道:“你们三人的汗巾子是一样的?这也太巧了吧,还有那狗......”
狗鼻子很灵,那狗从向举人身上扯下汗巾子,肯定不是因为它发现向举人的汗巾子和死者的一样,而是......味道!
所有人的目光从朱举人身上移开,全都看向向举人。
向举人身上的汗巾子,和死者是一个味的?
这事怎么有那么点......
那位来蹭饭吃的何秀才不敢置信地瞪着向举人:“向兄,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个爱好?”
何秀才顿觉浑身发冷,头发根儿都立了起来。
他初到京城时,为了节省银子,还曾经到向举人那里蹭住,并与向举人同榻而眠。
天呐,他的睡眠一向很好,脑袋挨着枕头就能睡得人事不知,在他睡着的时候,向举人会不会对他,对他,对他......何秀才的脑海中蓦然闪过两句诗: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刘监生也吓了一跳,他有些同情地看向李真,他看过一本话本子,就是姐夫和小舅子相亲相爱到天涯的故事。
向举人怔了怔,顿时明白何秀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他慌忙摆手,道:“我没有龙阳之好,真没有,我爱美人,只爱美人,郑兄也爱美人,我们,唉,这汗巾子,唉,不是他送于我的,这是幽兰姑娘送的。”
华静瑶笑了,春山,不,现在是幽兰书坊的头牌幽兰姑娘了。
“但凡是幽兰书坊的客人,每人都送一条汗巾子?”华静瑶问道。
“是,唉,也不全是,只有幽兰姑娘心悦之人才会有这汗巾子。”向举人说道。
华静瑶把两条汗巾子递给史丙,道:“闻闻,有什么味儿?”
其实不用凑近去闻,刚刚华静瑶把两条汗巾子拿到手里时就闻到了一股兰花香。
这汗巾子到这两人手里时间并不久,熏过的香气还没有散去,大柱子在死者身上闻到了这种味道,后来它在向举人身上也闻到同样的香味,便把汗巾子扯了下来。
“据我所知,死者自从来到京城,便是住在幽兰书坊里,向举人,朱举人,你二位也住在那里吗?”华静瑶问道。
李真脸色大变,郑茴明明告诉他,是住在客栈里,没想到竟然住在胭脂胡同!难怪不肯让他到客栈探望。
向举人看看朱举人,见朱举人垂首不语,向举人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朱兄只住了一晚,某确实住在那里。”
“那么刚刚向举人说与死者是初次见面,看来是在说谎了?”华静瑶冷冷地说道。
向举人的胖脸更红了:“某与郑兄初见于胭脂胡同,那种地方自是不便说出来。”
“原来如此,那么其他二位,何秀才,刘监生,你们也和向举人一样,是在说谎吗?”华静瑶话锋一转,矛头指向何、刘二人。
二人连忙摇头:“我们确实是第一次见到郑兄,千真万确。”
华静瑶没有理他们,对史甲说道:“你带着大柱子继续找,我就不信找不到那个凶手。”
渔歌唱晚的人全部查过,大柱子没有发现其他线索。好在朱玉还记得自己马上就要成亲了,所以没把幽兰送的汗巾子系在身上。
史甲又带着大柱子去了隔壁裴涣的那间雅间,可想而知,同样没有发现。
变数出现在晓莺月梦。
大柱子一进去,那几个清倌人便吓得尖叫起来,大柱子步履沉稳,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它先是在雅间里转了一圈儿,然后就扑向其中一个清倌人!
那个清倌人就在李少东身边,大柱子扑过来时,她一头扎进李少东怀里,大柱子的爪子便搭在了李少东的肩膀上。
李少东大怒,正要发作,史甲便走上前来,冲着李少东抱拳道:“在下长公主府史甲,今天在此查案的是华大小姐,人命关天,如有冒犯还请少东家海涵。”
李少东是做生意的,和气生财,再说,他还不想为了一个清倌人得罪了长公主府。
他一把推开怀里的清倌人,对史甲说道:“无妨,无妨。”
那名清倌人被带出晓莺月梦,江南特意腾出一间屋子,骆四姑娘的助手小珂连同杨晴一起,给清倌人验身。
这名清倌人名叫翠屏,她和另外四个,都是胭脂胡同秀雅书坊的。
片刻之后,小珂走了出来,她的手里赫然也有一条汗巾子!
同样的青莲色,同样的兰花香,同样的位置上绣着一朵同样的花。
第五四零章 买一赠一
翠屏姑娘是秀雅书坊的,兰花汗巾子出自幽兰书坊,莫非两家书坊拥有同一批客人?
杨晴把那条汗巾子高高举起,问另外三个清倌儿:“你们谁有同样的汗巾子?”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摇头。
“那你们认识这条汗巾子吗?”杨晴又问。
三个人仍然摇头。
杨晴不死心,把这三个姑娘的衣裳挨个撩开看了,确定她们身上的汗巾子与这条不一样,这才做罢。
翠屏姑娘被带到华静瑶面前,华静瑶问道:“你身上为何会有幽兰书坊的汗巾子?”
翠屏姑娘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小声抽噎。
华静瑶冷笑:“现在出人命了,你以为你哭几声,我就能放过你不查了?我不是你的客人,我最烦的就是你这种动不动就哭鼻子的,你信不信,我能打得你哭不出来。”
翠屏姑娘吓得一哆嗦,眼睛向旁边看去,正好对上大柱子那炽热的眼神。
翠屏姑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家没有杀他,真的没有,这汗巾子是他送的不假,可奴家怎么杀他呢,奴家还等着他给我赎身呢。”
华静瑶眉头微挑,问道:“你说的他是郑茴?”
“是,就是他,奴家好不容易才与他重逢,岂会舍得杀他,奴家......”翠屏姑娘刚刚哭了一声,就响起刚刚华大小姐说的话来,她连忙止住了哭声。
“仔细说说,你和郑茴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喜欢幽兰书坊的幽兰吗?关你什么事?”华静瑶问道。
听到华静瑶提起幽兰,翠屏姑娘脸上现出恨意,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狐狸精,她怎配得上郑郎的喜欢?若不是她迷住了朱老爷,这会儿还在春山书坊里受磨磋呢。奴家也是青县人,与郑郎早就认识,只是那时奴家年纪小,郑郎家有悍妻,担心把奴家抬进府里会受那母老虎的折磨,想把奴家养在外面,偏偏奴家的老子不肯答应。后来奴家的老子摊上人命官司,奴家的娘稀里糊涂地就把奴家卖了,那阵子郑郎刚好出门做生意,没在青县,待到他回来时,奴家早已被卖来了这烟花之地来到京城,原以为与郑郎此生再无缘相见,谁想到那日竟在胭脂胡同里遇上。”
翠屏说得悲从中来,嘤嘤嘤地又哭了起来。
不远处,李真怒目而视,已经握紧了拳头。
原本他那个好姐夫一早就想养外室了,而且还对外说他姐姐是悍妇!
翠屏姑娘的声音又在继续:“奴家虽然入了那不堪的地方,可奴家和幽兰不同,奴家还是囫囵身子。郑郎怜惜奴家,想要给奴家赎身,带奴家返乡,从此过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日子。前儿个,郑郎便与妈妈谈好了价钱,只等着家里把银子送过来,就给奴家赎身了。”
李真的脸色更加难看,这个清倌人说得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就在昨天,郑茴的确写过家书,还是由他托了同在国子监读书的许同窗帮忙寄信的。
许同窗的父亲是礼部侍郎许大人,许同窗拿着许大人的官凭,寄信可享六百里加急。
郑茴说要与朱玉一起入股一宗生意,急需银子,要让家里速速把银子送过来。
若不是郑茴说这银子有急用,李真也不会厚着脸皮去求许同窗帮忙寄信。
许同窗是侍郎公子,李真与人家并不是很熟。
却原来郑茴口中有急用的银子,并不是用来做生意的,而是要给清倌人赎身!
华静瑶叫过史乙,让他速到胭脂胡同核实两件事,一是幽兰书坊的汗巾子,二是秀雅书坊里清倌翠屏赎身的事。
胭脂胡同与江南春只隔着三条街,史乙一来一回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幽兰书坊的那个幽兰姑娘,她说她是您的人......”史乙强忍着没让自己笑出来。
华静瑶也笑了:“亏她还记得这事啊,行,就算是吧,她怎么说?”
“她说朱玉是她的金主,她能给自己赎身自立门户,也是多亏了朱玉。朱玉时常会带客人过来,郑茴和那位向举人,都是朱玉带过来的。汗巾子也的确是她送的,朱玉一早就有,向举人和郑茴的是前天才送的,可是昨天晚上,她发现郑茴身上的汗巾子换成大红洒花的了,幽兰为此还和郑茴使了小性子,说郑茴一准儿是把她给的汗巾子转送给别的小妖精了,于是她便把那条大红洒花的解下来扔了,又重新给郑茴系上了她专用的青莲色汗巾子。”
华静瑶点点头,笑着说道:“这就对上了,做为定情信物,郑茴和翠屏姑娘交换了贴身的汗巾子,郑茴身上原本的那条青莲色汗巾子系到了翠屏身上,而被幽兰扔掉的那条大红洒花的,想来就是翠屏的,而现在我们在死者身上发现的这条汗巾子,则是幽兰后来给郑茴系上的那一条。”
史乙继续说下去:“小的又去了秀雅书坊,秀雅书坊的妈妈说了,郑茴确实与她谈好了价钱,只不过郑茴要买的不是只有翠屏一个,还有秀雅书坊的两个头牌之一的若雅姑娘。秀雅书坊得名于两大头牌,若秀和若雅,若雅姑娘年纪大了,早就想要从良,她的身价是五千两,郑茴与那妈妈一番讨价还价,五千两一文不少,妈妈再给搭上翠屏。郑茴已经先行交了一千两的订金,若雅姑娘从昨天开始就不接客了。”
华静瑶......
什么是反转,这就是反转。
初时她见李真一口一个姐夫哭得好不伤心,还以为这位郑茴郑老爷不但是个好姐夫,更是个好丈夫。
后来发现郑茴眠花宿柳,她便以为这已是反转了,可是紧接着就发现郑茴还是个长情之人,与那翠屏郎情妾意天涯海角也要遇到你。
正当她在感叹翠屏姑娘痛失情郎的时候,这剧情再一次反转了!
郑茴欲斥巨资赎身的那位并不是翠屏,而是响当当的头牌花魁若雅姑娘。
而那位与郑茴共用一条汗巾子的翠屏姑娘,只是买一赠一的那个赠品!
第五四一章 花小妹
大柱子继续工作!
那件溅上郑茴鲜血的衣裳仍然没有找到。
沈逦不敢看尸体,原本和朵儿一起留在曲院风荷,可是华静瑶和骆四姑娘一走就没有回来,沈逦等得心焦,索性大着胆子出了雅间,华静瑶一抬头,就看到小姑娘蹑手蹑脚走到她身边。
“你怎么出来了?”华静瑶问道。
沈逦小脸一红,道:“我想练练胆子。”
可惜小姑娘的胆子没有练成,看到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沈逦便觉着不对劲了。
她想去净房!
朵儿陪着她往净房去,眼下江南春太乱了,虽然尹捕头带着人守在外面,可是谁也不知道那个凶手藏在哪里。
华静瑶不放心,让杨晴跟着沈逦和朵儿一起去。
净房里反倒是整个江南春最清静的地方。
沈逦解决了自己的事,朵儿帮她重又整理了妆容,主仆二人相跟着出来,杨晴就守在门外,看到两人出来了,也不说话,引着她们去找华静瑶。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等等。”
沈逦转过头去,见净房门口站着一个姑娘。
那姑娘十六七岁,下巴尖尖的,看上去楚楚动人。
沈逦不认识她,杨晴却一眼认出来,这是渔歌唱晚里的那对弹琵琶的姐妹,花家姐妹。
这个是妹妹。
上次有两个醉鬼纠缠花小妹,杨晴出手教训了那两个家伙。
“你有事?”没等沈逦说话,杨晴抢先开口。
“恩人,我......”
没等花小妹把话说完,杨晴大手一挥:“有事说事,不要恩人长恩人短的。”
“嗯嗯,我......”花小妹咽咽唾沫,像是鼓足了勇气,她看向沈逦,说道,“在雅间里时,我看到你了,你从窗户里探头出去。”
沈逦一怔,这个女子是来找她的,不是找杨晴的?
她想了想,没错,她在曲院风荷等得无聊,是曾经打开窗子,把脑袋探出去看过,她看到尹捕头带人站在江南春门外,外面有很多想看热闹却看不到的人。
“嗯,我的确看了,你看到我了吗?”沈逦问道。
“那会儿我也探头出去,刚好看到姑娘,可姑娘应是看不到我的。”花小妹说道。
“你找我,就是要说你看到过我,可我没有看到你?这个很重要吗?”沈逦不解。
花小妹四下看了看,净房这边只有她们几个人,花小妹这才说道:“我和姑娘说这个,是想告诉姑娘,从渔歌唱晚能看到旁边几个雅间的窗子,可是旁边的雅间却是看不到渔歌唱晚的。”
沈逦脑子转得飞快,立刻问道:“你还在窗子里看到过其他人也探出头来?”
花小妹点点头:“是晓莺月梦里的一位公子,那会儿我们这边还没有开宴,几位爷都在寒暄,我在一旁无聊,就把头探出窗子往外看了看,刚好看到晓莺月梦里也有人往窗外张望,那下面有个人抬起头来,对他挥了挥手,我看得真真的,那人冲他挥手了。”
沈逦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晓莺月梦的,你只看了看而已。”
“我们姐妹常年在这里唱曲儿,对这儿比对家里还要熟悉,那人伸头出来的窗子就是晓莺月梦的,没错的,我看一眼就知道。”花小妹说道。
“你为何不把这事告诉华大小姐?”沈逦不解。
花小妹摇头:“所有人都在看着华大小姐,我不敢过去,我也怕......万一我看到的事和这案子没有关系,那就得罪人了,我们姐妹以后还要出来讨生活......”
沈逦或许无法体会,杨晴却是懂的。
“你说的那个人,我是说晓莺月梦里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多大年纪?”
“二十多岁,是个很体面的爷,穿的是宝蓝色的衣裳,我先前曾经在这儿见过他,他不是头回来,只是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谁,街上那人也是位体面人,穿着长衫儿,好像是棕色的,或者是黑的?反正是件深色的。”花小妹说道。
杨晴想起华大小姐让她们留意的人,问道:“你好好想想,那人朝着楼上的人挥手时,是用的哪只手?”
花小妹想了想,又学着那人的样子把两只手挨个举起挥了挥,然后肯定地说道:“是左手,没错,就是左手。”
“你能认出这两个人吗?”杨晴问道。
“晓莺月梦的那位爷,我一准儿是能认出来的,街上的那个就不一定了,我只看了一眼而已,且那人是个生面孔,我以前没有见过,不像晓莺月梦的那位,以前就见过。”花小妹说道。
“你是怎么从渔歌唱晚出来的?”杨晴又问。
花小妹微微红了脸,小声说道:“我看到恩人,不,姐姐您陪着这位姑娘出来,我就借口要去净房,从渔歌唱晚里出来了。”
“那好,你现在回去,什么也别说,我这就去回了姑娘。”杨晴说道。
片刻之后,华静瑶便知道了刚刚在净房外面发生的事了。
她叫过江南,江南急得嘴上的火泡都冒出来了。
听说华静瑶找他,他小跑着过来,问道:“大侄女啊,是不是能破案了?”
华静瑶连忙安慰他:“快了快了,对了,江叔叔,晓莺月梦里的几位客人,全都是江南春的熟客吗?”
江南摇头,道:“除了李少东,其他三位都是头回来咱们这里,我听他们都是江南一带的口音,想来就是因为这个,李少东才特意选了咱们这里宴客的。”
“李少东?他常来?”华静瑶问道。
“来过几次,算是熟客了。”江南想说的是,比起您华大小姐,这位李少东还真不能算是常来,顶多一个月来一次,不像您,就是孝期里也会隔三差五过来。
“江叔叔,劳烦您准备一个带屏风的房间。”华静瑶说道。
房间和屏风都是现成的,江南很快便按照华静瑶吩咐准备妥当。
渔歌唱晚的花家姐妹,晓莺月梦里连同翠屏在内的四名清倌人,全部被带了出来。
华静瑶单独把花小妹叫到那个摆着屏风的房间里,对她说道:“我会让酒楼里所有的男人全都过来,你在屏风后面,从夹缝里往外看,看看有没有你看到的那个挥手的人,只要是看着像的,只管说出来,不怕多,就怕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