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
“丧尸，丧尸。”
从通讯那头传来的是机枪扫射、喊叫着隐蔽以及刚刚发出去的那个火箭筒的背景配乐。
发出人的声音在烈度成指数上升的战场，在向他所在的这片阵地蜂拥而至的丧尸的世界里极其弱小，又极其冷静。
甚至，他的这句话说出来有种鄙夷对面怎么大惊小怪的意味在。当然，大家都是战友，他并没有真的把这份鄙夷说出来，他只是在用这些天已经讲习惯了的陈述句给通讯那头的人用最简短的语言讲述一个事实。
是丧尸，丧尸来了。
他不知道通讯那头现在还坐着的只有刚入伍几个月，背景过关刚刚才解除异能者和丧尸世界的新兵。
所有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了，有的地方班长牺牲排长上，连长本来在后方压阵的，但排长都在第一线了，还哪里来的后方。
只有前方，只有前线，只有我所在的位置，就是我的阵地。
而我的战友袍泽……
说出通讯的人不知道多久没喝过水了，嘴唇严重起皮，嗓子眼冒烟。他太累了，他还要活着，还要尽可能保持体力，除了必要的话，一句都不可能多说。
他又怎么可能告诉通讯后面的新兵，他们面对的是什么样丧尸。
什么叫丧尸呢？
就是他们的一个冲锋过来，你能亲眼看到之前一个战壕的战友被连同整条防线的一个班的建制被丧尸海淹没，被啃咬。
紧接着，你看着他们残缺不全，看着他们倒地。
但你所能做的，只有不断的向丧尸的方位攻击，连同倒地的他们一起攻击。
他们中的很多把自己保护得很好，这里是前线，上面的装备给得是所有友军之中最好的。
武装到牙齿，乌龟壳，在初级的丧尸嘴里，挺难咬的。
他们都还活着。
但连长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快给王红一梭子，快？！”
“别哭，干什么哭，被冲破的防护线里的人我们只当他们是死了！”
“只当他们是死了！”
王红是他们的班长，他身边的贺思是他们连最好的机枪手，哪怕是那么多，那么多丧尸把他们埋了，他们三班也没有一个人退缩的。
但他们必须亲手杀了王红、杀了贺思、杀了曾明娜、杀了韦肖毅、杀了……
用和他们一起整备物资的时候用的枪，用曾明娜医生接骨回来的手，用韦肖毅教官手把手几年时间教出来的狙击技术。
但一旦丧尸埋了他们，他们被丧尸咬伤，他们冲过来。
普通人转化成丧尸，是初级丧尸。
军人被丧尸咬了，转化成丧尸，绝大部分一睁开那双看不见原本意识的生而为人的双眼，就直接是2级以上的丧尸。
他们不可能赌有人不被咬伤，也不可能赌小小的只有普通士兵的防线如果诞生一个强化丧尸或者异能丧尸将会产生怎么全军覆没的下场。
“只当他们是死了！”
连长抢走了一杆狙，他是一直一直骂他们不哭，不哭的。
但子弹出膛那刻，无声的泪流满面的人，也是他。
哭，只会影响狙击瞄准的精度。
只有击杀战友了之后，他们，才能有哭的资格。
这里是丧尸围城的世界，他们虽然不是书里写着的，和平年代的特种兵。但这里的世界的确像他所看过的书里写得一摸一样，
这里没有前方，没有后方。
你知道自己置身在战场之中，就好像你肯定知道这里是华国，是H省。
虽然不是家乡，但他坚守阵地在这里，必然有别的人坚守阵地在他的家乡。
“丧尸，丧尸。”
“759阵地已经夺回，请求支援。”
“重复，759阵地已经夺回，请求支援。”
“我们的飞机在哪里？”
“重复，我们的飞机在哪里？”
“重复，我们的飞机在哪里？”
通讯那头的临时指挥部没有说话，如果仔细听，能听见刚才还好好接通讯的，被战场老兵鄙视者的那个新兵身边“啃次啃次”的噬咬声。
“飞机什么时候到？”
停了一段时间的炮火，
他们终于有时间回过头来交流信息的时候，刚刚脱了另外半个耳机的通讯兵是带着异常奇怪的眼神抬头面见的连长。
“丧尸在吃人，”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没有说通讯那头的通讯兵是被丧尸吃掉了，还是那个通讯兵本身就是一个丧尸。
连长的瞬间变了，他一眼不发的转身，顺便拿起刚才击毙了他几年前还是上下铺兄弟的狙击枪。
“连长，”
通讯兵舔了舔嘴唇，希望能给干涸了的皮肤至少一点点心里安慰的湿润。
“团部是在飞机上的，是我听错了对不对？”
“我耳朵很好，我能听见直升级螺旋桨的声音，但是我听错了对不对？”
连长背着身向前走的步子停顿在了原地说，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把这件事当成军事机密。
如果泄漏了一句半句，军法从事。”
“现在到处战事都吃紧，我们来的时候邻省的异能丧尸……那个时候前面还有三个团负责去邻省支援的，我是机要员，我负责全连的通讯，才半天不到啊，之前还不是最前线。”
通讯兵问连长，
“真的会有新的团部来吗？”
有点像是要用灵魂却拷问着一个快要绝望却不得不勉力支撑着自己，告诫自己不能垮的男人。
仅有两个人的连部在炮火和已知的弹药库的巨大消耗中摇摇欲坠。
没了子弹就上刺刀，没了武器就用牙齿咬用指甲抠，老一辈的先烈们都是这样过来的，他们也可以用血走一走先辈的路。
但时代变了，人不可能同丧尸讲人海战术，他们不可能伸自己的手放着给丧尸咬，妥妥的资敌。
“上一个临时团部的通讯，是谁接通的？你是我们的耳朵，我希望下次是由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这个阵地，所有的地方都是前方，但你这里必须是后方。
你明白吗？”
连长从腰上取下自己的手榴弹抛给通讯兵，
“J省的精神力异能3级丧尸是通讯兵变的，听说你们是一个培训班出来的，你还比他强点。”
“喂喂，胡丰唐？”
“胡丰唐在吗？”
连长的背影渐行渐远，像一个悲壮的小黑点，
“在在在，”
通讯兵喜极而泣，
“你是哪里？团部？师部？”
但黑点背景这边的画外音却奇异得同单纯的普通人讲电话一样。
“连长！”
“连长！！！”
“快回来，有通讯，这里有你的电话！”
“什么团部？师部？现在在演习？”
“你想什么呢？
我们接的是军用通讯设备，你以为呢，军队里还能玩手机呢？
要问首长电话，不行就直接上报首长S市的异能管理局三把手就要死了，另外还有5公里区域内的所有地界就要被恐怖分子覆灭了的。”
“时间就在今天晚上到明天凌晨三点之前，别废话。”
“赶快，我不想被别人发现。”
通讯那头，传来的是正常人的，吞吃面时候的吸溜吸溜的声音，他还能听见电视剧，听见年纪大的女性不再是英姿飒爽的声音，而是温和的在问要不要加面。
“嗯嗯嗯嗯嗯！”
小女孩饿死鬼投胎的吃法听起来很有画面感，她估计是点头了，老人多加了半碗面进去。
他听到关门了的声音，紧接着被胡连长抢了通讯的话筒。
“我是胡丰唐，是师部吗？”
“759阵地已经夺回，请求支援。”
“我知道炮火已经没办法了，飞机估计也难，我就想问一句，弹药什么时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