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避战之贵
“混账,那万妖军居然真的见死不救!”
流青然脸色铁青,背上已是冷汗淋漓,本以为是对面试探的攻击,不想却是尽起全力袭打过来,本以为只是局势稍有不妙,眼下却是感觉有陷入死地的意味。
一着失陷,步步为艰。
连云战堡已是被血海牢牢困住,驻堡妖军已然无法冲出布阵,只能在妖云中分散固守,和蚀灵血海以及毒蛊一般的七星阵硬拼消耗。
无量神通光华在妖云中闪烁,宛如数百上千的涡旋,长鲸吸水般撕扯着妖云,
雷火轰鸣宛如山岳威压,剑气铮铮好似瀚海澎湃,此起彼伏的神通爆裂之声,从四面八方传入妖云之中,令人心神悸动。
“要不舍弃连云战堡和这里面的妖军,直接请两位大圣先行撤到安全所在?”
缥缈不可琢磨的念头猛然出现在流青然的脑海之中,令他犹豫不决。
可是,若是这么灰溜溜地跑回去,还丢了连云战堡,自家知兵的名声怕是就彻底葬送了,甚至开府建衙的事情更是会化为梦幻泡影。
若是失了声望,在各位供奉妖圣眼中,少不得要落得一个不堪造就的印象。
妖廷之中看重血脉尊贵,也看重实力强横。他是流明妖廷的皇子,却不是唯一的皇子。
落魄的皇子什么下场,怕是比失去尊位的妖圣好不了多少,甚至更加凄凉,想到曲禽妖圣的下场,流青然心中不禁有些凛然。
想到这里,流青然微闭双目,左手轻轻在桌面上敲打着。
眼下不是追究万妖军的时候,明明有煞军,更有六位妖圣,却不来支援连云战堡,反而去破袭白玉京。
难道围了白玉京,这虚天要塞的攻势就会收回去?那为何不六位妖圣齐来青冥,一同杀这血海元神。
借刀杀人,还是单纯的见死不救?下面六个妖圣中,只有琨蛟妖圣是觉醒了本命大神通的供奉妖圣,必是以他为主。
不过这位妖圣一向独来独往,没有特别倾向过哪个皇子,难不成之前都是装的,蛟属已是有了属意的皇子?
大哥,还是五弟,又或是向来不动声色的八弟?
杂乱的思绪纠缠在流青然的脑海中,让他眉宇间犹如凝聚着霜雪。
良久,流明妖廷的二皇子似是有了决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开口,
“两位叔叔,没想到那虚天要塞的日月星三军如此悍勇,区区凝真居然不畏惧身死道消,倒与其它地方的人族修士大有不同!
而且,六位妖圣宁愿围攻白玉京也不来连云战堡协战,更是有些奇怪。
眼下,这血海元神食髓知味,已是趁机缠住了连云战堡,此事是我判断有误,不知眼下可有办法重整旗鼓?”
殿室中的妖王已然消失大半,均是带着各部大妖填入了妖云之中,便是四位大天妖也仅剩两位了。
不见的两位大天妖正在妖云中突进纵横,借着妖云遮蔽,就连血海的几次围剿都躲了过去,可见斗法经验丰富,战阵敏锐更是不凡。
不过于大势无补,妖云已是越来越稀薄了,甚至有的地方的妖云开始变得有些支离破碎,偶尔已经有七星阵的神通光华能穿过妖云遮蔽,撞在战堡的外墙上,激起一丝青烟。
虽说强弩之末,势不能穿缟,但情况的不妙已然显而易见。
哀俊妖圣和澜铃妖圣对视了一眼,均是发现了对方眼中的不解。
自家虽然不慎陷入劣势,被血海团团围困,但若是万妖军六个妖圣升入青冥,里应外合的威胁下,怕是吓都把这血海元神吓走了。
若是担心后天神魔设伏更是庸人忧天,连云战堡加上妖圣本命大神通能破开青冥和虚天的界壁,最是克制后天神魔。
“这血海也是一件灵宝,在人族中虽不是最强那几件,但也是赫赫有名,自有灵妙。”
哀俊妖圣眸子幽深,带着森然的战意,“若是我和澜铃单独对上,倒也能战个有来有往。
只是眼下被困在这连云战堡中,若是我二人强行现出妖圣真身,自然能将血海迫退,不过连云战堡怕是抵受不住神通反震。”
“不行,连云战堡对阵后天神魔颇有奇效,不能随意毁坏。
否则哪怕我来担这罪名倒也无妨,不过影响了妖廷对西极的布置却是百死莫赎。”
流青然断然摇头,若是连云战堡毁了,便是实打实败军的证据,加上驻堡妖军和万妖军互不统属,高下之分一目了然。
澜铃妖圣忽然开口,向着两位大天妖和剩下的妖王吩咐着:“你们都去妖云中增援。”
众多妖王领命而出。
哀俊妖圣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刚才哀俊的法子,能保住妖军,但保不住这连云战堡!”澜铃妖圣冷冷一笑,指着水镜中逐渐崩散的妖云,带着煞气说道,
“若是想保住连云战堡倒也不难,爆散所有妖云,连带所有妖军齐齐化为湮灭之力,撕裂青冥,血海元神必定要退开,我趁机冲出去缠住他,哀俊和你驾着战堡离去。”
“这样可有什么弊端?”流青然眼中精光闪过,显然已是有些意动了。
“弊端就是要打口水仗,毕竟一部妖军尽数陨落,虽说不及妖圣陨落骇人听闻,但也得给出理由。”澜铃妖圣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然我为何命妖王尽数去妖云之中,既然要保你的名声,自然不能有活口。”
流青然倏地一惊,旋即拱手一礼,郑重地说道:“多谢两位叔叔成全。”
“妖云化为湮灭之力还有个好处,便是能破开虚天裂缝,我们从虚天中退走,即便真有后天神魔埋伏,也绝不敢追到虚天之中,最是安全不过了。”哀俊妖圣淡定地补充道。
“好,那就有劳两位叔叔了,至于连云妖军的问题,我自有办法。
而且,万妖军避斗怯战,爽约不至,浪费我连云战堡创造出的破灭虚天要塞的良机,我少不得要到妖廷中告上一状。”
流青然冷然笑了笑,只要两位供奉妖圣在,只要连云战堡未失,区区大妖不过是可随时补充的耗材,便是让所属妖王上供,也能将之补齐,稍加整训便是一军。
嗡!嗡!嗡!
细微的震颤从连云战堡上传出,到了妖云中已是化为了让人魂胆俱消的咆哮。
妖云中闪起密密麻麻的蓝光,犹如翻江搅海一般飙转旋飞。
不好!
血海猛然往后一缩,正要遁开,似是想起什么,顿了一瞬,旋即以更快的速度向着妖云裹了上去。
一条红色的匹练,宛若天河般大小,咆哮奔腾间,绕着已经散发出危险气息的妖云飞快一转,挟裹着无数宝石似的光华,穿过青冥虚空,猛然遁向远处。
轰!
妖云化为青色的虚光,如同一只吞天巨兽,猛然在青冥撕咬一口,煌煌凶威让血海元神遁逃得更快了,便是姜默舒见得这般破天神威,也为之侧目。
第三百七十五章 当击堕归
撼天动地的霹雳之声,猛然出现在青冥中,携带着无穷破灭之力,更有着难以言明的神秘气息。
青冥下的厚厚云界被余波扫过,霎时间已是如被狂风飙卷,消失得无影无踪。
噼啪!
无垠青冥和沉寂虚天尽起响应,好似开天辟地一般,一道巨大的疤痕已是瞬间出现在青冥中。
狰狞丑陋,浑体宛如一条粗短的蜈蚣,黑色的裂缝虬枝似地张牙舞爪,又层层叠叠相互纠缠在一起,看上去好生瘆人。
六大妖廷自有根脚,也自有玄妙,或是本身血脉就尊为龙凤,又或是妖廷传承别有底蕴,流明妖廷传承的底蕴之一,便是能以妖圣的本命大神通,配合特殊的法门,破开青冥和虚天的界壁。
后天神魔往往不敢与之争锋,否则被卷入虚天,后天神魔立时就要飘摇欲熄,化归虚无。
连云战堡犹如一头负伤的鳄兽,在漆黑无底的渊河边,粗重地喘息着,也舔`舐`着周身的伤口。
虽说妖云战阵已然毁于一旦,但连云战堡却是仍有万千重妖气冲天而起,犹如星河奔腾咆哮,宛如怒江不忿倒流。
庞然大物矗立在青冥中,好似大岳横陈。
“哼,对面的血海元神,刚才打得口滑手顺,可是有些惬意?!”一道妖影从连云战堡中轰然跃出,“眼下我来与你试试神通手段,不然倒是让你小瞧我流明妖廷了。”
妖影一步一变,一变一大,不过几息之间,已是大得几乎将连云战堡都要遮蔽住了。
吼!
青猊带着恐怖且绚丽的妖罡凶气,主动向着血海元神追去,狰狞吼叫,无形真力道韵顿时压得滔滔血海都有些微微凹陷,天地仿佛也不住地震颤。
“也好,这虚天要塞在渡弥手中落了莲醍天子,到了月喜河若是不落一个妖圣,倒显不出我血海的手段,你要找死,我成全你。”
冷冷的回答从血海中传出,显得格外悠长,其中的腾腾杀气似要惊蛰龙蛇。
刺啦!红影暴动,血海已是一化为九,好似水波一般荡漾,九道身影倏地出现在九处血海的潮头。
有年约半白的老者,眉目沧桑,有意气风发的道子,淡然颔首,有不怒自威的中年,气势不凡,甚至有点头哈腰的小厮,神态恭敬……
宛如从太古洪荒中奔出的如山青猊,已是和九片血海在青冥中缠斗不休,斗法的涟漪逐渐被激荡起来,晃眼间已是化为了涌动的波涛。
一个有机心,一个带诡意,不知不觉间,妖圣和元神化作的流光已是离虚天缝隙越来越远。
“缺冽仙尊脾气不好,不过没想到做事情还是靠谱的。”
姜默舒默然而立,似在欣赏元神妖圣的斗法,不过整个人却是有些僵硬,因为两个郑冰尘一左一右将他挽得死死的。
“要想以真言遮盖神魔之主的玄机,免得被妖圣察觉,这样效果最好。”左边玉人的仙颜中有些羞赧,温凉的霜枝玉手轻轻放在了姜默舒的掌中,指合心连。
“借刑天之气遮蔽,若生尸佛才能上得虚天,要想瞒天过海,只能以真言神通混淆你我神魔之主的气息,化为……一体,所以……越近越好。”右边的脱尘仙子温柔浅笑,妙`目中荡起水波。
不远处的金倌染撇了撇小`嘴,倒是她身边的罗织,笑意盈盈不见半点愠意。
“若是这连云战堡向青冥之下万妖军所在落去,我转身就走,没必要做无意义地纠缠。
若是这战堡的妖军统领独逃虚天,那便是地狱无门你要硬开门,还要死命撞进来。”
姜默舒眼神定定看向那虚天缝隙,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一尊无头神魔的虚影已是浮现在他的影子中。
“金曦和太阴玄魄勾连如何,等会我们可能就要冲入虚天了?”姜默舒正色看向罗织,问出了心中最担忧的事情。
“姜大哥放心,人皇秘境得来的好处我已化入道体,有人道气运笼罩定形,我的金曦神魔不会化归虚天,而太阴和金曦阴阳相合,勾连成一体,也消了隐患。”
灵鹿少女嘻嘻笑了一声,却被自家师尊姐姐轻轻拍了拍小脑袋。
“默舒放心,倌染和我都没有问题。
万万没想到,以前这虚天是我命昙各峰的绝地,如今却是已有四尊神魔能征战虚天了,这可都是托了你的福呢。”罗织温柔而促狭地开口。
话音刚落,漫漫青冥中,连云战堡如同受伤的鳄兽,缓缓向漆黑无底的渊河滑去,在那狰狞的缝隙中辗转了几下,便即消失不见了。
“击其堕归,正当时,走你!”
轰!
四尊神魔已是在虚天要塞四周现出了身形,带着各色神魔光华,划过青冥。无数神魔战意在青冥中沸腾如海。
轰隆!
在无数修士的目瞪口呆中,四尊后天神魔义无反顾地冲进了虚天之中。
刑天神魔不怕化归虚天已然是天下皆知,莲醍天子便是一着不慎,被凝真、金丹、元神联手所算,生生炼死在虚天之中。
刚刚却不仅仅是有刑天神魔,还有另外三尊后天神魔一起冲进了虚天缝隙。
命昙宗已是找到让后天神魔上虚天的办法了?散落在虚天要塞四周警戒的日月星三军修士,顿时猛然爆发出冲天的欢呼。
而正在与缺冽仙尊缠斗的哀俊妖圣簌然一惊,正要向虚天缝隙追去,九片血海上的立潮之人,同时嘿嘿一笑,“各谋其政,各安其位,陪好你是我的事情,追杀连云战堡是默舒的事情。
若是放了你过去,我的面皮怎么办?”
暗赤光华如浪如潮,匹练似地席卷过来,映得如山青猊红亮照人,哀俊妖圣刹那间又急又怒,却是一时半会挣脱不开血海纠缠。
“命昙宗,姜默舒!”哀俊妖圣已是恨得咬牙切齿。
眼前神魔已是冲入了虚天,哀俊妖圣猛然爆发出浩瀚妖气,妖躯为中心,四周青冥已是化为天地熔炉一般,生生将血海的阻拦撑开了一线。
旋即,青猊架起一道惊天妖虹,逃之夭夭,目标所在,正是下方的白玉京。
九片血海倏地合为一体,缺冽仙尊冷哼一声,也不追击,而是将血海和虚天要塞汇合到一处,稳稳将虚天裂缝堵了个严严实实。
瓮中捉鳖,何其快哉。
……
“不可能!后天神魔怎么可能上得虚天,便是你的刑天神魔是个例外,但其它神魔却是脱不出天地规则,不可能!”
不能置信的咆哮声在虚天中回荡不休,澜铃妖圣以妖气裹着妖廷二皇子,想突破神魔封锁。
妖气已是凝结到极致,璀璨得让人难以直视,扭曲的妖符光暗交错,内中玄妙只蕴在血脉中,如此显化出来,只表明一件事,妖圣已然全力以赴。
澜铃妖圣的面容有些扭曲,更是错齿咬牙,只觉得自家简直是聚流明所有灵材以铸弥天大错。
他终是明白了,万妖军对此地的凶险描述当真是没有半点夸张,难怪下面以琨蛟为首的六个妖圣会这么力挺迦云真。
其它妖军所在死个妖王都是大事,在这月喜河稍不注意,便是星阵雷象撼击过来,撄其锋芒往往便是妖军不堪破败,妖圣如花凋零。
之前才死了四个妖圣,还有三个是中了陷阱,当真是这迦云真操持得当。
若是还有重来的机会,他必定到此的第一天,就让迦云真到连云战堡坐镇。
可惜晚了呀!
“大圣,还有机会啊,哀俊大圣还在虚天之外,下面白玉京还有六位大圣。”流明妖廷二皇子颤巍巍地开口说道。
澜铃妖圣已是懒得再跟他说话,不怕差,就怕比,这等心性简直是糟蹋了妖廷至尊的血脉。
对面这刑天之主入道也才百年,怎么就成就了如此杀性,那迦云真原也是妖王纨绔子弟,怎么就能有如此出息。
轰轰隆隆!
虚天中好似有浩大`波涛翻涌不休,散发着慑人凶威,层层如丝如网绕了上来。
金曦和月华纠缠一处,气机交感,激发出其阴阳`根性,业已通灵,或化剑,或化兽,或以阴阳之机化生雷火之性,或以日月精粹泯灭神通之根。
方一接触,澜铃妖圣凝炼了数万年的妖气,已是化散为最基本的天地精气。
就连千锤百炼,日焚月淬的妖圣战躯都险被金水交织的光华击破。
轰!
刑天神魔以战意封锁,雪亮的斧光搅动着虚天中的冷寂,一呼胸臆。
避不开!澜铃妖圣只能奋起烈勇,携着光暗交错的妖符,猛然击向那明月一般的斧刃。
顷刻之间,似要把虚空龟裂开来,无量真力暗劲飙射四散,刑天神魔腹部的巨口猛然爆发出森然烈烈的咆哮。
另一边,一对玉人立在虚天之中,玉手互牵,齐齐开口了,“……六贼兴,如火正焚陷鬼窟,三尸盛,水火交恶入魔障……”
一股无明火气已是倏地出现在澜铃妖圣的妖识灵台,泛起浊浪沉渣。
不好,真言神通!澜铃妖圣心中已然是警兆连连,若说命昙宗哪峰神魔最让众多大能关注,便是无头刑天都要排在若生尸佛的后面,毕竟南域的龙尊可是陨落得莫名其妙,骇人听闻。
一声闷`哼从澜铃妖圣口中传出,妖圣长生久视的凭借,妖圣战体上已是伤痕累累,更有金烈和冷华交织阴阳的道蕴纠缠在伤口上。
而最大的一处斧刃伤口则几乎将澜铃妖圣开膛破肚。
不过磅礴的妖气似乎无穷无尽似的,不停以光暗交错的妖符湮灭伤口上的道蕴。
“好叫妖圣知道,这里四尊神魔,三位都是神魔天命之主,若是妖圣想要拖到神魔爆发结束,怕是有些困难。”
姜默舒凝着眉眼,提了口气,这一天终是到了,命昙宗不靠任何人,纯以神魔手段,堂堂正正击败堪比元神的妖圣,而且是觉醒了本命大神通的妖圣。
澜铃妖圣的眼光灼灼,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似是惋惜,似是惊叹,又似是还有一丝挣扎。
“你当真觉得光凭四尊后天神魔,你能杀一个妖圣?”
“其实也还好,可惜下面还有几个妖圣虎视眈眈,随时会冲上来,时间却是不多了。”姜默舒眉头一扬,淡淡说道。
对面这是要跑?姜默舒心头思忖片刻,旋即轻轻一笑,白玉京当时跑了六个,真当自家没有长进似的。
澜铃妖圣神情有些萎靡,在虚天中被后天神魔围攻,本就是难以置信的事情,这神魔悍勇名不虚传。
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落到险些身死的局面,可惜了,眼下自家只能动用最后一招,只不过这妖廷的二皇子却是保不住了。
咻……
一根流光幻彩的犄角齐根而断,落到虚天中,同时澜铃妖圣的身形却开始缓缓消失。
保命神通??姜默舒轻轻摇了摇头,冲两个郑冰尘使了个眼色。
“此地无霞光,无日月,无人心叵测,无天道往复,当为汝乡,当归!”无量因果锁链瞬间出现在虚天之中,将澜铃妖圣最后一点幻形牢牢锁住。
冰尘二女其实也有些不解,自家妙人不知哪里找来的奇奇怪怪的真言,虽无杀伐之力,却有极强的杀伐之意,真言妙用委实不俗,也不知其中念力是在何处积蓄的。
“劳资蜀道山!”
因果锁链猛然一扯,却是将澜铃妖圣已然虚幻的身形扯回了虚天之中。
在他有些震怖的眼神中,流光幻彩的犄角施施然落回到他的头上,完好无损。
“这个……不可能!”歇斯底里的低吼终是出现在澜铃妖圣口中。
姜默舒轻轻一笑,没有答话。
自从上次在南域发现记忆中的真言竟然可以动用,且其中积蓄了海量的念力后,他就动了心思。
可惜,没了冰玉莲台加持,很多真言根本没法落入世间。
拉着两位玉人不辞辛苦,东试西试,总算让他撞到一句,哪怕没有莲台加持也可使用的真言,倒也算机缘巧合。
除了不能加持杀伐之术,加持其它因果真言倒也堪用。
“好教妖圣知道,前面已是有人拿命付过账了,我且帮他们向妖圣讨回来。”
姜默舒双目血红,刑天已是在他身后扬起了斧刃。
流明妖廷,澜铃妖圣,身死道消于虚天之中。
今日家中有喜,没有时间分章,见谅,字数是两章字数
第三百七十六章 以蠢为剑
与姜默舒的和颜悦色相较,流青然则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你不杀我?”
流明妖廷的二皇子不禁有些愣住了,稍稍有些迟疑地又确认了一次。
“我与虚天要塞三军有因果勾连,澜铃妖圣不得不杀,连云战堡不得不追,但你我又没有因果,杀你做什么?”
姜默舒面带轻松,语带真诚,缓缓开口说道。
似是看透了流青然的疑惑,姜默舒喟然一叹,吐出肺腑之言,“说来你可能不信,自刑天出世,斩过天子和妖圣,人皇也对上过,但委实没对元神以下出过手。
这点上我和沈师姐有所不同,她恨世人另眼看她鬼母之身,所以若是招惹了她,不管哪种修士何等修为都没有区别,只以死论。”
流青然脸上露出古怪的了然之色,回想自家所了解的情报,倒也没有出入。
传言说默剑留人体面,万万没想到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来这月喜河防线之前,他只道双英之称不过是人族刻意吹捧。
不过是打退了妖廷边军的一次攻击,又占下了一处可有可无的边地而已,
什么直面大自在天子,不过是沾了仙藤元神的光,
什么落陷妖圣,更是全靠事先布设的阵法。
没想到,传言根本没有夸大其词,反而是太过保守了,玉诡他没见过,不过这默剑倒真是人如其名。
一柄如默清剑,十分磊落心肠。
“我不仅是妖军统领,还是流明妖廷的二皇子,你也不杀我?”
事到如今,流青然竟然有些踌躇和摇摆,又似有些不服气,咬了咬牙表露了身份。
这是有病?
能让妖圣突围都没有将之丢下,身份地位定然大不一般,姜默舒虽然有所猜测,但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没想到对面会主动说出来,姜默舒不禁有些惊讶。
姜默舒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生怕自家眼神中露出看傻缺一样的光芒,
“我若是要杀你,即便你是元神妖圣我也会全力以赴,若是没有因果杀你,你是什么身份其实与我无关。
就算多个身份标签,你还是你,不是么?!”
皇子好啊,身份越高越好,无能,位高,妒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样的贵人是最好的敌人,但对所有想做实事的人来说,便是难以摆脱的噩梦。
流青然的表现,甚至让姜默舒觉得有些完美得过头,不管是演的蠢还是真的蠢,反正这种人最后造成的撕裂和破坏,必然会作用在妖军之中。
流青然浑身一震。
天生贵胄,在这天地中绝不是说说而已,尊贵血脉与生俱来的底蕴直接将修士分为了三六`九等,在这点上,妖族神通以血脉传承,对血脉和身份的看重,更是百十倍于人族。
这默剑看人,却似是只看其人,不看身份,不看地位,不看血脉。
想到这里,流青然顿时有些失语,原来诧异的面容上,渐渐浮起一丝不解和钦佩。
“怪不得……”流青然轻轻地呢喃道。
“怪不得什么?”姜默舒笑了笑,将手一摊,“可是觉得我有些奇怪,没办法,日月轮回人争老,哪怕初心寂寥,不愿活得潦草。”
流青然幽幽叹息,没有说话,只是眸子中多出一丝感慨,怪不得那迦云真和翼化鸿处心积虑要杀你,却一直说视你为友。
如此一来,之前看这月喜河情报的诸般疑惑和不解,倒是解释得通了。
“你是如何看迦云真的?”忍了几息,流青然终是按捺不住心头猫抓,开口问道。
姜默舒一怔,旋即不由得叹了口气,竟似有些入神,
“满眼青山渐行远,白首相知犹按剑……”
……
“救?你告诉我怎么救?”
迦云真对着青冥一指,神色平静地开口道。
青冥之上那直通虚天的丑陋裂缝,已是被战意狰狞的虚天要塞牢牢挡住了,一座座七星阵犹如点点繁星,沿着玄奥的轨迹,在青冥中划过瑞霞幻虹,拱卫在帝月四周。
哀俊妖圣也知理亏,不过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云统领,那是连云战堡,还有一位供奉妖圣,二皇子也在里面,不容有失啊。”
此时,哀俊妖圣心头宛如在滴血一般,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是陷阱,以虚天要塞三军的强硬攻势,将连云战堡吓入虚天,然后以神魔突袭。
这月喜河人妖对峙的路子这么野?长生久视的元神是拿来当诱饵的?
迦云真和翼化鸿对视一眼,均是长长叹息一声。
明明可以固守待援,偏偏被吓破了胆,更是抛弃友军,独自逃往虚天。
明明该抛弃要塞从而围攻血海元神,偏偏要自毁驻堡妖军,失了最后的屏障。
最关键,明明知道月喜河对方有后天神魔,偏偏不当回事,只有一尊刑天能上虚天?敢来必被两位供奉妖圣轻松拿下?
这下冲了四尊神魔到虚天中怎么说?
真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哀俊妖圣,我若是去救,这月喜河就完了……”冷静的声音从迦云真口中传出,似是辩解,也是自白,“若是七位妖圣去围攻虚天要塞,再被血海缠住,万事皆休。
白玉京里的仙尊和神魔冲上青冥,四尊神魔再从虚天中杀出,七位妖圣腹背受敌,少不得又有妖圣要被落陷。
就算要我拿命来赔,我万妖军赔得起嘛?!我值这个价嘛?!”
说到最后,迦云真甚至将手狠狠地一挥,似是怒人不智,也似恨己疏忽。
“可是……”哀俊妖圣稍稍有些迟疑,“以澜铃的神通,便是有四尊后天神魔围攻,也必然不会马上陨落,只要将包围打破一丝缝隙……”
迦云真摇了摇头,“这仅是一种可能,更大的可能,却是对面就在等我们去救,然后围点打援。”
其实在他看来,连云战堡爆散妖云,就已经败了,后面只是输多输少的问题。
若是流青然聪明,往青冥之下退来,六个妖圣转身接应,对面绝对不敢发动后天神魔。
可惜这蠢货居然退往虚天,被人将缝隙一堵,便是自陷死地。
白玉京被碧光笼罩,宛如晶莹剔透的翠果,摆放在浩渺的玉带边上。
不过碧光罩已是摇摇欲坠,最多再有妖圣几次神通砸下,就可将之破开,露出其中甘美的果肉。
“停下!”迦云真断然一喝,霎时间,六位妖圣的真身游弋过来,巨兽身形如山似岳,周身混搅着冲天的妖气。
“马上就要破开了,连云战堡换白玉京,亏是亏了,但至少妖廷的面子过得去。”琨蛟妖圣沉声说道。
迦云真摆了摆手,喟然一叹,
“用不着了,连云战堡已落,此战最初的目标已经失败了!
另外,幽冥通道对月喜河防线如此重要,默舒却依然去追杀连云战堡而不回援,不合常理,也不符我对他的了解。
这玉京中怕是有其它底牌手段,他才有底气不回援,再打下去,里面的人族怕是就忍不住要动用了。”
不打了?!连带哀俊妖圣在内,七位妖圣都是愣了一下,就算失了连云战堡,只要拿下这白玉京,至少面皮上没那么难看。
不然,流明妖廷可就亏大了,连云战堡丢了不说,还搭上一位供奉妖圣,连二皇子都陨落于此。
迦云真幽幽地开口,“我自被玉诡打醒,一生行`事就谨慎二字,仅有一次失去清明,便是在瀚海杀劫中对上双英,险些身死,更连累了一众叔伯!从那以后,我汲汲营营,不过是想为万妖军求一条生路。
争胜之道,不是赌胜之道,对面是双英之一的默剑,我赌不起,更不敢拿各位妖圣的性命来赌。
此战,败了就败了,对上双英本就该屡败屡战,只要还没有身死,就有重来的机会。
只是妖廷那边需要各位大圣解释一下我万妖军的苦衷,非是不愿救二皇子和澜铃妖圣,实在是不能救。”
半天之后,妖军大帐。
翼化鸿已然眼中含忿,额间王符闪动,正要暴起而动!
一只手掌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不带半丝气力,却是让他压住了滔天的怒火。
“你继续说,”迦云真脸色有些难看,甚至有些后悔,“你说说看,我万妖军如何避斗畏战,以致错失一举荡平虚天要塞和白玉京的机会。”
流青然冷然笑笑,“连云战堡引住虚天要塞日月星三军,还有血海元神,你为何不来合围?”
迦云真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情绪,短暂的沉默后,沉沉出声,“连云战堡落陷的原因,就是我不愿到青冥合围的原因。”
神魔陷阱?几位妖圣都是点点头,能判断出虚天要塞的攻势有诈,已是难得,不愧为智云。
翼化鸿却是听出了迦云真所指何意,相较神魔的危险,不能信任的友军反而是更大的隐患。
流青然摇了摇头,“连云战堡被攻,你没有来救,妖圣落陷,你还是没有来救,权当你为破灭白玉京要拿连云战堡和妖圣当饵。
白玉京攻到关键之处,你却下令退走,导致功亏一篑,一无所得。
这些,我也不添油加醋,如实描述,
当然,你也可以自辩,你看妖廷是信你还信我。”
迦云真笑了笑,点点头,“我倒是没想到默舒会放你回来,你不觉得有问题么?”
流青然毫不客气地说道,“至少他饶了我一命,但战败的事情总归要有人负责。
迦云真,你扪心自问,若是你真的冲入虚天来救连云战堡,刑天之主还能找到胜机?
这件事上你就没有一点给我颜色看看的私心?”
流青然一甩袍袖,向着大帐之外走去,到了门口,却是转过身来,语带讥讽,“对了,默舒让我给你带句话,
明天日正之时,他在月喜河等你,有事相请。”
第三百七十七章 问心查账
青冥中的虚天要塞已是化为了欢腾的海洋。
对于所有的日月星三军修士来说,没有什么比保得性命和破开道途更让人舒心的事情了,难得的是今天这个日子,两者皆是实现了。
神通功法不需说,之前玄兵劫宗提供的灵器法宝依然还在兑换之列,甚至因为血海元神入驻虚天要塞,兑换清单上还多出了血海魔宗特有的产出。
比如血焰丹,可化去道体阴渣,增加功法威力,以前不要说见,听都没听过。
又比如血河分身,血海元神亲自炼出的血灵分身,不畏雷火刀兵,堪比金丹,更号称绝不会噬主。
甚至军功最著的十个修士,已是被仙尊抢回了性命。
就好像眼下所有在虚天要塞的修士,全都被天地眷顾一般,就如浑身浸泡在珍贵灵液中,身上懒洋洋,心意却是极畅。
整个要塞的各家铺子已是完全不够用了,很多修士索性拎了灵膳和灵酒,叫上几个好友随意找块地方,幕天席地,大快朵颐起来。
不时有修士路过,或是共饮一杯,或是会心笑笑。
“要说,还得是虚天要塞呢,就看看人族五域,哪家天宗镇灭过大自在天子,还斩杀过妖圣?”
一个凝真修士哈哈大笑,指着青冥中的连云战堡,畅意地说道。
盘膝坐在他边上,一个和尚笑了笑,促狭开口,“你一定是在说命昙宗……”
刚刚的凝真大汉一窒,旋即笑着大声说道:“对对对,倒是我思虑不周,自罚一壶。”
当下便抢过了和尚身前的酒壶,在和尚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一口将之闷掉。
“你这人,想着法骗吃骗喝对吧。”和尚在地上猛然一拍。
在场其余几人都是禁不住会心一笑。
凝真大汉将眉眼一宽,神色中很是大大咧咧,“你看说得,你是锁龙寺的和尚,我是散修,喝你一壶酒是给天宗佛子面子,怎么还急眼了呢。”
和尚轻轻咳嗽一声,“你要是这样说,和尚可就占理了,既然在虚天要塞,自然是只论日月星三军的身份。
你这样挑拨离间,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融身真魔。”
凝真大汉没想到和尚出言如此犀利,已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在众人的欢笑声中,神色讪讪冒出言语:“说错话了,要不,我再自罚三壶……”
“还喝?等你醉了,我就问你要郑记的凭证和秘钥,让你知道什么是千古恨事!”另一个修士却是调笑了一句。
“你若是拿得走,我倒真要佩服你,南域四个元神作了保的,况且若郑记在这虚天要塞出事,刑天之主怕是第一个不答应。”
凝真大汉哈哈一笑,拍了拍肚皮,又抢过和尚刚刚打开的灵酒。
……
所有修士欢欣鼓舞之际,郑记四个主事已是有些紧张。
凡是郑记所在,必是四个主事,南域四姓一家一个,已经形成了规制。
而能来这虚天要塞的郑记,都是南域四姓最精明能干的主事,派往其它地方的主事出行前,一般会由各家金丹提点几句。
而这四人出行之前,是南域四位元神传召到面前,亲自吩咐,
“虚天要塞的郑记,事关我南域大计,绝不容有半点纰漏和疏忽,尔等若是办好差事,家里划入金丹嫡传。”
若是差事办差了会怎么样,四姓元神没有说,不过想来没人会愿意面对四位元神的滔天怒火。
四姓主事到了这虚天要塞自然是如履薄冰,兢兢业业,然而直到今天,四人才明白为何四姓元神会强调,虚天要塞的郑记事关南域大计。
斩落了妖圣的刑天之主,回了虚天要塞,当即向日月星三军统领拿了阵亡修士的名单,随后就是来郑记查账,片刻都没有耽误。
“此战能斩落妖圣,多亏了日月星三军的诸多修士,可惜阵亡在青冥中的各军修士没办法全数救回,生者还要继续前行,死者最后的因果便是郑记,我来看看,免得有人作祟。”
姜默舒微微一笑,不过衬着身后两丈高的无头神魔,则是凭空生出无边冷意。
对于前路道途,他已是有了逐渐清晰的认知,不管是剑道还是后天神魔之道,最怕欺心。
骗人无妨,却不能连自己也骗了,多亏七星阵的凝真修士冲杀在前,才有机会破灭连云战堡,更是斩落了妖圣。
自家要顺心意,虽说眼下还管不了太多的因果,但伸手可及之处,便不能有一丝蹉跎。
自家也不饮酒,权当借此成杯,敬勇士昭昭,敬长路迢迢。
共战一场闹青霄,以命换得仰天啸,却不能让其埋得潦草。
由不得郑记四个主事不紧张,眼前这人好脾气名满天下,但眼中容不得沙子也是人族五域皆知,若是有丝丝纰漏,怕是根本不需要各家元神来降罪了,
而是各家元神要被降罪才对。
有能力的懒得查郑记,没能力的不敢查郑记,但无论任何人来评,刑天之主都是既有能力也有胆量更有资格,来查郑记的人。
行正不怕影子歪,郑家主事咬了咬牙,“刑天之主,但查无妨,我郑记绝对不敢拿南域名声行肮脏之事。”
“尔等在虚天要塞的郑记经营中,可有亏心之事?”清丽和妩媚的声音同时从两个郑冰尘口中传出。
这记真言便是元神当面,若没有事前准备,少说也要抖落出几个字的心声,拿来行此事,简直是拿司命刀斩懵懂小兽,骇都骇死了。
“没有”“不敢”“绝无可能”三个声音响起。
“有!”其中一个主事却是吐出了不一样的答案。
姜默舒笑了笑,因果神通就是这点好,不需要讲什么证据,冥冥中自有天地见证人心有愧,可惜自家倒是没有这方面天赋,殊为遗憾。
郑冰尘以真言细问,倒也不是大事,更是无关此次阵亡的修士,只是这主事安排的几次事项有着小小私心,看顾了相熟的修士。
“不是阵亡修士的因果,我便不管,不过呢,你们切莫抱有侥幸,我随时带冰尘来问心。”
姜默舒点点头,转身就走,无头刑天却是倏地落入到他的影子中。
……
月喜河上空,迦云真看着对面的刑天之主,苦笑一声,“默舒,你的剑道倒是愈发犀利了。”
若是玉诡做这事,迦云真觉得情理之中,没想到默剑居然也做这事,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明明一剑斩死那蠢货才是你默剑的风格,怎么就变了呢?
姜默舒眉眼一挑,正色说道,“举手之劳,活一性命,如何不好,至于翻覆人心,不是你的拿手本事么。
我学着沈师姐做了这献丑之举,还怕你笑呢。”
“呸!”迦云真恨恨地鄙夷了一声,旋即侧身对着翼化鸿说道,“看到没有,他以剑心比照玉诡,做这事没有半点负担,你可别沾,不然污了斗战之心得不偿失。”
风虎大天妖点点头。
“默舒你从来都是直爽的性子,说吧,找我来何事?托你的福,我眼下要跟妖廷二皇子对上了。”
迦云真淡然笑笑。
“其实我是找翼化鸿,用风丝把这东西修一下。”
一条无光无华,断作两截的束带丢向迦云真。
第三百七十八章 默剑非诡
“这是托我办事?”迦云真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笑,斜斜瞟了姜默舒一眼,“难得默舒当我是朋友,愿意信我,但我要是不答应呢?”
姜默舒耸了耸肩膀,将手一摊,“渡弥仙尊正是因为这东西才遭了你的伏击,如不愿帮忙,你就索性毁掉算了,也算是帮他了结因果。”
两位妖军统领对视一眼,均是笑了笑。
风虎大天妖已是顺手接过了束带,脸上有着唏嘘之色,“此前承蒙默舒送回家父遗骸,不胜感激,
战阵互相杀伐乃是因果纠缠,天意弄人,这点小事且当我还你人情。”
上方云界,正在与妖圣对峙的两位仙尊都是一呆。
渡弥仙尊瞪着眼,还能这样?
这化身之宝最关键就是风虎之丝,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因为缺了风虎的风丝真性,哪怕渡弥仙尊是人族中有名的炼器大家,这郑景星的化身之宝依然难以修复。
没办法,还是得求到原主身上,没想到这平日里油盐不进的道子居然一口答应了。
代价嘛,就是在这白玉京帮忙镇守百年。
“仙尊可要知道,要消减郑景星的因果,我也是要付出不少情面的,不过百年而已,眨眨眼就过去了。”
渡弥仙尊不由得有些纠结。
百年而已,时间倒也不长,只是这地方和仙藤犯冲啊,不过一想到气运反噬迫在眼前,玄兵劫宗的元神终是咬咬牙答应了。
只是他有些好奇,本就是两军互伐,对面又有六个妖圣护持,这默剑要如何来让那妖军统领灌注妖气真韵。
结果居然是直言相告,这也行?!
缺冽仙尊看了一眼下面,横竖没看出那束带有什么要紧的,一个低阶法宝竟然让仙藤元神都有些神色紧张,甚至连刑天之主都出面了。
“这是何物?”缺冽仙尊低声问着仙藤元神。
“别问,是大凶险之物,气运一道的玄妙我等不过摸着个边,还差得远!”渡弥仙尊喟然一叹,祸从口出,他算是得了天大的教训。
若不是当时多嘴一句,岂会仙藤蒙尘,委屈且无奈,无处话凄凉。
“化鸿不再考虑一下?这东西涉及一桩因果,以后这因果会不会落在你身上,我没法保证。”姜默舒随意说道。
“无妨,若是畏惧因果,怕是肉也吃不得,酒也喝不得。
那年赴宴饮酒,与玉诡结下无边因果,现在想来若回当日,那酒我还是会照样喝下去。
世间贪痴爱憎浮沉浩浩,去日多,来岁少,能与知己共饮一杯的机会并不多。”
翼化鸿没有半点迟疑,眼神清澈得像一个孩子。
“连云战堡已失,面对白玉京和虚天要塞上下夹攻,万妖军只能采取守势,加上默舒以蠢剑刺我,让我短时间挣不开手脚,如此辛苦都要将万妖军缚住,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来猜猜看,是不是因为与玉诡的约战将至,你需要时间来祭炼神通和剑意?”
迦云真拿出一壶灵酒自斟自饮,眸子中倏地闪过精光。
姜默舒不置可否,耸了耸肩膀,“你尽管猜,若是疑心呢,就来对攻看看。”
这迦云真倒也没说错,他确实需要时间,只不过祭炼的不是神通和剑意,而是第二尊后天神魔。
……
“默舒,这次倒是多亏了你,不然这风丝和其中傲气真韵当真有些不好得手。”
渡弥仙尊看着在妖圣护持下缓缓退去的两位妖军统领,哈哈一笑,眉宇中的忧愁之色已是尽数消散。
“仙尊,这风丝道韵也讨来了,千万小心炼制,我可没脸面再开口。”
姜默舒将束带交给劫宗元神,郑重地说道。
本是断作两条的束带,被晶莹的青色拘住一束,宛若裹在一团微缩的飓风中,不时有风丝喷薄欲出,搅荡着四周的虚空。
“默舒放心,炼制修复的手法我已揣摩得一清二楚,若说人族五域炼器一道,我不敢称天下先,但至少也是天下前三。”
渡弥仙尊似是明白姜默舒在担心什么,当即自信满满地作了保证。
缺冽仙尊看着两人打着哑谜,不禁有些无语,“这是何物真不能说?”
“都跟你说了,这东西凶险得很,不信邪是吧。莲醍天子因它而死,仙藤因它而毁,你自己掂量一下还想听不。”
渡弥仙尊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姜默舒,长长叹了口气。
“什么?莲醍陨落……还有仙藤破毁,怪不得你说这是大凶险之物。”缺冽仙尊顿时有些吃惊。
虽然猜到能让刑天之主出面,请妖军统领修复的法宝绝不会简单,但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东西居然牵扯了大自在天子陨落和九阶灵宝破毁。
这是何等惊人的咒运之宝,怕是堪比一些宗门的镇宗底蕴了,至少匹敌七阶灵宝没有一点问题。
玄兵劫宗居然能炼制这等诡异法宝,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这东西眼下只是先修复,还不敢乱用,不然怕有叵测因果勾连。”姜默舒想了想,补了一句。
渡弥仙尊当即心有戚戚地点点头。
见得劫宗元神和刑天之主都是如此郑重,血海元神也不好再问,只能将眸子中炙热的好奇之色按下。
就在此时,三道光华已是倏地出现在三人面前。
“三宗灵讯齐至,怕不是有天大的事发生了。”渡弥仙尊不由得叹了口气,脸上更是浮现出一抹忧色。
“有什么可担心的,落了流明妖廷的连云战堡,即便有六个妖圣撑着月喜河防线,对面妖军要想重整旗鼓,怕也要费不少功夫,眼下便是天塌了也无妨。”
姜默舒凝住眉眼,宗里知道他带着后天神魔,在这月喜河对阵妖军,非是十万火急的事,必不会专程发讯前来。
点开三道灵讯,果然言语不同,内容却是一样的。
“启禀仙尊,玄痕剑宗于中原北疆交界劫持当代人皇,已带回玄痕剑宗,说是要北疆佛门给个交代。”
“血尊在上,剑宗四位元神齐齐出手,劫持人皇叶风彻,连带神威印一并被带回玄痕剑宗,传言让北疆佛母以人换人。”
“默舒,大事不好,中原人皇被玄痕剑宗抓了,据说是让玉诡拿天剑换回。”
劫宗元神和血海元神对视一眼,不由得面面相觑,这玄痕剑宗是疯了么。
“默舒,你怎么看?”渡弥仙尊眉头已是皱紧了。
玄痕剑宗是西极天宗之一,其它几家天宗的元神少不得要上门问个清楚,但眼下急切之间难以知道真实情况,而且事涉中原、北疆、西极,其中勾连怕是极为复杂。
不过这事既然涉及玉诡,问问默剑的意见当然是最好的。
姜默舒轻轻一笑,眸子幽幽森然,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玉诡的事,与我默剑有什么关系,懒得操心。”
第三百七十九章 物好难择
姜默舒把`玩着手中的青玉茶盏,扑鼻的馥郁馨香缓缓氤氲在静室之中。
清风明月人相映,并做静室一味香。
霜枝素臂,如玉葱指在姜默舒的肩背轻轻地捶打着,好似微嗔浅斥,又包含`着万分柔情。
“这活络道体的手法,妾身也是初学乍练,姜君愿意以身相试,很有勇气呢。”罗织伏在姜默舒耳边,兰息轻吐,眸子中泛着如水一般的柔韵。
“我倒是没想到,你茶道之外,还学了这么些东西,倒是让我有些汗颜。”姜默舒侧过头,正好迎上罗织温柔的笑颜,旋即促狭笑笑,捏住她的俏鼻轻摇了几下。
“有姜君在,妾身这些小道才有趣味,所以姜君若是外出,还须记得宗里有妾身在等你候你,凡事安全为上。”罗织娇`媚地白了自家妙人儿一眼,旋即美`目微眯,笑意盈盈。
咦?姜默舒顿时有些惊奇,“伱猜到了?”
罗织轻轻刮了刮妙人儿的鼻子,语气温柔,“这事闹得如此之大,那天剑交给谁都不放心,你必然是要亲自送去北疆的。”
随后又爱怜地抚摸了一下自家妙人儿的脸颊,“都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其实妾身并不是如此。
妾身看着你挣扎,看着你成长,看着各宗为你朝贺,看着天地为你动容,不知不觉就陷进去了,再难挣脱,也不愿挣脱。
这心是交给你了,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佳人如此敞开心怀,以罗织的性子却是情丝入骨方说得出这般言语。
姜默舒轻轻点点头,任由罗织靠在他的肩膀上。
一双玉人沉浸在静谧温香中,感受着彼此神交魂合的心意,幸识桃花面,脉脉不得语。
……
待如水如月的玉人飘然而去,姜默舒沉默良久,随后放开怀抱飒然笑笑。
我心素以闲,清川澹如此,桃风洒兰雪。
我心如疯魔,独立天地间,浩气展虹霓。
前世久在樊笼里,今朝复得返自然,但本心未变,初心未改。
“你觉得呢,虚影小人?”姜默舒笑了笑,豁然起身,一指点在了悬空而立的幻形上。
虚幻的日月不停地轮转,仿佛以千百倍的速度煎熬春秋。
虚影小人依然是盘膝而坐的模样,永无休止地吐纳着,周身缭绕的黑气已然越来越淡,沿着玄奥轨迹环绕的血色刀剑,却是越来越多了。
小人身后的人影已是清晰显露出无头刑天的模样。
“修罗道?”姜默舒扯了扯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已是明白了不仅虚影小人在影响自家,自己在天地之中一举一动同时也在反过来影响着虚影小人。
果然之前自家的猜测是正确的,可以化幻为实,自然也可以化实为幻。
随着修为和神通增进,只要自家坚定本心行`事,却是可以缓慢改造这虚影小人,直到将之完全掌控。
不过眼下,还要脚踏实地,安分开挂。
姜默舒喟然叹息一声,纯靠后天神魔之力落下了妖圣,还是有本命大神通的妖圣,加上还夺下了连云战堡,对面流明妖廷都吓傻了好吧,这都不给点好东西实在是说不过去。
而且还有如月佳人的温柔加持,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玉颜看仙颜,
红手酥妹助我!
轰!
虚空莫名震颤了一下,虚幻的闪电雷霆瞬间出现,旋即开始狂放地劈打起来。
每每有闪电要劈到虚影小人,却是诡异地滑到边上,宛如万物皆虚,犹如万古不败。
虚幻的天劫依然敬业如斯,没有目标,仍是尽心尽责地劈了足足一个时辰!
这让生性有些懒散的姜默舒不禁有些汗颜。
终于,虚幻的天劫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行提示出现在虚幻面板下方,
【恐惧值加持:67%(部分妖圣对你的悍勇产生恐惧,两座妖廷对你产生忌惮,少数天子对你的无情产生恐惧,少数元神对你的资质产生恐惧)】
本次签到特殊奖励:金丹天人位格,可抽奖三次,选取其中一项。
本次抽取奖励为:阿鼻元珠,二行珠(土木),修罗刀(归真之数)
注,抽取奖励均已最优调整,并抹除所有反噬效果。】
姜默舒长长地吸了口气,皇天不负有心人,星光不负赶路人,期待不负开挂人。
这一波打落连云战堡,尚春如血赚人皇气运,自家血赚系统奖励,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姜默舒淡淡一笑,最关键的是,随着对虚影小人的改造,自家抽取的奖励,已是不限于魔道的法宝了。
不过对着三个选项,姜默舒却是有些犹豫了,东西都不错,反而不好选。
……
三道遁光在青冥中呼啸而过,在虚空中荡起阵阵涟漪。
其中有一道赤色匹练,不带半丝烟火气,流光之中暗蕴血色,滚滚向前。
而另一道碧光,则是霞辉四射,仿佛从天垂落,焕发出灵动的生气,绚丽到极致。
最后一道遁光,却是生出骨白玉色,宛若一条丈许白龙,寒光闪闪,杀威凛凛,似缓实急地破空游走。
倏地,三道遁光已是停在了青冥中。
“上一次来,还是化剑大比。”看着青冥下方偌大的山门,姜默舒不由得叹息一声。
前朝身为凝真上场厮杀,今日驾驭神魔再临故地,世事无常,一至如斯。
“往日觉得这剑宗的人蝇营狗苟,没想到居然敢抢了人皇,倒是小看他们了……”缺冽仙尊脸色有些发冷,不过眸子中已然生出殷`红血色,“也不知这玄痕剑宗哪来的底气,还是说劫气入心,硬要扯上因果。”
渡弥仙尊摇了摇头,也是有着疑惑不解,“即便剑宗手上有玄痕道剑,可切削气运,也万万没有切削人皇的道理,难道真如剑宗所说,只想让北疆换回天剑。”
姜默舒拍了拍手,“两位仙尊,这等决定一域的大事,不是该宗主亲来嘛,我一个峰主名不正言不顺,硬拖我来有意思么?”
“你家宗主说了,你不来,他就只有继续走火入魔了,求你看在他诚心诚意的份上,勉为其难不要推辞。”
渡弥仙尊笑吟吟地说道。
旁边的血海元神,眼中冷光闪过,森然说道,“这天地中神通当道,神通强横别人就怕你,你说话也才有人听,
你能神通显道,便是有理,这就是天地中最大的道理。
命昙宗你最能打,除了你来我认,其它人都有些弱了。”
姜默舒点点头,旋即朗声开口,“玄兵劫宗,血海魔宗,命昙宗齐来拜山,玄痕剑宗可有人在?!”
第三百八十章 剑宗感恩
玄痕剑宗,玄石大殿。
拙愚仙尊轻轻挥动着木剑。
道家古剑不见半分灵动,反而更像是沉在浑浊滞重的泥潭中,沿着玄奥深邃的轨迹,缓缓而动,甚至没有带起半丝风声。
每每有难以抉择的事情,仙尊总会像个凡人一样挥动手中无锋轻拙的木剑,一点点将心中的杂念和纷绪斩尽。
当然,也就几十年来次数多些,百年前,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剑宗元神烦心。
拙愚仙尊眉头紧皱,手中木剑却是无论如何都挥不下去了。
八个玄石道子已失其三,天剑更是落陷玉诡之手,被困在北疆佛狱之中,这不是简单的失去几个宗门精英,更可怕的是与之相关的气运反噬。
所以玄痕剑宗才兵行险招,要取北疆最在意的气运来换回天剑。
但与北疆气运勾连的居然是新晋人皇,面对当前这骑虎难下的局面,便是拙愚仙尊心剑犀利,也无法斩尽心中犹豫。
不过话也已经放出去了,剑宗眼下只有两条前路可以选。
一个是迫于各家天宗的压力,特别是北疆佛门的压力,放了人皇。
一个则是强硬到底,北疆不交回天剑,大家就鱼死网破。
这等影响天地气运格局的大事沉甸甸地压在拙愚仙尊灵台中,让他难以抉择。
眼下人皇被困在剑宗,若是迫于压力将人放了,剑宗的面皮可就丢得干干净净了。而且,这因果已然结下,待这叶姓人皇证位元神,这岂是说上一声误会就能当作无事发生。
然而,若是强硬到底,诚然新晋人皇眼下只有北疆承认了,便是中原,各家天宗都还没有尽数认可,但人皇就是人皇,出了问题剑宗必有反噬。
良久之后,拙愚仙尊终是一剑缓缓挥下,做出了最后的决定,选择了强硬到底。
没有其它理由,若是不换回天剑,玄石道子难以归位不说,玄痕道剑再被侵蚀下去,怕是会毁于一旦。
若真是如此,便是剑宗仍有元神,不失天宗之位,却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宗门底蕴,元神要是在渊劫再有个意外,不要说天宗,玄痕剑宗便是地宗的位子怕是都保不住。
剑宗若在,自有幻美无俦的色彩于天地缤纷呈现,剑宗若是不在,也当与天地同归于寂,拙愚仙尊的眼角已是泛起一丝冷意。
不过,这事还需要有人与北疆交涉,毕竟那帮和尚虽然号称出家人四大皆空,对气运却是最难放手,剑宗不好单独对上北疆,还需拉上西极的其它天宗才是。
拙愚仙尊左手捏着剑诀,沿着木剑的剑脊轻轻划过,将心头的彷徨和犹豫一扫而空。
“玄兵劫宗,血海魔宗,命昙宗齐来拜山,玄痕剑宗可有人在?!”
半空响起的沉沉雷霆,猛然打断了拙愚仙尊的思绪。
拙愚仙尊抬起头,目光穿过玄石殿顶,穿过护宗阵法,穿过厚厚云界,落到了儒雅道子的身上,同时也看到了他身侧的两位元神。
毫无疑问,刑天之主代表命昙宗插手此事,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拙愚仙尊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尴尬之色,甚至回忆起这默剑在化剑大比上初露锋芒的场景。
当日那惊艳天光的一剑,便是落在元神的眼中,也值得浮一大白。
……
玄石大殿。
不仅玄兵劫宗,血海魔宗,命昙宗来了要人,化龙海府的元神距离较近,甚至还先到了半天。
场中众人大多都是仙尊,言谈皆元神,往来无短生,都是无晓无夜无年月,无寒无暑无四时的大能妙真。
唯一的例外就是姜默舒,不过是区区金丹天人。
要讨论的事情也很简单,人皇,玄痕剑宗到底交不交出来?这是剑宗做的事,但渊劫中牵一发动全身,说不得因果就会牵扯到西极其它天宗。
渡弥仙尊看了看在场众多大能,神色郑重地说道:“拙愚,你们剑宗是疯了么,人皇的因果也是可以随意招惹的?”
“中原积累最厚,天宗有十家,哪怕是其中一半承认这叶风彻为人皇,也不是你玄痕剑宗挡得住的。”
“就算单看北疆,六寺向来一体,现在还多出佛狱一脉,你玄痕剑宗拿什么来挡?”
“那天剑便是元神种子,又岂能跟人皇比?要我说,我们四宗给你剑宗一个台阶下,不算玄痕剑宗屈服于中原和北疆的压力。
你们也把人皇放了,权当一场误会。”
渡弥仙尊说完,场中的气氛反而绷紧了几分,姜默舒轻轻叹了口气,仙尊也算是尽人事听天命,不过事关玄石道子,这剑宗怕是不会放手。
特别是剑宗的拙愚仙尊,听完后已是一言不发。
化龙海府和玄痕剑宗关系不错,海府的玄岳仙尊却是打起了圆场:“天剑落陷在玉诡手中,北疆佛门又因为眼馋天剑的气运而护短,万万没有损我西极的道子气运,而补北疆气运的道理。
人皇自然该放,但天剑难道就不该救?”
“剑宗当年伏击玉诡,结下因果一直没有消减,才有了天剑落陷,与旁人无关。
但西极天宗劫持人皇,就不仅仅是剑宗的因果了,而是西极和中原、北疆的因果。”
渡弥仙尊摇摇头,沉声开口。
眼下明眼人都知道渊劫已起,天地中正酝酿着一场大变,就如两万年前当时天地气运显化。
人妖魔三族中,原本最为强势的天魔,被天地气运将天子挡在了虚天,从而不得不退出了天地之争。
而人族也趁气运显化,抓`住时机扩出了四域之地。
但渊劫也并不是只有人族得益,再往前看,五万年前也是渊劫,却是让天魔和妖族破界而来,险些导致天地沉沦和人族化畜。
如今渊劫又临,还不知孕育出何等天地大变,大争之世已至,人族怎么能先就自乱了阵脚?
玄石大殿的殿顶瞬间化为漆黑的夜空,一柄璀璨幻美的灵剑徐徐而落,神韵天成,精光异彩耀得场中众人须发皆明。
氤氲气运幻作七彩,缭绕隐现,一眼看去就能感触到天地磅礴,众生浩渺。
不过,道道蜈蚣一般的裂痕遍布在剑身之上,不时会从中冒起森白死寂之性,宛若不祥之兆。
这是,玄痕道剑?!怎么变成这等模样了?现场所有元神都不禁露出骇然之色。
“一着不慎,让天剑落陷于玉诡之手,偏偏还让她嫁祸给了迦云真,当真是让我剑宗悔之不及。”拙愚仙尊摆了摆手,叹息一声,“不想那沈采颜以鬼道秘法,透过天剑暗坏我宗镇派灵宝。”
听了这话,所有元神都不由得面面相觑,暗道一声厉害。
若是手段诡谲也就罢了,关键这玉诡有仇必报,还是从早到晚地报,哪家天宗的灵宝也禁不住这样糟蹋。
玄石大殿中不由得安静下来。
众多元神已是明白了剑宗的无奈之处,若是再不下猛药,剑宗的根基就要没了。
“我玄痕剑宗已是下定决心,叶姓人皇绝不会放,除非北疆放回天剑。”拙愚仙尊语出铿锵,如剑决绝。
旋即冷冷一笑,“天地中的人皇不只一位,秉承尚家气运的小荣王也是人皇,中原好几家天宗都还在全力搜索别慕呵。
但跟北疆佛域有气运勾连的,就只有叶姓人皇了,我剑宗收不回天剑,那北疆也别想有安生。”
玄石大殿中再度陷入诡异的沉默。
事涉宗门的道途和传承,实在太过重要,何人敢说一句还请大度,怕不是当场就要把玄痕剑宗得罪到死。
拙愚仙尊语气转缓,淡然说道:“不过呢,我玄痕剑宗也不想把事情做绝,还请各位看在同为西极一脉的份上,帮忙缓颊缓颊,我剑宗愿记这人情。
只需一两位去北疆,向六寺佛门和佛母递个话,冤家宜解不宜结,放回天剑便是因果了结。”
“我要镇守虚天要塞,没空。”血海元神轻哼了一声,直接拒绝。
“白玉京被妖圣围攻,阵法破毁严重,我应承会看顾百年,眼下去不了北疆。”渡弥仙尊也委婉拒绝了。
之前仙藤被毁,自家被围在白玉京,这剑宗出功不出力,眼下不落井下石已是自家大度了,还想怎样?
拙愚仙尊脸上出现些许尴尬,剑宗有因果在前,总不能说别人记仇吧。
海府的玄岳仙尊叹了口气,“既然是整个西极的事情,我化龙海府便应下了,横竖不过带句话,我倒是脱得开身。”
拙愚仙尊顿时大喜,此事剑宗的元神可不敢有任何一位前往,不然必在北疆被围攻,到时候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西极其它天宗的元神才是最好出面的人选,既能缓和局势,又能居中调停。
一个爽朗的声音忽然在玄石大殿中响起,
“既然事关西极和北疆,那我命昙宗也应下了!何况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也正好借此机会,一窥玉诡佛狱的虚实。”
拙愚仙尊一怔,万万没想到刑天之主会主动请缨。
“默舒,你若是去了,玉诡怕是更加意难平。”渡弥仙尊凝着眉眼,冲姜默舒摇摇头。
他一直想调和双英的矛盾,眼下两人分开两域,只要解开佛鬼狱和神魔峰那场争斗,必能化干戈为玉帛。
“我去才好,以沈师姐的气性,总不会在我面前失了体面。”姜默舒眼中闪过精光,开玩笑似地随意说道,“况且,总不会有人觉得我会偏向玉诡吧。”
沉吟了一下,姜默舒肃然开口,“上代人皇气度不凡,加上人皇传承我也有因果牵扯其中,所以也想尽一分力。”
渡弥仙尊听到“人皇”二字,仿佛是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般轻轻点头。
拙愚仙尊想了想,点头称善,“那就有劳默舒了,若是天剑得回,此恩我玄痕剑宗铭记于心。”
第三百八十一章 鬼母之泪
“妹`夫要去北疆?”
无忧鬼母眼前一亮,已是掩口轻笑,声音好似银铃般悦耳,“可怜我那妹子孤苦伶仃守在那北疆险地,也不知是痴心等着哪个狠心人……”
说到最后,只是定定看着某人,似要其不打自招。
姜默舒不由得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有分身在那边配合,也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
无忧鬼母摇摇头,有些感慨地说道:“有些事情毕竟只能本体来做,分身不行,有些膈应。”
姜默舒很想说一句,不管是分身还是本体,洒家守礼得很,闲暇节目只有喝茶捶背,不过生怕对面补上一句“你是不是不行”,只能作罢。
无忧鬼母咯咯一笑,眨巴着晶亮的媚眼,“我那妹子心思尽在妹`夫你身上,可不能负她哦。”
姜默舒赶紧转开话题,轻轻咳了一声,“还是把天剑交给我吧,带去北疆正好让那边的和尚把因果接了。”
“要我说,这玄痕剑宗居然敢反复和妹`夫你结下仇怨,而且因果不消,活该遭劫。”
无忧鬼母眸子中闪过危险的光芒,舔`了舔嘴唇。
眼下无忧鬼界成了万鬼峰的一部,知晓众多秘闻,才明白对面这道子的犀利。
幸好她与沈采颜姐妹相称,不然若是错过了,无忧鬼界八成已是烟消云散,如那幽冥中被破灭的众多鬼界一般,化为神魔底材了。
姜默舒很快就见到了天剑,邓齐天依旧是风流倜傥的模样,不过脸色却是煞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
可惜邓齐天却是半眼都不看他,只是痴痴地看着无忧鬼母,仿佛对她死心塌地,譬如朝日夕月,万死不敢与君绝。
姜默舒迟疑了一下,转头凝视着无忧鬼母,“他这情这爱可是出自真心?若是,我眼下就让他死在这无忧鬼宫,不必去北疆了。”
无忧鬼母媚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姜默舒,似乎不愿放过每一个细节,俏嘴却是勾起了一丝微笑,
“怪不得我那妹子倾心于你,能如此留人体面当真不多见。”
姜默舒笑了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杀他是一回事,但我向来佩服至情至性,给个体面也好。”
“无妨,他此刻深情款款,不过是因为我的媚`术所致,若是他脱开神通,得了清明,怕是第一个杀我而后快。”
无忧鬼母掩嘴轻笑,玉手抚上邓齐天的脸颊,轻轻摩挲了一会,慨然叹道:“心坚否,齐眉相守,愿得从今后,争得相看在春秋,换我余生长醉不复忧……可惜了,却只是虚情对上假意。”
假的么?姜默舒没有说话。
“所以,我很是羡慕你和虿宴妹子……”无忧鬼母轻轻一叹,猛然一指点在邓齐天的眉心正中。
“混账,胆敢侮我,我杀了你这个贱婢!”无量剑气从邓齐天身上爆散开来,只不过被莫名的力量困缚住一般,没有丝毫外泄。
又过了几息,怒喝的声音却是慢慢变小,邓齐天的眼中再度流露出痴迷的爱意,好似一身孤注掷温柔,眼中无愁与莫愁。
无忧鬼母意兴阑珊地摆摆手,“带他去北疆吧,我已下了心神媚`术,便是让他去死,也会毫不犹豫。一月之内便是元神也破不开,不过一月之后媚`术自解,他便会恢复清明。”
旋即,无忧鬼母顿了一下,似有意似无意地补了一句,“还请给他个痛快!”
待姜默舒带着天剑转身离去,一滴清泪缓缓滴到无忧鬼宫的地上,刹那间,已是无痕无影。
……
弘经城外围。
淡淡的鬼气和佛性纠缠在一起,笼罩着前面的地界,宛若薄纱轻雾一般,隐隐约约,浑不着力。
“有请佛母一见。”黑天寺的佛修扬声开口,却是丝毫不敢再踏前一步。
下方苍青叠翠的丘陵,蜿蜒起伏,不过每隔十里地左右,都插着一块木牌,上面贴着一张白纸,以凑到面前刚好能看清的小字写着,“地狱无门,非请莫入”
既无灵光,也无灵韵,好似给凡人看的最普通不过的告示。
不过,这木牌背后,却是蕴藏着难以言表的风险。
至少,踏进去的法王和佛修没见到有哪个能重新踏回佛性鬼雾之外的,一个都没有。
鬼气笼罩所在没有半分回应,似乎没有任何修士在内主持,仅有鬼气缓缓流动。
“有请佛母一见,实有北疆大事需让佛母知悉。”传业寺的师太整了整衣衫,躬身肃穆,慎重行礼。
依然是没有半分回应,六位佛修的前方,宛若藏躲着一只猛兽,潜伏着爪牙,正耐心等待着猎物落入陷阱。
这可如何是好?六寺的金身佛修不由得面面相觑。
都说来这佛狱是苦差事,果然名不虚传,行差踏错就是身死道消,关键这佛母每每将人镇入佛狱,都有佛光加持,证明其做得有理有据,得佛理认可。
既然佛母不应,若是闯进去呢?善见寺的佛修刚刚灵台升起这个念头,赶紧打消,同时道了一声,“我佛慈悲!”
“我不慈悲,你们无故扰我清修,已是死罪,可是想佛狱输给刑天神魔?”
曼妙的声音出现在六位金身佛修耳边,笑吟吟间流露出的却是冰冷浩大的杀意。
冥冥中,一点紫光从虚幻的鬼雾盈跃而出,化作一朵莲花绽放开来。
鬼母双手环抱在胸前,眸子中无波无浪,满脸都写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冰冷无俦的玉颜上散发着淡淡的威严。
唇红齿白的少年站在鬼母身后,朗月清辉的脸上却是冰霜不化,没有一丝笑容。
六寺金身已是有些战栗,刚才久呼不应,自家心头不过是有些惶恐,
如今正主现身,啖佛鬼母当面,说不怕是假的,多少法王和佛修仗着有后台在这地界乱闯,被镇入佛狱不得超生。
“启禀佛母,叶人皇被西极玄痕剑宗劫走,剑宗号称以天剑来换。”欢喜寺的欢喜菩萨小心翼翼地开口,丝毫不敢露出半点天女媚意。
前代欢喜菩萨就是因为对着佛母身后的少年调笑了一句,旋即被当众拉扯进佛狱中,没了生息。
“这事我不是早就回了嘛,让剑宗有多远滚多远,人皇关我佛狱什么事?!
还是说这种事情我说一次不算,让你等来反复纠缠?”鬼母凤目一凝,森然鬼气已是将六寺金身隐隐包围。
定缘寺的金身连忙合十一礼,赶紧补充道:“好教佛母知道,玄痕剑宗请了西极天宗来开解,一位是化龙海府的玄岳仙尊,另一位是……”
说道这里,却是顿住了,甚至其它几寺的金身也是心头发凉,这话说出来,或是生或是死,却是不知会是哪种。
“何人?说!”鬼母笑吟吟,面色中却是充满了冰冷。
定缘寺的金身咬咬牙,“还有一位是刑天之主,默剑姜默舒!”
鬼母一呆,轻轻叹了一声,“原来,是他要来!”
旋即摆了摆手,“知道了,你们退下吧,既然默剑来了,这点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等他到了,带他来见我。”
待六寺金身佛修退下,鬼契中已是响起了欢呼雀跃之声,
“老爷,你说的惊喜是这事儿么,老爷的本体要来?!
奴家……奴家很是开心!”
笑着笑着,一行清泪却是从沈采颜的眸子中潸然而落。
第三百八十二章 相见言杀
既然涉及人皇和天剑,牵扯到北疆与西极的因果,而西极更是有两家天宗前来缓颊,北疆六寺自然要给予足够的重视。
六寺各有一位觉僧出面,更是以一座九层的悬空浮屠,专门用来礼敬玄岳仙尊和刑天之主。
炉香乍热,法界蒙熏,随处结祥云,
诚意方殷,漫空佛吟,赞叹礼光明。
只因佛母立誓镇守佛狱,悬空浮屠则是飞临到弘经城上方的云界中,璎珞金花,珠玉霞光,天空中佛光盈映,檀香弥漫,层层光明云大放金光,有大圆满更有大慈悲,有大福德更有大功德。
而城中的众多善信已是跪地礼赞,弘经城中处处传出瞻礼颂音,如沸如海,“佛母慈悲,宽我忧虑,警我言行,使我等不堕恶道……”
不过,众多跪拜的善信中却没有孩童,盖因佛母有旨,无知之人不得礼佛,否则可定渎佛之罪。所以豆蔻年岁未过的孩童,行不得佛礼。
众多孩子无忧无虑在城中追逐打闹,脸上绽放着纯真的笑容,给弘经城又增添了几分生气。
笑眯眯地看着城中热闹的场景,不时会有花甲老者轻呼佛号,缓缓向着城中某个方向重重一拜。
“仙尊觉得这城中如何?”
姜默舒不由得哑然失笑,随口问向同来的海府元神。
“厉害!”玄岳仙尊毫不犹豫地说道,而在心里,已是对这次调解有了不好的判断。
元神以下的修士怕是都听不出刑天之主在问什么,但他既然为元神,自然不会觉得刑天之主是在问,下方的城池是否热闹非凡,是否熙熙攘攘?
玄岳仙尊细细观摩,也不由得有些吃惊,在元神的慧眼神通中,下方城池兴盛繁华,归敬三宝倒也罢了,最关键是怨气极少。
但仙尊知道这只是假相,城池之下的暗冥,却似有无量罪怨嗔恚,沸腾如海,数如恒河之沙。
若非化龙海府神通玄妙,怕是还看不出这方地界有陷落元神的大凶险。
姜默舒听得玄岳仙尊如此一说,盯着脚下热闹喧天的城池,心中涌起淡淡豪情。
这天地终是被自己留下了印记,足步深邃也好,业缘深重也罢,于生死中得大利益,要挣,要争,要征!
倏地,六位觉僧出现在两位西极来人的身后,不是包围,反而像是某种保护。
姜默舒嘴角不由得扯了一下,这也太小心了。
下一个瞬间,鬼气与佛性纠缠,宛若波澜起伏,晃眼间已是将整个悬空浮屠困住了。
在外间看来,悬空浮屠散射`出的佛光显得愈发耀眼,点点金星挥洒而下,朵朵金莲绽放不休,好似到了西天极乐之地。
然而,从悬空浮屠往外看去,阴风呼啸不休,鬼影漫空游走,魂嚎鬼嘶之声凄厉刺耳。
“刑天之主难得来北疆,令我无间佛狱蓬荜生辉,不若就此不走了如何,想来其余六寺也乐见其成。”
玄黄朱紫,光色赫然,炜烨焕烂,明曜日月,纤凝雪聚的倩影骤然出现在云界之上,仿佛佛国中多彩而光明的众宝莲花。
无间佛母莲步轻摇,先是看了一眼姜默舒,旋即看向六寺的觉僧,眸中水波点点,好似在等一个明确的答复。
玄岳仙尊顿时眉目一紧,佛母言语虽是客气,但话中的另一层意思简直百无禁忌。
这是想杀刑天之主?
六寺的觉僧互看一眼,顿时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无奈。
果然小心驶得万年船,六寺各来一位觉僧真是来对了,若是让西极之人独自来此交涉,怕是当场就要提前上演佛魔争锋。
“刑天之主这次来北疆,是代表西极来商议要事,却不是来和无间你了结因果的。
不过北疆风物不同于其它四域,返程前,刑天之主若是有意,逛逛也无妨。”
化禅寺的觉僧连忙开口,断绝了佛母的非分之想,若是前因未消,后因又起,不管对北疆还是西极来说,都是无妄之灾。
“这样啊,倒是有些可惜了,我还以为姜师弟神通大进,战心炽烈,迫不及待要与我见个高下生死……“佛母沉吟了几息,恍惚间玉颜上竟然露出淡淡的遗憾。
仿佛斩恶行之过失而不得,离烦恼之垢染而未清。
姜默舒淡然笑了笑,并无怯意和避讳,直言说道,“沈师姐,别来无恙,白玉京被万妖军破陷,房子被砸得一塌糊涂。
此事是我护持不周,借此机会来向师姐告罪,同时也来看看佛魔争锋的胜算如何。”
“那我把鬼阵摆开,让你细细品品怎样?”佛母妙`目生光,缓缓抿了下嘴唇,就如期待美味的饕餮一般。
悬空浮屠的气氛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是愈发紧张和激烈,仿佛无数的明刀暗剑蓄势待发,在某个瞬间就会轰然而炸。
玄岳仙尊挡在了姜默舒身前,而六位觉僧也缓缓行到了双英的中间。
对于双英的对峙,其实海府元神和各位觉僧都是心有准备,甚至觉得正如所料。
双英的因果天下皆知,命昙宗倾尽全力,也只保下了其中一个,但也让双英反目成仇,不知让多少宗门的宗主掌教皆是扼腕而叹。
若是双英在自家宗门,必会如何如何,绝不会像那伏宇初如何如何,这等人居然也是天宗宗主,呸!
此刻玄岳仙尊不禁有些紧张,莫不是人皇和天剑的正事还没处理,双英一言不和眼下就要做过一场,若是打出真火,北疆佛域同气连枝,怕是要出大事。
六寺觉僧也是纠结得不行,若真是佛母猛然发动佛狱,与刑天之主对上,六寺若是不搭手,怕是当场就会让佛狱之主离心,若是出手相助,西极五家天宗更是不会善罢甘休。
合着北疆佛门拐走玉诡,增了佛域的气运不说,还敢不要面皮围攻默剑,真当西极怕了你北疆不成。
就在气氛越来越紧绷之际,佛母却是蓦然一笑,语气在瞬间化为了微迷的秋水,柔润的春风,完全让人难以捉摸,
“姜师弟还是一样人如剑心如剑,你既然有胆量来北疆,我也不屑此时依仗地利杀你。
不过佛魔争锋已然不远,我蓄积的佛性和愿力总归要化作惊天神通,击溃你的后天神魔。”
此语一出,哪怕是以定心守性`闻名的化禅寺觉僧,也不由得灵台涌上一阵轻松之意。
好险!不过今日的难关却是过了,莫名地,玄岳仙尊和几位觉僧泛起了同样的念头。
不等其他人开口,无间佛母冷然笑笑,“不过,天剑的事情我之前就说过,我将之气运吸干既能增厚无间佛狱的底蕴,受益的更是整个北疆佛门七脉。
是有人嫉我以鬼母之身执掌佛门一脉?还是有人想我死在佛魔争锋?”
不好!六寺觉僧齐齐色变,这无间佛母神通强横,又为北疆佛门多开一脉,简直是天纵之才。
可惜就是气性太高,生平最恨有人看不起她出身幽冥。
命昙宗前车之鉴不远,北疆佛宗可万万不能蹈了覆辙。
“绝对没有这等事!”定缘寺的觉僧断然开口,“佛狱是你的根本,也是北疆的根基之一,从来无人敢有这等非分之念。”
“那就是说叶人皇,北疆佛门是放弃了对吧,我以此回复玄痕剑宗如何。
虽说玄痕道剑也可切削气运,不过北疆有祥和之气护持,想来抵挡得住。”
倏地,刑天之主的声音幽幽出现在悬空浮屠上,
就如一柄利剑,切开了诸般考量计较,提醒着在场众人残酷的现实。
第三百八十三章 六寺决断
“人皇啊,说实话,我是不在乎的,否则,雍都的融身真魔之乱,就不会因我而起……
我来此,只是想将这事儿尽快了结,不要影响到西极与流明妖廷的对战大局。”
姜默舒语气平淡地说道,脸上的笑意更是收起了。
海府元神和六位觉僧顿时都无言以对,竟然忘了眼前这位也是胆大包天的主,为了劫持人皇血脉就敢直接让雍都的真魔暴露出来,后来更是生生挡下了明皇的追击。
快刀斩乱麻也确实符合默剑的风格。
不过……
玄岳仙尊神色有些复杂,当即讪讪地说道:“这个,其实各位可以再考虑一下,人皇的因果,玄痕剑宗固然会承受不起,
但对北疆佛门来说,你们扶龙因果已成,若是叶人皇被玄痕道剑斩削气运,怕是会给北疆勾连出无量因果。”
北疆的六寺本就擅长因果和气运,这个道理自然是知道的。
但知道又怎样,北疆佛门同气连枝,若是被它域的一家天宗威胁,就要马上妥协,怕是会招来其它天宗的耻笑。
“不用了,人皇不仅是北疆的人皇,更是五域的人皇,我不信玄痕剑宗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以道剑切削人皇之运,这只会便宜了那魔母。”
黑天寺的觉僧兀自强硬地说道,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只是演给佛母看的,其实北疆六寺已然达成一致,就是以天剑换回人皇。
毕竟没了天剑,不过是到口的肥鸭子飞了,就权当没有得到。
若是叶姓人皇出了事情,北疆的气运大受打击不说,更是会在这渊劫中生出难以控制的事端。
姜默舒深深地瞥了一眼六位觉僧,目无表情地点点头,“既然北疆佛门已是爽快做了决定,这很好!
我只是将各位的决定告知玄痕剑宗,至于剑宗做什么决定,不是我可以置喙的。”
旋即站起身来,儒雅道子冲佛母点点头,“沈师姐,今日一别,再见想来就是佛魔争锋了,我以刑天候你,一战了结双英的因果。”
佛母掩着檀口呵呵轻笑,一瀑飞流直下的青丝微微发着颤,恍若丝云撒地,腻腻薄薄淡淡。
凤目中则是浮现出决然争胜之色,“好,有你虎视眈眈要与我争锋,我才不至昧了勇猛精进之心,将你镇死在佛狱必能完我心结,开我心怀。”
星眸放光,凤目凝霜,已在半空中碰撞,激荡,似是掀起了凛凛战意。
甚至其中的沉重、快意,让众位觉僧都有些动容,一个傲骨作剑斩风流,一个鬼身为柴烧心透。
甚至,让众多觉僧都是有些遗憾,双英在天地间叱咤,相争浩气血烫,可惜必然陨落其一!
“走吧,仙尊!”姜默舒嘴角噙着一丝慨然笑意。
“走?”
面对姜默舒的招呼,海府元神长长叹息一声,这结果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北疆佛门仗着叶姓人皇有五域人族因果,以为剑宗不敢动手,却是不想想玄痕剑宗已是没有退路了。
不过该点醒的话已是说过了,都是元神之尊,再提显得自家死皮赖脸,横竖你北疆佛门都不怕,我化龙海府操这个闲心做什么。
“既然事情已是定下,那我二人就告辞了。”玄岳仙尊皱了皱眉头。
这话一出,倒是让六寺觉僧面面相觑,脸上更是泛起惊愕的味道,心情立马复杂起来,
要不,你再劝一句?看得出默剑急着了结此事,你玄岳不该急啊。
眼见两位西极来人已是要遁离悬空浮屠,定缘寺的觉僧终是开口了,“两位稍等,人皇和天剑事关重大,等我北疆各脉再商议一下如何?”
“还商议?横竖不过两条路,交出天剑,或是不交天剑。”姜默舒转过身来,缓缓开口,眸子中带着一丝玩味。
“难道还有第三条路?恕我愚钝,解不开这死结。”
“这个……”定缘寺的觉僧轻轻叹了口气,“刑天之主不若给我北疆一些时间,来化解这死局。”
“多久?”
“一月如何?”
“月喜河六位妖圣待着不走,我不敢久留,只能在北疆等上十日,况且玄痕剑宗既然将这事托付给我,却是不好拖太久。”姜默舒扬了扬眉眼,断然说道。
六寺觉僧对视一眼,均是点点头,这死局要如何化解?很简单,拿出佛母感兴趣的东西,换出天剑就行了。
实际上,要交出天剑,北疆六寺也觉得肉痛,不过谁让人皇的因果更大呢。
但这佛母以诡谲心性`闻名五域,六寺还得在这十天拿出能打动她的东西,怕是要大大出`血。
佛母似是明白了什么,猛然后退一步,脸上浮现惨然之色,“好!好!好!原本以为是枯心死意生新碧,不想却是飞光赴鸿泥,罢了,罢了,不过幽冥鬼身,哪配世人青眼。”
鬼气一震,佛母已然撞回弘经城下方,幽幽的声音响彻浮屠,似是心灰意冷,“你们要换天剑,便来换吧,我不多拿,也不少取。”
姜默舒冷笑一声,“命昙宗有些人看不起沈师姐的鬼身,不想这北疆佛门也没有好上多少。不过呢,与我无关!
我既然答应了,就等十天,我不多等,也不少等。”
……
一道遁光落入弘经城中,下一瞬,摇魂荡魄的声音已然向着弘经城各处水银泄地一般扩散开来。
“啊!”城中几处爆散出冲天魔气,带着虚幻迷离之色。
不过几息,已是有数十队佛狱执事将几处魔气爆发所在牢牢困住。
“姜师弟,莫不是终于有窥破融身真魔的手段,要在我面前展示一下。”佛母浩瀚的声音已是有些生冷。
“正是此意,此前破魔一道始终逊色于师姐,我甚为遗憾,此前悟了这渎魂骨音剑,来请师姐指正一下。”儒雅道子沉沉的声音回荡在弘经城上方。
“好,你既然有这神通,那想来佛魔争锋也会精彩些,就看你这渎魂骨音剑能否破我万鬼万佛之阵,现在,给我滚!我弘经城不是你显露神通的地方!”
佛母毫不客气,冷呵冰斥。
一道遁光又冲回到悬空浮屠,露出姜默舒的身形,不过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笑意。
“我神魔一道胜过玉诡,不过神通一道却是要逊色于她,
趁沈师姐心神不定,以心剑刺她,我来北疆就是为这一剑,为佛魔争锋先夺一胜机。”
玄岳仙尊顿时一怔,旋即叹了口气,双英相争,胜机只在一线,不想却是默剑先出手了。
而与此同时,在无间地狱中,沈采颜看着眼前的儒雅道子,嗫嚅出声,“老爷,你终于来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元珠入狱
弘经城之下,无间地狱之中。
姜默舒静静立在高耸的冥台之上,看着澎湃的红莲火海,盯着森寒的刃冷铁峰,眸子中没有一丝波动。
哪怕落入眼中的,是众多妖族法王和北疆佛修在汹涌的火海中翻滚,在锋利的刀山中挣扎。
业力甚大,能敌须弥,能深巨海,能障圣道,那便来这无间佛狱中,死后有报,纤毫受之。
“采颜,有劳你在这北疆打下了楔子,不然这北疆铁板一块,还真拿这些秃驴没有办法。”
姜默舒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
这些北疆的和尚盛世争气运,乱世闭山门,又有祥和天地的名头,不仅是凡人,甚至不少修士都被其所惑。
这次趁人皇这个机会,一来把天剑的因果尽数丢给这边的和尚,二来佛狱既然在北疆立下了脚跟,之前的一些计划却是可以开始布置了。
这件事玄牝分身却是搭不上手,帮不上忙,沈采颜又独力难支,只能本体来做,所以才有了之前偷天换日的一出好戏。
玄牝分身以姜默舒的身份和海府元神回西极,而他则化为姬催玉,玉成这刨北疆佛门根基的布置。
万一不小心暴露了,大不了放出刑天神魔,借这无间佛狱大闹一场,以双英之争为借口,把水搅得更浑。
“老爷,你什么时候跟奴家这么客气了,可是嫌弃奴家没有陪在老爷身边?”幽魂侍女盈盈一拜,玉颜上微透着轻霞似的粉红,眸子中更是泛起如水微澜。
一颦一笑,妙至纤毫,蛰伏的曼妙身姿,就如那最精致的瓷器,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虽说养移体居移气,但佛母之尊并未让沈采颜得意忘形,见了姜默舒反而如同现了原形一般,多出不少娇痴。
沈采颜多少有些惴惴,毕竟,别多会少,不如莫遇,自家一直不在老爷本体身边,会不会起了生分?
“若是这么说,快去给老爷展示一下茶艺,让老爷品一品有没有退步,
你不在的日子,茶都喝得少了。”
姜默舒挥了挥手,表现出口渴之态,整个人更是大马金刀,理所当然的样子。
幽魂侍女噗哧一笑,就如绽放了一山春色,真好,老爷还是那个老爷。
“老爷稍待,奴家在这茶艺上可不敢有半点懈怠。”纤纤玉手一拂,冥台上已是出现了一套茶具,沈采颜螓首微垂,柔柔地开口。
万莲万山迷远近,却忆命昙数峰青,对一位人,献一盏茶,观一溪云。
相见一饮续前缘,见红莲,映刀山,冥冥地狱如昼晴。
观君冰映玉,最喜唤卿卿。
姜默舒慢慢地品着茶,心中紧绷的弦似乎放松了一些,对上沈采颜的娇俏眉眼,打趣着说道:“采颜,老爷没了你这茶,便是生趣都少了好些,倒是真有些离不得你了。”
沈采颜一边轻轻在自家老爷的肩背捶打着,眸子中似有如水笑意荡漾其间,“那也没见老爷分身说起呢。”
“这玄牝分身怕是不能要了……”姜默舒勃然大怒,指着悬空浮屠所在恨恨说道。
沈采颜轻嗔似地白了自家老爷一眼,这妙人儿正经起来守礼得很,耍起无赖倒是半点也不含糊。
光阴如白驹,趁着两人不注意,悄悄过隙而去,似是不忍打扰这淡淡的温馨。
良久,茶香已冷,沈采颜的温柔却是不减半分,一双冰清玉手轻轻抚上姜默舒的脸颊,葱指划过额角,停留在太阳穴上,不紧不慢地按`压起来。
“老爷,人皇的因果重大,这些北疆的和尚必然是要换出天剑的,奴家要点什么好呢?”
妩媚的双眼如日月同天,交织出梦幻的晨光暮色,沈采颜温柔地问着。
“北疆六寺?天地祥和?”姜默舒轻轻一笑,如剑星眸中蕴藏着道道精光,却是灼灼逼人。
沈采颜玉颜上带着淡淡薄霞,娇艳欲滴,一双玉手服侍着自家老爷,笑吟吟地开口,“之前取了六寺的本愿经,得老爷相助成就了这佛狱。
不过六寺的好东西还有不少,若是要换这天剑,便是直指佛性的大神通或是六阶的法宝怕也拿得出来。”
“神通就不必了,你玉诡本来就以神通强横出名,我也不缺合用的神通。”
姜默舒摇了摇头。
“那是要法宝咯?”沈采颜眸似点漆,慵懒在自家老爷耳边吐出兰息。
姜默舒呵呵一笑,随手一指,一颗元珠带着冷焰寒光瞬间飞出,上面萦绕着灰白二气。
“这是……咦?!”沈采颜眼中流露出惊叹之色。
她是御灵妙身,对法宝最是敏锐,更何况眼前这物还是鬼道至宝。
姜默舒也没有卖关子,直接牵过沈采颜的手,将阿鼻元珠放到她手中,“这是我机缘巧合得来,叫阿鼻元珠,最善吞纳万物精血,补养己身,歹毒之处远胜玄牝珠。
有了此物,你便能随时伪装阿鼻典秘孽鬼大阵,而且无间佛狱有了此珠的加持,杀威已是能对元神和觉僧造成不小的威胁。”
姜默舒将手一摊,叹息着说道,“眼下你得了此珠,老爷都打不过你了,切勿倒反天罡哦。”
沈采颜美`目一眯,樱`唇微微勾起,眸子中的妩媚似要销`魂夺魄,“难得老爷记挂着奴家,奴家很是开心……”
幽魂侍女心中却是再清楚不过了,这绝不会是什么机缘巧合得来,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有天大的机缘,还是这般合自己用的法宝。
看这法宝的秘妙,深得阿鼻之意,必是自家老爷辛苦所炼,为了……为了自家所炼!
沈采颜柔柔一笑,玉颜上宛若桃花盛放,又似香雪漫盈,多出了一抹难得的春`情喜意。
别人都道自家老爷在后天神魔一道上天资无双,其实在沈采颜心里,自家老爷真正厉害之处却是在炼器一道,万鬼旌旗能成就今日杀威大能,她不过是下了些苦功夫,真正仰仗的却是老爷鼎革天地的杀性道韵。
只是自家老爷低调不愿人知,否则,怕是玄兵劫宗的元神都要眼红。
沈采颜顿时有些不解,“不要神通也不要法宝,这样一来,难道天剑白白给他们?”
“自然不会白送,我们要一个六寺的承诺,让你可以在北疆广传佛狱一脉的承诺。”
姜默舒冷冷一笑,随口解释道,“佛魔争锋在即,明面上我又以心剑破了你的佛心,让你在此时交出天剑就是折损你的实力,于情于理,北疆六寺都不可能拒绝你积蓄佛性和业力的要求。
只要他们答应你广传佛狱一脉,因果便会结下,后面的事就不是他们可以控制的了。”
沈采颜一怔,急急问道,“可是无间佛狱还没有本愿经啊,也更没有佛子,如何能够在北疆广传佛狱一脉?”
姜默舒犹如智珠在握,“这个洒家自有把握,我这次就是来掘北疆佛门的根。”
只见他将手一摊,一只通体金色小虫子顿时出现在手掌之上,小拇指一挑,已是让乖顺的小虫儿翻了个滚儿。
姜默舒将鬼契和灵契勾连到一处,就如拉了个小群。
“老爷,终于到北疆了嘛?咦,是沈姐姐呢!”脆生生的声音已是从灵契中传出。
金色小虫子一拱一爬,好不容易爬到沈采颜温腻软嫩的玉手上,乖巧地昂起头,点了两下。
姜默舒忍住笑意,正色说道,“小蝉,你不是抱怨说光靠当万乾定真符打工,还化景金舍的账不够,租了刑天峰更是用度紧张,我和你沈姐姐商量了,她这边正缺人手,愿意给你事情做。”
“哇!真的嘛?”灵契中传出异常兴奋的声音,小金蚕已是开心得在沈采颜的掌中扭动起来,“沈姐姐,我什么都能做!不过咬人却是我最擅长的,除了老爷,想要咬谁,你说!”
幽魂侍女已然有些懵了,看着不停摩挲自家指肚的金蚕,好像是在讨好自己?而且是肉`眼可见的开心!
这是欠了自家老爷多少账?给生生逼成了这样!
……
这十日,弘经城梵音琳琅,禅香阵阵。
上有金花在天风中飘荡闪烁,祥云氤氲,霞光晶莹,更有六寺的觉僧幻出绚丽庄严的佛陀菩萨之相,溟濛佛光荡漾洒下。
城中的佛狱执事却是较往日多出数倍,更是全副披挂,宛若无数黄金力士降临世间。
姜默舒伫立在浮屠的边上,定定看着下方佛光盈盈的城池,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声。
以后这天下无双的茶,自家怕是就吃不到了。
海府元神看着悲天悯人的道子,不由得也是轻轻叹息,虽然未曾开口,但刑天之主眼中的遗憾之色,一眼就能看出真诚不虚,甚是让人动容。
若非是真心想要化解玄痕剑宗和北疆佛门的因果,不会这么上心。
“还有三个时辰就满十日,这北疆的和尚当真以为玄痕剑宗不敢铤而走险?”玄岳仙尊喃喃开口,对于北疆佛脉的拖拉也是感到有些无奈。
姜默舒眼中似有无量慈悲和遗憾,轻轻摇摇头,“大都好物不坚牢,北疆不在意这祥和气运,你我又何必心急如焚,毕竟,不必于世事件件皆能。”
玄岳仙尊点点头,虽说牵连甚大,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便是北疆佛门打上西极,难道还有光挨打不还手的道理?
更何况……玄岳仙尊瞥了一眼儒雅的道子,神色有些沉凝。
更何况真要动手,佛门七脉对上西极五宗,天宗虽说数量少了两家,但地宗却是要多出不少。
而且西极有刑天之主对上无间佛母,命昙宗还有两位天命神魔之主可以动用,也是不容小觑。
姜默舒看向海府元神,正色开口说道,“仙尊,我之前有言就等十天,既不多等也不少等,所以三个时辰一到,我马上就走。
若是仙尊想多逗留一些时间,还请自便。”
玄岳仙尊摆了摆手,喟然一叹,“你语出如剑,自是不会更改,我当然明白。
其实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六寺都还没有说服无间佛母,希望已是非常渺茫了,后面不过是枯守无奈而已。
时间到了,就一起走吧,在这件事上,你我两宗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两位有礼了。”定缘寺的觉僧已然出现在浮屠之上。
姜默舒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开口,“大师何必客套,再过几个时辰,彼此就可能要成为敌人了。
沈师姐气性如天,若是答应放出天剑,必不会藏着掖着,当会喧天以告。
大师来得悄无声息,怕是想开其它条件吧。”
定缘寺觉僧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好在佛法修为精深,瞬间已是消散为漫天光花金星一般,
“佛母心坚气傲,无论神通、法宝皆言非是她所求,天剑脱身怕是有些困难,我北疆或可用其它条件换回人皇。”
“她要的,你们有,但是给不了!”姜默舒顿了一下,冷然笑笑,“不过不关我事,三个时辰一到,我就走。”
咦?听到刑天之主如此一说,觉僧和元神都是有些吃惊。
沉默了几息,定缘寺的觉僧合十一礼,“还请刑天之主指教,何物能打动无间佛母,只要我六寺所有,决不吝啬。”
玄岳仙尊看着姜默舒也有些好奇,都说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倒是有些道理,
双英相争无算,多少能窥到对方的心思。
“众生平等,这是你家佛陀说的,沈师姐之所以来这北疆佛域,恐怕就是因为这点。”姜默舒笑了笑,眼中隐藏着淡淡的讥讽,“不过,你北疆众生平等在哪里?还不是对她鬼母之身另眼相看,怕是伤到她了。”
旋即喟然一叹,沉沉出声,“就和我命昙宗伤到她一样。”
定缘寺的觉僧顿时眼中紫光泛起,果然不愧为双英之一,轻易就说到了关键所在。
以玉诡的气性,必然是求一个直中取,不屈心,拿法宝和神通相换天剑,其实是折辱了她。
六寺倒是忘了无间佛母,入佛之前名号玉诡,是西极气性冲天的玉诡,岂会在乎区区法宝和神通?
路子错了!
定缘寺的觉僧赶紧一礼,“多谢,是我等想错了,还以为佛母已然生出无明。断然拒绝交换天剑。
那日`她明明说了,既不多要,也不少要,不就是平等之意么,果然是有禅机在内,好佛性。”
旋即已是化为紫光向浮屠下方落去。
玄岳仙尊长吸一口气,冲着姜默舒颔首说道,“厉害!”
姜默舒淡然一笑,看着数道同时坠向下方的光华,眼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心中暗道,“众生平等啊,你家佛陀的经被你们念歪了,我也来曲解一个试试。”
半个时辰后,浩渺的佛音连绵响彻天地,好似波浪一般,回旋激荡在所有人的脑海中,
“佛狱一脉从今日起,通传北疆,各城礼之敬之!众生平等,梵我如一!”
海府元神哈哈一笑,“天剑换人皇,不想被你默剑促成了!”
刑天之主轻轻一笑,“众生皆佛性,不想被沈师姐撬动了!”
今日有事,没有时间分章,不好意思,字数是两章的字数
第三百八十五章 地藏之道
天地如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修士如铜。
对于如何突破后天神魔的死结,成就长生久视,姜默舒已然有所考虑,汇聚气运成就元神就是其中一条路子。
这条路最简单,甚至可以说有迹可寻,根据天剑那里得来的关于玄石道子的消息,若是能将玄石道子一网打尽,成就八个后天神魔的天命之主,无量气运汇聚,堆也堆出个元神了。
但这条路回不了头,反噬也重,且不可控的因素也着实太多,不为姜默舒所喜。
而且,姜默舒冷冷一笑,小荣王尚归辰,这个“归“该不会是“天下归常”的“归”吧。
若小荣王真是玄石道子,那以玄石气运成就元神简直是一个天坑。
第二条路就是多炼就几尊后天神魔,从独孤之数到归真之数,再试着将后天神魔的道蕴契入天地,补全天地以此得到天地承认,从而成就元神尊位。
这条路姜默舒试着在走,不过却不敢断言万无一失。
况且,就算走通了,只能说姜默舒自家证了自在尊位,根本不算破开了后天神魔一道的前路。
其它人有神魔知见障,最多只能炼制一尊后天神魔,却是无法走这条道途。
所以还需有其它准备。
眼下渊劫正起,姜默舒也想在这北疆佛门一试自家心中的想法,天地中本没有道途,走得人多了,也便成了道途。
这方天地中,有着一道极深的鸿沟,那就是凡人不算人,蕴气的修士才勉强算个人。
在改天换地的神通面前,天地中亿万凡人,似乎就跟杂草一样,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
甚至不需要元神和金丹带起的飓风,只是普通修士轻轻吐言,就能决定数十上百凡人的性命。
在部分宗门执掌的地域,凡人已是沦为灵材或血食一般的存在,很多修士都觉得此乃情理之中,力量决定命运!
好在,不时会有道子诞生于熙攘如蚁的凡人之中,虽说肯定比不上血脉传承的修士家族,但也让人族在天地棋盘中多出一些根基。
以无量光阴和气运为筛,惨烈的淘汰下,修士中终是有真金留下,成就衣带烟霞的金丹天人。
而金丹天人若是得了机缘,有了气运,明了前路,斩了因果,便能推开那虚幻飘渺的大门,化为长生久视的元神。
为什么人族五域中,中原的实力最强,除了有人皇气运笼罩外,便是因为中原修士的数量最多。
既然力量决定命运,修士的多少也决定了一域的实力,那便赐予凡人力量,使其成为修士一般的存在。
西极与流明妖廷战火渐起,月喜河已成必争之地,而且万妖军近来实力扩张得有些厉害,煞军数量扩充了三倍不止。
这种情况下,西极实在不适合有太大的变数,免得引起各宗修士的反弹。
正好这北疆有佛狱这个楔子,又号称祥和之地,最适合试探这假修一途是否可行。
借假修真,亦假亦真。
就如当年的煞骨剑箓,看起来像符箓,用起来也像符箓,连价格都跟符箓一样,凭什么说它不是符箓?
神通可与修士争锋,凭什么说不是修士?
便是没有修士寿数,没有金丹前路,渴望力量的凡人会在乎这些?先解决有无,再慢慢考虑完善吧。
况且,若是真能穿透力量和神通的本质,假修也不是破不开金丹天劫之困。
想到这里,姜默舒轻轻一笑,眸子中满是淡定之色。
如是我闻,众生平等,我真做起来,你们这些和尚不要抱怨。
以凡人野心烧起滔天野火,了算善恶清浊,这天道不如由我来定夺。
“采颜,要借你佛母的身份行`事了。”姜默舒深吸了一口气,旋即缓缓吐出,阴沉的冥气似是被搅动起一丝涟漪。
“老爷,你所行之事,于天地于人族不吝于新开一途,便是苦胆遍尝,奴家也会誓死追随在老爷身后,无论成败。”
沈采颜凤目一凝,毫不犹豫地开口道,知道自家老爷已是下定决心,要打破这沉沉天地。
姜默舒笑了笑,“无妨,这事自北疆起,等这些和尚反应过来因果已成。”
方寸大小的佛牌已是轻轻放到沈采颜的手上,正面呈狰狞恶鬼,背后却有慈悲佛母。
骨色茎叶托着殷`红莲花之相,暗蕴佛牌之中,更有一点金光在莲心所在隐隐可见。
“有六寺应承的因果,佛狱之力已是不限于弘经城,可在北疆各地降下。
既然如此,便将佛牌赐予凡人,让其诚心祈祷以收集其佛性,同时若有危难,念颂真言,则有佛狱阴兵降下,度厄解难。”
姜默舒慨然说道:“既然是礼敬我佛,怎么能光有奉献,没有好处?
我要让这些和尚知道,什么叫佛性共享,什么叫赢家通吃。”
“老爷,奴家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幽魂侍女点头称善,轻轻笑着,“怪不得之前老爷说不需要什么本愿经,也不需要佛子传道,有了此法,北疆无数凡人尽为佛狱信众。”
沈采颜眸子中放出灼灼精光,满怀喜悦,欣然说道,
“等这些和尚反应过来,木已成舟,凡人已是供奉无间佛牌,这是他们答应的因果,反悔不得……
北疆的凡人有了力量,哪怕是虚幻不归于己身的力量,也绝对不甘心继续为鱼肉和血食。
有了凡人因果,我佛狱就能界入北疆无数的纷争之中,有法王陷法王,有佛修陷佛修。”
姜默舒轻轻一笑,果然沈采颜已是看明白自家这步棋的作用。
只要北疆的凡人供奉佛狱,以佛牌为凭,便能随时在北疆各地打开幽冥通道。
无数凡人的信奉既然能成就了北疆佛门,那便换个玩法。
自家凝聚佛性后,不取一分一毫,尽数反馈凡人,便相当于凡人善信集体修炼佛性,有需要的人便以之勾召佛狱对敌。
一个凡人能凝聚的佛性甚至不如米粒之光,但汇聚娟流成海,必然大放光明。
“凡胎肉`身,也有改天换地之力,需要的,只是一点引导。”
姜默舒心怀一畅,此局若成,必能撕碎北疆虚假的天地祥和,想到此处,一抹笑容不由得浮现在他的脸上。
吃人是不对的,至少在我这里是不对的,北地佛门吃人的罪孽,便以红莲之火来烧洗干净吧,无间地狱宽广无垠,不怕人太多装不下。
“老爷,金蚕子虫在其中真的没问题么?”沈采颜轻轻一笑。
“没问题,没问题,万乾定真符从没有出过问题,只要有子虫所在,小蝉就能感应周遭,善信的真言更是不在话下。”脆生生的声音却是着急地辩解着。
还是沈姐姐大气,这北疆的活计可比虚天要塞大得太多了,无论如何,我姜陆蝉,百毒金蚕蛊,必然要拿下这单生意,将住的房子买下来。
姜默舒淡淡一笑,“听到了,小蝉若是做得不好,采颜你可以扣她钱。”
沈采颜笑吟吟地白了自家老爷一眼,当真是欺负人,旋即好奇地问道,“那这佛器如何称呼?”
姜默舒愣了一下,眸子中闪过笑意,“佛牌可谛听北疆万众凡人所念,又勾连幽冥佛狱,有诸佛众护临,可消灭恶业,就叫……
地藏!”
第三百八十六章 天剑归宗
这茶不行啊。
放下手中的茶杯,姜默舒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玄岳仙尊瞥了一眼刑天之主,呵呵一笑,“默舒,可是担心月喜河那边?其实白玉京和虚天要塞互为犄角,怕得该是对面才是。”
姜默舒幽幽看海府元神一眼,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天剑,以及定缘寺的了如觉僧,摇了摇头,似是浑身一寒,“我是在担心有人会对账……”
“看你说得,那万妖军的迦云真几次前来对仗,不也没占到便宜,
眼下白玉京打通了幽冥通道,有后天神魔可随时支援,对面若来,必然也怕被伏击。”
玄岳仙尊只当对面刑天之主在开玩笑,便是御使刑天独自对上大自在天子都不怕,又或是率领后天神魔围攻妖圣也不见半点怯意。
你刑天之主也会怕?
海府元神旋即看向邓齐天,不由得点头赞叹,之前只知这道子剑道资质堪称世间一绝,不过却是心高气傲的主。
被玉诡陷落,险些身死道消,反而如同斩却了浮华,道心沉凝更见不凡,怕是元神有望,不愧为可以与双英并称之人。
不过,玄岳仙尊叹了口气,能与双英并称之人都似有命中之劫,天剑如此,金玉麒麟也是如此。
也许,这就是欲带珠冠,必承其重吧。
“谢谢你救我。”邓齐天看着姜默舒,面无表情地说道,“让我重见了天日,也重温了鸟语花香,不错。”
“你涉及剑宗气运,所以玄痕剑宗挟持了人皇,我并没有出手,不算救你。”
姜默舒淡淡一笑,当着仙尊和觉僧的面撇开了因果。
“我佛慈悲,这话倒是不能这么说,若不是姜施主,我等六寺皆是忘了佛母气性,赫然走到岔路上去了。”了如觉僧眼中闪过紫气,合十一礼。
觉僧轻轻一叹,只可惜再过几年,却是有魔佛争锋,也不知双英何人能胜,又或是两败俱伤,甚至是同归于尽。
姜默舒摆了摆手,大大方方地说道:“我来北疆,是想借此机会,以心剑之法刺沈师姐一剑,为佛魔争锋先取一胜机,天剑之事只是顺带。
所以感激也好,人情也罢,都没有必要记在我身上,我想要的,已是顺利拿到了。”
听得姜默舒这么一说,邓齐天默然无语,似是有些心灰意冷一般。
玄岳仙尊和了如觉僧互看一眼,微微颔首,均是明白了对方眼中蕴含的无声意思。
只要天剑与人皇的因果了结,西极各家和北疆佛宗必全力调和双英之争,这不管是对西极,还是对北疆,都有极大的好处。
刑天之主镇守在月喜河人妖争战的一线,无间佛母在北疆立了佛狱一脉,都是两域不可或缺的英才,便是因果勾连纠缠,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想。
这人皇与天剑的死结不也解开了么!
就在四人各自思量之时,悬空浮屠已是逐渐飞到了地头,西极,玄痕剑宗。
长风浩瀚,剑峰连绵,翠碧山林中泛起阵阵波澜,映着霞光剑气,好似在以淡雅的剑舞欢迎天剑归来。
四道身影纵剑一跃,已是化为四色光华迎了上来,正是剑宗的四位元神仙尊。
而浮屠上的四人也是脚踏遁光,落在半空中,尽显神通风采。
玄岳仙尊踏前一步,朗声说道:“虽有波折,还算顺利。”
“有劳二位了,这人情和因果,我剑宗自然记在心中。”
拙愚仙尊沉声开口,眼中更是有着莫名的感慨,天剑被玉诡所陷,又被默剑送回,真是败也双英,活也双英,好在人是给救回来了。
旋即,拙愚仙尊又看向了如觉僧,神色复杂地说道:“事急从权,取其轻害,我剑宗如此行`事也是迫不得已……”
定缘寺的觉僧没有稽首行礼,眉目间无波无浪,缓缓开口:“既然天剑已到了剑宗,不知人皇可交由我带回北疆,以完此桩因果?”
“当然可以!”拙愚仙尊点点头,正色说道,“我等这就请叶人皇上来!”
话音还未落,变故突生,一个声音已是打断了拙愚仙尊,“当然不行!”
不行?!众人有些惊讶,侧眼看去,发声之人却是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正是天剑邓齐天。
邓齐天的眸子中已是有些发红,虎目噙泪,慨然说道,
“我为人所败,被人所擒,被灌注幽冥死寂之性,更是被剥运渎灵。这是我的无能,更是剑宗的耻辱!”
“那是双英中的玉诡,你输得不冤,便是我等元神不也被她行瞒天过海之计,误判你被妖军算计了。”拙愚仙尊有些心疼地看向自家剑子,随后更是喟然叹息。
对上玉诡,眼下还能保住性命,不错了。
“仙尊,我的剑心折了。”邓齐天平静地开口,好像是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旁人似的。
拙愚仙尊大惊,便是浑身周转自如的剑韵都不由得一窒,面色不由得有些发苦。
这可是剑道的元神种子啊,剑心一折,元神剑道便化为了泡影。
不过哪怕天剑被折了剑心,无缘元神,只要人回来了,剑宗的玄石道子便算是归位了。
“无妨,便是折了剑心,你一身剑道修为却不是假的,未尝不能再凝聚出一种剑意,重塑剑心。”
拙愚仙尊轻声宽慰着天剑。
不过在场众人都清楚,这实在希望渺茫,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剑心一碎就如剑修已亡,活着的不过是个躯壳。
若说另凝剑意,相当于否定之前所有对剑的感悟,这对剑修来说,是自己对自己的否定。
“人皇不能放!”邓齐天摇了摇头,坚持着说道。
“退后!”姜默舒脸色一变,似是发现了什么。
拙愚仙尊已然感觉到了不对,正待出剑制住邓齐天,却见天剑周身爆发出浩瀚的归真剑韵,甚至引得剑宗各峰无数灵剑都发出剑鸣以和。
铮!
“我邓齐天为剑宗天剑,宁死不侮,宁死不屈,
只有死掉的剑宗天剑,没有败悔的剑宗天剑!”
剑气爆开,邓齐天桀骜的身影已是化为齑粉,消散在下方青翠的剑峰之间,宛若一阵剑风吹过,消散无痕。
群峰之间,无数灵剑以鸣相和,好似在以肃穆的歌吟悲送天剑离去。
第三百八十七章 叶皇破运
辉辉雄剑子,剑折不改刚。
姜默舒扬起眉眼,心中轻轻一叹,虽说必杀于你,作为一个剑修,还是予你天剑应有的体面。
一身剑意不甘沉沦,以剑气寸寸敬天地滚滚,不悔剑魂就此归沉,也算在这天地中留下一痕。
事发突然,几位元神刚有反应,哪怕念动法随,却还是慢了一步,金丹为天人之尊,明心立道,虽说求不得生,却可证死。
剑宗四位元神迎回天剑,万万没想到会发生如此变故,纵然剑心通透,却也不禁勃然变色,怒愤交加。
“宁死不侮,宁死不屈,这是齐天你的剑道么?”
拙愚仙尊呆立在天风中,灵台中瞬间闪过邓齐天入宗以来的点点滴滴,执剑风流今落此,浮沉世梦尽空休。
这样卓绝的道子,更是涉及宗门玄石气运,却在宗门前以死明志,以证剑心。
天地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唯见云气悠悠,青峰簌簌。
良久,拙愚仙尊猛然睁开眼睛,一道道剑韵宛若沉重的铁链,在其周身缓缓流淌开来,声音有些发冷,“带人皇上来!”
“拙愚,齐天死了,北疆没有搞鬼我是不信的。”碧凝仙尊恨声说道,纵横交织的剑丝已是澎湃弥漫,宛若蛛网一般四处蔓延。
“我佛慈悲,我北疆是诚心送回天剑,他乃是天生剑子,若是谨慎持之,必能成就元神,奈何所选剑路太过刚硬,可惜了……”
了如觉僧只感到灵台中如有天雷轰然砸落,明眼之人都看得出,这天剑是因剑心受折,不忿断了前路,才以死明志。
关我北疆何事?
会不会是佛母做了手脚?这个念头刚刚自佛心灵台中升起,却是被了如觉僧主动掐落。
木已成舟,天剑化为齑粉消散在了天地中,这时候岂能主动揽罪?!
况且,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无间佛母做了手脚,关乎佛狱底蕴,佛魔争锋在即,若不忿天剑脱困,以玉诡的气性,大可以直接不放人。
毕竟当时,北疆六寺已是有所准备,以其它方法换回人皇。
既然放了人,便是认可与剑宗了结天剑的因果,实在没有必要再施以暗手。
况且,无间佛母的性子虽说诡谲,但不管是鬼阵还是佛狱,一身鬼道神通尽数是煌煌凛天之道,更是从未听闻其施展过惑心神通。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无间佛母既然放了人,便没有动机与剑宗继续纠缠天剑因果。
海府仙尊退到姜默舒身边,皱着眉头,语气有些难以置信,
“剑修之道,是有鸣珂锵玉一说,不过这条路不是顺意和罡正两途才讲究么,这天剑是归真剑意,怎么会如此刚烈?”
玄岳仙尊倒是没有怀疑玉诡那边有什么问题。毕竟交出天剑后,北疆的觉僧为了避嫌,没有出手,而是让海府元神和刑天之主,细细检查了天剑道体。
一位西极的元神仙尊,当然见多识广,天剑当时除了虚弱,倒也没有太大问题。
一个命昙宗神魔之主,还是一直与玉诡争锋斗艳的默剑,更是不会让鬼母有机会作祟。
可是没想到,问题却是出在了天剑的心思上。
这人心啊,毫厘方寸,轻重难拈,未得天地成全,竟辞谢了人间。
姜默舒凝着眉眼,有些慨然开口,似是在陈述他人,也像是在回答自己,
“每个人的道途不同,取舍不同,代价也不同,就如沈师姐虽是鬼身,神通煌煌还要胜过我几分。
作为一个剑修,愿意极于剑,不难理解。”
说话间,摇光仙尊已是带着叶人皇从剑宗一处秘地脱出,急匆匆升到了半空。
叶风彻仍是周身轩昂气势,一眼看去显得云淡风轻,只是看向剑宗四位元神的眼光中,隐藏着淡淡的冷意。
了如觉僧合十一礼,沉声说道,“玄痕剑宗果然守信,不愧为西极天宗!和尚佩服。”
本以为因为天剑之死会生出莫大`波折,不想这玄痕剑宗最终还是妥协了。
幸好有西极一位元神和一位神魔之主同行作证,天剑已是送回了剑宗,不然怕是难以分清因果。
拙愚低头不语,旋即皱着眉头,沉声开口:“既然有前约,天剑回照我宗,剑宗便送回人皇,当然不会失信。”
“拙愚!”碧凝和伤凰两位仙尊已是齐齐发声。
了如觉僧眼中紫光大放,当即又是合十一礼,袈裟在天风中轻轻拂动。
叶风彻的脸上也露出丝丝喜意。
拙愚仙尊将手一摆,好恶已是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北疆有没有和那鬼母勾结,暗害了天剑,我不知道,但天剑还未踏入剑宗大门,便陨落于天地之间,却是事实。”
此句一出,所有元神和觉僧都是脸色大变,叶风彻更是以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拙愚仙尊。
“我不会杀伱,毕竟你是人皇之尊,不过你和北疆佛门的气运勾连,便是因果。”
拙愚仙尊转过头,对着叶风彻轻轻颔首,“人皇入道尚浅,怕是很多元神秘闻还不清楚,你可知我玄痕剑宗,最擅长何种剑道?”
不待叶风彻开口回应,神韵天成的灵剑已是倏地出现在拙愚仙尊手中,在大日辉光的流照下,散发清濛濛光华,愈发缤纷幻美,其中更有鸟兽鱼虫,天地众生在剑身上幻化不休。
了如觉僧骤然间脸色大变,顿时觉得佛心都有些不稳,这玄痕剑宗疯了不成,难道真为了一个剑子,斩了人皇气运?
“天人感应,人皇护佑人族有功,各家天宗有誓,不得无故加害。”
了如觉僧对空一拜,重冥紫光冲天而起,浩瀚声音似是来自青冥之上,瞬间化为金色的篆文,彰显在天地之间。
磅礴的威压瞬间出现,天上的云彩已是被层层掀开,浪卷涛飞,宛若承受不住一般四下飘散。
“因果神通?可惜啊,这位叶人皇空有人皇位格,本身积蓄还浅,还未得天地应承,也还未得到佛域之外其它几域天宗的承认。”
拙愚仙尊摇摇头,神色已是冰冷。
宏大的祭祀道音从无到有,先是窸窸窣窣,不过十息,已是响彻在天上地下,玄痕道剑散发出如海光焰,将下方的翠峰已然烛照得通透明亮。
海府元神正要踏前,碧凝仙尊已是挡住了他的身形,缓缓开口,
“玄岳,看在之前的交情,也请看在同为西极天宗,暂缓一步,我剑宗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你们疯了么,那是人皇!”玄岳指着叶风彻有些激动,旋即看向姜默舒,语速飞快,“默舒怎么说,天剑是我们带回来的,有没有问题难道我们还不知道嘛?”
谁都知道刑天之主的眼中容不下沙子,若是命昙宗也愿意干涉,有三个元神战力干扰,还是有机会拦下剑宗的疯狂之举。
伤凰仙尊已是转头看向了刑天之主,眉头紧锁,这刑天在南域曾破了岁星十二剑,若是他出手,当真有不小的麻烦。
“会死人么?”姜默舒淡淡说道,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咦?正在小心戒备的三位剑宗元神已是一呆。
“我问斩人皇气运,会不会死人?”姜默舒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伤凰仙尊舒了口气,脸上带着笑意:“不会,斩消气运不会伤他性命。”
姜默舒点点头,正色说道,
“那就按剑宗的意思斩消人皇气运,天地尚不得长久,何况人皇。
我与前代明皇有因果,他既然因为北疆佛门干扰人皇传承,不承认这叶家人皇,
我自然也不承认。”
三位仙尊顿时一喜,心中暗道侥幸。
海府元神则是一呆,脸色有些发白,颓然止住了脚步。
姜默舒笑了笑,“北疆佛门虽然有祥和气运,但渊劫中不见血怎么行,要我说,剑宗斩北疆的气运也是在帮他们。”
轰!
隆隆雷音已是从青冥中沉沉落下。
七彩光华蒸腾,瑞彩明霞环绕,拙愚仙尊持着灵剑,漫空乘风,向着叶姓人皇缓缓逼了过去,“天地气运,我皆斩之!”
在了如觉僧惊骇的目光中,此方天地骤然化为了沸腾的气运之海,佛识中犹如阵阵雷霆轰鸣。
光剑已是轻轻落到了叶风彻的头顶。
咔嚓!虚空中响起宛如琉璃破碎的冰裂之音,并且连绵不断向北方蔓延而去。
万法不侵当侵,遇劫不坠已坠,逢难呈祥却危。
“我剑宗不取人皇气运,自当归于天地,神威印是暗皇给你的,我剑宗也不便插手,当代人皇证就元神后自会收回。
总之,我剑宗与北疆的因果,至此而起。”
拙愚仙尊看着手中只剩一半的光剑,不由得喟然叹息,玄痕道剑经此一用,已是跌落了一阶,只有七阶神妙了。
如霞如雾的紫光将眼中带着深恨的叶风彻一裹,已是飘然而去,唯有幽然冷峻的声音响彻在天地中,
“玄痕剑宗坏我北疆佛门七脉的气运,所涉因果自会在将来讨回,我佛门有菩萨慈悲,也有明王震怒。”
姜默舒转过身来,对着剑宗三位元神笑了笑,
“很好,我来对付沈师姐的佛狱,你们来对付其它六寺,大家都在西极,自然要守望相助。”
第三百八十八章 各方怀疑
西极的玄痕剑宗疯魔了,以镇宗灵宝玄痕道剑斩了人皇气运。
北疆所在当日便天塌地陷,六寺觉僧耗费诸多底蕴才勉强撑住了气运反噬。
这等大事自然是轰传五域,令诸域修士和各家天宗哗然一片。
如此骇人听闻的变故,便是虚天中的天魔巢穴,又或是各大妖廷都是震惊不已,还以为收到假消息,让自家的融身真魔和幻妖重新确认。
不料,一波又一波的消息接连传到各处,均是确认了一件事。
天剑不忿为玉诡所败,折了剑心,在默剑将之从北疆送回后,自绝于玄痕剑宗门外,而剑宗元神因此动了忿心怒意,以玄痕道剑将叶姓人皇的气运斩消一空。
消息再次得到确认,不论是妖廷或是天魔都是哑然失声,旋即便是生出欣喜。
东界虚天裂痕中,漫空氤氲的魔气最中心,八座血肉相生的天魔巢穴,发出各色笑声,或诡异,或霸道,或娇`媚,或刚正……
“不想尚家的人皇气运如此兴旺,归辰你可要好好努力哦,你可是首位天魔的人皇呢。”
别慕呵抱着小荣王轻轻地拍着,一抹宠溺的光辉萦绕在她脸上。
“不想人皇之争会将西极的宗门牵扯进来,反而是成就了魔皇,这方天地的因果有些玄妙呢,魔母你说呢?”
清丽的少女站在别慕呵身边,眸子中沉淀着岁月春秋的厚重。
依照原本的算计,天魔一脉虽说得了人皇气运,但还需要等到小魔皇的魔灵和魔识稳固,才能立下天宪,让众多天子落下虚天。
期间,那叶姓人皇既然有人皇位格,又得了人族天宗支持,还有神威印在身上,按破灭其它天地的规律,此人应当会是魔皇成长的最大碍难。
不想居然被莫名其妙的因果勾连上,被斩去了人皇气运,实在是好笑。
如今,只需要按部就班,小魔皇就能无风无浪地巩固魔识,顺利消化人族气运。
待小魔皇立下天宪之时,就是众多大自在天子下界参与天地之争的时机。
别慕呵轻轻一笑,将耳际的青丝拂在身后,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不敢当浊醐天子如此客气,天地间的因果最是难说,若不是有我家麒麟,莲醍天子不会陨落,但也就不会有我家归辰成就魔皇。”
“魔者,执也,你以甚深执念入魔,正合我天魔真意,到我破律一脉如何?”
另一位天子眼中交织着疯狂和冷静,更有着纯粹毁灭的无限向往。
“多谢天子好意,不过呢,归辰既然是莲醍天子一脉,我自是不便入魔他脉,而且……”别慕呵轻轻一笑,“我还要去寻神威印和纯明旨,才好让归辰以之立下天宪,破开气运对各位天子的限制,莲醍天子一脉的秘妙为不在算中,更适合下界所用。”
“人皇被斩,因果在天剑自绝,你说,到底是天剑自绝还是被人下了暗手呢?”一位大自在天子安详一笑,眉宇之间甚是平和。
别慕呵想了想,旋即肯定地说道,“应是天剑自绝,双英胜负只在一线而已,刑天之主陪同天剑自北疆返回,若是无间佛母下了暗手,决计瞒不过他的眼睛。”
……
“自绝个屁,必是那玉诡下的黑手,瞎子都看得出来。”
韫岩妖王小声地嘀咕着,旋即咕嘟咕嘟灌下了一壶灵酒。
几个妖王哈哈大笑,化岚妖王无奈地看了一眼这个莽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扬声说道:
“莫不是喝醉了说胡话,合着玉诡有没有下黑手,那北疆的和尚没看出来,海府的元神没看出来,剑宗的元神也没看出来,甚至就连……”
化岚妖王顿了一顿,声音放低了一些,“甚至就连默剑也没看出来?你觉得可能嘛?”
对于叶姓人皇被天剑自绝连累,失了人皇气运,人族五域和妖魔二处都算是确认了。
但天剑自绝以证剑心,实在悍勇得让人瞠目结舌,倒是让众多修士和大能都议论纷纷,甚至不少剑修都在以此审视自家的剑路。
也有少数人在猜测天剑之死会不会与玉诡有关。
在这少数人中,就有极小部分坚定认为必是玉诡下的黑手,没有其它可能,比如韫岩妖王。
“你们忘了,这天剑当时在这月喜河被那沈采颜给陷了,屎盆子还扣给了万妖军。”
韫岩妖王将手猛地一挥,似是要以动作驱赶掉心中的不安。
“那又怎样,这跟天剑被放后,在自家宗门自绝有何关系?
要我说,天剑也有可能不是因为道途被断,而是与玉诡朝夕相处,生了情愫,不忿被人抛弃,怒而自绝。”有妖王呵呵笑着,眼中有着好笑之意。
韫岩妖王呸了一声,嗫嚅着说道:“反正,跟沈采颜作对的,全部都死啦,除了我万妖军,哦,对了,还有默剑。”
“云真,你说呢,天剑是不是被玉诡害了?!”韫岩妖王转过头,求助起自家侄子,也是自家统领。
迦云真却是难得皱起了眉头。
翼化鸿见了这一幕,很是惊奇,便是当初要落陷仙藤元神,又或是近几日和妖廷那边打口水仗,也没见自家兄弟这般愁眉苦脸。
“云真,可是有什么不对?”翼化鸿关切地问道。
“是有些不对。”迦云真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玉杯,眸子中闪烁着慧敏的灵光。
“这件事上北疆的和尚是血亏,人皇的因果牵连下,不知损失了多少!
剑宗也亏,毕竟天剑死了,据传道剑也有极大的损耗,更别提后面还有北疆因果的反噬。
这件事情上唯一没有受损或是占了便宜的,就是沈采颜。”
韫岩妖王闻言已是大喜,指着其它几个妖王,特别是化岚妖王哈哈大笑,
“我就说是玉诡吧,你们还不信,云真都说了,几家都吃了大亏,偏偏她就占得了便宜。”
“天剑真的是玉诡下黑手让其自尽的?”翼化鸿顿时一惊,有些惊异地看向迦云真。
谁知,却看到了迦云真缓缓摇头,“若是沈采颜下的黑手,不可能瞒过默舒,除非……”
一道灵光闪过迦云真的灵台,旋即脱口而出,“除非默舒知道,但却帮玉诡瞒下了。”
“不可能!”翼化鸿后退了一步。
韫岩妖王已是听得傻了眼,任酒水哗哗流在身上,其余妖王都是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