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凡不禁微微皱眉。
没有交集？
没交集还能大半夜的，不对老李的马车做任何检查，直接就放他出去？
只不过，王不凡并没有说出心中疑惑，他决定先听听，便道：“你尽管说。”
“好的好的！”
张三才捏了一把汗，便就叙述起来：“我对老李最初的印象，应该是十年前，那时候我还小，也没有考上守备署……”
在张三才的心里，老李是一个标准的老好人。
十年前，刚好张三才的父母相继去世，年仅11岁的他沦为孤儿，孤苦无依。
甚至，还经常被一些当地的地痞流氓欺负。
但有次，他在垃圾堆里捡食物吃的时候，身后递过来一块香喷喷的面包，张三才转回头去，第一次看到老李的脸。
此后，老李每天都会来给他送点吃的，并且，教会他怎么从垃圾堆里捡有价值的东西，再去加工贩卖。
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半个多月，张三才终于学会了，也终于能靠劳动换取报酬了，而老李，也消失了。
此后的日子里，张三才很少会见到老李，他为了生计，也不得不忙碌起来。
终于在五年之前，他攒下了不少钱，用这笔钱学习了一些知识。
又过了三年，成功考入了守备署，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守卫。
时年19岁的张三才，日子终于平静下来，但以往中，曾帮助过自己的老李，却在张三才的心中挥之不去。
在还未认识现在的妻子之前，有大把时间的他，决定暗中寻找老李。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暗中调查之后，他发现了老李这九年来的所作所为。
“他一直生活在城北的贫民区，他很喜欢小孩子，对贫民区的小孩都很友好，并且也会用他自己的收入，时不时的帮助需要被帮助的孩子……”
张三才的脸上，洋溢起了一股憧憬的笑意：
“就像当年帮我一样，教那些孩子生存的本领……他也会帮助一些残疾人，还有贫困的家庭，在城北的贫民区口碑非常好。”
他微微顿了一下，又讲道：
“后来，我还专门去劳力市场打听了一下，发现老李平时接的全都是一些苦力活，但无论酬劳如何，他都会尽心尽力的去帮雇主做到最好。
从来都没有雇主投诉他，在他劳力市场的口碑一直都是冠军，并且持续了整整九年。”
在张三才更加细致的调查之后，他惊人的发现，老李虽然只是一介苦力，但他辐射的影响力却让人吃惊。
他发现，自己的很多同僚，都曾雇佣老李做过事情，满意程度，更是恐怖的百分之百。
甚至，老李在行内也极其受到尊重，因为，只要有其他苦力找他帮忙，他都会选择无偿帮助。
而且，有些苦力做不好的事情，他接手过来就能做的很好，并且，他还会手把手的传授自己的技能。
这么多年过来，有太多苦力曾受过老李的帮助和指点，对于老李，他们心中无比敬重！
他简直就是劳力市场的王牌！
有一些比较轻松的苦力活，他们都愿意让给老李，因为老李的年纪越来越大了，真正的苦差事以及强体力劳动，他已经做不了了。
除了这些，张三才之后一年里，还陆续调查到，老李平时生活特别节俭。
一件衣服穿的都是补丁，洗的都掉光颜色也舍不得去买新的。
反而，会把赚来的钱，给一些孤苦的小孩子购买食物和衣服。
“……现在老李年纪越来越大了，还经常咳嗽，他接的活也越来越少了，就在三个月之前的时候，我轮休，便去了趟城北的贫民区。
当时老李就坐在地上，看着贫民区的小孩子追逐玩闹，我能感受到，他是真的喜欢小孩子，因为，他看小孩时的目光很慈祥，脸上的笑也很轻松。”
张三才一点点讲述着：“要知道，平时他很少笑的，话也很少，几乎也没有多少表情。”
对于最后这一句话，王不凡深表赞同。
老李的确话少表情也少，但对于先前张三才的主观评价，王不凡还是持保留意见的态度。
在张三才的讲述下，老李是一个善良和蔼、喜欢帮助别人的老好人。
甚至是那种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去帮助别人的大善人，颇有侠士风范。
正因如此，张三才愿意给老李行方便，才有了昨晚的事情。
而且，从他的讲述中，王不凡发现，他的很多同僚，也都愿意为老李行方便之门，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样善良的老好人，是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的！
可是！
十年前，他曾是佣兵！
这可是老李亲口说的！
佣兵，如此阴暗的职业，少不了杀人，也少不了做见不到光的事情。
这样的人……真的是一个单纯善良又和蔼的老好人么？
况且，王不凡昨晚雇他做的事情，本就不光彩！
“那么……”
王不凡紧盯着张三才的眼睛：“关于老李十年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一番话讲述下来，张三才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
有了这番回忆做缓冲，他变得平静了很多，立刻摇摇头：“大人，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最早来鹿角城的时候，就是十年前。”
王不凡一直凝视着他的眼睛，没有躲闪，只有淡淡的疑惑和费解。
“很好。”
王不凡立刻起身，转身就要离开：“这一枚银币归你了，记得好好给你妻子赔罪。”
“大人！！”
张三才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几乎是带着恳求道：
“我不知道老李他做了什么事情，让您这番调查，我想请求您，就算他真的做错了，可以从轻发落吗？”
王不凡回过头来，他发现，张三才喘着粗气，神情纠结，似乎心中在做着一个重大的决定。
刚想开口，张三才就抢先道：“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为老李承担责任，哪怕只是一部分！！”
他的语气坚决而又肯定，不像是开玩笑。
王不凡不禁有些意外：“就算是死，你也愿意？”
张三才脸上顿时涌起无限挣扎，但他还是坚定道：
“大人！要是没有老李，我恐怕十年前就已经饿死了，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所以，即使为老李送死，即使老李并不知道，我也心甘情愿！”
王不凡不由得更意外了，指了指门外：“喂，老兄，你可是有妻儿的人啊，你要是死了，他们怎么办？”
张三才顿时怔住了。
过了片刻，才说道：“大人说的是，妻子和孩子不能没有我……但是！我还是愿意为老李承担一部分！只要我不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王不凡无奈地摇摇头，搀扶着他起来。
叹了口气：“感恩和担当，是一个男人必须要有的品质……你做的很好。”
张三才有些着急：“大人……”
王不凡打断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老李没犯什么错误，更没惹什么事情，他很好，你也不用惊慌。”
眼见张三才渐渐平静下来，王不凡又开口道：
“我来找你问话，纯粹是调查一下老李的为人，看他适不适合，去帮我完成一件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
张三才喃喃咕着，面上泛起疑惑。
王不凡又摸出两枚银币，丢给他：“一枚作为你不忘初心、仍记感恩的奖励，另一枚，请保持你作为男人的担当！”
张三才接过这两枚银币，只觉得自己头脑发懵，完全都还没回过神儿来。
本来都做好赴死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没死成，自己竟然又多了两枚银币？
王不凡看着他，却是加深了语气：“但是！今天的事情，你要是让第三个人知道了，我保证，你现在平静幸福的生活，就已经是你的终点了。”
张三才顿时浑身大震！
“大人，我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张三才拍着胸脯，面色坚毅而又认真。
“很好。”
王不凡转身就走。
张三才急忙又道：“谢谢大人赏赐。”
王不凡也不搭话，刚出门，就看到张三才的妻子，正在一旁哄着睡醒哭闹的孩子。
一见王不凡出来，她连孩子都顾不上，急忙起身。
王不凡摆手阻止，他的脸上露出一个亲和的笑容：“嫂子别起身了，我跟张大哥谈完了，现在就走了。”
在一片祥和的欢送声中，王不凡主动关上了张三才家的房门。
只是刚走没两步……
屋内突然隐隐传来了，张三才妻子的厉喝声：
“张！三！才！可真是把你能坏了啊！！老娘给你生孩子，给你洗衣服、做饭，你竟然还让老娘滚远点！！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啊！”
紧接着，就听到张三才的求饶声，隔墙传来：“阿香，我错了！在下属面前，我得保证我的威仪不是？”
“就你？！还威仪！我看你有多大的威仪……”
“别别别，哎呀……疼疼疼！阿香我错了，你轻点啊！”
……
王不凡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这隔音质量……有点差啊！
不过，下属还行，嗯……连对妻子都守口如瓶，相信口风一定很紧。
王不凡抬脚就走，快速离开。
只是，他的脸上，却是露出淡淡的羡慕。
简单而又平凡的三口之家，温馨平静的生活着，偶尔在妻子面前耍耍威风，紧接便就认怂。
这可是以前的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脑海中，突然涌上云渐烟那张还有些稚嫩的脸庞。
“不知道现在……你还好吗？”
王不凡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