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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果店的瓶子     今天三爷给夫人撑腰了吗txt下载     今天三爷给夫人撑腰了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1章 楚落被欺负,秦凡发怒

    听完两遍录音,司笙把电话打给凌西泽。

    “钟裕去司家,我过去尽一下地主之谊。”司笙开口解释。

    “哦。”凌西泽那边淡淡应声,微顿,云淡风轻地抛来一句,“醋吃完了?”

    “……”

    合着他还记得这事呢?

    见司笙不说话,凌西泽低声轻笑,继而问,“红包看到了吗?”

    “嗯。”

    “回复呢?”

    “想去,得看时间。”

    司笙给了准确答案。

    她喜欢电音,一个小小的爱好。

    这一爱好,知道的人不多,凌西泽算一个。

    凌西泽给她的电音节门票,于下个月在安城举行,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电音歌手,其中有好些司笙喜欢的。

    如若没有其余的事绊住脚的话,司笙肯定是乐意去一趟的。

    “嗯。”凌西泽道,“安排好了跟我说一声。”

    “行。”

    司笙一应,稍作停顿,又说,“挂了。”

    “司笙。”凌西泽倏地叫住她。

    “嗯?”

    “替陆同学问一句,你什么时候把我介绍给你爸?”

    “他算什么……”司笙拖长了腔调,倏然一笑,反问一句,“老易给我的嫁妆不还被你私吞了吗?”

    “说话不要这么欠揍。”凌西泽正经口吻里裹着笑意,腔调道,“那叫赠予。”

    司笙哂笑,“将我的嫁妆赠予给你?”

    “嗯。”

    凌西泽继续发挥厚颜无耻的精神。

    司笙嘴角一抽。

    刚想怼,又听得凌西泽补充道,“放心,礼尚往来,彩礼我也有准备。”

    司笙被他气笑了,“你真是你妈亲生的吗?”

    怎么母亲说话这么好听,儿子每说一句话都让人想暴揍一顿?

    “如假包换。”

    “……”

    司笙懒得跟他掰扯,随口扯了几句,将电话给掐了。

    她怕被凌西泽气得直接开沟里去,到时候给钟裕加重病情,那真就是罪过了。

    *

    钟裕同学自带主角光环,无论到哪里,都有一堆粉丝甘愿为他效劳。

    前两次来,秦凡都不在场,这是他们俩第一次碰面。

    钟裕说明来意后,平时仗着“小神童”名号,动个画笔要扭扭捏捏好半天的秦凡,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就要了钟裕几张签名。

    当初“打劫”钟裕的同伙有好几个,画起来需要好几天,秦凡反正在家闲着没事,就跟钟裕约好时间和地点,每天花一定时间来画。

    反正都五年了,司笙和钟裕都不急,让秦凡慢慢来。

    不过秦凡倒是很认真,平时做什么事都懒散应对、能拖则拖的他,这一次出奇的准时,并且提前完成,将肖像画交给司笙。

    “都五年了,他真记得一清二楚吗?”

    秦凡坐在椅子上,一边咬着苹果,一边搭着椅背,侧身朝司笙发出质疑。

    一一翻看着肖像画,司笙懒洋洋地回应,“你不是都画出来了吗?”

    “他说是就是,我也没见过。”秦凡不紧不慢地说,“太神奇了,合理的质疑一下。”

    这质疑确实算合理。

    五年前,惊慌追逐中的几眼,好几张面孔,竟然记得一清二楚……够神奇的。

    “你十岁就能临摹秦爷爷的画作,不神奇吗?”司笙掀了掀眼睑。

    “……”

    秦凡眼睛眨巴了一下。

    被她一句话就给说服了。

    “你能找到他们吗?”秦凡识趣地换了个话题。

    司笙淡淡道:“不知道,如果他们还在干这行,没准有人能发现。”

    当时路上没有监控,且荒无人烟,什么证据都没留下。

    那时警方调查都没结果。如今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又咬了口苹果,秦凡慢条斯理地咀嚼了会儿,倏地问:“你一年前找我画的那人,现在找到了没有?”

    “没有。”

    司笙一耸肩。

    “啧,”秦凡摆摆手,“那这几个肯定没希望了。”

    “……”

    司笙凉凉地剜他一眼。

    “说起来……”长腿往前一伸,秦凡只脚踩地上,身形往后一仰倒,椅子前脚腾空,往后倾斜一半,他冲司笙扬扬眉,“你是‘冬泳’完、出院后,找到画的那张肖像画吧?那人是导致你‘冬泳’的源头?”

    司笙没什么表情,“没你什么事。”

    嘁了一声,秦凡悠然问,“关心一下你也不行?”

    微微一眯眼,司笙反问:“不然我们先来关心一下你最近的反常行为?”

    怔了怔,秦凡摸了摸鼻子,旋即一派坦然,“我怎么就反常了?”

    “谁在开店的时候,放话说,十年内绝对不会关店的?”

    “年少时说的话,怎么能算数?”

    扬了扬眉,秦凡理直气壮。

    “楚落呢?当渣男好玩儿?”

    “……”秦凡眼睑微微一垂,旋即抬起,释然轻笑,“我也不想的,这不是怕自己不靠谱嘛。耽误人家,不好。”

    司笙冷笑,“理由倒是不少,没一个靠谱的。”

    打让她“帮忙分手”开始,秦凡的理由一个接一个,每一个看起来都挺靠谱的,都是值得信服的理由。可真一细想起来,又没一个经得起推敲。

    秦凡不争不辩,只是笑,“我本来就不靠谱。”

    司笙耸耸肩。

    “诶,”秦凡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来,“我这里几个签名,你能拿给她吗?”

    “嗯?”

    瞥了他一眼,司笙反应过来,“钟裕的?”

    “嗯。”

    秦凡伸长手臂,将信封一抛,扔向坐单人沙发上的司笙。

    司笙抬手捞住。

    挑开一看,里面一叠照片,都是钟裕的亲笔签名照。

    “你送她这个做什么?”

    “……”亏你们还是朋友。

    秦凡努了努嘴,有些不满,但没有解释。

    楚落是大年初二走的,那一天,她发了一条朋友圈,大意是见到钟裕了,但因冲击过头,忘了要钟裕的签名,懊悔不已。

    不爱翻朋友圈的司笙,肯定没有看到。

    “我会送到。”

    见秦凡不语,司笙也没追问,只是给了个承诺。

    秦凡朝她粲然一笑,“谢了。”

    二人闲聊之际,司笙的手机忽然有电话进来,正是楚落。

    司笙接听。

    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得楚落的抱怨——

    “艹,楚湘跟她男朋友分手了,把所有责任归咎于我,还找人将我租房门墙画满了涂鸦。”

    她说话时,室内很安静,没一点声响。

    没有开免提,她不满的声音,也清晰地飘落到秦凡耳里。

    秦凡面色微微一沉。

    司笙朝他睇了一眼。

    微顿,司笙点了免提,将手机放茶几上,“你现在在哪儿?”

    “在家,刚回来。”

    楚落的声音里有些微疲惫。

    大年初二,楚落离开司笙家后,并没有回租房,而是去外面游玩了一圈。

    司笙知道她的性子,刚跟秦凡分手,她一个人待家里,肯定熬不住,必须要找事做才行,所以只问了她游玩的路线,周遭打点了一下,让人沿途关照关照她。

    “刚找物业看过监控,”楚落道,“喷了好几天了,我不在,他们没找到人。”

    “嗯。”

    淡淡应声,司笙给了秦凡一个眼神。

    秦凡没说话,但眼神里写满了“我解决”三个字。

    得到他的肯定答复,司笙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不是说过几天才回来吗?”

    沉吟片刻,楚落忽然说,“昨天接到我爸电话,爷爷可能快不行了。”

    司笙眉头轻轻一拧。

    楚落有着跟司笙相似的情况。

    ——一个爷爷住院,一个外公住院。

    当然,情况也有不同。

    楚爷爷是老一代的漫画家,曾经画得连环画风靡一时,是漫画圈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了。受楚爷爷的影响,楚落自幼喜欢漫画,成天缠着楚爷爷要漫画看,跟楚爷爷关系极好。

    楚爷爷一辈子过得清贫,住着简陋老旧的小区,没有车,平时能省则省,平日里经常逛小区、捡废品卖。

    子孙后辈都嫌他,瞧不起他,平日去看他都是敷衍了事。

    只有楚落惦记他,奶奶去世后,隔三差五就去找他,陪他聊天解闷。

    转折发生于楚爷爷半年前生病住院——

    楚爷爷住院后,子孙们才知道,楚爷爷名下有多处房产和积蓄,拥有一笔他们想象不到的财富。

    从此,态度大变,子孙后辈围绕在病床前,嘘寒问暖、孝顺有加。

    楚落被他们寒了心,跟他们大吵一架,却被他们一致抵抗,后来连去见爷爷一面都为难。于是,她索性由得他们去,只要爷爷能安享晚年,度过最后一段时光,她偶尔去见一见就好。

    如今,大限将至,她不得不回来。

    “你说好笑吗,昨天在电话里,听到他们在病房里争遗产。爷爷还没走,他们就闹起来了。”

    楚落声音凉凉的,语气里满是讥讽嘲笑,还有难以察觉的失望。

    平日里恨不得避楚爷爷如洪水猛兽,可到争遗产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来得快,病床前虚伪做作的面孔,看得令人作呕。

    “你什么时候去医院?”

    将肖像画一放,司笙倏然问道。

    静默片刻,楚落慢吞吞道:“收拾一下就过去。”

    “我陪你。”

    楚落轻笑一声,“不用,他们还不至于将我生吞活剥。”

    “嗯。礼尚往来,你陪老易这么久,我去看看你爷爷,应该的。”司笙声音平静,理由充足。

    “……那,好吧。”

    楚落成功被她说服了。

    约了个时间,司笙将电话挂断。

    同时,她拉着慵懒的强调出声,“去哪儿啊?”

    她背后没长眼睛,却能听到秦凡起身的动静。

    被她撞见,秦凡干脆没再放轻手脚,将椅子一推,随意舒展了下筋骨,说:“回家。”

    回过头,司笙打量他一眼,“能处理好吗?”

    痞痞一笑,秦凡只手往兜里一揣,得意挑眉,“我做事,你信不过?”

    “滚吧。”

    司笙扔了他一记白眼。

    “得嘞。”

    秦凡笑笑,领命离开。

    他走出门,外面一阵冷风袭来,吹得司笙发丝拂动。

    视线越过透明的玻璃窗,看着秦凡慢悠悠离开的背影,司笙微微蹙了下眉。

    *

    城川医院。

    今日天气好转,春风料峭,却多了些阳光,少了些寒意。

    轻车熟路地抵达住院部,司笙循着病房号来到三楼。

    “楚落,你别跟我装不知情!前一天刚跟你见面,后一天他就跟我分手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你还敢说不是你从中作梗?”

    楚湘尖锐愤怒的声音,划破走廊冰凉的空气,清晰入耳。

    司笙循声看去。

    只见在一病房门口,站着几个人,其中有楚落、楚湘,还有几个中年人。

    远一点的地方,有病人和家属停驻,看得出都对次纷争很不满,可碍于对方人多,没一个上前去制止。

    楚落表情很冷,她冷冷地盯着跟前几个人,眼神里没一点情绪。

    不因指责、冤枉而恼火、委屈,只剩下无尽的冷漠淡然。

    一名中年男人站出来,紧盯着楚落,几秒后,出声质问:“落落,你老实说,你妹妹的男朋友执意跟她分手,是不是有你的原因?”

第182章 迎来送往,春冬交替【二更】

    “落落,你老实说,你妹妹的男朋友执意跟她分手,是不是有你的原因?”

    男人的话一出,原本楚落冷若冰霜的面孔,倏然变得柔和起来。

    她挑了下眉,唇角轻轻上扬,露出似是玩味又似是讥讽的笑。

    她问:“你们非得在爷爷病房门口谈这个?”

    “……”

    男人脸色微微一变,有些尴尬。

    “你也知道这是你爷爷病房?打他住院起,你来过几次?末了跑过来,不就是想装装样子吗?”

    旁边,楚湘的母亲却不肯善罢甘休,怒然道,“别把你爷爷搬出来当救兵,咱们就事论事。要不是你几次三番破坏你妹的感情,做贼心虚,过年都不回家,我们用得着在这里堵着你?”

    楚落看明白了,司笙也看明白了。

    楚家叫楚落回来,并非是因楚爷爷,而是想借楚爷爷为由,让一直在外的楚落回来,好对她口诛笔伐。

    不恼不怒,楚落笑得有些瘆人,“你们的意思是,这事情要是不解决,连门都不准进?”

    楚湘母亲冷眼剜着她,“给个交代,你可以去看你爷爷。”

    “就是我破坏的,怎么着吧?”楚落一扬眉,“以后楚湘找一个,我拐一个,有本事就来抢,没本事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你——”

    楚湘母女被气得发抖,而她爸却忍不住了,上前一步,面沉如水,举起手就朝楚落扇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枚硬币划破空气,准确无误地打在楚爸手腕上。

    “嘶~”

    在一瞬的停滞后,楚爸感觉到手腕传来的钻心剧痛,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楚落往后退了半步,侧过身,见到抬步走来的司笙,笑了。

    在司笙身后,还有一名女医生。

    “吵什么吵,那么大的人了,一点素质都没有。”女医生冷着张脸,冲着楚爸等人就是一顿呵斥,“再打扰病人休息,我就直接叫保安了。”

    “爸!”

    楚湘憋屈不已,拉扯着楚爸的胳膊,轻声撒娇。

    楚爸拍拍她的手,宽慰几句,在沉沉地扫了眼楚落和司笙后,又强忍着手腕的疼痛,主动跟女医生道了歉,承诺不会再犯。

    女医生又说了几句,最后朝司笙点点头,才转身离开。

    可是,她一走,楚爸等人的嘴脸,再次露了出来。

    “楚落,想见你爷爷,门都没有!”楚湘母亲站出来,抽着气,抬手一指楚落,愤怒地撂下话,“这件事你要不给个交代,我让你没一天安生日子可以过!”

    楚落神色一狠,欲要上前。

    她刚走半步,就被司笙拽住了。

    微低下头,司笙靠近她耳边,轻声提醒,“你爷爷还在呢,别闹事。”

    楚落是个暴脾气,若不是刚有司笙的阻止,她早跟楚湘这一大家子打起来了。

    其他亲戚都抱着看戏的心态凑到门口,不会参与他们之间的乱斗,楚落一挑三,还是绰绰有余的。

    若平时,司笙不会管,但,这个关头,不合适。

    “就这么僵持着?”楚落一拧眉。

    “等着。”

    司笙轻描淡写道。

    楚落看她一眼,“你安排了什么奇迹?”

    微微眯眼,司笙道:“不是我。”

    楚落一怔。

    见二人凑一起窃窃私语,并不理会自己的狠话,楚湘母亲憋屈得很,主动上前挑衅,“俩不知廉耻的狐媚子抱团取暖是吧,你们——”

    她手刚一指向司笙,司笙眼眸一眯,眸底寒光乍现。

    一瞬,寒意从背脊爬上来,遍布全身,楚湘张了张口,面露慌张,将剩下骂人的话,全给抛在脑后。

    仅一个眼神,从里到外,都透着“不好惹”的意思。眼神如刀,刺到骨头里,连皮带肉都扯着疼。

    楚湘母亲猛地打了个哆嗦。

    这时——

    在短暂的半分钟内,陆续有手机铃声响起,来源全是病房内外的楚家人。众人一惊,纷纷掏出手机,找到偏僻的地方接电话。

    “王总,我不是请假了吗,什么事这么急……”

    “来学校?……不不不,没有不情愿,我们肯定好好教育他。马上,马上来。”

    “爸你这么回事,好端端怎么开车撞人了?……行,你就在那里等警察,我待会儿就过来……”

    ……

    谁都有事,迫在眉睫。

    放眼看去,有点头哈腰的、眉头紧锁的、怒不可遏的,众生百态,全展现在这群刚还乐得看戏的亲戚身上。

    楚落看得愣了一下,两秒后,想到司笙说的“等着”。

    她偏头看向司笙,司笙冲她一扬眉。

    楚落了然于心。

    这时,楚爸、楚湘及其母亲,都接到了电话。

    楚爸:“不是已经确定好了吗,项目怎么会出错?我马上过来。”

    楚妈:“什么,哥被抓派出所了?”

    楚湘:“警察?!”

    三人刚一接到电话,顿时脸色大变。

    看得出,都是火急火燎的大事,必须当即去处理。

    楚湘这边面色苍白的挂断电话,眼神一狠,立即朝楚落扑了过去,“楚落,警察为什么会找上我,是不是你搞的鬼?!”

    楚落避开她的爪子,冷笑,反问:“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

    “他,他们……”被楚落凌厉的眼神一扫,楚湘后退半步,环顾着被突如其来事件搞得措手不及的楚家人,脑海灵光一闪,顿时冲楚落质问,“是你动的手脚吧?”

    抬了抬眼,楚落看着那群自顾不暇的人,想到他们刚抱臂旁观的悠闲样,一时间,只觉得讽刺。

    她轻笑,字字顿顿道:“没准是报应呢。”

    楚湘紧握成拳,没好气道:“真有报应,也会落到你头上!”

    楚落悠然看她,“我们拭目以待。”

    楚湘咬碎一口银牙。

    “公司有事,我要过去一趟。你们俩什么情况?”楚爸俨然无心顾及楚落,匆忙朝楚湘和楚妈询问。

    楚妈挂了电话,“我哥犯了点事,现在被送派出所了。也得去一趟。”

    咬了咬唇,楚湘低下头,不敢说话。

    “你呢?”

    一拧眉,楚爸出声询问。

    “爸,她报警抓我!”楚湘伸手一指楚落,将锅扔给楚落。

    因在门墙上涂鸦的事,楚落确实报了警。不过,是警方先查到那群办事的混混,然后从他们嘴里撬出楚湘名字的。

    跟楚落并无直接关系。

    只是,楚落也懒得跟他们掰扯,任由他们吱哇乱叫。

    “你——”楚爸眉目阴沉,毫无感情地瞪着楚落,撂下话,“等我回来再找你算账!”

    有楚爸这句话,楚湘顿时得意起来,走之前,还冲楚落甩了一记白眼。

    一通忙活。

    不到三分钟,原本喧闹的病房,霎时恢复宁静。

    所有在场的楚家人,都因为一个电话,急得焦头烂额,自是顾不得什么楚落,离开时看都没看她一眼。

    楚落怔怔地站了会儿,从各种情绪中脱离而出,继而呼出口气,扭头去看一侧的司笙。

    她扯了扯嘴角,“看了一出好戏。”

    司笙耸肩,“这才是生活。”

    “他们的生活,你们的剧本。”楚落抬手摆了摆,往病房里走,“厉害。”

    司笙静站在原地,没有进病房,将时间、空间全部留给楚落。

    少顷,秦凡来电。

    “怎么样,她进病房了吗?”

    电话一接通,就听到秦凡颇为急切的声音。

    “嗯。”

    “那就好。”

    秦凡明显松了口气。

    “剩下这段时间,都别给他们机会来医院。”

    “我知道。”

    微顿,司笙问了一句,“事情结束后呢?”

    以现在的局势,楚爷爷离世后,楚家肯定又是一顿腥风血雨。楚落不参与遗产之争,或许可以安宁片刻。但是,事情总有结束的那一天。

    楚湘及其母亲,楚爸,等事情一了结,怕是都会找楚落的麻烦。

    楚落或许不怕事,但隔三差五被他们骚扰,生活也会不得安宁。

    “放心,我都会处理好。”

    秦凡不假思索地给了答案。

    “行。”

    有了他的承诺,司笙便没有再管。

    他们遵纪守法,却都不是什么正经人,知道对付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手段。而且,手上都有点人脉和资源,想让几个人老老实实的,不在话下。

    *

    楚落在医院呆了两天。

    司笙也在医院陪了两天。

    秦凡说到做到,期间,没让一个人来骚扰楚落。

    第三天,凌晨四点的时候,楚落送走了饱受病痛折磨楚爷爷。

    半个小时后,楚落走出病房。

    她走至在走廊等待的司笙旁边,抬眼,瞳仁镀了层光亮,“我们走吧。”

    “现在?”

    “通知楚家人了。”楚落呼出口气,将眼眶的热气往下压了压,轻声说,“我跟爷爷说,他的葬礼,我就不去了。”

    “嗯。”

    微微颔首,司笙没有多问。

    走出医院时,这个春天,迎来了第一场雨。

    啪嗒啪嗒的雨,倾盆而下,地面溅起灰尘,转眼又被冲刷。

    三月的春雨,裹着寒意,打落在身上时,如针如刺,像冰刀一般,又冷又疼。

    在这样充斥着寒凉的倾盆大雨里,有一道身影从漆黑如墨的暗夜里冲出,沿街的路灯照亮雨水下落的弧线,在他身上划过一道又一道的光影,那抹身影笼着朦胧的光晕,成就这静谧得只剩灯光、雨水的城市夜里唯一一抹亮色。

    他撞进视野,撞进大门。

    带着势不可挡的存在感。

    仅一小段路,就将他淋得狼狈不堪,素来张扬的短发被打湿,软趴趴地垂落下来,黑色外套在雨水浸染下暗得愈发深沉。

    冲进门后,他目光一扫,见到司笙和楚落二人,漆黑眼眸一亮,舒了口气,三两步上前。

    “赶上了。”

    他举起手,拿出两把折叠伞,递向他们。

    轻抿着唇,楚落静静地看着他这狼狈样,压着眼睛的酸涩感,不冷不热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让他来送伞,顺便接人。”司笙解释着,拿过秦凡递来的一把伞,然后同秦凡交代,“你送她回去。”

    “嗯。”

    秦凡一点头,才试探性地看向楚落,飘忽不定的视线,证明他有些紧张。

    静默几秒,楚落轻声说,“谢了。”

    “举手之劳。”秦凡扬了扬眉,往旁退了一步,让开身,“走吧。”

    楚落冲司笙点点头,然后回过身,往前走。

    秦凡撑开伞。

    二人步入雨中。

    折叠伞并不大,伞身有明显的倾斜,罩着楚落纤细的身影,雨水全浇在秦凡的一侧肩膀。

    静站原地,司笙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身形越来越远,眸光忽闪了一下,将视线收回来。

    她撑开伞,走向雨中,豆大雨点砸落伞面,密密麻麻,发出清脆啪嗒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

    像是整个世界都被雨水淹没。

    路过一处花坛时,余光闪过一抹绿色,司笙倏地停驻。

    秃了整个冬日的树木、灌木,不知不觉间,抽出新芽,嫩绿清新的颜色,在死气沉沉的黑白天幕下,绽放出一抹生机。

    春天,来了。

第183章 我还有好多事想做【三更】

    回到胡同里时,几近天明。

    司笙撑着伞,在清冷的夜里走过一段路,路灯落下昏黄的光,青石地面被雨水冲洗得干净敞亮。

    大门虚掩着,她推开,院里一片漆黑,没一点光亮。

    高跟敲打在地面,发出清脆声响,跟淅沥雨声交织、混杂。

    “喵呜~”

    雨伞收拢后扔伞桶里,司笙俯身在玄关换鞋,倏然听到霜眉的叫声。

    霜眉轻手轻脚爬过来,围绕着她打转,她一放好鞋,就将霜眉一把拎起,顺势搂到怀里,步入客厅。

    这时,易中正卧室的门被打开,有光洒出,倒班照顾易中正的年轻护工走进来。

    “司小姐,易爷爷让你进来一下。”护工轻声转告。

    “醒了?”

    “嗯。”

    护工微微点头,退到一边。

    稍作思忖,司笙抱着霜眉,没有耽搁,走进易中正的卧室。

    易中正坐起身,往后靠在枕头上,一日比一日消瘦,司笙看了两眼,就微垂下眼睑,避开视线。

    司笙问:“没睡,还是刚醒?”

    “刚醒。”

    易中正声音低哑,顿了顿,偏头看着她,慢吞吞地问:“人怎么样?”

    手掌覆在霜眉脑袋上,司笙声音有点轻地回答,“走了。”

    “嗯。”

    易中正淡淡出声。

    少顷,他叮嘱,“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

    “嗯。”司笙应声,转身欲走,又一顿,回身同他道,“春天来了,等天气好点儿,我陪你出去走走。”

    “好。”

    易中正微微阖上眼,点头。

    *

    一路无话。

    车开到单元楼外,秦凡踩了刹车,停下来。

    楚落手指轻抠着安全带,微抿着唇,看着被车窗蜿蜒流下的雨水,没有动作。

    静默半晌。

    目视前方,秦凡没去看她,只是轻声叮嘱,“回去好好休息,他们最近没空找你的。”

    “……”

    楚落没说话。

    秦凡也没有催她。

    车内陷入寂静,外面是被雨声灌溉的冰冷城市,而里面狭窄的空间,似是处于另一方天地,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明了。

    良久,楚落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口,“秦凡,你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手无意识在兜里摸着,摸到一包烟,秦凡没掏出来,只是揉捏了几下。

    他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微一扭头,故作轻松地出声,“说什么呀?”

    “你……”

    细细地吸着气,楚落眼眶泛了红,猛地回过头,见到的是秦凡吊儿郎当的神态,神情自若,游离于事外,没有一点她想看到的情绪。

    唇角被咬得泛白,楚落手指紧紧攥着安全带,开口时多了些怒气,“要断就断个干净,动不动就出来找存在感,这样很好玩吗?”

    秦凡微怔,视线在她脸上稍作停留。

    车内没开灯,路边光线昏暗,楚落的脸隐在阴影里,可通过隐约的轮廓,依稀可辨认出她轻蹙的眉,眼中的愤怒和哀伤,透过空气悉数传来,令他呼吸一滞。

    “哦。”

    半晌,他出了声,语调轻扬,似是玩味。

    楚落怔怔地看他,一呼一吸间,有酸涩感被带到嗓子眼,她张了张口,有几分颤音,“哦什么?”

    她的视线如火灼烧,被她盯了两秒,秦凡眼里有异样情绪流出,可,只是一瞬,他就避开了。

    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他抬眸,望向前方,视线落到被雨水洗涤的路边灌木上。

    “抱歉啊,以后不会了。”

    嗓音微哑,有些欢快,只有一丝丝的愧疚。

    但,空气微微一拂动,那微不足道的愧疚,也就消失不见了。

    楚落终于绝望,在短暂的几秒愣神后,她猛地掀开安全带,拧开车门就往下走。

    “哎,伞——”

    秦凡倏地回头,欲要叫住她。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嘭”地关门声,尔后,便是楚落大步走向单元楼,不曾回身的坚决背影。

    车里,秦凡一动未动,怔怔地望着楚落背影离开,直至彻底消失在门里。

    他没离开。

    不知呆坐了多久,他将兜里那包烟拿出来,挑出一根叼上,点燃,青烟缕缕。打火机光线一暗,昏暗的车里,就只剩零星一点火光。

    烟雾顿时缭绕,他开了一点车窗,有清凉的风拍进来,将烟驱散。

    他一根接一根的抽。

    漆黑的天幕,渐渐泛起青白,天快要亮了。

    烟盒里只剩最后一根烟了,烟盒被他攥成一团,他愣愣地盯了很久,然后摸出手机来。

    电话响了三下,然后被接听。

    “怎么了?”

    宋清明的嗓音还沾染着清晨的困倦。

    掌心里是被攥烂的烟盒,他微微侧首,刺骨晨风迎面吹来,他低声说:“有点舍不得你们。”

    “……”

    “楚落爷爷走了,以后她就没有亲人了。”

    “……”

    “我想让你照顾的,仔细一想,还是算了。我怕她喜欢上你。”

    “……”

    “司笙心情也不好,人都是说走就走的。她这人,重情重义的,跟易爷爷感情那么好,再给她多长时间,都做不好这个心理准备。”

    “……”

    ……

    一直都是秦凡在说话。

    声音越来越低,在这清晨的风里,分辨不清。

    末了,秦凡说:“我还有好多事想做。”

    嗓音低低的,有些无力,被风一吹,就这么散了。

    宋清明终于出声,很轻,却沉重,“嗯,去做吧。”

    眼睛一眨,眼角被烫了一下,恍惚间,好像有什么掉了下来。

    *

    这一场雨,持续下了几日。

    春雨绵绵,整座城市都被雨水浸润了,气温不仅没上升,寒意渗透到每个角落,无声无息。

    深夜,寂静。

    司笙猛地惊醒,在睁开眼的那一瞬,倏然坐起身。

    入眼尽是黑暗,司笙茫然地环顾着卧室,短暂几秒后,她徒然掀开被子,踩着拖鞋走出卧室。

    推开易中正卧室的刹那,昏昏欲睡的护工被一惊,差点从躺椅上窜起来。

    没有开灯,她径直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身影,手指轻轻颤抖着,送到老人的鼻尖。

    呼吸的动静,极其轻缓。

    高悬的心,在这一刻,放回原地。

    “没死呢。”

    易中正没有动弹,却缓缓掀开眼睑,低沉缓慢的声音,裹着叹息和无奈。

    “哦。”

    司笙将手收回去,下意识放在身后。

    像多年前,偷偷去研究易中正机关桌时,被撞了个正着的模样。

    弹坐起身的护工,待了片刻,似乎意识到什么,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出卧室。

    他忘了开灯,卧室依旧漆黑。

    室内很静,司笙杵在床边,一团黑影,又高又瘦。

    无意识地拨弄了下头发,她垂了垂眼睑,在昏暗的房间里盯着易中正,说:“我梦到你走了。”

    “早晚的事。”

    易中正并不避讳这个问题,“你在外面闯荡那么久,早该接受了。”

    “……”

    司笙没吭声。

    “回去睡觉。”

    易中正说话时很虚弱了,可吩咐司笙的时候,字正腔圆,仍旧给人他底气十足的错觉。

    司笙没动,说:“睡不着。”

    “多大人了,半夜还得找人陪你聊天。”易中正颇为嫌弃。

    十岁以前,司笙半夜偶尔惊醒,不管多晚都会来敲易中正的门,把人吵醒后也不说话,易中正困得不行,会把她拎去坐下,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直至她有了睡意,才把她送去睡觉。

    十多年了,易中正聊天时说的话题,司笙早记不得了。

    但,记忆里总有那昏黄的灯光,室内不亮堂,易中正说话的声音缓慢又悠长,令人昏昏欲睡。

    司笙问:“你能聊吗?”

    黑暗中,易中正掀掀眼睑,扔她一记冷眼,“去搬凳子。”

    “哦。”

    司笙转过身,拖来一张凳子,搁在床边,然后坐下来。

    “聊什么?”易中正问她。

    想了想,第一时间脑海里跳出一个人影,司笙微微一怔,然后说:“凌西泽说你把我的嫁妆给他了。”

    “……嗯。”

    易中正并未否认。

    本是想告凌西泽的状,没想易中正真答应下来了,司笙哑了片刻,问:“你喜欢他吗?”

    “喜欢。”

    “我不嫁给他怎么办?”

    “那你就孤独终老吧。”

    “……”

    司笙无言以对。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易中正教训她,“不要想着了无牵挂的活着,有时候多个牵挂,能让你更惜命。”

    “惜什么,我的命又不值钱。”司笙赌气似的咕哝。

    “我养你这么大,是让你视自己为草芥的?”易中正冷哼一声。

    “……”

    司笙理亏,没法回应。

    易中正又道:“你好好想想。”

    牙齿轻砸了下,砸出一点声响,司笙把情绪拂开。

    双手撑在凳子两侧,司笙眼皮一抬,慢吞吞地说:“五年前,我去了趟湘城。”

    易中正看着她,等着她的后续。

    “你说你出生在湘城,为了奶奶才来的封城。那时候,我听人说湘城有个隐世的机关术家族,很厉害,我当是跟你一脉相承,就去找了。”

    微顿,司笙不紧不慢地说,“他们藏身于深山野林,建了一座机关城,气势雄伟,有模有样的。我说我要闯城,他们让了——”

    “让了?”

    易中正打断她。

    “好吧,不让。”司笙改口,“他们没一个能打的,我就硬闯了。”

    易中正哼了哼,不知是在赞同司笙那句‘他们没一个能打的’,还是在嫌弃司笙‘只会来硬的’。

    司笙没管,继续说:“我当那机关城挺能耐的,结果中看不中用,都是一些常用的、近乎小儿科的机关。跟你的比,差远了。老易,他们跟你有关系吗?”

    “没有。”

    简单的两个字,尤为冷漠,还掺杂着淡淡的不屑。

    “哦。”司笙一垂眼睑,旋即又抬起,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那司铭盛设计的那座桥,跟你有关系吗?”

    “你听谁说的?”易中正声音严肃起来。

    司笙问:“你知道范丰岚吗?”

    范丰岚,百晓堂的前任堂主。

    司笙将机关无人机送给凌西泽那天,正是因为遇见了他,才会让司笙答应司尚山回到司家,想办法展开调查。

    “你跟他认识?”易中正问。

    不仅认识,而且还很熟。

    但是,话到嘴边,却只是半真半假的话,“算是吧。”

    “他跟你提的?”易中正轻轻蹙眉。

    “我偷听到的。”司笙说,“说易诗词偷了你图纸,送给了司铭盛。是那座桥的图纸吗?”

    第一次带着凌西泽来胡同的时候,司笙因为发现凌西泽的文身,有点不自在,就出去散散心。

    她去找了秦融。

    拿了秦融一幅画,还问了一些事。

    秦融告诉他,易中正以前是确实是工程设计师,参加过很多建筑的设计,有些还小有名气。话里行间,秦融还提到一项特别的建筑设计,语气中有些惋惜,似乎是没成功。

    司笙有点在意,追问时,秦融却不再提及。

    她问到易中正有没有设计过桥,秦融当时应该猜到她的来意,有意隐瞒,答得含含糊糊的。

    不过,十有八九了。

    易中正沉吟片刻,“过去的事了,没你什么事。”

    “就问问。”

    司笙漫不经心地说。

    过了半晌,易中正问她,“司铭盛的寿宴,你去吗?”

    “应该去。”

    “他是只老狐狸,注意着他点。”易中正沉声叮嘱。

    司笙轻轻撇嘴,嘟囔着,“我又不是易诗词。”

    “你比她会折腾,会惹事。”

    “我能自己解决。”

    “你就是能耐太大,无法无天。”易中正批评道。

    默然地看他一眼,司笙理直气壮,“你惯的。”

    “……”

    一句话,把易中正堵住,硬是没法教训她。

    良久。

    司笙蓦地抬起头,“老易,萧逆那里有易诗词的图纸。我看过了,大部分都是室内设计的。但还有一份,是一座桥……”

    “设计得乱七八糟的,跟司铭盛成名的那一座很相似。萧逆说,她死前的几个月,都在画那座桥。我想,她可能有点后悔的。如果……”

    “你见到她的话,就原谅她吧。”

第184章 司笙,不要被一件事困住

    黎明时分,某一时刻,萧逆忽然清醒,睡意全无。

    揉了揉头发,他翻身坐起,隐约的,透过没关的窗户见到院落洒落一抹亮光,怔了怔,起身,趿着拖鞋来到窗边。

    视线透过玻璃窗,越过院落,见到开了灯的客厅。

    客厅窗户处,窗明几净,萧逆窥见客厅一隅,正巧见司笙坐在沙发上,怀里躺着安静的霜眉,安静又淡然,不知在那里静坐了多久。

    他忽地想起护工昨晚给他的建议——

    “可能有点麻烦,你这几天还是住家里吧。”

    说得很委婉,若不是护工的身份,甚至都不知到他在说什么。

    也正因他是护工,所以意思很明了:最好还是多回家陪陪老人,易中正的病情急转直下。

    萧逆侧身靠着墙,头微微偏着,视线落到庭院里。

    他跟易中正相处时间不长,在家也是打声招呼,偶尔在司笙示意下陪易中正说话,半天也挤不出一个话题。

    但他看得出来,那是个很不一般的老人。

    冷静、睿智、洞察一切。

    拖着被病痛折磨的身体,实则,所有事情都了然于心。

    何况,像司笙这样骄傲的、在机关术造诣上屈指可数的人,都真心实意地评价他——机关术大师。她行过万里路,遇见千万人,不曾见一人能超越他。

    天色渐明。

    直至客厅的灯熄灭那刻,萧逆才恍然回过神来。

    他听到客厅开门的动静,微微侧过身,避开窗口,藏匿于窗帘后面。

    等待须臾,他又稍稍探出身,见到司笙站在门口,怀里抱着霜眉,抬眸去看雨歇过后的天空。

    他视线顿了顿,落到在她怀里伸着爪子打哈欠的霜眉身上。

    画面静美。

    ……

    早上,七点。

    准时醒来的钟裕,收到萧逆发来的信息。

    【萧逆】:钟大哥,能不能让霜眉在我家再待几天?

    钟裕恍惚了下,才想起:今天是他去领霜眉的日子。

    十分钟,萧逆收到回复。

    【钟裕】:嗯。

    *

    两天后,天气放了晴,清晨的阳光突破云层洒落,一地金光,温柔又明亮,带着久违的温暖。

    司笙找出放置已久的轮椅,在阳光下晒了两个小时,然后用其载着易中正出门。

    “要去锁店看看吗?”

    离开院落大门,司笙在后面推轮椅。

    阳光正好,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嗯。”

    “锁店要卖了吗?”

    “随你。”

    想了片刻,司笙慢悠悠地说:“别卖了吧,以后我穷困潦倒了,还可以靠开锁为生。”

    易中正眼皮都懒得掀一下,“你小时候学开锁,不是立志溜门撬锁吗?”

    “小时候觉得很酷,长大后发现犯法。”

    司笙口吻颇为无奈。

    易中正:“……”无言以对。

    打小起,司笙的兴趣爱好,都是极有可能走向违法犯罪道路的。司笙在外混的那一阵,易中正总觉得,下次见司笙,定然就是在监狱了。

    没想这么多年,不知是司笙运气好,还是真没走歪,反正跟警察混得挺熟的,但一次都没蹲过号子。

    这也算易中正能在司笙身上找到的为数不多值得欣慰的事了。

    “不过这一手,在外还挺有用的。要没这技能——”

    司笙忽然噤声。

    “怎么?”

    易中正阴恻恻地出声。

    “就,”清了清嗓子,司笙正儿八经道,“少很多乐趣吧。”

    没从她嘴里听到真话,易中正轻哼一声。

    但,没追究,亦没生气。

    早料到司笙在外闯荡会遇上什么事。

    易中正和秦融等人聊天时,总会感慨,每次看到司笙四肢健全地回来,都觉得上天对司笙不薄。

    ……

    从家里到锁店,有点远,平时走路小半个小时,如今推着易中正走,边走边聊,约摸花了一个小时。

    一路上,基本都是司笙在说,易中正偶尔搭几句话。

    司笙平时话不多,她是宁愿动手也不爱动嘴的人,更不爱回忆往事。

    可这一次,她倒是成了絮絮叨叨那个,跟易中正说她在外的经历,有趣的人、有趣的事,易中正听得波澜不惊,绕有一种“小儿科”的味道。

    知道易中正成家立业前没少闯荡,那个年代,偏僻的地方更加混乱、艰苦,奇闻异事也更多,易中正定是见多识广的人,只是他跟司笙一样,都鲜少提及往事罢了。所以,司笙并未跟他计较。

    不知不觉,走到锁店门前。

    平时有找人来打理、清扫,可是,仍旧遮不住时光在门面上留下的痕迹。

    破损、陈旧,招牌褪色、缺了一角,墙面斑驳,门面掉漆,抬目看去,像个摇摇欲坠走向夕阳黄昏的迟暮老人。

    司笙将轮椅推到门口,掏出钥匙,将门面打开,掀起卷帘门。

    久未通风,腐朽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还裹着灰尘,司笙往后退了一步,见到里面跟记忆中如出一辙的陈设——一直以来,都没变过。

    将钥匙一收,司笙只手揣兜里,朝易中正笑了笑,“老易,你开锁店,是为了我吗?”

    昏昏欲睡晒太阳的易中正,闻声,掀了掀眼皮,嫌弃地看她一眼。

    “你年龄越大,脸皮越厚。”

    “承认又没什么,”司笙勾唇轻笑,走到他身后,“我可听说了,你出差的时候,把我扔邻居家,邻居没照顾好我,让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你才决定在家附近开一家锁店的。”

    “……”

    易中正没理她。

    司笙伸出手,给他理了理帽子,“我拖累了你,你不后悔吗?”

    针织帽是司笙闲在家里没事织的,丑不拉几的,本来想丢了,后来被凌西泽这欠抽的提前给易中正看了,易中正说还行,非常勉强地收下了。

    “司笙,你不要老想着,跟人的羁绊深了,别人一为你牺牲点什么,你就跟欠了人似的。”易中正说得很慢,可每一个字都很清晰,“这么多年,你做过什么让我失望的事了吗?”

    “没有吗?”

    “不是所有的选择都分对错的。”易中正一字一顿地说,“你足够勇敢、独立、坚强,一直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做到你这样。”

    “哦,”司笙微微低头,看了眼锁店,见到阳光照进去,尘粒在空中跳跃,她又问,“那你会骄傲吗?”

    “嗯。”

    轻飘飘的一个字,肯定了司笙的一切。

    她任意妄为的童年;年少轻狂的少年;四处游荡的青年……

    没有人一辈子都在做正确的事。

    而她,一直在做她想做的事。

    这就足够他骄傲。

    鼻翼微动,司笙眨了下眼,又微抬起头,将易中正往锁店里推。

    “司笙。”

    在进门的那一瞬,易中正忽然叫住她。

    “嗯?”

    司笙动作一顿。

    易中正微微抬起头,在明亮的阳光里,看到逆着光、低头看来的司笙,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这辈子会遇到很多事,所以,不要被一件事困住。”

    清风吹拂,掠起司笙散落的长发,在阳光里轻轻晃动。

    “我知道。”

    轻轻的三个字,随着掀起的一阵风,吹过易中正耳侧,吹过破败的锁店,吹向阳光璀璨的天空。

    *

    司笙推着易中正走了很远的路。

    去了锁店,看了水果店的王爷爷,途径公园晒太阳,又在宋爷爷、秦爷爷家门口路过,闲聊几句,直至下午一点,她才推着易中正,重新回到院子里。

    难得的,在外逛了那么久,易中正都能保持清醒,而且,看起来精神尚可。

    推他进卧室,司笙将他扶到床上,躺好。

    “有胃口吗,想吃点什么?我可以给你做。”司笙问。

    “你做?”

    易中正丢给她一个质疑的眼神。

    司笙眨了下眼,才恍然惊觉——她从来没给易中正做过吃的。

    微微一顿,司笙有点心虚地说:“我做的,味道还行。”

    “豆腐脑吗?”易中正问。

    “……”

    司笙无话可说。

    又扫了她一眼,易中正淡淡道:“去倒杯水。”

    “哦。”

    司笙一撇嘴,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转身走出门。

    不多时。

    将杯子冲洗干净,倒了大半杯水回来的司笙,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老易——”

    司笙的话语,戛然而止。

    敞开通风的窗户里,有风徐徐吹进来,掀起窗帘一角。

    易中正躺在床上,闭着眼,很安详。

第185章 机关莲花制成,司铭盛大怒【二更】

    某工作室内。

    天微微明,一群木匠和设计师,围聚在一桌前,目不转睛,屏息以待。

    桌面上,放置着一个高宽皆有一米的木制物件,状如莲花,花瓣紧紧闭合着。在司炳触动某个开关后,闭合的花瓣缓缓往外绽放,似是自然莲花绽放的加速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一片片花瓣散开,呈现出最完美的绽放程度,最后,露出包裹在最中心的花蕊。

    围观这一幕的众人,冷不丁倒吸一口凉气。

    又一摁。

    花瓣从里层开始,一层层地往里收拢,如同倒放,直至恢复成最初的状态。

    “成了!真成了!”

    杭教授激动出声,两眼放光,不知道的,还当他完成某项国家级研究项目。

    “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成了,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机关术的奥妙啊,全靠零件协调合作……没有外力、动力,简直不敢想。”

    “我们也是头一次见,没想到真有这样神奇的技术。”

    ……

    这一刻,不管是动脑的设计师,还是动手的木工匠人,都是发自肺腑的激动。

    司炳亦是喜不胜收,只因是老板,这份激动、喜悦便压制在心底,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

    不过,追求完美的他,在仔细打量“机关莲花”一番后,轻轻皱了一下眉。

    他叫住陷入激动中的杭教授,委婉地问:“杭教授,这个机关按钮的设置,是往里凹的,触碰起来有些不方便,能不能稍微改进一下?”

    “这个……”杭教授茫然片刻,然后倏地反应过来,抬手一拍头,“对,这个我们也发现了,前几天联系了司笙老师,她就按钮这一块,重新设计了一个款式给我。”

    如此解释着,杭教授赶紧拿出打印好的图纸。

    “司二少,你看一下。”杭教授道,“制作这个按钮,需要一两天时间。先前工匠们都在忙,也抽不出时间来,我也就没说。你要是想换的话,可以让他们现在临时制作,应该还来得及。”

    司炳接过图纸,仔细一看,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他将图纸递回去,不疑有他,点点头,“行。让他们赶一下工,明早之前是最后期限。”

    “那我去说。”

    杭教授笑得合不拢嘴,抬手赶紧唤来工匠的负责人。

    旁边——

    “怎么样,联系上了吗?”

    左佑眉飞色舞的,紧挨着项文达,恨不得将耳朵钻到项文达的手机里去。

    项文达皱了皱眉,将手机移开,朝左佑道:“没有,关机。”

    “关机?”

    左佑略微诧异。

    他们联系司笙时,基本不会碰上关机的情况。

    “可能手机没电,或者有事吧。”左佑挠挠下巴,道,“要不,就先给她发个消息,跟她说已经做好了。”

    “好。”

    “视频拍了吗?”

    “拍了。”

    项文达点点头。

    左佑瞧瞧靠近项文达,压低声音,跟做贼似的说:“给她发一份。”

    “嗯。”

    项文达没有丝毫犹豫。

    保密协议上说,不允许跟项目无关的透露项目内容,但司笙可是他们之中的一员,给司笙发视频,完全在规矩之内。

    而且,司炳是允许刚刚那一幕拍视频的,只是如果要传播开,得等明天司铭盛寿宴结束后。

    他们拍的视频,也是想给高教授看的。

    *

    工作室内喧哗一片。多日爆肝劳作,终于有了成果,每个人都不觉得疲惫,反而精神奕奕。

    司炳走到的阳台前,将紧闭的窗户推开,外面的新鲜空气灌入。

    照在身上的阳光,暖和又舒适,自打被司笙“阴”过后的憋屈心情,一直到现在,才总算有那么点好转。

    无论如何,机关莲花算是完成了。

    而他所得到的,肯定会比他付出的要多。

    拿出手机,司炳点开一个微信群,在里面发消息。

    【司炳】:[视频]

    【司炳】:完成了。

    发完消息后,他给司笙的账户转完最后一笔尾款。

    不多时,群内就有了回应。

    【任飞】:恭喜司少。

    【范前】:恭喜。

    ……

    盯着任飞名字看了片刻,司炳嗤笑一声,退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打算给任飞打通电话。

    不过,电话还没拨出去,手机就振动起来,有电话打进来。

    是范前。

    顿了顿,司炳拉了接听。

    司炳道:“范哥。”

    “恭喜啊,真的按时完成了。”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质感低沉,略微沙哑,又透着几分愉快的笑意。

    司炳“嗯”了一声,说:“我也没想到。”

    “是找了什么得力干将吗?”

    经这么一问,脑海里顿时闪现出司笙的脸,德修斋那一幕幕尴尬到令人窒息的经历,不可避免地往脑里传送,司炳顿时不悦地皱起眉来。

    他潜意识不想称赞司笙,便道:“经朋友介绍,找了几个专家。”

    “专家?”范前似乎挺意外的。

    “嗯。”

    范前一顿,旋即轻笑,“我还以为你找到银大师了呢。”

    司炳客气地笑了笑,“范哥您都找不到,就更不用说我了。”

    “那可说不准。你们家老爷子毕竟是研究机关术的,没准有这方面的人脉呢。”

    “还真没有。我承认银大师的机关都挺厉害的,不过……”司炳斟酌了下,仍旧是问了,“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吗?”

    早几个月前,司炳通过范前,入手了一个机关物件。

    小玩具,设计很精巧,但卖得挺贵的,拍卖底价都是六位数起。

    当时司炳在为机关莲花制作一事烦恼,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完善他的图纸,范前得知后,就给他推荐了机关物件的主人——银大师。

    据说这位银大师在西北区域特别有名,尤其对其神秘、人脉、势力的猜测,他所有的机关物件都是从西北某地下拍卖市场出手的,一个季度拍买一次,拿出几样纯粹看他心情。

    他的作品,在拍卖市场都特别火,随便就能拍出高价。

    这银大师从不露面,无人知晓他的年龄、样貌、身份,甚至性别。

    很多人好奇他,其中不乏名流权贵、知名学者,甚至还有鱼龙混杂的各方势力……可是,无论他们如何调查,都查不出他一分一毫的消息。

    越神秘,越强大,好奇他的人,便越来越多。

    因种种传闻傍身,加上范前的一再推荐,司炳才会想着请他入伙,特地跑安城蹲守半月……但是,他只看得出机关之巧妙,对制作者具体是怎样的水平,却看不出来。

    就像八十分优秀,一百分也优秀,中间二十分的差距,并非他这种学过四年本科知识的人能感受到的。

    “就拿‘无法复原’这一点,你说呢?”范前轻描淡写地反问。

    “……”

    司炳顿时哑然。

    对,银大师的作品,只有原件,在没有图纸的前提下,是不可能被复原的……

    范前慢条斯理地补充,“据我所知,在‘出世’的机关大师里,就他一个。”

    他说得如此笃定,令司炳怔了怔。

    就他一个……

    评价这么高?

    *

    司家大宅。

    司铭盛寿宴的前一天,大宅就开始忙碌,从早忙到晚,布置宅子,准备食材,各种注意事项,一直忙个没停。

    临近七十的司铭盛,精神矍铄,头发漆黑,老当益壮,走起路来虎虎生威。

    有从远方来的好友参加寿宴,提前登门拜访,司铭盛好生招待,等用过午餐后,亲自将人送到门口。

    可人一走,原本脸上亲切和善的笑容,顿时消散无踪。

    “柄儿呢?”

    步入大堂,司铭盛敲着拿来做样子的手杖,同欧阳秋问了句。

    欧阳秋赶忙上前,“柄儿刚来电话,还在忙您的寿礼呢,估计要明早才能赶回来。”

    司铭盛皱了皱眉,却没有深究,只是点点头,“嗯。”

    管家在一旁微微垂眼。

    他们都知道司炳的“寿礼”是什么。

    司铭盛的图纸,又怎么随处乱放,好巧不巧的被司炳看到?而且,画纸被司炳偷偷拿走,司铭盛又怎会一句话也不说,发现后也不曾追究?

    让司炳拿到图纸,不过是事先设计好的。

    司铭盛有意培养司炳,只要司炳制作出机关莲花,当着诸多名门、世家、学者的面一展身手,到时司炳就能大放光彩,无论做什么都要顺利一些。

    何况,司铭盛早给司炳找了新的去向……

    只要司炳这次抓住机会,能在寿宴上争气即可。

    “司笙呢?”

    往里走了几步,司铭盛倏地想到什么,又回过身来问欧阳秋。

    “司笙?没有见到她的人影。”欧阳秋心下微惊,一拧眉,缓步上前,试探地道,“爸,你真打算在寿宴上承认司笙的身份吗?”

    “哼。”

    提及司笙,司铭盛就眉宇紧锁,神情阴郁,怒气点点浮现。

    易中正的外孙女,放到以前,他是绝对不肯放进司家的,若非司尚山……

    “爸,司笙这人在外面长大的,不懂礼仪,没有家教,行为作风都没有司家小姐的样子——”

    对司笙颇有成见的欧阳秋,一开口,就忍不住数落司笙,说司笙的不是。

    可,话到一半,被司铭盛凉凉的眼神一扫,欧阳秋就识趣地噤声。

    眼皮耷拉着,片刻,又往上抬了抬,司铭盛负手而立,冷声问:“听说她有帮柄儿做事?”

    “这……”

    欧阳秋嗫嚅着。

    司铭盛一皱眉,语气微沉,“别支支吾吾的。你们藏着掖着,我就不知道了?”

    “是有这么回事儿。”欧阳秋被他吓了一跳,赶忙道,“柄儿在做一个机关……唔,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找了些专家教授帮点忙。这司笙,听说读过京理的机械工程专业,是柄儿的学妹。”

    敷衍地介绍完,欧阳秋话锋一转,“爸,你是不知道,司笙凭借她长得好看,跟他们高教授不清不楚的,他们高教授强行把她塞到柄儿这里……”

    末了,在司铭盛锐利视线的注视下,欧阳秋剩下那一堆编排司笙的话,渐渐被咽了回去。

    司铭盛轻哼一声。

    妇人之仁。

    尽说一些没用的废话。

    在易中正膝下长大,司笙学了点易中正的本事,无可厚非。

    只要司炳有能耐,将司笙的本事占为己有,那不管司笙如何能耐,都不是问题。

    这天底下,并未有能耐,就能出头人地!

    “让她晚上回来一趟,我要见她。”半晌,司铭盛冷冷嘱咐。

    “是。”

    欧阳秋心有不甘,却司铭盛都放话了,也不得不老实点头。

    *

    入夜之际,天色大变,原本阳光璀璨的晴天,倏地风云大变,浓云阴霾笼罩着天空,转眼便下起淅沥的大雨。

    宅院里的装饰,被风吹得飘摇,斜飞的雨水浇湿屋檐地面,四处作乱。

    晚饭过后,因天气作乱而心情阴郁的司铭盛,再次问及司笙。

    “打过电话了,一直关机,联系不上。”欧阳秋紧张道。

    “司尚山呢?”

    “也问过他,他没说两句就挂了,说司笙有急事,今晚肯定过不来。”

    司铭盛紧紧锁眉,勃然大怒,“你给我告诉他,司笙要是这态度,就不要想进司家了!”

第186章 去司家,搞事情【三更】

    司铭盛撂下狠话。

    然而,司尚山也好,司笙也罢,谁也没有给他面子。一整夜,两人的电话被打爆,全是停机状态。

    问章姿,得到的也是“不知情”的回应。

    翌日,清晨。

    阴雨连绵,司铭盛的寿宴如期而至,司家大宅里,天刚亮就热闹纷呈,冲散着整夜暴雨带来的低压、沉闷。

    所有人,自发自觉的,对“司笙”、“司尚山”的名字,避而不谈。

    ……

    司家别墅。

    早起背诵单词的司风眠,被突如其来的电话惊扰。

    他狐疑地拿过手机,见到来电显示后,微微一怔,然后接通电话。

    “爸?”

    司风眠疑惑地出声。

    “听说你跟学校请假了?”司尚山直入主题地问。

    “嗯。”司风眠应了一声,“妈说今天要参加爷爷寿宴。”

    平时司尚山不制止司风眠、司裳跟司家往来,他们跟司家关系还不错。以前司铭盛过生日,他们都会过去的,这次是七十大寿,且大办寿宴,按理,他们肯定都要到场才行。

    “别去了,今天去学校,好好上课。”

    闻声一怔,司风眠讶然道:“哈?那妈和姐——”

    截断他的话,司尚山直截了当地说:“你跟她们说一声,可以不去。但她们若执意要去,也不用管。”

    显然,司尚山料准章姿、司裳不会听劝,连直接通知的步骤都省了。

    司风眠隐隐觉得情况不对。

    稍作犹豫,他手指轻轻抠着椅子一侧,问:“大姐呢?”

    萧逆自两天前起就开始请假,没有说明具体原因,但大致情况他也能猜到七八——大抵是易爷爷出事了。

    至于司尚山,似乎是昨天得到消息,一整天都在外面,昨晚家里电话被打爆了,也没见他回来。

    “你不用管。”

    司尚山扔下话,就把电话掐了。

    “……”

    还想问几句的司风眠,怔怔地看着手机,眨了眨眼,又挠着头发,胡乱一顿蹂躏后,长长吐出一口气,试探地将电话拨给萧逆。

    没想,打请假起就处于消失状态,不接电话、不回信息的萧逆,这次竟是迅速接了电话。

    “怎么?”

    徒然听到萧逆的声音,司风眠愣了几秒,没吭声。

    等了片刻,萧逆似是等得不耐烦,又出了声,“傻了?”

    “啊,”司风眠忙回过神,没计较他的话,赶忙问,“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下午。有事?”

    有事……但,不知该从哪里开始问。

    ——易爷爷是真的出事了吗?

    ——我爸是不是跟你们在一起?

    ——今天司家要公开司笙身份,她会到场吗?

    ——能不能告诉司笙,昨晚她没去司家,可能惹得司家不快……

    太多的疑惑浮上心头,可,有的问题有明确答案,有的问题就毫无必要。

    梳理着乱糟糟的思绪,司风眠总算慢慢冷静下来。

    “易爷爷……”他张口。

    “嗯。”

    不待他问完,萧逆就给予肯定回应。

    “哦。”司风眠心一惊,想到那慈祥冷静的老人,心里有些不舒服,闷闷的,片刻后,他才继续问,“姐的情况怎样?”

    “没事。”萧逆简短回答。

    “……哦。”

    司风眠又没了话。

    静默片刻。

    倏地,萧逆主动开了口,“我们过两天搬家,去水云间。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过去玩。”

    “哦,好。”

    司风眠受宠若惊。

    “不准对她起心思。”萧逆凉飕飕地提醒。

    司风眠:“……”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此时此刻,司风眠仍旧忍不住爆出几个字:小智障!

    *

    易中正的葬礼,一切从简。

    知道的,只有胡同的街坊邻居,以及其它知晓易中正病情的几个人。

    三天,走完所有流程,简单而寻常。

    上午,陵园。

    天色昏沉,细雨蒙蒙。

    来参加葬礼的客人,在举行完最后一项仪式后,一个接一个地告别。

    一柄黑伞撑在头顶,遮着连绵如针的细雨,雨水敲在伞面,淅沥声音密集响彻。

    伞下高挑的身影,身着黑色长衣,胸前戴着白花,如画的眉目里,冷清又淡漠,不掺一丝一毫的情绪。

    在她身侧,站着挺拔的男人,手持着伞,浓眉紧锁,棱角分明的脸上,隐透着几分担忧。

    司笙忙了三天的葬礼,凌西泽全程伴其左右,寸步不离。

    “笙儿。”

    司尚山撑着伞,疾步走来。

    易中正去世的事,他是昨天下午才知道的。

    昨天本来约好跟司笙一起去司家的,没想临走的时候,司尚山发现司笙的电话一直关机、打不通。联系到易中正的护工后,他才知道易中正的事,便匆匆赶了过来。

    他还穿着在公司的西装,领带不知被扔哪儿去了,原本平整的衣服起了褶皱,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沾满泥泞,看起来颇显狼狈。

    “你累了几天,都没怎么合眼,早点回去歇着吧。”司尚山担忧地说着,一瞥旁边立着的凌西泽,又小心地试探着,“让西泽送你回去?”

    凌西泽,他知道。

    凌家三少,在封城颇有名气,年轻能干,名下多家公司,皆是各行业的领头羊。就连他们偶尔提及,都不得不佩服有加。

    只是没想,第一次见面,竟是在易中正葬礼上。而,这位被封城三成以上名媛觊觎的年轻总裁,似乎跟司笙关系非同寻常。

    “嗯。”

    看着司尚山紧张担心的表情,司笙终于点点头,神情颇为僵硬。

    她看了一侧的凌西泽一眼。

    转身。

    凌西泽的伞紧随而上。

    与此同时——

    司尚山手机铃声乍然响起,在淅沥的雨声里尤为响亮、刺耳。

    接电话的司尚山,俨然没有在司笙跟前的谨慎、小心。

    “……来什么来,不来了!……不认就不认,谁稀罕!他不认,我女儿就不是我女儿了吗?大不了开个发布会,我跟全国的人公开……”

    司尚山没好气地跟电话里的欧阳秋说话。

    而,走出几步的司笙,倏地停下脚步,微顿,侧过身来。

    凌西泽随之停下步伐。

    他垂下眼睑,见到司笙眸色一寒,一抹戾气闪过,嗓音又冷又狠,“今天是不是司铭盛那狗东西的寿辰?”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司尚山一番“昭告天下”的宣言戛然而止。

    司尚山震惊地抬头,从司笙口中吐出来的“狗东西”三个字,在他耳边全方位立体环绕,令他懵了懵。

    “……是。”

    半晌,司尚山点点头,自觉认下司笙“狗东西”的标签。

    司笙抬眸,眸光冰冷,淡淡地看了眼凌西泽,说:“去司家。”

    她导了一场戏,正憋着一口气,自是得见证它如何演完。

    “嗯。”

    凌西泽没有半分犹豫。

    短短几秒,司笙忽然做出决定,司尚山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等他想叫住司笙时,伞下的二人,已经并肩走出一段距离。

    *

    司家大宅。

    这是司尚山花大价钱购买的仿古宅院,虽未处于市中心,但占地面积广,恢弘气派。宅院雕梁画栋,长廊曲折,假山流水,曲径幽深,步入其中,有种回到过去、仿如隔世的错觉。

    临近中午,宾客陆续到访。

    “儿子,你看我头发有没有乱,要不要补个妆?”

    临近司家时,见多识广的钟妈,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拉着沉默寡言的儿子喋喋不休。

    她这般,自不是为了司铭盛,而是为了司笙。

    钟妈立志在司笙跟前保持完美阿姨的形象,以此来给钟裕提高印象分。

    旁边,钟裕掀掀眼皮,懒懒看她,“司笙应该不会来。”

    “为什么?”

    钟妈脸上笑容赫然消失。

    轻蹙了下眉,钟裕含糊地说:“有点事儿。”

    前两天,易中正去世,钟裕是知情的。昨日还去了葬礼。

    但,这种事不好跟钟妈。而且,司笙也没明确表示不会来司家。

    钟妈不高兴了,“儿子,你怎么不早说?”

    钟裕坦言,“我半路才知道你是冲着司笙来的。”

    因不喜司铭盛,钟妈早就放话——绝不肯来寿宴。没想,今早忽然改变注意,清早起来拾掇自己,打扮得精致漂亮了,要跟儿子一起参加司铭盛的寿宴。

    钟裕不明所以,还当她是闲得慌,直至半路,听她左一个“司笙”右一个“司笙”的,一直念叨个没停,才恍然明白过来。

    “……”

    钟妈兴致消减大半。

    头发也不看了,妆也不补了,连随身携带的小包,都扔到一旁,眼不见为净。

    钟裕无奈了,眉心一皱,又说:“应该。”

    “意思是,也有可能来?”钟妈眼睛一亮,忍不住埋怨他,“你做事怎么这么不靠谱的?”

    “……”

    钟裕识趣地闭嘴。

    说话间,车辆已经开到司家大宅外,车一停,有佣人撑伞来接。

    钟妈扔了一记白眼,“腐败、奢侈、做作。”

    前一秒,钟妈还在车上吐槽,下一秒,下车的钟妈已经端上完美贵妇的笑容。

    钟裕见怪不怪,漠然下车。

    司家的势利,从待遇方面,即可窥见一二。

    需要依附司家的家族、社会上不起眼的人士,由佣人接待,晚辈出来打声招呼;能跟司家平起平坐、财势相当的家族,各行各业小有名气的人士,由司家子孙这辈招待;有名望的世家贵族,则是领入内院,由司铭盛亲自接待。

    钟家,明显处于最后一拨,直接被佣人领入内院。

    钟妈虽生了个沉默内向、不爱交际的儿子,但本人却是舌灿莲花、八面玲珑之人,想当年也是名媛界鼎鼎有名的交际花。

    见到司铭盛,纵然心里再不讨喜,端的亦是温和热络的风范,场面话说得一套一套的。

    “这是我儿子,钟裕。”

    不知怎的,话题就扯到钟裕身上。

    司铭盛虽不关注娱乐圈,奈何钟裕时常出现在屏幕上,名气太大,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下至刚懂事的幼儿,各个年龄阶段的都认识他。

    司铭盛自然也有所耳闻。

    如今一看钟裕,便不遗余力地夸赞,“果真是一表人才。”

    “……”

    钟裕耷拉着眼皮,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司铭盛:“……”

    这小子怎么回事?

    给脸不要脸?

    对于儿子任性的行为,钟妈习惯得很,没想着去责怪、教训,而是展颜一笑,迅速转移话题。

    钟裕立在一旁,早已听得麻木,趁着钟妈跟司铭盛交谈的功夫,把带来的寿礼递给一旁的佣人。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行人来来往往的,地面被雨水浸湿,又湿又滑。

    佣人领了礼物,转身欲走,结果一不注意,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一跌,手中锦盒也自然脱落,扔了出去。

    “哐当——”一声,锦盒砸落地面,未被包装、绑带的锦盒经外力一砸,敞口散开,里面的物品也就随之滑出,骨碌一下,滚到地面。

    这一动静,一下就将在场注意都吸引过去。

    钟妈和司铭盛的攀谈适时停止。

    一双黑亮的皮鞋,停在锦盒旁边。

    来人俯下身,伸手,将锦盒和礼物都捡起。

    只是,在起身后,这人打量了眼礼物,颇为错愕地出声,“这——”

第187章 我百晓堂,跟司家势不两立!【9000字】

    司炳愣怔地看着手中状似荷花的木质物件。

    视线绕上一圈,赫然在其中一片花瓣上,见到熟悉的“银杏叶”标记。

    “这——”

    司炳震惊抬头,目光投向钟裕、钟母二人。

    “怎么?”

    钟裕语气冰冷,态度不善。

    整个司家,除了司尚山、司风眠以及司笙,其余所有人,他看着都碍眼。

    一个个的,将“野心”“欲望”“势利”全都写在脸上,都是唯利是图、阴险狡诈之辈,非得佯装成光明磊落、宽厚仁慈,看得人浑身都不舒服。

    钟裕的不友善,令司炳心里很不舒服,但心知钟家在封城的地位,以及钟裕本人在娱乐圈的影响力,自然是不好给钟裕甩脸色的。

    司炳只得笑脸迎人,“这是‘银大师’的作品?”

    “不知道。”

    钟裕冷淡地回答。

    “那这东西从何而来?”司炳语气委婉地问。

    “关你什么事儿?”钟裕皱眉,冷冷反问,不留情面。

    司炳:“……”

    司铭盛:“……”

    在场众人:“……”

    白日见鬼了。

    这极少露面的影帝,脾气果真名不虚传,特立独行、恣意任性、谁的面子都不给。先是忽略老寿星,尔后人家晚辈问话,一句一怼……

    这性格,够牛的。

    碍于有客在场,司炳强忍着没变脸,“不知我哪里惹钟少不快了?”

    淡淡一睨他,钟裕冷漠地回答:“看着碍眼。”

    司炳:“……”

    真踏马见鬼了,就因为‘碍眼’,就平白无故挨怼?!

    “小侄别放心上,我们家裕儿是个直脾气,做人实在,什么话都不往心里憋。”

    钟妈笑容温和,态度如沐春风,说话客客气气的,嗓音温婉柔和。

    众人:???

    您是来打圆场的,还是来搞事情的?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乍一听,是在为儿子道歉,可出口的字字句句,都在维护儿子,且坐实了钟裕对司炳的评价。

    “……”

    司炳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

    司铭盛看着亲孙子被这一大一小母子俩怼来怼去,心里也甚是不爽,可这种晚辈之间的事,他若是插足,着实有失颜面,只得对不知反击的司炳恨铁不成钢。

    “钟少为人耿直,可以谅解。”

    司炳终究没惹事,强忍着这一口气,然后将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物件上。

    他道:“这荷花,倒是跟我准备的寿礼有几分相似之处,不知可否有机关打开?”

    “你——”自己不长眼?

    又想开怼。

    钟裕被钟妈拉了一下,然后被递了个警告的眼神。

    索然无味地一抬眼,钟裕颇不高兴,语气都有些恹恹的,“按钮在下面。”

    司炳的手指在荷花下面一摸,果不其然触碰到一个按钮,顺着往下一摁,合拢的花瓣立即自动往周边绽放,在诸多震惊的目光下,化作一朵绽开的荷花,衬着雕工细致的一片片花瓣,栩栩如生。

    尤其,花蕊还是用玉雕刻的,玉的质地晶莹通透,一看就是层次上等的。

    司炳有过几秒的愣怔,但紧随而上的是震惊、恐慌,脸色微微发白——撞得这么巧,那他拿出来的寿礼,岂不是少了很多惊喜?!

    倘若时间能回到两分钟之前,司炳绝对不会作死地多问一句。

    “这是什么?好厉害的样子。”

    “里面装了电池发动吗?”

    “肯定没有啊,那不就成小孩玩具了?当寿礼太敷衍了点儿。”

    “绝对是机关。司老爷子喜欢这些。真别说吼,钟影帝看着嘴巴毒,礼物准备得倒挺用心的。”

    ……

    周遭的客人渐渐议论起来。

    而,这些话,落到司炳、钟裕耳里,都不是滋味。

    钟裕表情很难看了。

    ——这是他挑的最不起眼的小玩具了。

    ——这些人都这么没见识的吗?

    “儿子,让你随便准备一下礼物就得了,怎么还这么用心的?”钟妈凑到钟裕身边,轻声嘀咕,“想讨司笙欢心,去她爹那里费心思啊。”

    “……”

    钟裕郁闷到不想说话。

    司铭盛对此也很有兴趣,拿起来把玩一阵,眉眼喜悦浮现,也不将方才的不愉快搁心上,而是道:“没想到钟小少爷准备的竟是这般厚礼。”

    “……”

    看着司铭盛的笑脸,钟裕同志更郁闷了。

    司铭盛不计前嫌,又对钟裕一阵夸赞,钟妈皮笑肉不笑地回应着,氛围一如最初般融洽。

    不远处——

    早已落座的陆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轻拧着眉,给凌宏光发着消息。

    【陆同学】:都怪你。

    【陆同学】:说什么司铭盛喜欢古董,在你二儿子那里随便拿点什么就行。现在好了,清一色古董礼物不起眼,钟家母子别出心裁送个机关荷花,把司铭盛开心得差点没抱着人啃两口。

    【陆同学】:凌宏光同志,起跑线上咱们就输了个彻底。

    【凌哥】:?

    【凌哥】:不是你说不喜欢司铭盛,礼物随便敷衍一下就完了吗?

    【凌哥】:司笙和司尚山,跟司家关系不见得好。你放心,起跑线不一定输。

    【陆同学】:万一他们搞好关系了呢?你看问题一点都不全面!

    【陆同学】:还有,我说敷衍就敷衍。你的意思是,这成我的错了?

    【凌哥】:……

    【凌哥】:不,我的错。

    【凌哥】:你二儿子也有错。钻研什么古董啊,怎么不钻研机关?

    陆沁本来一肚子气,看到凌宏光耍宝似的将锅甩给自家二儿子背,不由得一笑,心中怒气登时消散不少。

    【凌哥】:你三儿子说要去司家,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陆同学】:?

    【陆同学】:他不是该陪司笙的吗,跑这儿来做什么?

    得知司笙家里出事,陆沁估摸着司笙是不会来司家了,本来也想着不来的。

    她对司铭盛这种见风使舵、阴险狡猾的人,着实没有好感。

    他们的圈子里,确实不乏精明、狡猾之人,但都有分寸,礼义廉耻都知道怎么写。加上一般都是发家好几代的,家教一代比一代要好,自幼富养长大的孩子,也不会对利益过多看重。

    司家不一样。

    仅就接触的几次而言,陆沁的感官就特别不好,恨不能离他们远远的。

    凌家内部也达成共识,在生意往来上,绝对不会跟司家合作。

    不过,她今早听闻司铭盛大发雷霆,因司笙、司尚山失联,司铭盛有反悔、不承认司笙的意思,她便不高兴了,所以想着过来看着点,倘若有对司笙不利的言论,好歹可以现场帮衬一下。

    ——没想钟家母子也来了,还在选礼物这块很有心机。

    【凌哥】:意思是,司笙也会来。

    【陆同学】:葬礼完了?

    【陆同学】:你三儿子也太混账了吧,不让人姑娘好好休息,还带她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讨厌。

    【凌哥】:她主动要求的。

    【陆同学】:哦,那我等着。

    陆同学没有任何立场和原则,如同一株生长旺盛的墙头草,说倒就倒。

    凌宏光心生佩服,不敢再贸然发言。

    *

    身为司铭盛的亲孙女,亦是司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司裳自打来了司家后,也主动地帮忙招待客人。

    她懂事、乖巧、讨喜,长得好看,做事周到,一个上午,在跟宾客的相处过程中,得到的都是褒奖和赞扬。

    加上,偶尔从佣人嘴里听到的只言片语,更是让她心情美好得能飞起来。

    “妈,爷爷真不打算认回司笙了?”

    趁着间隙,司裳主动凑到跟欧阳秋谈完的章姿身边,小声问道。

    章姿心情却没她想的那么好。

    微微沉这一张脸,章姿道:“你爷爷是不打算认她,不过你爸——”

    “爸怎么?”

    “你伯母刚跟你爸通完电话,你爸在电话里放话,说你爷爷不认也没关系,他可以开新闻发布会,跟全国宣布。”章姿说到最后,脸色彻底沉下来。

    司裳微微一惊,细一想,又道:“可……真能这样的话,爸为什么偏要找爷爷,希望爷爷能在寿宴上承认司笙?”

    “当然是希望司笙能在圈里站稳脚——”

    话语一顿,章姿看了眼司裳,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

    司裳也反应过来,分析道:“只要司家不肯承认,这个圈子,司笙的身份就很难被承认。”

    眯了眯眼,笼罩眉宇的愁云,赫然消失。

    章姿冷冷一笑,“话是这样。”

    还有一点——

    司尚山不混名媛圈,不爱听闲言碎语,所以至今不知道,司笙这个“大小姐”,早已在流言的带动下,成为司尚山在外偷生的“私生女”。

    得益于当年易诗词嫁给司尚山时,司铭盛因不喜欢易诗词而可以隐瞒,外界鲜少有人知道司尚山和易诗词是成过婚的。

    司铭盛若不肯承认司笙,司尚山现在若发现流言,欲要给司笙澄清,也晚了。

    司裳用余光觎着章姿,见章姿脸色好转,心知猜想没错,于是渐渐放了心。

    这一次,是司笙自己作死。

    有光明正大成为司家大小姐的身份,却自己作,白白浪费掉。

    只有司尚山护着,算什么?

    偌大的司家,整个上流社会的圈,司笙一个都融不进来!

    司裳舒了口气,只觉得心情有种前所未有的舒畅。

    *

    临近午宴,客人基本到齐。

    被归置到不同院落招待的客人们,在到时间后,被佣人们一一带到前院里入座。

    天公作美,小雨停歇,露天前院里的酒宴无需搬离、分开落座,所有到场宾客,都可聚集一团。

    在司家晚辈的簇拥下,司铭盛精神奕奕地亮相,人逢喜事精神爽,此人腰杆笔直,面色红润,看着不比年轻人逊色。

    “感谢各位挚友、小友前来参加司某的寿宴,司某在此不胜感激……”

    吧啦吧啦。

    一堆冠冕堂皇的话。

    呱唧呱唧。

    众人非常给面儿地鼓掌。

    红光满面地讲完一番“发自肺腑”的话,司铭盛便抬抬手,示意大家落座。

    就在这时,几个佣人搬着被红布罩着的物品,以及一张桌子,出现在庭院里,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

    “是什么?”

    “好像是司炳准备的礼物。”

    “听说跟机关术有关,花了不少心思。”

    ……

    众人私下里轻声议论着。

    不多会儿,方桌和物品都被摆放好。

    司炳终于现身。

    他环顾一下全场,眉眼带笑,先是礼貌地跟在场众人问候,然后才走至司铭盛身侧,指着那被红布盖住的物品,说:“爷爷,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寿礼。”

    “看看。”

    司铭盛身行端正,不怒自威。

    “是。”

    一点头,司炳走向那物品。

    陆沁:“装神弄鬼。”

    钟妈:“故弄玄虚。”

    二人轻声嘀咕,却因挨坐在一起,把双方的话都听在耳里。

    钟妈一偏头,看到跟自己想法一致的陆沁,面上一喜,欲要跟陆沁打招呼。然而,陆沁见到她后,眉目却倏地一冷,傲娇地扭转头,装作没看到她的样子。

    钟妈:“……”

    这是凌家那位教授吧?还是国家音乐团的。

    曾见过几次,她对陆沁有点印象,当得起“艺术家”之称。今日是怎么了?

    钟妈不明所以,不过也没想热脸贴冷屁股,将视线收回来。

    这时,司炳已经走至物品前,顿了顿,他伸出手,抓住红布的一角,往上一用力,红布被掀开。

    合拢的机关莲花,乍然出现在视野里,紧紧抓住众人视线。

    然而,对于先前见识过钟裕小型的机关荷花的人来说——

    “跟钟少送的礼物很像啊。”

    “也是一摁按钮就自动盛开的?”

    “感觉原理都差不多,是放大版吗?我不懂机关,是不是就工程量大点而已?”

    “不知道,没接触过这些。”

    ……

    从各方位响起的议论声,稀稀疏疏地落到司炳耳里,令司炳脸色变了又变。

    这是他自手贱开了钟裕的机关荷花后,不知多少次后悔。

    他怎么也想不到,费尽心思研究的机关莲花,竟然跟钟裕随手砸地上的礼物给撞上了。

    这些不懂机关术的,发表的门外汉言论,不知有多气人。

    司铭盛看出他的懊恼和烦躁,冷冷地睇了他一眼,让他摒除杂念,不要将那些事放心上。

    司炳接收到了,在心里舒了口气,慢慢平静下来,又将游刃有余、信心十足的笑容挂在脸上。

    “这是我根据外公设计的图纸制作的机关莲花,历时三个月,花了点心思,但成果还是值得期待的……”

    吧啦吧啦。

    又是一堆冠冕堂皇的话,介绍着他制作机关莲花的艰辛历程,听得人昏昏欲睡。

    某些脾气急的看客,听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话,简直上冲上去暴揍他一顿,然后自己展示这一所谓的机关莲花。

    煎熬了三分钟,司炳终于结束介绍。

    “请看。”

    司炳往旁退一步,笑得信心满满,甚至有点骄傲和得意。

    众人翘首期盼。

    “哒”。

    司炳摁下机关按钮。

    紧随而来的,不是机关自行运作的“咔哒”声响,而是——

    “噼里啪啦——”

    “叮铃哐当——”

    这一瞬,司炳听到世界破碎的声音。

    灰暗、绝望、窒息。

    “……”

    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

    庭院里,气氛尴尬到恐怖。

    在他们聚精会神的关注下,所有人,亲眼见证那个完整的物件,是如何“化整为零”,从闭合的整体化作一块块碎片,然后噼里啪啦掉落一地的。

    瞬间瓦解。

    “……”

    沉默、沉默、沉默。

    僵硬、僵硬、僵硬。

    空气凝固,气氛安静,呼吸停止。

    司炳彻底石化,表情一点点出现裂缝,好似风一吹,他就能随风飘散,化作砂砾似的。

    而,对司炳抱有极大信心的司铭盛,在司炳按下按钮的那刻,得意也爬上眉眼,可是,猝不及防的这一幕,直接令他的得意化作震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呱唧呱唧。”

    有不懂事的人开始鼓掌。

    “好!”

    “别出心裁!”

    几个年轻人做事不过大脑,大声喊着,对司炳的作品表示支持。

    为了避免气氛往更令人窒息的方向发展,旁边的人赶紧拉住不明所以嗷嗷乱叫的他们,然后附耳:呱唧个屁啊呱唧,一看就是失败的作品好吗?!注意气氛!

    然而——

    “呱唧,呱唧。”

    依旧有掌声响起,一个人的,突兀得很。

    众人不由得将视线看过去。

    只见鼓掌的是钟裕,面无表情,像个没有感情的鼓掌机器。

    在众人懵逼的注视下,他停下鼓掌,然后一本正经地评价:“反其道而行,有创意。”

    司炳:“……”我踏马创意你祖宗!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跟钟裕结下梁子的?!

    “呱唧,呱唧,呱唧。”

    同一时间,又有掌声响起。

    这一次,声音并非来自在场助威,而是来自大门方向。

    众人抬眼看去,见到三抹身影。

    最中间的,是一名年轻女子,一袭黑衣,美若天仙,纵然冷着眉眼,美丽中添有凌厉感,也无法遮掩那抹惊艳。

    一左一右,分别是一名俊朗青年和一名西装中年人。

    青年二十七八的年龄,身形颀长挺拔,脸庞轮廓深邃,面部线条冷硬,棱角分明,眼神锐利,暗露锋芒,视线一扫,分明有着摄人的寒意,令人毛骨悚然。

    中年人跟他们站在一起,未曾遮掩他们的锋芒,但也没逊色,腰杆笔直,气魄外露,气场沉稳内敛,存在感亦不可忽视。

    三人一并走来,有些眼熟他们的,忍不住窃窃私语。

    “凌三爷?他竟然也来了?”

    “那美女什么人啊?”

    “旁边那人是司铭盛第二个儿子,司尚山。我估摸着那美女,应该是他带回家那个女儿、司笙无疑了。”

    ……

    走近了些,三人停下来。

    陆沁欣喜地眨眼,一边为亲儿子加油鼓劲,一边震撼地看着气场强大的司笙。

    她这儿媳未免太酷炫了点儿吧!

    司笙微微侧首,视线掠过全场,令人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凉意,头皮发麻。

    “画虎不成反类犬,”司笙冷冷一扯嘴角,眼角眉梢染上幸灾乐祸的笑意,一挑眉,凌冽的视线打向司炳,“这不,遭报应了吧?”

    见到司笙,处于极度尴尬状态的司炳,终于慢慢反应过来。

    踉跄地往前走了两步,司炳双目赤红,顾不上礼仪教养这一类虚的,凶神恶煞地盯着司笙,“是你动的手脚?!”

    司笙只手往兜里一揣,剜着他,轻描淡写的,“搞笑了,不是你负责做的吗,我怎么动手脚?”

    “你——”

    司炳咬牙切齿。

    刚刚的一番发言里,他省略掉所有的帮手,将所有功劳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费尽心思确定图纸的是他。

    带领木匠负责制作的是他。

    整个项目他就是主导,他负责的一切,其他人只是配合他行动。

    ——参加项目的人都没到场,现在,嘴巴长在他身上,什么都由得他来说。

    自然,他若是将锅全扔给司笙,就跟他刚说的话存在悖论。

    可,眼下都如此出糗了,司炳又哪会在乎那么多?

    只恨不能见司笙碎尸万段!

    他猛地提了口气,直接朝司笙冲了过去,提起拳头就砸向司笙。

    司笙“啧”了一声,充斥着不屑的意味。

    花拳绣腿也敢来她跟前显摆?

    她立着,没动作,直至拳头送到跟前来时,她才倏地出手,反手一抓司炳的手腕,往前一步,将司炳顺势往后一拉,直接掀起司炳,毫不留情地来了个过肩摔。

    司炳以极其难堪的姿势,被重重摔在地上。

    地面是碎石铺成的路,并非松软的土地,结实又冷硬,这么一摔,司炳登时疼得龇牙咧嘴的。

    “我说过了,别的本事没有,就学了点防身的本事。”手指轻弹衣袖,司笙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轻蔑不屑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她眼皮往上一抬,语调轻轻上扬,“不长教训?”

    “玛德!”

    司炳浑身剧痛,可怒火攻心,骂了一声,不信邪,咬牙从地上翻身,提起拳头又冲了过去。

    这一次,不待司笙动作,凌西泽就不耐烦一皱眉,直接赏了他一脚。

    马丁靴皮子很硬,凌西泽这一脚下去,完全不留情,用了八九分的力,挨了这么一脚,司炳顿时跪倒在地,捂着小腹,疼得面色苍白,冷汗直流。

    “别用你的脏手碰她。”

    凌西泽垂下眼皮,一字一顿,都充斥着威胁和警告。

    在场所有人,集体懵逼。

    进门就挑衅,一开场就打,这是什么情况?!

    “啊——你们想干嘛?!”

    被惊了又惊的欧阳秋,终于回过神来,急切地冲出来,跑到司炳身边蹲下,同时撕心裂肺地朝佣人们喊,“人呢?!都愣着干嘛,养你们是吃白饭的吗?!还不快把这群闹事的给抓住!”

    经她一提醒,陆续有人反应过来。

    不仅佣人,就连司家的人,都纷纷站出来,将三人团团围住。

    可是,当他们欲要上前时,司笙和凌西泽的眼神一扫,一股莫名的寒意直逼心头,令他们不由得心生怯意。

    更何况——

    他们都认识司尚山。

    司尚山向前跨了一步,大有将他们俩护住的意思。

    “够了!”

    司铭盛实在坐不住了,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

    老爷子发话,司家人和佣人们皆是一顿,然后自动避让开,在通往司铭盛的方向,让开一小条道。

    “你来做什么?”寿宴被一再破坏,司铭盛此刻怒不可遏,脸色阴沉得能滴水,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司笙,直接狠狠放下话,“我们司家,不承认有你这个孙女!”

    他这一开口,立即证实了司笙身份,同时也令在场众人恍然大悟——

    哦!

    原来真是司家新领回来的长孙女?

    只是,现在这样的局面和发展,是怎样一个离奇的状况?

    正当诸位都纳闷不止之际,那位绝世大美人儿,轻描淡写地给了回应——

    “我披麻戴孝,来看你什么时候死。”

    众人:!!!牛逼!

    陆沁+钟妈:卧槽这姑娘太飒了!这儿媳妇必须要弄到手!她们家就缺这一款!

    司家人:!!!我可去你的吧!砸场子就砸场子,敢不敢不要这么嚣张?!

    章姿和司裳自打他们出现那一刻起,就呆坐着,眼见着这一幕又一幕的劲爆发展,彻底懵逼,眼睛瞪得大大的。

    ——再给她们翻倍的阅历,她们也不可能遇到这样的场面!

    ——司尚山和司笙这踏马是疯了吗?

    “卧槽,这姑娘厉害了!”

    “黑衣白花,准备做得很充分啊!”

    “什么仇什么恨,偏挑这时候砸场子?”

    ……

    在场一群人,见识了这般场面,耐不住心痒痒,当着司家人的面,就这么讨论开了。

    司铭盛被气得浑身发抖。

    冷气一抽一抽的,肺部一阵阵的疼,怒火遍布全身,令他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

    然而,面子重如天,他又怎会允许自己在一小辈面前被气倒?

    深吸几口气后,司铭盛倒也渐渐冷静下来,看着司笙这一身装扮,又想起上午刚得到的消息——

    他不恼不怒的,甚至有些嚣张,冷哼一声,故意问:“易中正终于死了?”

    在司铭盛开口说出‘易中正’的那一刻,凌西泽和司尚山先是一惊,然后不约而同地对司铭盛报以同情。

    司笙眼眸覆上冷霜,杀气涔涔,如漫天飞雪席卷而来。

    谁也没看清司笙是如何突破人群,径直来到司铭盛跟前的。

    他们只知,等反应过来后,就有两个佣人摔倒在地,而同一时间,司笙已经站在司铭盛跟前,手抓住司铭盛的衣领,似是拎小鸡一样,轻松就将人给拎了起来。

    那一瞬,她如阎罗附体,从烈狱走来,浑身杀气暴涨,危险又冷静。

    几乎所有人都不假思索地觉得——

    她真的会杀了司铭盛!

    “不知廉耻的狗东西,你他妈也配提他的名字?”

    司笙盯着表情开始慌乱的司铭盛,一字一字地将话吐出来,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冰冷刺骨的杀气。

    “你——”

    整个人都被拎在她手里,司铭盛神色慌张,却故作镇定模样。

    “美女,杀人犯法!”

    在座的宾客里,有一个年轻人高喊一声。

    这一声喊,好像触动了某个开关,司家人、佣人们在长久的愣怔下,终于反应过来,一股脑地朝司笙冲了过去。

    然而——

    他们忘了,除了手法狠辣的司笙,还有一个不动声色的凌西泽。

    在自幼学习武术的司笙面前,凌西泽或许无法抗衡,可司家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佣人的花拳绣腿,在他这里,毫无杀伤力。

    转眼的功夫,谁也没来得及靠近司笙,就一个个都被凌西泽撂倒在地。

    陆沁两眼放光:帅啊我的儿子!

    扔完最后一个人,凌西泽在在场错愕的注视下,优雅地理了理衣领、衣袖,然后踱步来到司笙身侧。

    他冷静又温柔地盯着司笙,手掌搭在司笙的肩上,微微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弄死他,不值得。”

    微微一顿,司笙眸光闪了闪。

    “利用我妈,盗我外公桥梁设计图纸,哄骗我妈,帮你设计室内装修方案……”

    慢吞吞地说着,司笙倏然松开手,司铭盛落回原地,在死亡边缘走过一遭,脚下一软险些摔倒,他脸色苍白,可胸口却一起一伏,无比愤怒。

    司笙莞尔一笑,抬眸看向全场,故意在司裳身上一定格,又移开视线,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大的抄完小的抄,你们司家,在抄袭这一点上,果真是一家相传。”

    众人:嚯——还有这么大个惊天的瓜!

    “你在胡说些什么!有本事就拿出证据来!”

    司铭盛怒了,话语急切,像被戳中伤痛。

    再也无法保持他身为年长者的冷静自若,难看得像是被雨水冲洗过后狼狈又炸毛的土狗。

    “我是没有证据,陈年旧事,忽然想起,随口说说——”

    话到这里,司笙话语一顿。

    下一刻,她举起右手,将所有的视线,一并拉到她的手上。

    她的手里,攥着一块玉牌,正好一缕阳光斜斜打落下来,从玉牌上穿透,晶莹通透的玉,闪烁着一抹亮光,隐约透射出“百晓”的字样。在玉牌的周围,围绕着蒲公英图案,精致又漂亮。

    她环视全场,一字一顿地开口,“在场可有百晓堂的成员?”

    众人:啥?!

    “有!”

    “有!”

    “我是。”

    “我也是。”

    ……

    出乎意料的,陆续有人响应。

    每一个应声者,都站起身,老老少少皆有,他们的表情先是茫然,然后是激动,最终化作坚定。

    其余人,则是愣愣地望着这一幕。

    ——这又是来得哪一出啊?

    于是,有人悄声议论了。

    “百晓堂?”

    “那是什么,感觉好中二。”

    “年轻人没见识,就老实闭嘴。”

    “百晓堂,民间第一大情报组织。情报无价,做生意的、搞学术的、各行各道的,只要出挑的,都会想跟百晓堂搞好关系。某些不知道的晚辈,就回家好好请教你们家长辈。你们家长辈要是没听过,就是孤陋寡闻了。”

    “这小姑娘是什么人,怎么会有百晓堂的堂主令牌?”

    “早换新任堂主了,就是个小姑娘。前段时间,这消息在道上引得轩然大波。没想到,那小姑娘竟然是司家的长孙女?”

    ……

    在老一辈给小一辈科普的时间里,陆续的,已经有十余人站了出来。

    跟他们在一起的同伴,不由得纷纷错愕,就好像认识多年的朋友忽然换了个人一样。

    他们之中,有年老的学者,亦有年轻的豪门子弟,当然,也有不起眼的江湖人士……各个层次,年龄不一,甚至都不是同一个圈子的人。

    可是,他们站出来了,以同样的身份——

    百晓堂成员!

    江湖百晓堂,无处不在!

    末了,所有人都压下各种情绪,不约而同地站出来,离开座位,聚拢在一起,面朝司笙。

    齐齐作揖。

    “堂主!”

    他们异口同声地道出这一称呼。

    哪怕是听到只言片语,有所心理准备,在座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睁大眼。

    尤其是陆沁和钟妈二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们俩就站成一派,激动到难以自制,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凌西泽淡淡看了司笙一眼。

    早查到司笙跟百晓堂有关。

    殊不知,司笙竟是“堂主”。

    实在是,够江湖的。

    司铭盛更是不用说,本来是满腔怒火的,可在见到司笙手中的牌子后,愤怒翻滚的血液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从四面八方渗透到体内的阴冷。

    司笙、百晓堂堂主?

    他错过了什么?!

    司铭盛大脑一片空白,彻底呆住了。

    与此同时,在场所有人,都清晰地听到司笙的声音——

    “从今日起,我百晓堂,跟司家势不两立!”

第188章 钟裕:为老不尊,他不配【二更】

    “从今日起,我百晓堂,跟司家势不两立!”

    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有力,砸在冷硬的地上,似能砸出回响。

    蓦地袭来的风撩起她的墨发,黑衣衣摆在空中荡出道道弧线,泛着凌厉和肃杀。她立在众人视野里,容颜精致绝美,身形高挑纤细,美得似是世间珍品,但她给人带来的却不止是视觉上的惊艳,而是触及灵魂的威压。

    果断、强势、狠厉。

    她手中的玉质令牌,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刺眼夺目。

    这哪是会受限于上流名门的名媛小姐?

    分明是在刀光剑影的江湖里横行霸道的女侠!

    一堂之主该有的霸道、威风、气魄,她应有尽有。

    “是!”

    回应她的,是跟前十余人斩钉截铁的声音。

    不管与多少人为敌,这都是堂主拥有的权利!

    “走。”

    司笙将令牌一收,没再看庭院一眼,转身离开。

    凌西泽紧随其后。

    无人敢阻拦。

    他们二人的身手大家都见过,如今佣人、司家人都倒地不起,拿他们都没办法,宾客们定不会掺和,撇清关系还来不及。

    站出来的十余个百晓堂成员里,跟司家多少都有点交情,眼下百晓堂和司家宣布决裂,亦是无人有再停留的意思。

    “司老,对不住了。”

    “堂主之命,不敢不从。”

    “司老好自为之。”

    ……

    有的人直接跟在司笙、凌西泽身后离开,有人颇为惋惜地跟司铭盛放下话后,也随之离开了。

    他们的意思都很明显——

    区区一个司家,在百晓堂眼里,微不足道。

    在场宾客里,显然有人清楚这一点。

    “与她为敌,司家损失太大咯。”

    “司家先前还扭扭捏捏的,不想认她,觉得她是私生女,高攀了。现在好咯,人家压根就不稀罕一个司家。”

    “封城的家族,多少都跟百晓堂有生意上的往来,司家也不例外。现在司家跟百晓堂的生意链一断,百晓堂又放出狠话,其他家族怕是也会站百晓堂,司家今后的日子不好过。”

    “这小姑娘厉害了,百晓堂历任堂主里,怕也没出过这么敢惹事的。”

    “凌三爷这种游离于纷争之外的,都站在她那边了。这才叫真的厉害。”

    ……

    一句又一句的言论落到司铭盛耳里,让司铭盛的脸色一点又一点地沉了下来。

    纵然怒不可遏,却也无法否认——

    司家损失掉一个百晓堂堂主,并且跟百晓堂为敌,将会是多大的损失!

    “爸。”

    这时,自进门起,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司尚山,倏地出声了。

    他无视满地的亲人,朝司铭盛的方向走了几步,神情冷峻,眉目覆上一层薄冰。

    “我尚且再叫你一声爸。”司尚山沉声开了口,说出来的话,每个字都在向司铭盛心窝捅刀子,“司笙说的若都是真的,以后我跟司家,也再无瓜葛!”

    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刺激,司铭盛被气得头昏眼花,指着司尚山,怒目圆睁地训斥,“你个不孝子!”

    “你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司尚山冷冷地反击。

    扔下话,他也不愿在此停留,直接转身走人。

    在场旁观的宾客们,默默吃瓜,各自消化。

    心里却有激动的小人在打架。

    ——不虚此行!

    ——司家的瓜太好吃了!

    “妈。”

    司裳小脸煞白,下意识去求助章姿。

    结果一瞥,却意外发现,章姿的脸色比她的更难看。

    她心儿戚戚然,紧咬着唇,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她不知百晓堂是什么,但,就在场的反应、议论而言,绝对是能让司家攀附的存在。

    一直以来,她只当司笙是一不入流的明星、私生女,样样不出挑,当司尚山一再偏心司笙时,她也以此安慰自己,司尚山总有一天会看清楚究竟哪个女儿更优秀,却不曾想……

    司笙一脚站在她未曾触及过的世界,居高临下,或许,都从未正眼瞧过她。

    司笙竟然连整个司家都不放在眼里!

    这种认知,彻底颠覆了她的世界观,脑子乱成麻,什么都理不清,只剩下混沌和茫然。

    ……

    这一边。

    陆沁和钟妈终于回过神,在面面相觑几秒后,将紧握的双手松开了。

    钟妈坐得端正些,忆起陆沁最初的不理睬,忽然意识到什么,“陆教授,凌西泽,是你儿子吧?”

    “是。”

    陆沁浅笑嫣然,喜上眉梢。

    “……”

    钟妈恍然,朝陆沁僵硬一笑,然后侧过身,朝钟裕方向挪了挪。

    “你刚怎么不上去帮忙打架?”

    钟妈低声询问,颇有种“儿子不争气”的意思。

    回过头,钟裕莫名地看她一眼,“我什么时候会打架了?”

    钟妈:“……”对哦,你不会。

    钟妈扼腕,后悔没从小培养钟裕这一项本领。

    稍微会一点拳脚功夫也好啊,起码刚刚能在司笙跟前刷点存在感!现在好了,风头全被凌西泽给抢走了……

    瞧瞧隔壁人民艺术家那得意的笑脸。

    颇为郁闷的钟妈,想再说钟裕几句,可不待她说话,身边的钟裕倏然站起身。

    她愕然地看了一眼。

    钟裕离开座位,无视满地混乱局面和宾客的奇怪注视,径自走到被吓得还未缓过神的管家跟前。

    “您……”

    管家咽咽口水,神情茫然地出声。

    “我想把我送的礼物拿回来。”钟裕干脆直接地说明来历。

    嚯!

    啥?!

    非常干脆利落的话,没有客气委婉的前言,丝毫不拖泥带水。

    又把刚缓过神的众人,惊得呆了呆。

    把送出去的礼物拿回去又是什么骚操作啊喂?!

    “为、为什么?”管家亦是没反应过来,近乎下意识地询问一句。

    轻蹙眉心,钟裕往司铭盛方向看去。

    正巧,司铭盛听到这边动静,也朝这边看过来,阴沉凌厉的视线一扫,跟钟裕淡然平静的目光对上。

    钟裕跟他对视两秒,神情自若,面不改色地说:“为老不尊,他不配。”

    众人:哗——

    还有来搞事的?!

    咦——这不是钟家一脉单传、最为宝贝的小公子吗?!

    纯粹看热闹的,尤其是年轻的公子哥们,此时此刻,都差点拍着桌子跳起来。

    卧槽卧槽卧槽!

    酷了!

    炫了!

    拽了!

    钟影帝我一辈子都是你的粉丝啊啊啊啊啊!

    年轻的公子哥们,激动得两眼放光,面红耳赤。

    “……”

    司铭盛似乎也没料到,区区一个晚辈,竟然如此不留情面,将话说得如此直接。

    然而,钟裕并不在乎他阴沉到滴水的脸色以及在场尴尬窒息的气氛,在等待两秒后,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管家,“能快点吗?”

    “……哦。”

    管家被逼无奈,硬着头皮点头。

    虽然难堪,可偌大的司家,若要强行留住这一礼物,场面只会更难堪。

    只能遂了他的意。

    但——

    被看笑话,是免不了的。

    至于司铭盛,因这一出接一出的,气急攻心,在强撑片刻后,两眼一发黑,终究是遭不住刺激,往后一翻,被气晕了。

    司家的人赶忙冲上去,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

    钟裕眼皮都没掀一下,站在原地,等着他的礼物,周遭所有的动荡,都被他自动隔绝,连让他多看一眼的吸引力都没有。

    ……

    寿宴上,如此一番折腾,寿星都晕倒了,自是举办不下去。

    司家人基本都有挂彩,可直至司铭盛晕倒后,才想起来叫救护车。

    但,无一人想到报警。

    ——这个警,不能报。

    本来就是丑闻,会成为封城笑话,一旦报警,这笑话怕是会传得更广。

    司家后辈许是不知道百晓堂的影响力,但凌家、钟家都明显站在司笙身后,就这两个家族的背景势力,都让他们只能咽下这口气,不敢闹大。

    宾客们倒是没继续看戏,个个自觉起身,告辞离开。

    钟裕拿到他的礼物,也不在司家久留,跟钟妈一并走出司家。

    “我的儿,哪有这么直接要回礼物的?”嘴上这么说着,钟妈实则痛快不已,笑得合不拢嘴,“你就不能学学你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不会。”

    钟裕简短明了地回答。

    嗔怒地看他一眼,钟妈又问了,“讲礼貌,懂吗?”

    神情寡淡,钟裕淡淡道:“我不跟人渣讲礼貌。”

    钟妈:???

    她怎么会觉得她儿子说得很有道理?

    不行,今天被简单粗暴的行事作风刺激过了头,太痛快太爽了,让她把名媛虚伪的那一套全给丢了,她得好好收拾下心情,捡起来才行。

    “你这礼物,虽然小一点,但跟司炳那个差不多。从哪儿来的?”钟妈好奇地询问。

    “司笙的。”钟裕回答着,随手将锦盒递给钟妈,问,“你要吗?”

    钟妈眨眨眼。

    她对机关莲花没有兴趣,但对制作机关莲花的人……

    那可是太有兴趣了!

    当即,没有任何犹豫的,钟妈收下锦盒,并且喜笑颜开,“儿子!就冲你这礼物,回家你爸要抽你的话,我能给你拉两下!”

    “……”

    钟裕无所谓。

    反正在外做什么,钟家人也只是口头说说,无非就是耽误他一点时间。

    *

    另一边。

    离开司家,陆沁坐上车,示意司机开车。

    她一个电话打给了凌宏光。

    “凌哥,你听说过百晓堂吗?”

    陆沁询问着,眉眼还有难掩的喜意。

    今儿个,她三儿子太给自己长脸了——平时老成又淡定,能用诡计、耍心机就绝不动手,一点劲儿都没有。

    这种场面才够劲爆嘛!

    “略有耳闻。妈以前跟百晓堂有点往来。”凌宏光沉思了下,问,“怎么?”

    “很厉害吗?”

    “嗯”了一声,凌宏光回答道:“据说是民间第一大情报组织,还有官方罩着的。”

    陆沁将司炳寿礼当众出丑、司笙和凌西泽闯入现场,以及司铭盛寿宴被毁的事,一一跟凌宏光说了。

    凌宏光惊奇,“这姑娘来头有点大啊。”

    “我们凌家会不会高攀了?”

    听得凌宏光的口吻,陆沁不由得担心起来。

    稍作思忖,凌宏光道:“那倒不至于。”

    “这事一出,那些瞧不起司笙的家族,保不准得对她谄媚讨好。”陆沁啧了一声,担心了,“你三儿子那闷木头,又不会讨女孩欢心,这姑娘要被说话好听、做事殷勤的少爷公子抢走了,怎么办?你是不知道,钟家那儿子——”

    陆沁满是忧愁地将“钟裕打脸、要回寿礼”的事跟凌宏光说了。

    “这钟家独苗也是个真性情。”凌宏光竟是笑了。

    “强势撑腰,搁一般的小姑娘跟前,谁会不心动?”

    “你儿子也不差。”凌宏光劝慰道。

    “得亏不差,”陆沁皱皱眉,“不过这样下去,西泽的竞争压力太大了。”

    “由他们去。”

    “……不行,我得想办法,偷偷打入内部。”

    陆沁完全没听凌宏光的话。

    凌宏光:“……”老婆,咱能省省心吗?

    *

    车里。

    司笙和凌西泽坐在后座。

    手机一直在振动,司笙一个消息没看,不耐烦了,直接关了机。

    旁边,凌西泽垂眸,扫过手机屏幕的消息,眉目微微舒展,同司笙问:“我妈问你有没有受伤,情绪好点儿了吗?”

    开了车窗吹冷风的司笙,闻声一顿,略微错愕地回首看过来。

    “她也在?”

    “嗯。”

    司笙:“……”

    第一次,被撞见她几次三番“骚扰”凌西泽。

    第二次,被撞见破坏寿宴、痛殴司家的场面。

    司笙光是一想,就觉得颇为尴尬。

    “嗯?”

    身侧的人微微靠近,轻扬的鼻音,将她的注意拉过来。

    司笙眼睛一眨,想起凌西泽方才的问题。

    她淡淡道:“我没事。”

    那场面,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是司家有事才对。

    她好着呢。

    微一眯眼,凌西泽忽然覆上她的手背,将其抓在手心,低声问:“真没事?”

    司笙微垂着眼睑。

    她确实没事。

    只是……稍微的,有点茫然。

    以前无论遇到什么事,回家一趟、吃顿饭,给易中正一通电话、随便聊几句,就很心安,什么事都不算事。

    忽然有一天,家里没人了,电话拨不通了,于是就有种说不出的茫然。

    至于刚刚在司家的事……

    倒是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良久,司笙抬抬眼帘,定定地看着凌西泽,又一蹙眉,说:“困了。”

    她好像有几天没睡了。

    先前不觉得,现在一放松下来,确实有点困。

    “嗯,”往她靠了靠,凌西泽勾勾唇,大方地说,“肩膀给你。”

    视线一低,落到他宽厚结实的肩膀上,司笙眨眨眼,出奇的,没讽刺、调侃,而是“哦”了一声。

    朝他靠近一些,她歪头,靠在他肩膀上。

    鼻尖能嗅到他的气息,雨后的清新,淡淡的烟草味。

    她阖上眼,细长浓密的睫毛下,垂下浅浅阴影,周身锋芒尽数收敛,气质安静而淡然,依旧是副美好宁静的画卷。

    凌西泽垂眸,就这么看她,静静的。

    倏地,司笙出声,“凌西泽。”

    “嗯?”

    眼皮一掀,司笙没动,眼里却映着凌西泽俊朗的脸庞,她笑了笑,问:“你妈什么看法?”

    闻声,凌西泽又一看手机屏幕,几秒后,颇为遗憾地说:“她说罩不住你了,有点沮丧。”

    “噗嗤”一声,司笙倏地笑开,将脸埋在凌西泽的肩膀上。

    她笑得肩膀微微颤动,整个人状态放松又惬意,半身重量自然而然压在他身上。

    凌西泽心情笼罩的阴云也因她的笑容而散开了些。

    手臂一伸,揽住她的腰,让她靠得更舒适一点。微微一顿,凌西泽又说:“我也有点沮丧。”

    司笙微怔,便不笑了。

    她仰起头,下颌抵在凌西泽肩膀上,漆黑明亮的瞳仁里,闪烁着细碎零星的光点,点点汇聚成璀璨星河。

    她问:“要我罩着你吗?”

    “好。”

    眉头一扬,凌西泽不假思索点头。

    连当压寨夫人都没意见,更何况是“被她罩着”?

    司笙又是一笑,手臂一舒展,在车里划出一道弧线,“那我吩咐下去,从此以后,百晓堂里,事关凌家三少,一路绿灯。”

    “行,”凌西泽好整以暇地看她,“你大西北的势力呢?”

    司笙扬扬眉,“得寸进尺了啊。”

    凌西泽一低头,勾唇,“不行?”

    他猛然压下来,那张俊脸在视野里倏然放大,透亮幽深的眼眸,扬着浅浅弧线的唇角,棱角分明的冷硬轮廓……压入视野里,却罩在了心上。

    心漏掉一拍,司笙微一抿唇,避开与他直视,歪头又靠在他肩上。

    她似是无意地轻声咕哝,“行就行吧,一句话的事。”

    轻轻的话语里,凌西泽听到一点点别扭的味道。

    心情更舒畅了些,他的手掌覆在她腰侧,加重了搂她的力道。

    司笙没避开、躲闪,闭上眼,在他肩头安心睡觉。

    呼吸声,渐渐平缓。

    凌西泽让司机关了所有车窗,车内室温渐渐回升。

    不知过了多久——

    凌西泽手机倏地持续振动,他低头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微怔,他接通,没说话,将手机递到耳侧。

    “你好,请问司笙跟你在一起吗?”

    手机里,传来温和礼貌的询问声。

第189章 秦凡:出趟远门,记得想我

    “你好,请问司笙跟你在一起吗?”

    手机里,传来温和礼貌的询问声。

    声音很年轻,是个男青年。

    凌西泽下意识眯了眯眼,神情里略微染上几分警惕和防备。

    ——司笙手机关机,对方找不到司笙,就将电话打到他这里来,这情报收集的能力可以的。

    “谁?”

    未待凌西泽说话,靠在肩上睡觉的司笙便动了动。

    她没睁开眼,嗓音颇为慵懒,俨然没睡醒的模样。

    若没察觉出对方的情报收集能力,凌西泽或许就将电话挂了,但眼下,对方明显跟百晓堂有关,凌西泽稍一斟酌,将手机话筒移开了些。

    他低声说:“不知道,找你的。”

    “哦。”

    司笙应了一声,依旧没睁眼,但朝凌西泽伸出了手。

    稍作犹豫,凌西泽将手机放到司笙手上。

    “什么事?”

    把手机往耳边一递,司笙就懒洋洋地开了口。

    态度很冷淡了。

    “开始营业了?”

    电话里,安老板的嗓音透着笑意,如沐春风,温和轻缓。

    司笙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百晓堂前任堂主“让位”,新堂主未到场,之后也从未露过面。自然,司笙也一直没有管理过百晓堂的事务。

    先前安老板问过,司笙给安老板的答案是,来年春天。

    这也是医生说的易中正的期限。

    有了她的准确答案,安老板当然同意了,一直尽职尽责、费心费力地给她处理百晓堂的各项事务。

    现在,她在司家公开宣布身份,再对百晓堂事务视而不见的话,怕是不大合适。

    “没心情。”司笙恹恹道。

    安老板轻笑,“你这么一闹,再当甩手掌柜,我可撑不了太久。”

    “唔。”

    司笙轻皱眉心。

    “再给你一两个月。”安老板心一软,松了口,然后道,“吩咐下去了,跟司家所有的合作一律取消。我们不强迫封城各大家族断绝跟司家的生意往来,不过,他们若是自愿断绝,损失的,我们百晓堂都可以通过情报弥补回来。”

    司笙不由得一笑。

    嘴上说着“不强迫”,但这样的诱惑条件,跟“强迫”没什么区别。

    跟司家没过深交情,或倾向于百晓堂的,都会选择抛弃司家、投奔百晓堂。

    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

    百晓堂有多年基础,就算被坑过一次、面临过破产,可论情报收集能力,依旧让各家族望尘莫及。

    停顿须臾,司笙慢慢睁开眼,凉凉道:“跟西北那边打声招呼,司家的生意,一律不做。”

    “行。”

    安老板应得爽快。

    司家涉及的订制装修、古董生意遍布全国,正巧,司笙在西北的人脉关系里,这两样都占了,断掉司家的生意链,不过一句话的事。

    她以前不搞司家,纯粹是……司家蹦跳的那一两个,还入不了她的眼。

    “听长延说,你要查的那个人,在封城范围内活动。最近让德修斋注意着?”安老板问。

    “嗯。”

    “要不要安排百晓堂打听打听?”

    “刚喘口气,你忙得过来吗?”司笙笑了下,随后道,“没事,这事儿用不着你操心。等有需要了,我肯定不会放着百晓堂的资源不用。”

    因为去年的事,百晓堂遭遇重创,现在转型+新公司,压力全在安老板身上。

    百晓堂内部的事,现在又有司家的事,够安老板忙活一阵了。

    司笙再有重要的事,也不会往他身上压。

    沉吟片刻,安老板也没强求,“那行。”

    没有多聊,司笙跟安老板交代几句,就挂断电话。

    她下意识想关机,结果一看手机,才意识到——

    手机不是她的。

    一抬头,发现凌西泽正盯着她,一眨不眨的。

    轻咳一声,司笙有些尴尬地把手机递回去,“我下次警告他,别乱打电话。”

    说着,她坐起身来,欲要跟凌西泽拉开点距离。

    然而,凌西泽在接过手机的同时,手一紧,结实有力的手臂揽着她,又把她按了回去。

    “谁啊?”

    凌西泽嗓音微哑,又低又沉,裹着厚重感,沉甸甸地往耳里飘。

    司笙并没挣脱,凝眉想了想,说:“一朋友。”

    凌西泽眯缝了下眼,“关系很好?”

    他听不到对方在电话里说什么,光是从听司笙的话,乍一听,好像全都在谈公事,可语气极其轻松随意,看得出来关系很好,不止是普通的交情。

    不可否认,他听得直冒酸水。

    “还行吧。”司笙答得有些含糊。

    “……”

    一听她的答案,就知道不止是‘还行’那么简单。

    片刻后,凌西泽问:“什么时候认识的?”

    “五年前。”

    “一直有联系?”

    “嗯。”

    “……”

    这下,酸水冒得更欢快了,咕噜咕噜的,直翻滚着。

    他跟司笙就认识、相处的时间而言,加起来不过一年。按照司笙这意思,这五年,她跟电话里那个,不仅一直相处、联系,肯定一起经历过不少事。

    这空缺的五年里,司笙极有可能跟别的男人出生入死。——意识到这一点,凌西泽心情别提多憋屈了。

    “就休学那一年,年底的时候,我想去大西北闯一闯。”

    没等到凌西泽回应的司笙,估计察觉到什么,便自发地说了起来。

    “正好跨年那一天的飞机,到那边后很晚了,我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结果这客栈挺有意思,鱼龙混杂,大晚上的还有人闹事。”

    “我长那么好看,总会遇到一些不长眼的……唔,反正打了一架,砸了几张桌子。然后老板出来平息,说给我免费入住。”

    “他就是客栈老板。”

    司笙慢悠悠地说完。

    一次意外,成就她跟安老板联手闯荡的开始。

    “你砸了他的店,他还给你免费?”凌西泽眉头拧得紧紧的,眉宇浓云笼罩,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你就没怀疑过,他不是个傻子,就是对你见色起意吗?”

    “……”

    司笙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避开他的视线。

    虚得很。

    凌西泽敏锐地发现端倪,更气了,“他是不是喜欢你?”

    “……”

    司笙不答。

    眼里薄怒更甚,凌西泽压着凌厉和戾气,又问:“你跟他谈过?”

    “那没有。”

    这一次,司笙倒是答得很快。

    只是,她否定这个问题,就证明前一个问题……是肯定的。

    于是,一直克制的酸气和怒气,终于压不住,蹭的一下翻滚上来。

    凌西泽怒上心头,“司笙,你跟他在电话里有说有笑的,是想气死谁?”

    “……”

    哈?

    司笙莫名其妙,拧着眉头看他,欲要跟他理论。

    然而,从身后横着的手臂紧揽着肩膀,整个人被往前一推,跟他靠得更近了。

    凌西泽俯身下来,堵住她所有的话。

    *

    抵达胡同的时候,天空又下起蒙蒙细雨。

    车内氛围异常安静。

    司笙挨坐在车窗旁,开了点窗缝,有清凉的风吹进来,裹着些微雨水,吹打在发梢、脸颊、脖颈、耳侧上,吹散着皮肤和唇角的持续升高的温度,以及某些难以言明的触感残留。

    她冷着眉眼,表情冷漠僵硬,以一人之力,冻结整个轿车的氛围。

    车一停。

    隔壁响起窸窣声,司笙眉头一拧,没偏头去看,只是冷冷出声,“我一个人。”

    凌西泽便止住动作,问:“萧逆晚上回来吗?”

    “……”

    司笙不说话,抬手就去开车门。

    凌西泽又说:“我明天来接你。”

    “……”

    依旧没有回应他。

    车门被推开,凉风和细雨被吹进来,微微眯眼。

    “带伞——”

    “嘭。”

    回应凌西泽的,是赌气般的关门声。

    隔着一扇车窗,凌西泽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怕惹她不快,识趣地没有下车追她。

    风掀起她的衣摆,于身后飘荡着,身材又高又瘦,走起路来,却自带傲然风骨。

    凌西泽神情恍惚了下,记起方才的触感与滋味。

    柔软,香甜,炽热。

    他没挨揍。

    也,正因没挨揍,司笙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心情很不爽。

    司笙的背影愈来愈远,不知怎的,凌西泽弯了下唇角,郁积在心的酸味和不快,消散不少。

    *

    护工和阿姨都被遣散了,萧逆去了学校,让他今晚别回来。

    原本还算热闹的院落,忽然变得清冷、寂静起来。

    司笙站在大门口,没进去,看着空旷安静的院子,忽然有些恍惚。

    炎热的夏天,易中正搬着板凳坐在门前,老神在在地摇着蒲扇;

    夜幕降临时,易中正会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小司笙在窗前作怪;

    冬日大雪后,易中正会拉着小司笙堆雪人,因太丑而遭到嫌弃;

    ……

    这里承载着她童年时所有的记忆。

    细想起来,都是安宁且舒适的。

    易中正从未因她在外闯祸而苛责过她,也未因她成绩不好而批评教育她。对于她的事,易中正素来鲜少过问,一切全凭她做主。

    于是,造就她对这里的记忆,只剩下放松、安逸、自在。

    她的童年,从来没有不开心和焦虑,没有望不到头的努力。

    夜幕将至。

    身后,随着平稳脚步声而来的,是秦凡吊儿郎当的声音,“回来啦?”

    “嗯。”

    轻轻应声,司笙回过身来。

    秦凡双手揣兜里,见她视线扫过,停下步伐,眉一扬,问:“要搬走了吗?”

    “明天搬。”

    住在这里的意义,已经没有了。

    司笙往前走,走过两个台阶,在避雨的屋檐下坐下来。

    秦凡便上前几步,在她身边坐下。

    “听说你中午大闹了司家?”

    “从哪儿听来的?”司笙看他一眼。

    秦凡震惊了,“不是,就你这事的轰动程度,你觉得,消息能封住吗?”

    “也是。”

    司笙颔首,表示赞同。

    就这么会儿功夫,封城上流圈子的人,怕是都得到消息了。

    秦凡狐朋狗友众多,各个阶层的都有,知道这事也不意外。

    “我本来,还挺担心你的……”话音一顿,秦凡扯了扯嘴角,笑意攀上眉眼,“现在好啦,反正你再任意妄为、惹是生非,都有靠山撑腰。”

    “……”

    司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秦凡笑得轻松自若。

    少顷,秦凡手肘搭在膝盖上,抬目,看着小巷里飘飞的细雨,忽然说:“我想出趟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去那儿?”

    手指把玩着一根折下来的杂草,司笙扭头看他。

    秦凡耸肩,“偷了一份清单,打算按照清单地址走一遭。就想跟你一样,到处走走。”

    “哦。”

    侧首,秦凡收起不正经的架势,神色多了点认真,“替我照顾一下老秦。”

    司笙没应,轻描淡写将交待扔回去,“自己照顾。”

    秦凡笑了,无奈地控诉,“讲道理,你在外闯荡的时候,我们可没少照顾易爷爷。”

    “你易爷爷用得着你照顾?”司笙斜乜着他,“我记得是你隔三差五就跑他这儿来蹭饭吧。”

    “那你……”微微一顿,秦凡目光悠远,口吻轻松地说,“经常去老秦家蹭顿饭呗。他的书画,你还能随便拿,送人贼有面儿。”

    “嗯。”

    轻轻应声,司笙看到屋檐有一滴水落下来,落在她的手背,清凉,她微怔,说:“早点回来。”

    秦凡扭头问:“你会想我吗?”

    “会。”

    “真的?”

    “嗯。”

    司笙回视着他,神情正色。

    “……”怔了怔,秦凡哑然失笑,抬手不自在地挠挠脖颈,嘀咕道,“你这么坦诚,我还不好意思了。”

    “还是脸皮不够厚。”

    将杂草一扔,司笙起身。她步上台阶,推开大门,然后一顿,问他,“要留下吃晚饭吗?”

第190章 秦凡告别,三爷敲门【二更】

    冰箱里还有一些食材。

    “可以做红烧肉,干锅排骨,醋溜土豆丝……”司笙浏览着食材,慢条斯理地说,“还有几个鸡蛋,能做一份鸡蛋羹。”

    “你真的会做饭啊?”

    秦凡还是那副震惊错愕的表情。

    打进门起,他眼里震撼,就没有消散过。

    被无数次追问后,司笙不耐烦一皱眉,把冰箱柜门一甩,放下话,“吃不吃?”

    “吃吃吃!”

    秦凡忙不迭地点头。

    活了二十多年,都没见司笙下过一次厨,如今能观赏到这样堪称奇迹的一幕……就算难以下咽,那也是长见识啊!

    “把食材搬去厨房。”只手抱臂,司笙倚在一旁,吩咐。

    “好嘞。”

    秦凡没有怨言地给她打下手。

    他手脚麻利,听从指挥,司笙要什么拿什么,异常配合。

    待到司笙开始忙碌时,秦凡有了歇息的机会。刚一出厨房,就猛地奔向手机,点开相机,溜回来拍了几张照,一本满足观赏的时候,被司笙抓了个正着。

    “嘿嘿。”

    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板窜上来,秦凡僵硬地抬起头,露出童叟无欺的灿烂笑容。

    “你忙,你忙……”

    手机藏到身后,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司笙,悄无声息地往后挪。

    司笙扫他一记白眼,收回视线,没有理睬他的小动作。

    逃脱一劫,秦凡呼出口气,赶紧跑到客厅沙发,一坐,就迅速点开微信,把拍到的照片传给宋清明。

    【秦凡】:[图片][图片][图片]

    【秦凡】:世界奇观!

    【秦凡】:仙女竟然会做饭,你敢信吗?!

    没一会儿,手机振动几下,宋清明回消息过来。

    【宋清明】:不敢。

    【宋清明】:能吃吗?

    【秦凡】:不知道,她刚开始呢!我现在紧张得不行,怕她把厨房炸了。

    【宋清明】:我提前给你叫120?

    【秦凡】:不至于吧!

    【宋清明】:做点心理准备吧。

    【秦凡】:……

    看到宋清明无情的话语,秦凡登时一紧张,惴惴不安起来。

    他还有大好光阴没浪费,可不想就这么栽在司笙的黑暗料理上……

    正当秦凡愣怔之际,手机一振动,宋清明又发来消息。

    【宋清明】:还是吃吧,难得一次,以后说不定没机会了。

    眼睛眨巴了下,秦凡身形往后一仰,抻着脖子往后探,瞥见司笙干脆利落剁肉的动作,愣了几秒,又将脑袋偷偷收回来。

    【秦凡】:赌吧。

    【秦凡】:仙女·笙做的饭要是能吃,这世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几分钟后,新消息传达——

    【宋清明】:等你结果。

    *

    在易中正离开那天,霜眉就被送回了钟裕家。

    客厅里,只有秦凡一个人,连猫都没得逗,等得枯燥无味的时候,他就去厨房瞜两眼,见到司笙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总有一种司笙被夺舍的错觉。

    司笙里外忙活了约摸一个小时。

    红烧肉、麻辣干锅、土豆丝、鸡蛋羹,四样菜都被端上桌。

    秦凡摸着鼻子,偷偷凑近旁观,又惊奇又震撼,再看司笙时,满满的不可思议。

    “你,你什么时候学的?”

    过于震惊,秦凡说话的声音,都是飘着的。

    “一看就懂,一学就会,祖传天分。”司笙一偏头,吩咐道,“去盛饭。”

    “……”

    秦凡利索地往厨房走。

    心里嘀咕:这指挥人的本领,绝对不是祖传的,易爷爷从不这样。

    ……

    两碗白米饭,热气腾腾的。配着几样色香俱全的家常菜,格外勾人食欲。

    秦凡举着手机拍照,咔擦咔擦的没个停,嘴里还感慨,早知能见到这一幕,应该带个相机过来,好好留念的。

    司笙哭笑不得,任由他拍。

    等他拍得爽了,老实落座后,才将筷子扔给他。

    “真能吃诶!”

    咬了块排骨,秦凡尝到味道后,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司笙凉飕飕地看他。

    “哇,仙女你不得了,竟然有当贤妻良母的品质,以后能嫁出去了吧?”秦凡嬉皮笑脸地惊叹着,明褒暗损。

    夹了筷子土豆丝到碗里,司笙忍无可忍,挑着眉威胁,“我是不是很久没抽你了?”

    秦凡装模作样一沉思,说:“还别说,真有些年头了。”

    “吃的都堵不住你嘴?”司笙恼了。

    “堵得住,堵得住。”

    秦凡识趣地点头,赶紧把饭菜往嘴里扒,但表情没个正经,朝司笙挤眉弄眼的,眼角眉梢笑意浓浓。

    不知怎的,司笙忽然觉得,都是同样的笑容,此刻他却笑得更明朗了些。

    便没跟他计较,司笙低头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秦凡聊着天。

    这样的气氛,司笙习以为常。

    易中正做饭好吃,身体硬朗的时候,秦凡隔三差五地就来蹭饭。小的时候,还经常跟司笙抢菜吃,长大后倒是收敛不少。

    司笙很少下厨,虽然会做菜,但对米饭没有概念,晚上煮的米饭有点多,大概有四五人分,可秦凡却贼给面儿,一碗接一碗的,把米饭吃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点。

    只是吃完后,秦凡就动弹不了了,趴在沙发上躺尸。

    “仙女你惨啦,本来就长得跟妖精似的,你一无是处的时候,就有小男生小女生屁颠屁颠跟着你,现在还会一做饭的手艺……”

    嘴里神神叨叨念叨着,秦凡倏然抬起头来,冲着司笙道,“你就是注定要当红颜祸水的那种女人啊!”

    “啪。”

    司笙将抱枕扔他脸上。

    “休息好了去收拾碗筷。”司笙毫不客气。

    “哦。”

    秦凡嘴上硬着,却依旧趴着没动。

    吃到司笙做的饭菜,且味道出乎意料的好,他兴致很高,抱着抱枕跟司笙嘚吧嘚吧的,东扯一下西说一下,话题滔滔不绝说个没完。

    司笙在家里晃荡一圈,末了,扔了他一盒健胃消食片。

    将拍脸上的那盒药拿下来,秦凡定睛一看,旋即爬坐起身,幽幽地出声,“你变了……”

    “……”

    司笙被他激得一身鸡皮疙瘩,浑身不适地瞪他。

    秦凡一脸感慨,“变得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冷酷无情的仙女了。”

    “……”

    司笙忍无可忍地又把另一个抱枕甩他脸上。

    还没完了!

    秦凡却哈哈大笑,将健胃消食片往兜里一扔,迅速爬起来,去给司笙收拾桌子。

    搁平时,秦凡也就将餐桌上的碗筷挪到厨房,毕竟自幼娇生惯养,有奶奶照顾,他能来回跑上一趟就很勤快了,对他要求不能过高。可这一次,他却出奇地勤快,一直把碗筷洗好、放回原位后,才从厨房出来。

    “转性了?”

    见他出厨房,司笙冲他扬眉。

    秦凡嬉笑,“你又不会洗,还没人帮你,得等它长霉啊?”

    “嘁。”

    司笙撇过头,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调频道。

    走到沙发后面,秦凡抱臂看了会儿电视,见到那一个个光鲜亮丽的明星,忽然心生感慨,“你说,我以后还能在电视上看到你吗?”

    “能。”

    司笙简短地吐出一个字。

    还当她早放弃娱乐圈的秦凡,错愕地挑挑眉,“还有人找你拍戏啊?”

    “不止有,还跟钟裕合作。”

    “你祸害祸害不知名的演员导演就罢了,干嘛还祸害人家完美无缺的影帝?”

    “……”司笙眉头一抽,警告地眼神打过去,阴恻恻出声,“你今天是不是非得让我叫你‘死’字怎么写?”

    “咳。”

    秦凡秒怂,瞬间变脸,把嬉皮笑脸的神态一收,登时正经不少。

    司笙:“……”

    秦凡跟房客参观似的,视线环顾一圈,转移话题,“这房子,不卖吧?”

    “不卖。”

    “哦。”秦凡点头,赞同道,“挺好的,留个念想。”

    “嗯。”

    司笙不置可否。

    这时,秦凡手机铃声一响,是秦融打电话催他回家。

    挂了电话,秦凡一看时间,才发现快九点了。

    “老秦在催,我得回了。”秦凡说着就往玄关处走。

    “嗯。”

    司笙一应,旋即起身,衬秦凡换鞋的功夫,从冰箱找出几样没吃完的食材来,让秦凡带回家去。

    秦凡麻利儿地收了。

    门一开,司笙静默地看着他,待他提着食材走进院子时,忽然问:“什么时候走?”

    顿住,秦凡回过身,冲她笑,“明天,不用送。”

    眸光忽闪了下,司笙神情自若,声音平静,“一路顺风。”

    “哎。”

    秦凡轻松一应,又说,“走了啊。”

    “嗯。”

    司笙轻轻出声。

    秦凡便转身往外走,他单手提着那堆食材,另一只手抬起来,在清凉的夜里摆了摆,做出告别的手势,却没有再回头。

    雨不知何时停了,夜色静谧,被雨水冲刷过的空气,有些微的湿气,却别样清新、干净。

    好像整个世界都焕然一新。

    *

    秦凡一走,原本还有点人气的院落和屋子,再次陷入寂静。

    门一关上,外面的风声、远处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

    司笙趿拉着拖鞋往回走,走到一半时,下意识朝易中正的房间看了一眼。

    门窗都开着,有风吹进来,凉飕飕的,客厅里的光线照进去,屋内的陈设看得清晰。

    一切都跟以往没有区别。

    别开视线,司笙看了眼还开着的电视机,犹豫了下,没关,去洗了个澡。

    集中供暖,三月底,暖气已经停了,室内气温偏低。

    穿着薄款睡裙出浴室,有点冷,司笙又回卧室加了件长款外套。睡不着,又跑客厅来,坐沙发上看电视,频道一个接一个的换,电视、新闻、综艺轮流转换,但,没有一个能入她的眼。

    她什么都看不进去。

    夜色越来越沉,时间一点点流逝。

    时间过零点后,司笙打了个哈欠,总算有了些微的睡意。

    她起身,关掉电视,本欲去卧室,可步伐一顿,掀起眼帘看向另一处卧室,侧过身,又朝那边走去。

    夜风很凉,刚一到门口,一股寒意迎面袭来,冷得她有些发怔。

    她止步,没往里走。

    这时——

    “叩。叩。叩。”

    夜深人静,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大门一直没有关紧的习惯,闲人随意出入,门声是从玄关方向传来的。

    谁?

    司笙微愣,将落向卧室的视线收回,转身,狐疑地往玄关走。

    拧开门锁,将其往里一拉,吹拂而来的凉风迷了眼,她眯了眯眼,旋即抬眸,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

    凌西泽还是分别时的装扮,外穿黑长风衣,碎发凌乱,落了细细的雨,一缕缕地黏在一起,周身染着清凉气息,可黝黑的眼眸里,却掺杂着丝丝缕缕的暖意。

    ?

    有那么一瞬,司笙还以为是幻觉。

    停顿几秒,司笙又听到外面的雨声,从他身上察觉到雨水的潮湿,微拧起眉,“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早来了。”凌西泽勾唇,慢条斯理地开口,“我在门外等了仨小时,以为你会发现、会跑出来,来一场浪漫幽会……”

    顿了顿,凌西泽眼皮一垂,无奈且叹息地做出结论,“结果发现是我想多了。”

第191章 彻夜陪伴,秦凡失踪【三更】

    司笙跟看傻子似的看着凌西泽。

    良久,她说:“你有病啊。”

    似是恼怒,似是无奈。

    至于分别前那点暴躁、别扭,早在见到凌西泽的那一刻,消散无踪。

    笑意柔软,凌西泽闲闲道:“你再不让我进门,我真要生病了。”

    “……”

    跟他僵持几秒,司笙一堆骂人的话,不知该从哪句说起。

    她让开几步,站在客厅入口,倏地问他:“你来做什么?”

    “怕你一个人,睡不着。”

    凌西泽走进玄关,将门合上,挡住外面入侵的风雨。

    “我会睡不着?”

    冷冷一扯嘴角,司笙哂笑一声,转身就走。

    可未走一步,手腕就被攥住,她被往后一拉,直接跌入裹着潮湿和温热的怀抱里,下巴磕在他肩膀处,沁入鼻尖的烟草味更浓了些。

    手揽着她的腰,稍稍用力,没让她轻易挣开。

    “嘴硬。”凌西泽低沉嗓音从头顶落下,又沙又哑,有种别样的诱惑,“从窗户能看到沙发,你不知道?”

    司笙轻轻蹙眉,瞪他,“你偷窥狂吗?”

    “就窥你。”

    凌西泽游刃有余地接过话。

    “你——”司笙咬咬牙,“松开。”

    凌西泽没有松,只是搂着她,过了几秒,才贴着她耳畔,轻声说:“我饿了。”

    低缓醇厚的声音往耳里飘,不知怎的,令司笙怎么也生不气来。

    沉默几秒,司笙缓缓开口,“……只有蛋炒饭。”

    菜基本都被秦凡吃光了,米饭还剩下一点。冰箱里本来还剩几样食材,秦凡走时,司笙全都给他了,就剩两个鸡蛋。

    “也行。”

    凌西泽松开她,一点都不挑。

    手指拂过他被浸湿的外套,司笙微微一顿,视线掠过他濡湿的发梢,“真站了仨小时?”

    “嗯。”

    “傻吗你?”

    “有点儿。”

    凌西泽竟是应下来。

    他只是回家时,不放心她,又绕道来这里,打算看她一眼就走。

    来时有些晚,他还以为她睡了,没想却见她百无聊赖地跟电视较劲,偏偏又没真看电视,灵魂游离在外,心不在焉,又茫然无措。

    像她这样警觉的人,按理,早该发现他的。可,这次很反常,她是真没察觉到他的存在。

    在外等候很久,断断续续的抽完半包烟,也没想好如何安慰她,最终想着等她睡下,然后就走。

    不曾想——

    她就这么熬,等时间一点点地过。

    直至她半路走至易中正卧室门口时,他才按捺不住,前来敲门。

    ——他要聪明一点,就该早点出现,哪怕陪她虚度时光,也好过让她一人熬着时间。

    “……”

    淡淡一瞥他,司笙一言不发地转身。

    等凌西泽换好衣服进客厅后,司笙扔过来一个吹风机和一床毛毯,然后就去了厨房。

    突如其来的关照,令凌西泽颇为讶然,直至厨房里传来油烟机的轰隆声响,才缓缓回过神,有种真实感。

    垂眼,看着手中的吹风机和毛毯,凌西泽唇角轻翘。

    *

    凌晨一点,司笙在厨房里忙活。

    这种画面,不止凌西泽没想过,就连司笙自己,都肯定没想过。

    吹干短发的凌西泽,倚在厨房门口,趁着司笙专注炒蛋的时候,用手机拍了一段视频。

    ——或许没有第二次了。

    “你——”

    刚起了话头的司笙,倏然一回头,见到对准她的手机镜头,登时危险地一眯眼。

    她改了口,“你在做什么?”

    “纪念。”

    被发现后,凌西泽也没慌张,淡定地回应着,然后将视频保存了。

    ?

    司笙一怔,想到秦凡也做过类似举动,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惯得他们!

    “你刚想说什么?”凌西泽收好手机,转移话题。

    “我过几天去一趟安城。”

    “电音节?”

    “还有点别的事。”司笙说,“不一起去。”

    凌西泽想了下近日来的安排,没强行将二人行程扯在一起,微微颔首,“嗯。”

    “还有,司炳这人——”话音微顿,司笙想了想,仍是叮嘱道,“你那一脚踢得不轻,够他躺十天半月的,他心眼小,要提防一些。”

    凌西泽笑问:“担心我?”

    “嗯。”

    “……”

    如此直截了当的承认,倒是让抱有戏谑之心的凌西泽,一时没了话。

    顿了顿,凌西泽释然,揣着满心欢喜又笑了,“不担心下你自己?”

    坑了司炳三百万,又让司炳在寿宴上出糗;给了司炳一个过肩摔,还差点弄死司铭盛……

    司家现在对她,定是恨之入骨。

    眼皮都不稀得抬一下,司笙轻描淡写道:“一条杂鱼而已,折腾不起浪花来。”

    她这话很嚣张,但,一点都不自大。

    在她招惹过的形形色色的人里,养尊处优、颇有心计的司炳……确实不过是一条杂鱼,不足为道。

    凌西泽轻笑,不置可否。

    “司铭盛呢?”司笙蓦地问。

    “被气得住院了,”凌西泽道,“怕是要在医院待些时日。”

    “活着就好,”司笙口吻云淡风轻,却泛着十足的冷,“死了太便宜。”

    漫不经心的强调里,却透着渗人的寒意。

    凌西泽静静地盯着她,没有说话。

    司笙倏地一偏头,问他:“你晚上做什么去了?”

    凌西泽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这几日都陪着她,眼下得空了,没有换衣服,就证明他压根没回去。

    中间这段空闲时间,凌西泽肯定不在胡同附近,不然趁着秦凡在,他早找借口来蹭饭了。

    他应当是中途去办了事,办完后才过来的。

    “在思考怎么让你消气。”凌西泽故意道。

    “再贫?”

    将冷透的米饭倒锅里,司笙斜斜地朝这边睇了眼,眼风里藏有杀气。

    凌西泽轻笑,只得道:“去谈了桩生意。”

    司笙立马问:“跟司家有关?”

    “……”

    看上一个太聪明的女人,真是半点惊喜感都没有。

    半晌,凌西泽“嗯”了一声,没有详细解释,而司笙也没有一一问清的意思,结束了这个话题。

    ……

    两分钟后,司笙端出一盘蛋炒饭。

    金灿灿的,蛋包着饭,层次分明,洒落一把葱花,衬着腾腾热气,竟是令人很有食欲。

    “喏。”

    路过厨房门口,司笙顺势将蛋炒饭塞到凌西泽手里。

    凌西泽端着蛋炒饭到餐桌,没坐下,站着用勺子吃了一口,然后朝路过去倒水的司笙道:“咸了。”

    “是么?”

    司笙一顿,狐疑的视线打过来。

    舀了一勺蛋炒饭,凌西泽将勺子横放盘上,调转方向,对准她。

    他说:“你尝一口。”

    虽不相信,司笙仍是走来,拿起勺子,将蛋炒饭送到嘴里。

    尝了两口后,她神情渐渐冷下来,把勺子往盘里一扔,视线如刀子般扔过来。

    “您这是味觉失灵了呢,还是故意找茬呢?”

    面对她的怒火,凌西泽则是淡定地拎过勺子,厚颜无耻地说:“一起吃更香。”

    司笙:“……”

    谁来把这混蛋为民除害了?!

    司笙暗自磨牙。

    凌西泽在又吃了口蛋炒饭后,问她:“不饿吗?”

    “不饿。”

    司笙忍无可忍地离开。

    ——怕控制不住对他使用暴力,赶明个儿得蹲局子。

    等凌西泽吃完蛋炒饭,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司笙裹着毛毯,抱着热水袋坐沙发上,见凌西泽收拾完碗筷出卧室,抬了抬眼睑,瞅他。

    “有点帅?”

    凌西泽张口就来。

    “……”感觉已经麻木的司笙,继续瞅着他,有点新奇的样儿,“长胡子了。”

    素来将自己收拾整洁干净的凌西泽,基本看不到“胡子”这种存在。

    准确来说,他那叫胡茬。

    冷硬的俊脸,衬着点胡茬,有点野性、轻颓的意思,褪去点矜贵、禁欲感。

    闻声,凌西泽抬手一摸下颌,指腹确实有粗粝感,他笑了笑,径自走来,“要欣赏吗?”

    “手机。”

    司笙眉头一扬,把他招过来。

    猜出她的意图,凌西泽挨着她坐下,自觉把手机掏出来,切换到相机前置镜头。

    但是,他偏头一看,就见司笙裹着毛毯,毫不在意形象地凑到镜头前,一怔,顿时哑然失笑。

    “你确定要披着毛毯拍照?”

    “影响美观吗?”司笙不明所以。

    又没挡她的脸。

    凌西泽一秒妥协,“没有,日常居家,一样好看。”

    长得漂亮的人,就是可以胡作非为。

    “……”

    听出点讽刺,司笙一犹豫,还是没将暖和的毛毯拿下来,就这么跟凌西泽合照自拍。

    凌西泽如她的意,拍了好几张,然后,又挑了两张好的,发到她微信里。

    司笙心满意足地撤走了。

    她捡起一侧的遥控器,换了几个台,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就扭头问凌西泽,“玩游戏吗?”

    前段时间,秦凡嫌弃手游不好玩,萧逆就推荐了几款主机游戏,没两天,秦凡就兴致勃勃买了设备过来。

    不过,一次都没用。

    “嗯。”

    斜眼看她,凌西泽不假思索地应了。

    司笙便将毛毯扔给他,趿着拖鞋去翻找游戏机。

    凌西泽抓着毛毯,柔软的毯子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香软,温暖。

    距离天亮,就剩几个小时,只是,谁也没有说去睡觉。

    心照不宣。

    撇开所有话题,二人专注着游戏,熬完这寒冷、潮湿的漫长夜晚。

    直至天明。

    ……

    这一夜,司笙的手机都没开机。

    自然不知道,一夜之间,网上爆出司家各种丑闻——司炳双性恋,私生活混乱;司家装修内幕,偷工减料;古董生意恶意抬价……

    舆论的力量,往往比想象中的要强。

    一时间,网友们义愤填膺,司家被千夫所指。

    ……

    天色蒙蒙亮。

    凌西泽轻手轻脚地将司笙手中的游戏手柄拿开,替她拉好随意被卷身上的毛毯。

    她侧躺在沙发上,闭眼,睡得安静。

    侧脸精致,皮肤细腻如白瓷,在朦胧的晨光里,从眉眼到发梢,皆是柔软的。

    看一眼,就像羽毛拂过心尖,轻飘飘的,可微痒轻麻的触感,能令人心都软化了。

    *

    那一天下午,司笙简单收拾了下,搬离了胡同,回到水云间。

    天黑时分,她在忙碌的某一刻,忽然想起秦凡,给他微信消息没回,几分钟后,她拨通秦凡的电话,关机。

    她将询问消息发给宋清明。

    一刻钟后,收到回复。

    【宋清明】:下午飞机,已经走了。

    之后再问什么,宋清明都没有回复。

    司笙似有所感,没有再问。

    直至两天后——

    她接到楚落的电话。

    彼时才早上六点,她还在睡觉,迷糊接起电话时,有些烦躁,压着点起床气。

    “司笙,你能联系到秦凡吗?”

    楚落焦急而迫切的声音,一下就将司笙的情绪给扫没了。

    微微眯着眼,司笙从床上翻身坐起,手指轻摁着太阳穴,问:“怎么?”

    “他的电话打不通,所有社交软件都联系不上……我有点担心。”楚落急切地说完,又沉默几秒,让心情渐渐冷静下来,说,“我还有点事想问他。”

    “什么事?”司笙追问。

    “我爷爷把所有遗产都留给我了,秦凡可能做了什么……”

第192章 前往封大,宿舍拦人

    “我爷爷把所有遗产都留给我了,秦凡可能做了什么……”

    一向冷静的楚落,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

    司笙一眯眼,声音一贯的平静:“慢慢说。”

    她的嗓音有神奇的魔力,过于沉稳、淡定,仿佛什么事都微不足道。自然而然的,安抚了楚落焦虑的心情。

    楚落顺势沉默片刻,再开口的时候已然冷静不少,将今日发生的事同司笙一一说了。

    自楚爷爷百年后,楚落就一直待在家里,直至葬礼结束后,她接到律师的电话——楚爷爷在遗嘱里,分明将所有遗产都留给她。

    这几日,楚落忙得焦头烂额,忙遗产交接、亲戚找茬。

    纵然如此,她也察觉到端倪——

    太顺利了。

    爷爷找到的律师,是在封城鼎鼎有名的金牌律师;视财如命的亲戚找茬,神色间待她总有些畏惧,不敢贸然硬来。

    直至昨日,楚落喘口气,意识到问题所在后,才就这些疑点深入挖掘。

    得到的结果是——

    律师是秦凡的好友,是受秦凡所托才帮忙的;早在楚爷爷住院那段时日,秦凡就跟他频繁往来;楚家人之所以不敢跟楚落来硬的,只逞嘴上功夫,也是因惧怕秦凡……

    秦凡将这一切,都给她安排得稳妥。

    而楚爷爷留给她的遗产,亦够她一生无忧。

    楚落最后说:“我各种办法都用过了,就是联系不到他。”

    她是凌晨知道情况的,若不是天色太晚,不好打扰司笙,早就给司笙来电话了。她熬到天亮,一过六点,还是分秒不停,立即联系了司笙。

    “你稍等。”

    沉默须臾,司笙倏然出声。

    挂断电话,司笙一顿,手机在掌心旋转两圈,然后去拨宋清明的电话。

    没人接。

    不死心,连续几个电话过去,都是同样的结果。

    片刻后,司笙将电话打给楚落,“去封大。”

    *

    三月底,天色亮得早些了。

    抵达封大校门时,刚到七点,司笙刚将车开进,就见到在门外等待的楚落。

    封大不允许随意进出,出入都需要证明。

    当然,也有像司笙这样——刷脸的。

    “上车。”

    车一停,司笙将车窗摇下,冲楚落招呼一声。

    楚落大步走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车。

    “能进吗?”楚落问。

    东门的保安很凶的样子。

    “嗯。”

    司笙应了一声。

    将车开到入口处,她朝保安招了下手,保安一颔首,就放她进去了。

    并不是常来找宋清明,但司笙这张脸很有辨识度,来第二次,就跟保安混了个脸熟,多来几次,闲聊时,保安还请她吃过校门口的小吃。

    “你说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车一进校区,楚落松口气,又难免担忧起秦凡来。

    她轻蹙着眉,一个小包放到双腿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在晨风里手指被冻得冰冷苍白,她却浑然没有知觉。

    “他前几天说是要出趟远门。”司笙的语调依旧没有起伏,平铺直述,“不过断了所有联系。”

    “他有说去哪儿吗?”

    “没有。”

    司笙简短回答。

    旋即,她问:“楚家人还来找你麻烦吗?”

    楚落心不在焉,仍是回答:“没敢主动上门,就见到的时候冷嘲热讽几句。”

    “嗯。”

    司笙淡淡应声。

    秦凡素来不着四六,但一般由他承诺过的事,都挺靠谱的。

    私下里指不定怎么威胁过楚家人,足够他们因忌惮而不敢对巨额遗产心生歹念。

    楚落不想闲着,一路上,就几分钟的时间,跟司笙说些有的没的,话题无一例外都围绕着秦凡。

    ……

    几分钟后,司笙将车驶入宿舍区,精准无误地停到某栋宿舍楼前。

    她很有礼貌,在车上时,先给宋清明打了一通电话,确定宋清明不接后,她才开门下车。

    这个点,宿舍楼早已有人出入,加之这是男生宿舍,忽然出现两个惹眼的美女,顿时吸引来不少侧目与打量。

    等等——

    她们往哪儿走?

    在好些注视目光下,司笙只手揣兜里,旁若无人地来到宿舍楼门口。

    气质清冷傲然,气场凌厉外露,衬着那张绝美的脸,往门口一立,哪怕再一心只读圣贤书、清心寡欲的学生,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尤其是,她视线一扫,眼刀嗖嗖的,能把人头盖骨都掀起来。

    又美又飒。

    气场两米八,无人敢靠近,默默欣赏,自觉退让两米开外。

    “同学。”

    一站定,司笙目光往里一探,就出声,叫住一位刚出门的青年。

    那青年过于专注,嘴里咕哝着单词,猛然被一清凉女声叫住,眼皮一跳,下意识止步,茫然抬头看过来。

    下一瞬,视野里落入一抹高挑身影,条靓盘顺,冰肌玉骨,长相美得令人惊艳,仅看一眼,就令他大脑空白片刻,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单词、什么英语,那是什么玩意儿,早被抛在脑后。

    “能耽搁几分钟吗?”司笙又出声了,问。

    “……”

    青年没说话,而是紧张又愣神地盯着她,僵硬地点点头。

    “我找宋清明。”司笙轻描淡写道,眉一扬,略压低的嗓音里,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狠劲儿,“麻烦跟他说一下,如果他十分钟内不下来,我就亲自上楼去请他。说到做到。”

    “找、找谁?”

    青年一开口,说话都不利索了。

    “宋清明。”司笙一字一顿地重复。

    不怕他们不认识宋清明。

    在封大,天才确实不少,像宋清明这种还未毕业,就在专业领域被誉为第一人的,少见。

    其名气之大,随便拎个大一新生来,许是都能说得有模有样的。

    “……啊,他啊。”

    青年脑子一转弯,总算把断掉的神经连上了。

    又愣了两秒,青年轻舒口气,缓缓被一再震惊的心情,才点头道:“我马上去。”

    说完,一溜烟往里跑。

    “……”

    旁边,越来越多视线,打在司笙、楚落身上。

    楚落惦记着秦凡,什么都没注意;司笙心理素质强大,见怪不怪。

    她们俩愈发淡定,打量她们的人,就愈发狂躁。

    不得了了!

    校内鼎鼎大名、不沾七情六欲的宋清明大佬,竟然在外惹了风流债!

    不止一个!

    而且,一个比一个好看,杵门口那个,堪称天仙下凡!

    八卦是人类本性,再浸淫学术,这一点亦是无可彻底斩除的。尤其一边是俩美女,一边是学校大佬,这种稀罕事儿这辈子也难得一见,于是嗅到不同寻常气息的学生们,都自发停下来,装作路过、等人、打电话等,花样百出,只为有合适的理由停在附近旁观后续。

    “他在宿舍吗?”

    楚落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问题。

    不接电话,不一定是故意的;

    虽是学生,也不一定在学校。

    “在。”

    司笙吐出一个字,斩钉截铁,毋庸置疑。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她对宋清明的行为做事自然有所了解。

    除了要出差、调研的情况,要么在学校,要么在家里。在学校,基本也就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食堂和教室都太容易进,只有宿舍有点困难。

    ——不过,她想,宋清明也该做好心理准备了。

    不到十分钟,宋清明就出现在宿舍楼门口。

    他一现身,又惹得不少关注,以及错愕视线。

    他没戴眼镜。

    平日里,宋清明穿着打扮都不起眼,架着一副眼镜,黑框的,土气又笨重,衬得他书卷气很浓,但同时遮掩不少他本身的光彩。

    他褪下眼镜,原本的面貌就完全展露,长相俊朗,眉目如画,挺鼻薄唇,优雅清俊气息略胜一筹,压制住那一身呆板书卷气。柔软的短发有点凌乱,窜起几根呆毛,不如平时般规矩服帖。

    他穿着黑衣黑裤,衣襟敞开,里着一件白衬衫,领口几个扣子没扣,散开,喉结和锁骨露出,有那么点贵雅、禁欲的味道。

    气质跟平时比,简直判若两人。

    司笙悠然一打量他,“急得连眼镜都忘带了?”

    闻声,宋清明下意识伸手去扶眼镜,扶了个空,手一顿,泰然自若地收了回来。

    他没有近视,平时戴的眼镜镜片亦是平面镜。之所以戴着,是因年少时一些事,避免麻烦罢了。

    没有回应司笙,宋清明走出门口,视线在楚落身上略一停顿,直截了当地开了口,“他出去玩了。”

第193章 秦凡的秘密【二更】

    “他出去玩了。”

    直白,但敷衍。

    等同告诉二人:就算我知道秦凡的下落,也不会给你们答案。

    司笙不意外,一眯眼,嗓音清凉且漠然,“这话你留着跟秦爷爷说。”

    徒然提到秦融,宋清明微怔了下。

    司笙干脆挑明了,“要么说你知道的,要么我们找秦爷爷,当面说个清楚。是报警还是什么的,再做决断。”

    平时宋清明不声不响的,但绝不是轻易能威胁的性子。

    他若不想说,哪怕是将他们宿舍楼闹个底朝天,或是掀翻了整个封大,他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流言蜚语,于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事关秦凡的话,唯有秦融出马,才能压得住。

    眼睑一垂,宋清明眸色沉静地一看她,说:“你不会说的。”

    司笙淡淡一瞥楚落,“我是不会,她不一定。”

    “我不在乎。”

    楚落神情微凉,很快接过话,表态。

    宋清明一顿,眉心轻拧,只觉得满脑门官司。

    按照秦凡的说话,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但,能瞒一日便瞒一日——司笙和楚落近况都不好,没必要这时候给她们添堵。

    但司笙这人,天生就是他的克星,三言两语,轻而易举便能戳中他死穴。

    他们都太了解对方了,死穴一抓一个准。

    这件事,唯一不能说的,就是真以为“秦凡只是单纯出远门”的秦融二老。

    “去那边说。”

    思忖片刻,宋清明做出决定,朝靠车的僻静处看了一眼。

    楚落和司笙不至于急切到连这几步路都走不动,对视一眼,朝偏僻的地方走去。

    周围十多双看戏的眼睛,原本期待着好戏爆发——如渣男被骂、美女撒泼、三角关系等狗血戏码,结果等来这样宁静和谐的场面,顿时失望不已,感觉大早的好心情都弥散在这样无趣的画面中。

    三人来到车旁。

    过往有人,但,听不清他们的谈话。

    “他出去玩的事,没假。”晨风拂面,碎发轻扬,宋清明说完一顿,尔后又温声补充,“不过,他可能不回来了。”

    楚落眉头紧皱,“‘不回来了’什么意思?”

    视线拂过她,宋清明淡声道:“字面上的意思。”

    一股悲怆感直窜心喉,夹带着几分恼火,楚落欲要上前,却被司笙拽住手腕,压住了。

    眼眸一抬,司笙冷静询问:“此外呢?”

    看着二人,宋清明停顿须臾,一阵清风掠过,带起了他平稳的声音,“他生病了。”

    楚落愕然地睁大眼,眼眸乌黑闪亮,盛满了难以置信。

    倒是司笙,略微一顿,便接过话,“什么病?”

    “渐冻症。”

    “什么?”

    楚落反应一惊,上前半步,身形微微前倾,似是没听懂他的话。

    手微抬,宋清明习惯性地想推眼镜,中途意识到自己没戴,遂作罢,将手揣到兜里,吐字清晰地解释道:“渐冻症,学名肌萎缩侧索硬化,也叫运动神经元病。”

    “……”

    司笙没说话,瞪了宋清明一眼,示意不需要他解释。

    宋清明颇为莫名,一想,没说话。

    楚落身形一怔,震惊又茫然,脸色微微泛着白。

    伸出手,司笙扶着她,同时问宋清明,“确诊了?”

    “嗯。”

    宋清明肯定地点点头。

    轻轻一拧眉,司笙不沾情绪的嗓音里,终于透着点烦躁,“不好好治疗,想往哪儿跑?”

    “到处走走。家里就他一个孩子,这么多年,他怕秦爷爷他们担心,不敢出事,不敢走远,索性……”宋清明说话慢条斯理的,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平静自若,“趁现在出去看看。”

    “……”

    司笙沉默不语。

    秦凡确实吊儿郎当、不着四六,但小错误不断,大错误不犯,从不涉及危险的事。小时候哪怕打群架,他也只是嘴上嚷嚷,真打起来了,司笙首当其冲,宋清明能强扛着,他绝对在旁喊“仙女加油”那个。

    他从小就怕出事。

    论“珍爱生命”,秦凡在司笙认识的人里,也能算得上数一数二。

    因为家里就他一根独苗,自家中父母、妹妹去世后,爷爷奶奶将他看得比自己命更金贵,一旦他出了事,二老任何仰仗都没有了。

    他性子里本也有着浪荡不羁、无拘无束,可二十余年里,他在老人眼皮子底下都循规蹈矩的,唯一做的一件离经叛道之事,就是开了一家纹身店。

    吸了口气,楚落紧攥的拳头松开,让颤抖的声音平稳下来,“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宋清明微顿,瞥见楚落眼眶的浅红,想了下,又实在地补充,“他不会告诉我。”

    楚落逼近半步,轻咬牙,又开口:“那天晚上,你接他回家,说的话是串通好的,是吗?”

    “是。”

    “他因为生病跟我分的手?”

    “是。”

    “他早计划好了,帮我争家产、摆平楚家人?”

    “是。”

    “他什么时候确诊的?”

    “跟你交往一周后。”

    对于楚落的问题,宋清明一一作答。

    可,问着问着,楚落却蓦地鼻尖一酸,问不下去了。

    跟她交往一周后……

    她完全看不出秦凡有何异样,除了,千方百计地对她好。

    良久,楚落微抬头,问:“他没留什么话吗?”

    宋清明如实道:“他说没必要。”

    “我们走吧。”

    楚落转过身,轻声跟司笙说完,便低下了头。

    沉默听到最后,司笙“嗯”了一声。

    这一次,楚落没有坐在副驾驶,而是选择了后座。

    司笙临走前,偏头看了眼宋清明一眼,轻拧眉,但眼角余光觎见楚落后,终究是什么都没问。

    “走了。”

    扔下两个字,司笙转身上车。

    宋清明站在原地,目送二人上车,又静看着车辆离开。

    好半晌后,他微微垂下眼。

    这一个两个的,只会跟他说“走了”,潇潇洒洒地转身,从来不见他们回过头。

    *

    一路无话。

    司笙未开口,楚落没吭声。

    车里的气氛静谧、沉默,分明有风吹进来,可这一方的空气却像凝固了似的,连呼吸都或多或少掺杂着沉重。

    司笙将车开到楚落家的单元楼楼下。

    彼时,还不到早上九点。

    司笙望了眼窗外的天空,持续的阴雨天终于宣告结束,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天边白云舒卷,一片碧蓝。

    阳光洒落一地金黄,罩在皮肤上,温度正好,暖融融的。

    “今天我就不请你上楼了。”

    楚落推开车门,微顿,轻轻地同司笙说。

    “嗯。”司笙出声,旋即似是想起什么,又叫住她,“等一下。”

    动作一停,楚落看过来。

    精巧细致的侧脸落在阳光里,一半明一半暗,金灿灿的光线中,皮肤的绒毛都被照得清晰。

    可,再如何明艳灿烂,她周身的气温都是冷的,晃眼的阳光无法传递给她丝毫温度。

    司笙打开包,从里面抽出个信封来。

    “他让我转交给你的。”手臂往后一伸,司笙将信封递过去,“钟裕的签名照。”

    这是秦凡一早交代的,只是给司笙那天,楚落正好回封城,之后遇上一连串的事,司笙早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秦凡曾嘱咐过,给楚落的时候,就说是她找钟裕要的,不要提及到他。

    可现在……

    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楚落睁了睁眼,乌黑的眼睛盯着那个信封,没接,而是愣住了。

    “混蛋,傻子。”

    良久,她低低骂出声,最后一个字未落音,却哽咽地发不出声。微顿,再一抬眼,她已泪如雨下。

    累积了一路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彻彻底底爆发。

    她说:“司笙,你知道吗,我发了一条朋友圈,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

    那条朋友圈里,楚落故意透露,见到钟裕却忘了要签名,懊悔得彻夜失眠。

    然而,仅一人可见。

    她想,如果有哪一天,她以任何方式收到钟裕的签名,都会第一时间去找他。

    无论什么理由,她都要复合。

第194章 我们来自山川和大地,总有一天要回归【三更】

    楚落在车上大哭了一顿。

    待到情绪平息过后,她拿过那个信封,平静地离开了。

    司笙见她的身影消失,没有离开,而是在沉默须臾后,吁出口气,掏出手机给宋清明去了一通电话。

    这一次,宋清明接了。

    “送她回去了?”宋清明张口就问,俨然料事如神的口吻。

    “嗯。”

    “问吧。”

    宋清明直言道。

    “他除了想趁着最后……”司笙没把话说完,停顿两秒,才字字顿顿地问,“还想做什么?”

    电话里倏然变得安静起来。

    清风徐徐,入耳的声音极轻,如同电话那头的呼吸声。

    半晌,司笙听到宋清明低语,“他想找个地方去死。”

    “他——”

    “如果是你呢?”

    未等司笙出声苛责,宋清明轻轻的一句问话,就将她所有的话都挡了回去。

    如果是你呢?

    你选择安逸地等死,还是去做那些想做却没做的事,去看那些想看却没看过的景,去走那些想走却没走过的路?

    司笙忽然就没了言语。

    她不会等死。

    良久,司笙往后倒在椅背上,“所以,他就这么走了。”

    “嗯。”

    “行吧。”

    司笙视线落到窗外,神情悠远。

    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渐冻症仍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疾病,尽管有针对的治疗措施,尽可能延长生存期,但这个期限毕竟是有限的。

    平均寿命2~5年,九成以上活不过5年,极少数可达10年以上。

    对于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来说,两年、五年、十年……都是那么短暂。

    而,一个身体健全、能活蹦乱跳的人,看着自己身体一点点不被掌控,肌肉萎缩、无力、呼吸衰竭……痛苦缓慢而持久,偏偏又无能为力。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一点点的死去更让人难过了。

    世事无常,这人世间的事,真是说不明、道不透。

    热爱生命之人,想方设法地活着,却总有飞来横祸;颓废厌世之人,煞费苦心地想死,往往却也难如愿。

    “他真没给楚落留什么话吗?”司笙又问。

    “没有。唯一要说的话……”宋清明说,“他很后悔招惹她。”

    至今,宋清明还记得那天雪夜里,秦凡喝得微醺,走在满是积雪的道路上,一边冲他笑,一边流着泪。

    ——“你说,我好端端的,干嘛招惹人家小姑娘?这不是给人找事儿嘛。”

    ——“司笙说了,缺德的事做多了,会遭报应的。报应我就算了,怎么还报应别人呢?人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

    末了,宋清明又说:“他也说,让你知道后,不要往心里去。我们来自大地和山川,最终总要回归的。他要用余生,找一处最称他心的风景,风风光光地离开。”

    *

    司笙挂了宋清明的电话。

    这一天,她开着车,从城南到城北,又从城北到城西,整座城市逛了一圈,直至天黑时,她去秦融家蹭了一顿饭。

    再回到水云间时,已经临近零点了。

    进门后,闻到饭菜香味,她微怔,开了灯,视线掠过客厅、餐厅,随后在餐桌上见到满桌饭菜。

    已经凉了。

    恍惚间,她想起——今天周五,萧逆会回来。

    在玄关换好鞋,司笙走进客厅,听到侧卧开门的动静。

    抬眼一看,萧逆站在门口,问:“要吃饭吗?”

    “你还没睡?”

    “……嗯。”

    犹豫半晌,萧逆微微点头。

    “还有我。”萧逆肩上倏地冒出个脑袋来,司风眠搭着萧逆的肩膀,眨着眼解释,“你电话打不通,我们怕你出事,又不知道去哪儿找你。”

    言外之意:这么晚没睡,是为了等司笙回来。

    “……”

    萧逆微黑着脸,将把大半重量靠他身上的司风眠挪开。

    “哦,手机没电了。”司笙随口找了个理由敷衍,尔后问,“跟你家里说了?”

    “嗯。”

    司风眠点点头。

    因为司笙在寿宴上大闹司家,章姿和司裳回来后就一直不在状态,司裳回学校上课了,章姿整天魂不守舍的,没有心思管他,他行动方面很自由。

    只需跟家里说一声就行。

    再者,司尚山本就担心司笙的情况,知道他来这里,支持还来不及呢。

    “一起吃点儿?”

    偏头一看满桌的饭菜,司笙朝二人询问道。

    “好!”

    司风眠不假思索地点头。

    萧逆还有着犹豫,但就停顿两秒,便被司风眠强行按着头同意了。

    “……”

    萧逆不发一言地去热菜。

    司风眠主动给他打下手。

    但——

    随着厨房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三分钟后,司风眠就被萧逆扔了出来。

    “再踏进厨房一步,打断你的腿。”

    萧逆黑着脸扔下话,一把就将厨房的门关了。

    “……”

    被扔到门口的司风眠,又被关门声拍了一耳朵,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无意瞥见司笙一瞬的笑容,轻咳一声,抬手挠了挠头发。

    司笙随手在茶几上拿了个橘子,掂了掂后往上一抛,又接住,旋即朝他扬扬眉,“过来坐。”

    “诶。”

    司风眠走过去。

    剥开橘子皮,司笙头一歪,问:“又是萧逆买的水果?”

    “嗯。”司风眠坐下,看着茶几上的几样水果,问,“怎么啦?”

    “没什么,永远那几样,烦了。”

    余光往厨房一瞥,司风眠微微前倾,小声问:“那我跟他说说?”

    “行。”

    司笙就等他这句话。

    “不过——”司风眠一顿,又说,“他好像永远在一家店买水果,就我们学校门口的一家。”

    司笙:“……”

    果然疑似跟某水果店有固定合作。

    “我放学后跟他一起去的,”司风眠随口道,“店里有个小孩,四五岁,跟他贼亲。”

    “女孩?”

    “男孩。”

    不知为何,司风眠发现,他回答完后,从司笙眼里看出点儿惋惜的味道。

    毕竟最近跟萧逆相处不错、关系还行,司风眠怕萧逆在司笙这里留下“没有女孩缘”“讨不到媳妇”的形象,决定为萧逆挽尊。

    “自从上学期期末考试后,萧逆在学校人气暴涨,上到高三,下到高一,都知道他。这学期开始第一周,他课桌里的小卡片、零食、情书都是满的。”

    司笙掰开橘子,扔给他一半,颇有趣味地问:“学校小女生塞的?”

    “……也有男生。”

    提到这个,司风眠颇为汗颜。

    “……”

    司笙一瓣橘子递到唇边,僵住。

    见司笙眼神愈发古怪,司风眠纳闷几秒,随后恍然惊觉,哭笑不得地解释:“不是,你上次不是参加家长会嘛,就……吸了一波粉。那是他们想托萧逆带给你的,一般都是零食。”

    “那我零食呢?”

    这都开学个把月了,也没见萧逆带零食回家啊。

    更不用说“满课桌”,一包薯片都没见着。

    司风眠:“被他扔了。”

    司笙:“……”

    两人沉默地对视片刻,最终,在某一观点上达成共识,不约而同地开始吐槽起萧逆来。

    三分钟后,“浪费”的标签,被姐弟俩黏在了不知情且认真热菜的萧逆身上。

    以至于萧逆热完菜出来,见到二人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由觉得毛骨悚然。

    ?

    一个两个,在背后编排他?

    *

    整个周末,司风眠都待在水云间。

    萧逆和司风眠在家里来来往往,有时还会因小问题斗上几句嘴,嘻嘻哈哈一闹,又和好如初,倒是给家里添了不少人气。

    转眼到周一。

    萧逆和司风眠自觉坐地铁,叫了司笙起床吃早餐后,就离开了。

    司笙吃过早餐,睡了个回笼觉,直至临近中午,才被电话惊醒。

    电话是楚落打来的。

    “司笙。”

    “嗯?”

    电话里楚落平静的声音,让司笙清醒几分。

    “还在睡?”楚落嗓音里透着笑意。

    “嗯。”

    翻了个身,司笙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又将整个人埋入被子里。

    “我打算走了,现在在机场,想跟你道个别。”

    听语气,洒脱又轻松,似是释然。

    “去哪儿?”

    “不知道……”楚落微微一顿,“我不知道他在哪儿,随便选了个地点。”

    “你想找他?”

    司笙睁开眼。

    “说实话,我不清楚。就觉得空落落的,没什么事可做。”楚落说,“最近事情有点多,也权当散散心了。”

    她没什么朋友,家人也等于没有,一个人待在家里,总如行尸走肉一般。

    索性不如出门走走,蹭蹭外面的人气,给自己找点事做。

    “嗯。”

    司笙没劝她。

    倏然一笑,楚落又道:“对了,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跟你出门后列的旅行清单吗?我一直安排着,每年都说要走,结果到现在还没走过呢。要不,我就按照这个清单,天南地北地到处走一走,没准……有一天会在哪里遇上他。”

    清单……

    脑海里,倏地闪过一段话——

    “偷了一份清单,打算按照清单地址走一遭。”

    眯了眯眼,司笙又猛然睁眼,微微一动,她望了眼落地窗外的明媚阳光,倏然喊她:“楚落。”

    “嗯?”

    “就按照清单走吧,你可能真的会遇上他。”

    司笙没有说得太直接。

    似是察觉到什么,楚落微微一怔,继而舒了口气,“好。”

    “好运。”

    “你也是,及时行乐,一切顺利。”楚落稍作停顿,手机里传来广播的声音,她说,“我登机了。”

    “嗯。”

    电话挂断。

    三分钟后,不知想到什么的司笙,忽然从床上爬起来。

    找到被扔乱的拖鞋穿上,司笙一手捏着手机,另一手从衣帽架上拿起一件外套,往身上一披,就去洗漱了。

    洗脸和漱口的功夫里,她给凌西泽拨了两通电话,但凌西泽一个都没接。

    在上班?

    想到今日周一,司笙心情一顿烦躁,把手机扔衣兜里,没收拾、整理自己,就这么走进客厅。

    趿拉着拖鞋,她在客厅里站了片刻,左看看、右看看,没新奇玩意儿,更找不到什么事做,加之……因不接电话的凌西泽,司笙皱了皱眉,微微沉下脸,走向玄关。

    没换鞋,直接出门,她溜达到隔壁家的门。

    眼皮往下一垂,司笙盯着密码锁,思考了片刻,终于想起凌西泽的生日,然后默数着数字摁下密码。

    密码锁一响,门顺利开了。

    ——凌西泽是自己不接电话的,她这不算是擅闯民宅。

    如此安慰了自己一句,司笙便果断拉开门,走了进去。

    因为萧逆会在家做饭,司笙一日三餐都按时吃,所以,陈非和鲁管家周五到周一都不在。一般情况,凌西泽工作日都要上班,除非特殊情况,也不会在家。

    可——

    司笙进门后,分明听到浴室里花洒的声音。

    ?

    凌西泽在家?

    也不对。凌西泽淋浴,应该在主卧的浴室才对。

    花洒的声音一停,很快,随着拖鞋落地的吧嗒声,浴室的门被拉开,一抹窈窕纤细的身影走出来。

    “三爷?不是说中午不回——”

    清甜好听的声音,在见到司笙的那一瞬,戛然而止。

第195章 楚楚:你所有打戏,我都研究过【四更】

    走出浴室的女人,穿着一件风衣式的长袖衬衫连衣裙,白色的,身材纤瘦,气质静雅又清新。她头发用浴帽挽起,露出小巧的脸蛋,柳眉凤眼,唇红齿白,皮肤粉雕玉琢,乌黑的瞳仁眨了眨,分明是错愕的。

    女人惊奇地打量着司笙。

    披肩长发凌乱毛躁,睡眼惺忪的模样,款式简单的长款睡裙,外搭一件长风衣,脚下踩着一双拖鞋。

    额前发丝濡湿,缕缕黏着,白净的脸上挂着水珠。

    分明是刚睡醒的状态。

    可——

    纵然是如此装扮,那一身优雅、从容的气魄,那一张绝美、精致的脸,硬生生将其撑了起来,一种充满视觉冲击力的美艳扑面而来。

    头一次亲眼见到美得具有杀伤力的人,女人被震了好半晌。

    司笙打量她两眼,视线从上往下,寸寸移开,女人只觉得浑身直冒冷汗,背脊寒气涔涔。

    “司笙?”

    她头一歪,黑亮的眼睛一眨,疑惑地喊出这名字。

    本想掉头走人的司笙,闻声,微微眯起眼,“你是?”

    “我是……”女人张了张口,脑袋卡壳了一下,笑得柔和又乖巧,“我是三爷的朋友,楚凉夏,就住在隔壁C栋。很久没回来,家里停水了,过来洗个澡。”

    “……哦。”

    司笙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

    停水就跑这里来洗澡?

    物业是摆设?

    “那个……”楚凉夏含蓄地打量她,有点拘谨,她出声后犹豫了下,手指往厨房方向点了点,“我待会儿要做点吃的,你要一起吗?”

    熟到能随意使用厨房?

    轻蹙眉心,司笙压下情绪,淡淡问:“吃什么?”

    “啊,”本想做碗面条应付的楚凉夏有点苦恼,纠结了下,便主动问,“你想吃什么,厨房有的,我都能做一点。”

    “都行。”

    “那我随便做几个?”

    “嗯。”

    由于楚凉夏的态度过于友好,司笙心里那股子不快登时消散不少。

    “稍等。”楚凉夏登时展颜一笑,转身往厨房走,到门口时,又偷偷瞄了一眼,见她一直站着,后退一步,指指沙发,“你不坐吗?”

    “我回趟家。”

    “哦……”楚凉夏又卡了一下,“你家?”

    “隔壁。”

    “……”

    楚凉夏明显震惊地眨眨眼。

    几秒后,她举起手,摆了摆,“那,待会儿见。”

    “嗯。”

    见她呆萌友善的样子,司笙脾气也无处搁置。

    转身走了。

    然而,门一合上,本来都进厨房的楚凉夏,倏地又折回来,赶紧回到沙发上,将背包拉链一敞,从一堆物品里翻找出手机。

    她一边拨电话一边走向厨房。

    “小希,我好像见到三爷金屋藏娇的女人了,是司笙……”

    “嗯?你不知道么,就是圈里有‘古装第一美女’之称,以武替入行、打戏出名的明星呀。”

    “她本人长得好看多了,感觉不算上镜的。不过我被她看一眼,现在都有点脚软,气场太强。”

    “要什么出息,哄好了三爷媳妇,才能从三爷这里拿到纪录片的投资。”

    “你说,都是同行,我能不能把司笙拐过来,这样资金就不愁了……”

    ……

    *

    利用厨房里现有的食材,楚凉夏精心炒了几个菜。

    刚将最后一碗西红柿蛋花汤端上桌,她就听到门锁打开的声响,一回头,果然是司笙进来了。

    她看了一眼,然后愣住。

    司笙换了身装束,不是刚睡醒时困倦、敷衍的状态。她将头发松垮地绑起来,几分慵懒,几分随意,睡裙换成长袖T恤和牛仔裤,外面套了件新的短外套。

    素颜,没化妆。

    整个人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从舒适居家的睡美人,摇身一变,化作飒爽冷艳的大美人。

    “你来啦,快来坐,”楚凉夏回过神,眼睛一弯,招呼着,“我马上去盛饭。”

    司笙有点莫名其妙。

    ——正常人,会对初次见面的人,如此热络吗?

    她踱步走进客厅。

    这时,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了。

    来电显示:凌西泽。

    眉一拧,司笙接了。

    “刚在开会,”凌西泽解释了一句,尔后问,“怎么了?”

    “有点事……”

    想到先前迫切想跟他说的事,司笙一顿,看着在厨房里忙活的身影,止住了,转移话题,“我现在在你家。”

    凌西泽很快就问:“我有个朋友会过去,你遇见她了吗?”

    “嗯。”

    “没吃饭的话,让她给你做。”凌西泽非常不客气地说完,又补充,“她做饭挺好吃,你应该会喜欢。”

    走到餐桌旁,司笙一垂眼帘,见到满桌子丰盛的菜,“你经常吃?”

    “……偶尔。”

    预感不妙的凌西泽,斟酌了下用词。

    “呵。”

    司笙冷冷一笑。

    “她是——”

    “挂了。”

    懒得听他解释,司笙挂断了电话。

    这时,楚凉夏将两碗米饭端过来,“我和我老公会在这边多住些时日,以后三爷要不在的话,可以常来我家吃饭啊。”

    司笙微怔,“你结婚了?”

    “嗯。”

    “你多大?”

    司笙瞜了她一眼。

    无论怎么看,这姑娘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

    “今年25了,”楚凉夏弯了弯眉眼,浅浅的酒窝里盛着欢喜和幸福,“我结婚比较早。”

    “哦。”

    司笙微微颔首,拉开两张椅子,选一条坐下,随口问:“你从哪儿听说我的?”

    “抱歉,忘了说。”楚凉夏将碗筷推到她跟前,在一旁的椅子落座,“重新介绍一下,我以前是个演员,出演过几部影视剧,这两年倒是没怎么拍戏了,想转幕后,不过——”

    她视线定在司笙漂亮的脸蛋上,笑意清浅,“我知道你。你所有的打戏,我都有研究过。你是学过武术吗?”

    一直以来,只要提到“司笙拍戏”,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长得好看,演技很烂。

    司笙习以为常。

    当然,有人夸司笙的打戏,可从未有人跟她说过——

    “你所有的打戏,我都有研究过。”

    而且表情很肯定、真挚,没有一点掺假和虚伪。

    鬼使神差的,就因为这么一句话,司笙对她好感度暴涨。

    “嗯。”

    司笙应声。

    “难怪,我老公说你肯定有五年以上基本功。”楚凉夏吐出口气,冲她笑了笑,“我学过一点跆拳道、散打,舞蹈也有练,不过打戏一直拍不出你这种感觉。你的打戏太有范儿了,活像是从武侠小说里走出来的女侠。”

    顿了顿,楚凉夏看着她,补充道:“……呃,真人也挺有这种感觉的。”

    闻此评价,司笙倏然一笑。

    一闪即逝的笑,极浅,却有一笑百媚之姿,倾国倾城之态。

    楚凉夏怔怔地看她几秒。

    回过神后,她由衷地发问:“你没考虑过重回荧幕吗?”

    “嗯?”

    司笙拿起筷子,回首看她一眼。

    “就你这张脸——”

    没等楚凉夏说话,司笙就接过话,“不给观众看,浪费。”

    “对。”

    讶然一笑,楚凉夏肯定点头。

    司笙坦然耸肩,“演技不好。”

    “这是事儿么?”楚凉夏一惊。

    微微勾唇,司笙反问:“不是?”

    “演技都是靠练的,没有经验积累就能演好的,都得靠天分。不过这圈子里,哪来那么多有天分的人。”

    不紧不慢说着,楚凉夏犹豫了下,拖动着椅子,往她方向挪了挪,“我最近正在准备一部纪录片的拍摄,跟传统手工艺相关的,每一集都有小剧场……你有没有兴趣来拍几段、练练手?”

    “哈?”

    “是说,我们呢,有点缺资金,但三爷有钱……”

    楚凉夏慢吞吞地说完目的,然后冲她笑眯了眼,好声好气地跟她商量,“你看,我能不能教你拍戏,你顺便……帮我们捞点资金什么的?”

    司笙也笑,眉一挑,“包教包会?”

    “哎!”

    楚凉夏搓着小手点头。

    眼眸一转,想到钟裕那边的承诺,司笙慢条斯理地问:“你知道段桐月吗?”

    “就春晚跟三爷表白那个?”

    “嗯。”

    “她演技很一般的,就是选的角色都太简单了……”楚凉夏真心实意地评价着,然后暗搓搓地举起三根手指,斩钉截铁地说,“保证让你超过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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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2266/ 第一时间欣赏今天三爷给夫人撑腰了吗最新章节! 作者:水果店的瓶子所写的《今天三爷给夫人撑腰了吗》为转载作品,今天三爷给夫人撑腰了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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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三爷给夫人撑腰了吗介绍:
新文【今天大佬又不做人了】已更新,一个大魔王将天才们按在地上摩擦的故事。
简介:
【苏爽打脸。腹黑傲娇男主VS隐藏大佬女主。久别重逢,甜掉牙。】
自己眼里的司笙:末流摄影师,三流演员,二流漫画家,一流探险家。
亲朋眼里的司笙:美若天仙,好吃懒做,一事无成,信仰自由。
粉丝眼里的司笙:漫画圈的顶流鬼才;娱乐圈的综艺女王;机关圈的隐世大佬;某大佬宠着惯着的祖宗……
起初,全网黑粉:“司笙就是个演技差、蹭热度,凭借姿色靠男人的花瓶!”
后来,全网黑粉:“笙天仙我脸疼,求放过。”

凌西泽:“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女人,带着刀光剑影闯入我的生活,又快刀斩乱麻地退出。她是朱砂痣,亦是白月光,所有好的坏的,铭刻的,全都是她。”
司笙:“说人话。”
凌西泽:“此生非你不可。”

PS:第一卷漫画圈,第二卷娱乐圈,第三卷江湖圈。今天三爷给夫人撑腰了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今天三爷给夫人撑腰了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今天三爷给夫人撑腰了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