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3章 疯批美人拿了反派剧本62
苏卿安只看了一眼,然后轻描淡写的问:“你怎么还在这?”
她似乎对他出现这里,感觉十分惊讶和意外。
岑舟怔了好一会儿,咀嚼着她的话,似乎带着几分疑惑的反问:“我不该在这里吗?”
“前天……是四月十六啊。”
苏卿安顿了下:“哦。”她脸色仍然淡淡的,侧头对聂成业说了句,“你去书房等我,我说几句话就过去。”
聂成业跟苏卿安站得很近:“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吧。”
一道宛若冷电般流窜着火光的眼神陡然朝着聂成业砸了下来,声音森然!
“我跟苏卿安的事,你算什么?”
聂成业脸色微变,看向岑舟,脸上很快浮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我与公主相识十年,你不过认识卿安区区一年,你说我算什么?”
“聂成业。”苏卿安不轻不重的开口,“去书房。”
聂成业虽然有些不甘,到底给了苏卿安面子,缓和神色:“好,那你也早点过来,没必要在一些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苏卿安没回应他。
聂成业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转身,想起什么似的,对苏卿安笑着说话,靠的有些近,音量并没有刻意压低。
“公主,这甘梅寺美酒甚好,你既说了喜欢,改日我让人往你府上送上两坛。”
岑舟唇畔扯过一丝冷笑。
苏卿安太清楚聂成业是什么心思了,也知道岑舟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面色无动于衷。
聂成业转身离开,脸上笑意淡去,凭借前世苏卿安死的那天晚上,岑舟所做之事。
他一定不会把他心爱的人让给对方。
这一方庭院,剩下她和岑舟两个人。
沉闷刺耳的雷声回荡在天际,庭院中风雨飘摇,一朝桃花尽数辗落泥土,零丁卷落在他们身前身后,不愿归去。
夜色愈发晦暗。
苏卿安撑着一把烟青色油纸伞,眼神淡漠看着对面的身影:“说吧。”
养生壶战战兢兢的跟在苏卿安身边,小脸煞白,火急火燎:“你不要乱说啊!你想干什么!黑化值不是闹着玩的!你不能再刺激他了!”
苏卿安权当没有听到祁楼的话。
岑舟可以感觉到苏卿安态度中微妙的变化,却不明白这种变化究竟是为什么,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眨了下眼,雨珠就从睫毛上滚落下来,映出女子的颜容。
少年握紧了袖中的木簪,指骨绷的再白,也没舍得上伤害簪子半分,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克制问,嗓音嘶哑:“你这三天,去哪里了?”
他想说的是,他很担心她,也,很想见她。
不善言辞总是让岑舟吃了太多亏。
“就这个?在郊外散心了几天。”
苏卿安意兴阑珊,甚至连一个借口都懒得敷衍他。
在他三天不吃不喝,从满心欢喜到失望等她的时候,她在跟别人把酒言欢。
她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她只是懒得见他。
所以连通传一声都没有。
就算是此时当面被质问,苏卿安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越过少年:“没要事本宫就走了。”
“你之前有问我,爱不爱你——”岑舟拦住她的脚步,语气甚至有些急。
急切声音穿过雨声,每一字都是跳动的真心。
这颗心热腾腾的捧到苏卿安面前。
“我想。”盘旋在心中一年的答案,到说出的这一刻,没有想象中艰难,岑舟顾不得其他,眼神坚定灼灼的看着她,“是爱的。”
苏卿安止住脚步,面无表情看着他的脸,眼前浮现的却是上世宫变,他拿箭对准她的画面。
她现在只要看到这张脸,就会想起他的背叛,甚至连他眼中的爱,都觉得恶心。
此时此刻,他对她很生疏的露出一丝浅浅的笑,眼神如簇寒星湘水。
“我们之间的一年之约,愿赌服输,我认输。”
——“一年时间,本宫若不能让你心甘情愿留在公主府,往后数十载,死生不相见。”
这是一年前,苏卿安亲口所的话。
彼时少年冷淡抗拒,此时少年满眼赤诚。
苏卿安突然笑了,心脏处疼的厉害,疼到让人发疯。
上一世的岑舟不爱她,就算帮着苏子恒杀了她又能怎样?只是上一世而已,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她这么说服自己,无济于事。
她恶心的不是岑舟杀她,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报复她,死在他手里她不怕。她恶心的是,他跟苏子恒站在一起,身后是苏茉欢。
真是、够教人膈应的。
“还有吗?”苏卿安问。
“这枚簪子——”很冷的天,岑舟手心却出了汗,他将私藏很久的桃花木簪拿出来,递到苏卿安面前,认真而珍视,“送给公主。”
一声叹息落下。
“岑舟呀岑舟,你怎么这么缺爱?”
苏卿安在他怔然的眼神中,接过了那枚簪子,能看出边角还有些木质的粗糙,却已经雕刻的足够漂亮,苍白指尖一寸寸抚摸过簪身,然后——
苏卿安松开了手,狠狠往地上一摔!
同时摔烂了一颗真心。
她性情偏激又病态,做不到释怀。
这根刺扎在她的心上,像一把刀,拔与不拔,都鲜血淋漓。
听着桃花木簪碰撞到地面,滚落到泥潭所发出的声响,苏卿安心中并没有多少报复性的快感。
“玩玩而已,何必当真。”
岑舟的呼吸凝住,大脑一片空白,直愣愣看着摔落在地的簪子,一贯冷静的思维很难理清现在的事情,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近乎艰难、又荒诞的问:“什么……意思?”
“赌约结束了,你不是一直想走吗?本宫成全你。”苏卿安从他身边走过,语气凉薄,“从今往后,生死不相见!”
——“警告!救赎任务目标黑化值87!!”
平稳了一年即将下退的数值,在某一瞬间,疯狂波动,宛若陡峭悬崖的趋势,飙升、飙升!
岑舟用力抓住女子纤细的手腕,挡在她面前,手指根根青筋暴起。
雨伞滚落到一边,丝毫不为所动。
倾盆大雨打在头上,沿着侧脸滴落该是狼狈的,背脊又硬挺着绷成直线,如随时会断掉的弓。
第734章 疯批美人拿了反派剧本63
雨水从睫毛坠落时像极了眼泪,眼角残留的是泪痕,少年脑袋昏沉凝滞,三日低烧反反复复,苏卿安这句话,犹如冷电劈开了所有欢喜。
他看到对方冷漠的脸,思绪一片混乱,张了张嘴,想说很多,想质问什么,最后抹了把脸,力道很重,手指冰凉到发颤,快要遮不住的慌乱受伤又无措,在崩溃边缘徘徊,只能做到哑声问。
“怎么突然这样……之前还好好的,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好好说话可以吗?别这样……别……”
语无伦次。
说不明白,又在努力挽救。
心脏失重又钝痛。
岑舟第一次恨自己不善言辞,他不明白三日时间苏卿安怎么就变了,只觉得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
对于这段感情的开始,他从始至终,都很慎重。
苏卿安只是风轻云淡的瞥了一眼少年抓住她手腕的手,轻蔑又无情的一眼。
女子朱唇轻启。
用那张曾经日日夜夜痴缠甜蜜的嘴,说出最伤人冷血的话。
“本宫是公主,金尊玉贵,万人之上,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赌约是骗你的,本宫从未当真。”
“我从来没爱过你。”
——“警告!救赎任务目标黑化值92!!”冰冷尖锐的警报声在苏卿安脑海中拉响。
四月十八的这天晚上,苏卿安只用了三句话,击溃岑舟所有引以为傲的理智,整个世界,分崩离析!
雨势汹涌,越来越大,桃花木簪跌在尘埃中无人问津,两人的衣摆被雨打湿。
冷风吹,堪堪不为所动。
她撑着伞的模样在风雨中越是高高在上,就越显得他可怜可笑。
苏卿安说这话的时候,让岑舟想起了一个月前,她还亲吻着他左耳后的伤疤,眉眼低垂,问他疼不疼,说以后不要再受伤了,她说她会心疼。
脑袋浑浑噩噩的,闪过很多他们在一起的碎片,不知故人心易变,当时只道是寻常。
心是空的,呼啸往里灌着冷风,满心欢喜小心翼翼的敞开柔软赤诚的地方,迎来的不是爱,是最尖锐的刀,亲手刺进去,还在里面狠狠搅动着,生怕这颗心不会支离破碎,泥泞不堪。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这一年到底算什么?
他算什么?
“我不信。”岑舟唇齿间挤出又酸又涩的声音,硬生生擦过刀尖,混合着呼吸和心跳,血淋淋的,疼到扭曲。
他抓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眼眶却红了,再次狠声重复:“我不信!”
“松手!”苏卿安挣扎了下,没弄开,语气薄怒,命令道,“自欺欺人而已,随便你。”
“你再说一遍。”岑舟逼近她,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相差无几,雨水打在他身上,冰冷,寒意渗透到骨缝里。
他心是冷的,浑身又是烫,大脑又难受又昏沉,好像有一把剑在里面搅动着。
那双眼睛被雨洗过,死死盯着苏卿安,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开口的声音发颤到哀求,“你再说一遍啊,看我的眼睛,你说这一年都是假的!你说……你根本不爱我。”
苏卿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岑舟。
眉眼是脆弱的,眼眶是红的,语气是哽咽的,组成了一颗破碎不堪的热腾腾的真心。
千遍万遍,只是不想再被抛弃。
她现在可以把这颗心拼凑好,也可以一夕之间把它摔碎。
从今往后——再无这样的热烈!
天边一道白光闪过,撕开黑沉沉的夜空,一瞬间亮如白昼,映亮了两个人的容颜。
她那天晚上跟他说。
“我好爱你呀。”
说了好多遍。
岑舟信以为真。
此时,苏卿安右眼角的泪痣像天生的泪痕,跟他对视,那双琉璃眸是帝王家的冷血,一字一顿:“这一切都是假的,我根本不、爱、你!”
雨水从两人紧密相贴的皮肤上滑落,浇灭了一切炽热,岑舟快要痛到无法呼吸了。
他孤影从泥潭里走来,不需要温暖,不需要温情。
他曾经受过那么多的伤,最严重的一次刀伤距离心脏只有三寸。
可他不知道这次怎么这么疼。
从心动的那一刻,乃至四月十六,再到十八的晚上,苏卿安没有说出那句话的前一秒,他想堂堂正正告诉她——
他爱她。
他要跟她说,他会三书六礼来娶她,是凤冠霞帔、举世皆知,才不负她的清白。
他打算离开京城去边疆了,在战场杀出一条路,保家卫国,也为她。他要当她手中最锋利的刀,直到她走上至高无上的位置为止。
他要她想要的都得到,得到的都美好!
他还想说什么……岑舟头疼欲裂,茫然的想,看着苏卿安决绝的脸,视线一片模糊,浮出淡淡的笑。
他想说他陪她过完四月十六就要启程了,会在三年之内回来,不会让她等他太……
全都不用说了!!
这些废话连篇的话,成了最苍白可笑的誓言。
雷声震耳欲聋,风雨剧烈沉闷,砸在耳边,下在心里。
“你真可怜,岑舟。”
苏卿安的眼神无波无澜移到别处。
“从今往后,别让本宫在公主府见到你。”
雨水从岑舟眼睫上滑落。
像一滴泪。
那双总是干净坦荡的眸,泛着红,是悲伤。
心疼到麻木了。
也没那么疼了。
手被狠狠甩开,垂落在身侧,她走了。
背影,消失在雨幕中。
一把烟青色油纸伞隔开了两个世界。
岑舟素来冷心冷清不懂爱,如果不是苏卿安,他也许是一生逍遥自在的江湖剑客。
如今这把剑有了心,有了想扎根的土壤,巴巴给人捧上去,然后被摔的稀烂。
在他终于明白爱的这一天,他迎来这一生最为残忍的打击。
——“救赎任务目标黑化值99!”
——“警告!警告!一旦任务目标黑化值满将发生不可抗拒走向,请宿主慎重选择。”
*
不会很刀,这是很重要的转折点,如果不写,安安和岑舟的感情就永远只能停留在这场风月的浅层里,发生变故后他们的关系才会改变,正视彼此的内心。
还有,我感觉不写岑舟黑化,都对不起我从开文就在想写的一些奇奇怪怪的play(抱头溜走)
第735章 疯批美人拿了反派剧本64
书房中。
聂成业看到苏卿安,脸上露出一丝笑:“公主。”
苏卿安微微颔首,脸色如常:“聂将军请。”
两人秉烛夜话,谈论边疆战况,外面的雨一直在下,吵的人心神不宁。
苏卿安脸色是静的,一个晚上过去,她往窗外看了十三次。
岑舟应该走了,她想。
没人能接受自己的骄傲被人踩在地上还要践踏几脚。
祁楼先是暴怒,再是惶恐,最后恍惚:“完了,这回都完了……不,还差最后一个值才完全黑化,还可以抢救!你现在去跟他解释,你长嘴了!”
“实话而已,何须解释。”
苏卿安淡淡道,脑海中浮现出他最后的那个眼神,久久不能释怀,像一直很戒备的小动物,终于鼓足勇气对人类露出肚皮时,砒霜裹着蜜糖喂尽他的口中,眼中不可置信又绝望。
像在问为什么,又像是在说,别抛弃我。
他从出生开始,就在被抛弃。
懂得爱后,再一次被爱抛弃。
仿佛。
一无是处。
苏卿安不知道岑舟积攒了多少勇气说出爱这一个字,是她亲手毁了他的爱。
愧疚么?并没有。
成王败寇,愿赌服输,他活该。
她原本该杀了岑舟的,背叛者当死,可她下不去手,留着他,心又在隐隐作痛。
好啦。
放他走好了。
以后没有人会背叛她了,不用日日夜夜辗转不安,也不用算计来算计去只为被他爱。
苏卿安无比轻松的想,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被烛光映照的极为温润细腻,宛若一块上好的美玉。
垂眸时,这块玉忽然有了裂痕。
一滴泪砸在桌案。
滚烫的温度,蔓延到这场寒夜冷雨中。
道尽所有怯懦。
翌日仍是个阴天,见不到丝毫日光,聂成业从书房中出来,还能看到那一直站在檐下,并未离开的身影。
他收回目光,淡声对若素说:“公主刚对我说了,不想见他,怎么请他走,还用我教你吗?”
若素心情复杂,咬牙点头,走上前去。
也许这一年来,习惯岑舟的不只有苏卿安,还有上上下下公主府。
他在的这一年,像个影子,默默无声,又护人安危。
每日西楼剑气起,日复一日又一秋。
“岑公子。”若素叹了口气,在灰蒙蒙的天气中说,“……早些离开吧,京城之大,公主府容不了你。”
世界是静谧的,雨声滴滴答答。
远处天青色,近处檐下雨。
终究殊途。
“苏卿安呢?”岑舟在檐下站了一夜,想了很长很长时间,终于抬起头,绝望到极致时,语气却出奇的冷静,“她连道别都不敢吗?”
若素蹙眉:“奴婢不能替公主做决定,公主说让你走,那就得走。”
“我想见她一面。”
他说:“最后一面。”
若素只得代为转达,苏卿安在书房待了一天,拒之不见。
她不见,岑舟就不走。
这是第四天了。
滴水不进,他当他是铁打的吗?!
苏卿安这辈子很少尝到愤怒的情绪,如今心里烧了一把火,越疼,烧的越盛,脸色阴沉,呼吸起伏:“让他滚!”
若素硬着头皮道:“他说……他只想见您一面,以后愿意永世不踏入公主府半步。”
半晌。
苏卿安抬起眼。
也许永临三十三年初春四月十九的那天晚上,苏卿安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昭懿公主府就像是一副旧时的画。
她走过的那条曲折游廊很长,长到宛若一生,然后在尽头看到了岑舟的脸。
两人在雨夜中静默对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我只问您一句。”他的眉眼在雨幕中模糊再遥远,眼神支离破碎,随时都会被否定。
嘶哑的声音充斥着求不得的疑惑。
他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被人捂热再丢掉,真的很残忍。
后来,苏卿安忘记了很多事情,唯独没有忘记岑舟说出那句话时,茫然的语调。
好像他真的很不堪一样。
他心软,他活该,他的爱廉价,他也是。
可明明是她说了爱,又抛弃,先接近,又招惹。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苏卿安动了动唇:“你没做错,是本宫不想要了。”
岑舟笑了。
第一次。
如此畅快又悲哀的笑。
笑声回荡在偌大的公主府,天边仍有回声不灭,道尽荒唐。
笑到直不起腰,眼角却滑出了泪。
第一次哭。
“我贺公主,从今往后,前程似锦,万事如意!”
“救赎任务目标黑化值100!”
跌宕起伏的曲线,在最后一刻,发出滴滴的尖锐警报声响,攀上最高点,终止。
“任务失败。”
岑舟走了。
头也不回。
黑色背影穿过了曲折游廊,背脊永远孤傲挺直,左手拿剑,渐渐远去,模糊在风雨中,再也看不到。
他来时孤身一人。
走时什么也没带走。
后来苏卿安多少次午夜梦回,总会梦到少年红着耳廓的模样,眼神柔软而赤诚。
梦境变换无常,耳边最终只剩下那一句哽咽的语调,他红着眼问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无论苏卿安如何回答,最终都逃不开他那一句前程似锦。
最真诚的祝贺,最决绝的告别。
那年的桃花开的正盛,被一场风雨碾成泥,后来再也看不到那么艳的桃花了。
山鸟与鱼不同路,梦醒之人不可见。
他们一起看过了阳春桃花,看过了寒冬白雪,却没熬过那一年。
从此——
山水不相逢。
…
苏卿安大病一场。
病了一个月。
五月的阳光依旧灿烂,太阳东升西落。
“这是任务失败的惩罚吗?”苏卿安有时候心脏痛到睡不着,日日夜夜噩梦缠身,分不清前世今生,看着窗外遥不可及的月亮问。
祁楼沉默了很久。
“任务失败没有惩罚。”
“是你自己不放过你自己。”
何必呢?
因为一场前世背叛,毁了两个人。
你问何必,却不知背叛两字,如鲠在喉,锥心刺骨。
…
建安城郊外。
苏子恒一路便衣打扮,出行低调,路上左看右看,确认没有人跟上,才到了一处荒凉的小宅子中,推门进去。
第736章 疯批美人拿了反派剧本65
“松哥。”苏子恒温润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中响起,“近日建安成的风声很紧,你不要去京城走动,需要什么,孤派人给你带过来。”
那人坐在阴影中,瘦的只剩骨头,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丞相府都倒了……我一人独活有什么意思。”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
赫然是张丞相的嫡长子,张松!
张丞相倒台之际,冥冥之中预感到什么,嘱托苏子恒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保住张家唯一的血脉。
后来流放路上,苏子恒制造出张松假死的事件,将张松接了过来。
这种事说出去,苏子恒的太子之位也别想要了,但是他不能辜负舅舅的临终托付!
“这一切都是顾飞白和苏卿安造成的,我们活着,当然是要为舅舅复仇!”
张松抬起头来,摩挲着枕头下亮闪闪的刀。
朱二狗刚从外面回来,推门就看到苏子恒,立刻捂住嘴巴:“奴才见过太子。”
朱二狗是苏子恒留下来伺候张松的,其他人信不过,这人在丞相府待了几十年,还是能相信的。
苏子恒脸色不善道:“好好伺候你们主子,别走漏风声。”
“是!是!”
…
边疆从今年初又有些蠢蠢欲动,战乱偏小,还能压制的住。
苏卿安大病初愈,又恢复了往常。
她从不会为儿女情长停下脚步,她始终明白她最终的目的。
是江山。
她上一世的师父,江湖传说的鬼手天医,被五花大绑送入了公主府。
苏卿安去见他的路上,都能听到老头骂骂咧咧的声音。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这是强抢民男!我一个七八十的老头子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们公主到底对我有什么企图?!”
仙风道骨的老人气愤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凳上,左手拿酒,右手拿鸡腿,口上不饶人。
公主府的侍女面面相觑。
苏卿安抬手按了按眉心,掩去眼底慵倦,过来就看到这一幕:“愣着干什么?还不给老人家倒酒?”
侍女连忙应是。
步古眯着眼睛瞧她,嘿了声:“就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让人把老子弄过来的?年纪轻轻心眼不少啊。”
毫不意外,苏卿安对师父这个性子确实有些头疼,沉默片刻道:“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
“我是你素未谋面的徒弟。”
“……”
“你看我老花眼吗?”
师徒二人展开了十分心平气和的谈话。
苏卿安太知道该怎么留下这个老顽童了,他对疑难杂症,甚至重症的病人十分有兴趣,南宁王便是其一,再就是,公主府可不缺好酒。
步古一开始是觉得有些晦气的,毕竟他刚想要去见见他的儿子,而且儿子还给他养了个徒孙。
步古见过少年小时候的模样,那时候脸颊婴儿肥没褪,眼神倒是狠的不行,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变成什么样了。
步古这么一想真有点惦记,屁颠屁颠见徒孙的路上就被绑到了京城,悲愤不已。
最离谱的是,他居然对面前的小丫头有种莫名的熟悉,好像她真是他前世徒弟一样,弄得步古总生不起气,最后不知道怎么就被忽悠到南宁王府,答应为其治病。
“师父,我父亲的腿?”顾飞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只能跟苏卿安一起叫,小心翼翼问。
“调养的挺好,这手法,嘶,你真是我徒弟?”
苏卿安:“当然。”
难道他梦里收了个徒弟?
步古摸摸下巴,对南宁王的病起了几分兴趣:“这不只是陈年旧事,还是中毒所致啊。”
南宁王骤然抬眸,顾飞白脸色也一变。
“不过到我手里——”步古慢悠悠道,“三年,让你站起来!”
顾飞白跟苏卿安单独走出去。
几次欲言又止。
还是苏卿安看不下去:“有话吗?”
“就是觉得你变了……也没什么。”顾飞白叹了口气,“我听说岑大哥走了。”
建安之大,容不下一个人。
往后再想要见面,风吹过八千里,希望渺茫。
他能去哪呢?
“早该走了。”苏卿安面色无波无澜,往前走去。
桃花荼蘼,开到末季,清风送来了最后一抹艳色,飘落在姑娘的白裙上,逐渐遥不可及。
世间变数最是复杂,就像很多不可能发生的事,最终都发生了。
苏茉欢最近过的很倒霉,她好像被抽离了幸运的光环,不顺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他们看向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奇怪。
他们好像没那么狂热的喜欢她了。
这让苏茉欢很慌。
从苏茉欢记事起,心里就有一道声音告诉她——她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这个世界是围着她转的!
现在,这样的存在感越来越弱,逐渐消弭。
苏茉欢享受别人的喜爱带来的一切,当这种喜爱剥离,她一无所有。
苏茉欢开始有些魔怔的想要挽回爱。
阻止不了越来越焦头烂额的生活。
皇后认定了苏茉欢跟苏卿安是一伙的,因此恨毒了苏茉欢,想方设法的折腾他。
隔着血亲仇恨,苏子恒对待苏茉欢再回不到从前,张淑凉从中作梗,依仗着太子妃的身份,针对苏茉欢。
聂成业开始围着别人转,不屑理会苏茉欢。
所有世家年轻权贵不再对苏茉欢另眼相看。
好像她也没有多特别。
苏卿安真正想毁掉一个人,是无声无息的。
西郊山上,春末与夏初交织的季节格外优美,显而易见,这是个好天气。
贵女们都出来踏春,梁帝在此准备了狩猎,帝后都在,储君也在,一下子热闹起来。
丞相府的变故过后,皇后终究是皇后,太子仍然是太子,只要梁帝一日不废,其他人面上就得尊着敬着,但在心里怎么想的……谁说得清楚呢?
苏茉欢很忐忑的问苏卿安:“姐姐,你跟岑舟哥哥的事,是因为我吗?我那天没说什么啊。”
“怎么会和你有关。”苏卿安人瘦削了很多,本就单薄的身子更加久病缠绵,白衣似仙。
这话不假。这件事跟任何人都没关系,这是苏卿安自己心里的结。
苏茉欢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心里却有些遗憾,她是很喜欢岑舟的,可那个人就这么离开了。
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突兀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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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7章 疯批美人拿了反派剧本66
苏茉欢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心里却有些遗憾,她是很喜欢岑舟的,可那个人就这么离开了。
“猫哭耗子假慈悲!”
毫不客气的嘲讽声音落下。
张淑凉一个人站在树荫下,与热闹气氛格格不入,她下巴尖了,眼神冷了,一夜之间长大了。
穿着很朴素,找不出昔日华丽孔雀的影子。
绝大多数人总是要经历很重的打击,才能明白长大二字,你说奇不奇怪?
此时此刻,张淑凉看向苏茉欢,根本没法遮掩不屑。
苏茉欢脸色涨红,握紧了手,眼底阴霾浓重,近些日子遭遇的郁气让她疯狂想做什么。
张淑凉就是最好的出气筒。
聂成业站在苏卿安身边,一如既往的宠溺有耐心。
最大的变故走了,他不怕他跟苏卿安走不到一起。
上世的事情历历在目,关于未来,聂成业还要好好做打算。
苏茉欢眼神黯然,余光瞥到张淑凉离开的方向,一丝暗色滑过,跟了上去。
张淑凉一个人站在山边,脚下就是万劫不复的悬崖。
周围没有任何人。
苏茉欢站在她的身后。
心跳由于兴奋和刺激加速,几乎跳出胸膛。
小姑娘的脸上露出一丝天真的笑。
伸出手——
狠狠把张淑凉推了下去!
“去死吧!”
凄厉惨叫声冲破云霄。
张淑凉那一瞬间转身,极致恐惧的面庞反倒露出一丝诡异微笑。
“苏茉欢!”
惊骇怒喝声从远处响起,苏子恒在千钧一发之际——冲过来,拉住了张淑凉的手!
走过来的人,还有神色厌恶的皇后、似笑非笑的贵妃、冷漠威严的皇帝,以及同样错愕皱眉的聂成业。
他们看向她的眼神不可置信又失望,是在看另一个人,让苏茉欢浑身血管炸开了一样。
一片空白!
“苏茉欢,你怎么这么恶毒?”
以前他们说——“阿欢善良又讨喜。”
“不是这样的……”苏茉欢从喉咙中发出几乎没有用的苍白辨别,尖叫了声,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是这样的!”
当小太阳也需要资本。
当你逐渐被所有人抛弃,身陷污泥血腥之中,拿什么保持无忧无虑的善良呢?
“果然,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皇后讥讽道,至少苏卿安坏起来坦坦荡荡,苏茉欢竟然敢利用她的好心——皇后一想到以前真的以为苏茉欢单纯无辜,就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苏茉欢要被所有人抛弃了。
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相信你。”
温柔慈悲的声音落下。
“阿欢,过来。”
苏卿安对她伸出手。
苏茉欢这件事情,往大了说,那是谋害太子妃,小了说,是打打闹闹的失手。
她到底是公主,梁帝下令责罚,闭门思过。
只不过从今往后,大概所有人都不敢跟苏茉欢亲近了。
苏卿安是唯一愿意亲近苏茉欢的人。
她越惶恐、越缺爱、就越依赖苏卿安。
几乎见不到苏卿安,就会发疯。
偏执又魔怔。
感受着被爱的滋味。
只是苏茉欢不知道,毁了她一切又救赎有她的人,不是别人,是她正信任的亲生姐姐。
苏茉欢天真又恶毒。
孩子脾气。
“姐姐,不要走……”
“不走,姐姐怎么舍得走?”
一声叹息落下,暗流涌动。
苏卿安看着她担惊受怕的杏眼,心想,还不够啊。
她要的,远不止如此。
轻易放过,未免无趣。
五月是石榴的花期,榴花开的很红,似火艳丽,等到了九到十月,方才结果。
栽种一颗石榴树,要三到十年的漫长时间才会开花结果,往往春来花争发,故人早不在。
苏卿安在八月的时候从树上摘了一颗石榴,尝起来酸酸甜甜的,有时候运气不太好,会尝到一点涩意,起初不觉得苦,慢慢的,后知后觉涌入喉咙。
苦到让人想吐出来。
才想起已经咽下去了。
就像太多事情,木已成舟,命中注定。
理智无法解释的事情,被前人称之为——命运。
它让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又让两个人分离。
…
三年后。
梁时明月,飞雪玉花。
一岁一枯荣,一日复一日。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永临三十六年的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喜气洋洋。
这三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譬如战火纷飞,一触即发,大梁被围在中间,内忧外患,奈何上天眷顾,边疆出了个奇才将军,三年之内定北境,夺回大梁十四州!
譬如朝堂上的尔虞我诈,随着南宁王重新站起的消息惊动整个天下,也惊动了各方势力,犹如弓上弦,一触即发。
再譬如——废后。
当然,此事其中诸多复杂,不宜现在道,平白无故毁了新年气氛。
皇宫家宴。
外面的雪纷纷下。
梁帝坐在高位上,看过自己的子女,侧脸被岁月雕刻的越发俊美权威,深不可测。
无论梁帝在政治上如何杀伐果断,对待子女,确实是有些心软在的。
梁帝的眼神在苏卿安跟苏子恒身上停顿片刻,转着大拇指的玉扳指,随后笑着跟朝臣说话,许是喝酒喝急了,不住咳嗽,鬓角微有些发白,笑起来眼角弯出褶皱。
他性情素来深沉,很多人都难发现他如今年过半百,也会衰老。
苏卿安看在眼里,握紧酒杯。
外人不知道,但她知道,梁帝身体有早年夺位之际留下的暗疾,又或者是弑父杀兄的报应,这几年身体越发不好,宫中御医有苏卿安的人,她对梁帝用的那些药了如指掌。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其他人也在蠢蠢欲动,梁帝膝下子嗣稀少,没有杰出的儿子,甚至有人建议废太子!
自古无情帝王家,这是枷锁也是权利。
苏卿安身在漩涡之中,既然无法避免,不如掌控全局。
她从不觉得皇权有多罪恶,但也无多少痴迷,是非种种,都不过是她手中的一张牌,她得打好这幅牌,她不能输。
顾飞白跟苏卿安凑在一起喝酒,苏卿安身体不好,绝大多数酒还是进了顾飞白的肚子里。
顾飞白对传闻中的神秘将军有点兴趣,借着醉意笑着跟苏卿安说。
第738章 疯批美人拿了反派剧本67
“哎,卿卿,你说那位少将军二十及冠的年纪,步行夺得胡马骑!到底什么来头,这么神,风头都要盖过我了。”
“不知。”
苏卿安坐在那里,身躯过分瘦削,声音柔哑。
她这三年越来越沉静了,以往顾飞白还能从她身上找出几分烟火气,现在却找不到了。
顾飞白叹口气,来了劲:“我听说这位将军在边疆的威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还听说他长了张极为俊美的脸,却有最冷的性子、最狠的手段,你说是不是真的?”
“传言不可信。”
“将军英勇。”
两道声音同时落下,前半句是苏茉欢,后半句是吏部尚书之女秋听竹,年芳二八,温婉动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是红的。
少女怀春,顾飞白一眼就看出来了,啧啧称奇。
“我记得你在周县见过这位少将军?这怕不是把心落他身上了吧,他长得真有那么好看?”
秋听竹的哥哥是军中副将,她曾有幸远远见过那人一面。
女儿家含蓄,眼神躲闪的点了下头。
顾飞白不禁跟苏卿安感慨。
“他这还没回京城呢,就这么招女人,等他班师回京,爷到真想会会他。估计到时候的庆功宴一定热闹,也不知道皇上会给他什么奖赏,二十这年纪,还没妻子,赐婚也说不定。”
苏卿安点了点酒盏,边疆出了这么个奇才,要么拉拢,要么敌对,大梁兵将稀缺,势力分裂,从梁帝态度大概很看重这位少将军。
拉拢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抓住把柄,就是联姻。
显然,梁帝的心思在后面。
“六公主、吏部尚书之女、朝阳郡主到了出嫁的年纪。”
苏卿安不咸不淡说了句,这三位人选都是极为合适的,秋听竹尤甚。
因为现任吏部尚书,是梁帝一手栽培的人选,最得帝王信任。
顾飞白抬抬下巴:“你不也是?”
“我不会嫁人。”嫁人之前,苏卿安得谋权篡位。
“那位聂将军还巴巴追你呢,三年了,你也不心软。”
苏卿安淡笑,眼底薄情寡义,更多的心思放在这位传闻中的少将军身上,若有所思。
提起联姻这件事,顾飞白也有些忧心忡忡。
“卿卿你知道吧?四月草原首领会来大梁面见天子,据说有结两族同心之意,想迎娶大梁的公主做正妻。”
如果这位可汗相貌英俊仪表堂堂,倒也不会让人闻之变色,但他今年都已经五十岁了,前任妻子死在五个月前!
大梁适嫁的公主也就那么几位,六公主、苏卿安,苏茉欢也到了年纪!
顾飞白心有些慌,压低声音道:“我看皇上也有此意,还听说那可汗似乎对你有意……”
她一想想都觉得恶心,搓了搓胳膊:“你这三年风头盛,父皇若忌惮你威胁到太子,把你远嫁到草原,到时候怎么办?”
“别怕。”苏卿安眸是冷的,“我有办法。”
苏茉欢默默坐在后面,脸上的婴儿肥几乎消失不见了,眼底堆积着暗色,面无表情看着前面的背影,半晌,歪头露出扭曲的笑。
姐姐,你离开建安嫁到草原不过分吧?
只有你消失了,这一切才能属于我。
秋听竹跪坐在旁边,鼓起勇气轻声说:“等将军凯旋,我想……让爹爹求皇上赐婚。”
顾飞白惊讶,多看了秋听竹两眼。
姑娘长相属于小家碧玉的类型,并不过分惹眼,但是耐看,皮肤白净,眼神温柔,总有种含羞带怯的劲,尤其是那双干净的眼睛,一眼可以望到底,让人心生好感。
京都才女,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的才华比她的相貌更出彩。
此刻脸皮薄红的模样,多了醉人的韵味。
顾飞白心神一动,这么一看,才发现秋听竹笑起来与苏卿安有三分相像。
顾飞白不禁在心中竖起大拇指,一面就能让京都第一大家闺秀一见钟情,甚至不惜抛下矜持请皇上赐婚,那位少将军到底有多惊才绝艳啊。
“你也不怕他人品不行。”
“不会的。”秋听竹摇头,低声道,“将军……是个良人。”
她前年前往周县,看望兄长以及姑舅,在慢慢遥的山路上,碰到了一群劫匪,凶神恶煞,淫笑着要抢她做压寨夫人。
在书香中长大的娇花,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家里带来的侍卫都被杀死了,那时秋听竹都想好了,她宁愿自刎,也绝不会让自己的清白落入歹徒之手,给家族蒙羞!
绝望之际,衣衫褴褛,秋听竹纵身往山崖下决绝跳去,天青色的衣摆像是坠落的蝴蝶。
她没有迎来想象中的疼痛,被人一把拉住,从万丈深渊救了回来!
她看到了那人清冷眉眼,棱角利落坚毅,天生透着孤独的锋芒。
战甲硬朗,冷冽侠气。
那人一把寒剑,斩尽劫匪!
秋听竹的心脏剧烈跳动,泪水从下巴滴落,在盛大的黄昏中看着他的背影。
后来她才得知,对方竟是边疆战役的主将,雷霆手段,战无不胜。
兄长当时对她说:“这可多亏了将军,你可要好好感谢救命恩人。”
“举手之劳,不必。”那人点头道,大概是方从别地赶回来,眉眼间许些冷倦,一双眼眸如寒江,熠熠生辉。
从头到尾,他只跟她说了
两句,这是其一。
另一句是。
“秋小姐。”
在兄长介绍他时,生疏而足够礼貌的问候。
声线冷淡低沉。
那时秋听竹精神恍惚,受了惊吓,大病一场,高烧反反复复十多天才好,等她大病初愈,惦念着将军想要亲自感谢时,那人却已经走了。
听说是前一天走的。
她问兄长,他叫什么名字。
“岑烬远。”
从三年前的那一天开始,秋听竹的心里就藏了一个人。
她找兄长打听了关于他的很多消息,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反复默念着他的名字,找佛祖祈祷着他在边疆平安无事。
她听说他还没有娶妻,至今身边没有一人。
她欢喜他。
想为他相夫教子,当他的贤妻良人。
宫宴结束之后,顾飞白也喝醉了,跟八爪鱼一样缠在苏卿安身上。
突地,“砰!”的一声。
第739章 疯批美人拿了反派剧本68
突地,“砰!”的一声。
酒盏重重砸在桌面上。
声音让顾飞白打了个颤栗,一下子跳起来。
她皮肤白,精致俊俏的眉眼沾染一层浅浅的红,更明显了些,多情丹凤眼迷蒙又勾人,高挺鼻梁下朱唇一张一合,实在风流的紧。
打眼看去,就是个雌雄莫辨的小郎君。
红衣凌乱,露出半截锁骨。
她嫌热,还在扯,皱眉寻着声音看过去。
“堂堂男儿,跟女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沉冷如刀的声音落下。
清高雅正的太傅站在那里,黑眸冰冷看着顾飞白。
总之呢,是什么霜襟雪骨,雅正无双,那些词往陆南序身上套,跟顾飞白是两个极端。
若要按照往常,顾飞白一定跟陆南序呛声,这次不知道怎么,跟老鼠见了猫,脸色不太自然的躲着,拉着苏卿安就跑!
“你跟陆太傅怎么了?”苏卿安问。
顾飞白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她沉痛总结:“总之就是,我喝醉了酒,一不小心,把陆南序当姑娘给啃了。”
“……”
“你别瞎想,我就只是亲了个嘴,也没发生别的啊!他就成天抓着我不放!”顾飞白喊冤枉,“我要是知道是他,我肯定不会亲。”
苏卿安带入了下陆南序的视角,莫名其妙被一个男的还是自己死对头强吻了,她觉得可以拉着顾飞白去火葬场了。
“太傅性情雅正……你自求多福。”
顾飞白抹了把脸,叫苦不迭:“管他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他还能让我负责,今晚我去你那,把酒言欢!”
“我怕太傅来公主府堵人。”苏卿安言辞恳切。
顾飞白切了声:“怎么可能,陆南序能这么丧心病狂?”
“不说他,今晚喝桃花酒?这又快开春了,建安的桃花也要开了……”
顾飞白死缠烂打跟苏卿安到了公主府,喝酒不要命的架势:“哦对,那个少将军,叫什么来着,岑烬远!似乎快要归京了,卿卿你要是想拉拢他,我去给你套话!”
苏卿安动作凝住。
苏卿安动作凝住。
她快要忘了,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姓氏。
岑姓在大梁极为稀少,苏卿安只遇到过岑舟一人。
再次听闻。
恍若隔世。
“三月的桃花,四月的蔷薇,五月的石榴红似火。”顾飞白慢悠悠的说,声音逐渐模糊不清。
“我们建安的石榴树开得早,四月就能开花了,唉,等结果还要等那么长时间……”
有些人相遇在桃花盛开的季节,然后在繁多榴花时相知相识,再相离相恨。
过早成熟的花,也许不是好事。
顾飞白已经醉倒了,趴在石桌上酣睡,脚旁散落着几个酒坛子。
苏卿安安静坐了很久,将一枚桃木簪放在石桌上,簪子上的裂痕明显,分裂成两半又被人修好,与雪色交相辉映。
后来过了很久,苏卿安才偶然得知桃花簪的寓意。
——邪祟不侵,岁岁平安。
乃是定情之物。
像他那样死板的人,在那时一定是认定她了吧。
这是永临三十六年的最后一场大雪,也是她跟岑舟分开的第三个年头,苏卿安隐隐约约嗅到了春天的气息,风穿过了每一条旧巷。
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
枝桠颤颤巍巍的在公主府的后庭朝向天空,榴花开满枝头。
像她醉里偶摇庭树,挑灯笑看谁舞剑。
四月。
公子王孙策马过,一日看尽建安花,谈笑放荡色,裘马颇清狂!
阳光和煦,世间多美景。
近日风头正盛的少将军带领三十万大军班师回朝了,听闻他曾青衫仗剑走江湖,后来一剑光寒十四州,今而身负功名,铁马归来,应是满堂花醉三千客!
皇上特意赐下封号,为——定北。
世上第一人,一剑定北州!
岑烬远凯旋那日,昭懿公主府的马车曾与三十万将士擦肩而过。
清风掀起了车帘素白一角,像是一只蝴蝶飞去,深巷中风铃摇晃,声响清脆,风筝在孩童手中升起。
苏卿安有所感应似的抬起手,掀开车帘,远远看到了一道背影,在最前方,越来越远。
跟在那人身后,是成千上万的将士。
背影过分瘦削,却坚毅。
苏卿安眯眸瞧了两眼,竟觉有片刻惊心动魄的眼熟,又觉得荒唐,叹息随风逝去。
这山水迢迢路遥遥,功名尽在建安道。
“将军,你怎么停下来啊,在看什么?”
“故人。”
岑烬远回京后,人人都想见上他一面,但他从归京到现在,拒绝了所有人的登门拜访,亦从未露面,甚至推拒了梁帝的庆功宴。
梁帝对岑烬远的态度也是古怪,过于纵容,不像是皇上对臣子的态度,具体种种,说不上来。
因此没有人见过他,都盼望着四月,草原可汗来到中原,皇帝设宴时,岑烬远会出席,可睹真容。
苏卿安送了两次拜帖,无一被拒。
宫宴人多眼杂,苏卿安得在这之前,跟对方见上一面,至少要摸清楚,对方的脾性,最好明白立场。
岑烬远的归京,不知让多少势力起了拉拢的心思。
他打破了平衡,很可能让建安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顾飞白皱眉道:“这岑烬远架子倒是大!拜帖又原封不动送回来了。”
“我倒是开始期待真人了。”苏卿安眼中兴味正浓,把玩着桌上的拜帖。
顾飞白:“他确实古怪……竟然什么身份也查不到。”
“普天之下,能将来历隐藏得如此干净,甚至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你觉得能有几人?”
“不会是……”
“父皇。”
顾飞白脸色微变,很困惑:“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岑烬远到底是谁啊?”
她半开玩笑,“看这稀罕纵容的,庆功宴他不想露面就不露,都胜过你们这些皇子公主了,难不成是皇上遗落在民间的儿子?”
“绝无可能,父皇不会让皇嗣流落在外。”
苏卿安对这种猜测一口回绝,按了按眉心,梁帝心思深沉,饶是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倘若岑烬远成为梁帝身边的一把刀,对她来讲,以后又是重重阻碍。
她起身。
“去哪?”
“请人。”
第740章 疯批美人拿了反派剧本69
顾飞白目瞪口呆:“你这是三顾茅庐啊!”
“当然,本宫诚意十足。”
这时,若素脚步匆匆的走过来,脸色有些难看,轻声说了句:“皇后娘娘……驾崩了。”
准确来讲,是废后驾崩。
半年前,皇后陷害贵妃不成反被害,牵扯出来不少陈年旧事,都是皇家丑闻,单是残害子嗣,就不能让皇后完好无损的坐在凤仪宫!
梁帝子嗣稀少,如何能容忍皇后所为?
于是乎,皇后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念及是太子生母的份上,才能继续活着。
这其中的罪孽,又牵扯出十多年前的惨案——苏卿安的母亲,是得知皇后秘密,在生产当日被对方残忍捂死的!
风水轮流转,十年如一日!
太子曾跪地为生母求情,被帝王忽视。
苏子恒近三年并没有做出什么功绩来,甚至在政治成就上远不如苏卿安。
苏卿安解决了江南旱灾、州县鼠疫、施粥救人,你若问苏子恒做了些什么,还真没人能说的上来。
如今太子生母都被废了,保不准下一个就轮到苏子恒,不少人都动了歪心思,卯足劲把自己家的女儿送进宫里,恨不得自己入宫给皇上当皇后,生个大胖小子争皇位!
然而至今,后位还是空悬的。
这里面最高兴的是贵妃,她也想当皇后,那段时间对梁帝殷勤不少。
梁帝只是喜怒无常的说了句:“这么开心,你也想去冷宫?”
贵妃立刻蔫了,从此不再对后位抱有幻想,最主要的还是她清楚了梁帝的态度,唉,还是躺平当咸鱼吧,自己儿子也不争气,算了算了。
四皇子听闻此事,摇摇头,笑着对贵妃说:“母妃,你这个人,性子就是太急。”
贵妃瞪他:“你不急!别人登基你吃土!”
“我吃烤鸭!”
贵妃卒。
在皇后被打入冷宫的这段时日,苏卿安曾去看过她一面。
那时候还是冬天。
冷宫地方脏乱,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皇后一个人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在阴冷的宫殿看着苏卿安走来。
“皇后娘娘安康。”苏卿安道。
“本宫已不是皇后,看够笑话就走吧。”
“忘了。”苏卿安半张冷白的脸在雪光中有些不真实,低声,“叫了这么多年的母后,改口有些难。”
她金尊玉贵,像画中人,跟皇后是天壤之别,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皇后突然发疯的笑,卸去凤钗的脸,恶意森森:“你再矜贵又能怎样!你生母当年还不是伺候本宫洗脚的贱婢!”
皇后突然发疯的笑,卸去凤钗的脸,恶意森森:“你再矜贵又能怎样!你生母当年还不是伺候本宫洗脚的贱婢!”
一巴掌扇在了皇后脸上!
若素道:“不过是一个废后,怎敢在昭懿公主面前叫嚣?!”
“若素,怎么能这么对母后?”下巴被人掐住,冰凉的护甲刮过皇后的脸,像刀,女子吐气又是缱绻的。
皇后浑身僵硬,屈辱又悔恨,悔恨当年,没有杀了苏卿安!
那眼中的恨,渐渐变成实质性的恐惧。
“父皇还是仁慈了。”外面是浩浩大雪,公主宛若谪仙,“不过,本宫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在她死之前,苏茉欢也曾见过皇后,在疯癫的女人耳边说:“嘻嘻,母后做错啦,母后要偿命啦。”
如今皇后驾崩的消息,让顾飞白很是惊讶:“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死了?”
“据说是疯了,撞墙而死。”若素说。
苏卿安淡淡喝了口茶,眼前浮现出皇后被人摁着脑袋往墙上撞时,瞪大的一双眼睛,而她在旁边看着。
此时,她淡然放下茶杯:“我进宫一趟。”
废后驾崩,于情于理,苏卿安都是要去趟皇宫的。
苏卿安从宫中出来,与太子撞上。
两人擦肩而过。
隔着血仇,不死不休。
“昭懿。”苏子恒声音嘶哑,“好手段。”
“皇兄过誉。”苏卿安温和而谦逊。
“孤迟早会把你那层皮撕下来,让别人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模样!”
“在这之前,皇兄应担心自己,还能在东宫稳坐多长时间。”
苏子恒孤立无援,空有太子之位在身上,原本跟着他的谋士也开始为自己谋取出路,朝堂四分五裂,隐隐有凝聚在苏卿安身后的征兆。
苏卿安走过宫墙,背影在偌大的朱红墙中越发显得渺茫,偏偏孤独而坚定的走向远方。
苏子恒回到东宫饮酒,喝的脸通红,直到酒坛被人抽走:“大胆!你可知道孤、孤是谁……”
陆南序低声道:“节哀。”
“把酒还给孤!”
“你还要颓废到什么时候?!”
“陆南序!”苏子恒双目赤红,“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了,走吧,你们都走吧,全走好了……”
…
苏卿安挑了个时间,亲自去拜访定北将军。
昭懿公主府的马车滚轮压过路面,一路上春风拂面,柔和动人。
最终停在了一处简朴庄严的府邸面前。
这是梁帝钦赐的府邸。
苏卿安仰头,看到了府邸匾牌的题字——字迹锋利桀骜。
定北将军府。
苏卿安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她往前走去,若素跟在她身边。
大门站了两名侍卫,伸手拦住了苏卿安:“将军不见客,请您回吧。”
“知道你拦的人是谁吗?连昭懿公主也敢拦——”若素。
侍卫皱眉道:“将军说了,谁也不见。”
苏卿安轻笑,白衣飘飘,也不恼:“听闻将军在战场上受了伤,伤情未愈,父皇体恤臣子,极为担忧,本宫来为父皇求个心安。将军不见,是伤情并未好转,还是打算……抗皇命?”
她这话,说的模棱两可,语气带着天生的威严。
一人下,万人上。
京城最抗不了的,就是天家的命令。
侍卫顿了两秒,到底是跟了岑烬远三年的人:“公主可有圣旨?若是没有,恐怕不方便,公主也别为难下属。”
苏卿安许些低估了他们,漫不经心道:“本宫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不如去通报一声,定北将军是明事理之人,但凭他定夺。”
“将军不喜……”
旁边的人怼了一下另一个人,低声道:“去跟将军说声。”
“劳烦公主在外等候片刻。”
第741章 疯批美人拿了反派剧本70
苏卿安站在外面,日头上来了,烈的很,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宽容而温和。
若素觉得这定北将军府的人胆子真大,也不知是随了主人还是怎样,陪苏卿安一起站着。
“将军,有人前来拜访,说是皇……”侍卫前往竹苑,在幽静中低声禀告。
那人道:“不见。”
“是,属下这就去回绝昭懿公主。”
侍卫转身往外走去,身后静了两秒,响起冷沉嗓音,透过屏风传来,喜怒难辨:“等等——”
“将军?”侍卫愣了下,有些疑惑。
“让她过来。”
半刻钟后。
前去通报的侍卫回来了,不卑不亢对苏卿安做了请的手势:“公主随我这边来。”
若素挑了挑眉,刚刚还一口回绝,这又同意了?
苏卿安不觉多少惊讶,微微颔首,抬脚跨进了门槛,白裙宛若云海花雾。
若素紧随其后,侍卫伸手拦住。
苏卿安眯眸:“什么意思?”
“请公主见谅,将军不见外人,只得您一个人进去。”
若素惊呆了。
这定北将军到底多大的架子啊?!
苏卿安转身看了一眼:“你先在这里等着。”
“是。”
这将军府是前朝战神生前居住的地方,后来他死了,家人北下,无人居住,没想到梁帝会命人重新修葺,为岑烬远准备。
足见重视程度。
将军府处处古朴而威严,穿过一道又一道长廊,冷冰冰的,很少有下人,也毫无人气。
“怎么不见奴仆?”
“将军喜静,府里不需要那么多人,都打发走了。”
苏卿安打量了两眼,假山那边空的有些突兀,还没等她问,侍卫心领神会,解释道:“那里原本栽种的都是桃树,但是将军平素最厌恶桃树,命人全都给砍了。”
“……”
平生最爱桃花的苏卿安陷入沉默。
什么仇什么怨,至于偌大府邸一颗桃树也不留。
苏卿安觉得有些遗憾。
“将军就在这里,公主请进。”侍卫引着苏卿安来到一处竹林阁楼,替她敲了敲门。
苏卿安在心中揣摩着这位定北将军的脾性,推开门,发出吱呀一声,整个主楼都静的有些过分,没有其他人存在。
门合上了。
窗外疏疏的日光照进来,在地上跳跃着斑驳,阁楼中还是有些昏暗,陈设简朴,毫无烟火气,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这一瞬间,苏卿安连这位定北将军想把自己杀人灭口再抛尸的戏码都想好了,又觉得素未谋面,不至于如此。
雪白江南绣鞋踩过地面,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裙摆轻移,冰肌玉骨。
苏卿安素手掀起深蓝色的帘子,在屋里看到了一扇巨大的山水画屏风,立在那,隔绝了往里窥探的视线。
屏风隐隐倒映出一道修长的身影轮廓,侧倚着软榻,不见其人,神秘又极具压迫感,似远山又如深海。
“定北将军。”
她试探性的出声,嗓音打破了满屋寂静,语气永远透着随和又权威的笑。
屏风后的人顿了少顷,然后“嗯”了声。
苏卿安掀开帘子的手指微不可察的凝滞了一瞬间,神经有片刻的恍惚,像被人轻轻波动了下,触及到一些很隐秘陈旧的回忆。
她回过神来,站在那里,识趣的没再往前走:“将军……不方便见人吗?”
“伤情未愈,难免过了病气,劳公主体谅。”
青年的音色从喉咙中发出,宛若一条没有起伏的直线,过于低沉,教人清醒。
苏卿安盯着他露在外面的手,随意搭着,手腕瘦削,骨节修长分明,手背皮肤下蛰伏着淡青色的筋,腕侧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给定北将军送了两次拜帖未肯允,只好擅自前来拜访,还望将军不要责怪昭懿冒失。”
“微臣不敢。”
这声音,七分熟悉,让苏卿安心尖发颤,面沉如水。
她摸不住他的态度,只好一句句若有若无的试探着。
她的行为该是没出错的,那就是对方的问题了,能说一句话,绝不说两句话。
性情沉默而寡言,像永恒的青山。
苏卿安很快下了结论:“定北将军可是在京都长大的?以前并未听闻。”
“不是。”
“那就是第一次来京都了?建安繁华,将军倘若有兴趣,本宫也有些时间,愿为将军引路。”
疏白的光线照在昏暗的阁楼中,可以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屏风后的身影轮廓若隐若现,难以接近,窥探不了分毫,喜怒也未知。
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微曲,轻叩了两下桌面,竟是清冷笑了声,尊敬的话,语气却没有丝毫敬意。
仿佛公主在他眼中,跟一个普通士兵没有任何区别。
“公主千金之躯,怎敢耽误?”
不知是不是苏卿安的错觉,总觉得那句话还带了些别的。
苏卿安眼神没有离开那道影子,她站在帘前,白裙被风拂动,右眼角泪痣愈发灼眼,不动声色。
“将军所言非也,能为大梁英雄引路游建安,是昭懿之幸。”
这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被回绝:“若无要事,请您回。”
“岑——”苏卿安缓缓出声,在一片寂静中停顿了那么两三秒,吐出后两个字,“烬远。”
她念着这个名字:“将军姓氏罕见,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那人沉默片刻,无动于衷,帘后声音冰冷而飘渺:“您还会缅怀故人?”
“是啊,他走了很长时间,本宫时常想起他。”苏卿安缓步轻移,慢慢走向他所在的地方,每走一步,裙摆如雪。
将军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酒盏,随后屋内响起了不紧不慢的击掌声,低沉赞美:“皇室多虚伪,昭懿公主倒是——至纯至善?!”
后面四个字,一字一顿,从薄唇中吐出。
回声在远处回荡着。
“当初,是本宫愧对于他,实在辜负将军所言。”
距离越来越近,脚步声安静,苏卿安心跳声却重了,不知为何而绷紧,余光隐约瞥隐在暗处的轮廓,嘴角似乎有笑。
恍惚间,他身后是浩浩江山,脚下是森森白骨。
不怒而威。
她试图看的再清楚些,青年却在这时出声。
第742章 疯批美人拿了反派剧本71
她试图看的再清楚些,青年却在这时出声。
“公主再往前走,微臣只好亲自请您出去。”
苏卿安脚步顿住。
看到他搁置在旁的佩剑,纯黑色的剑柄,森寒冷硬。
“此番多叨扰将军。”苏卿安没再上前,谦逊道,“愿在半月后宫宴上为将军赔罪。”
“来日见。”
她微微一笑,转身退了出去。
身后响起冷淡声音。
“公主日后,不必再来。”
苏卿安脚步微止,轻哂,推门走了出去,外面仍然是刺眼的阳光,身后是阴寒的冰凉。
她掩下眸中重重墨色。
真是疯了……怎么会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想到一起。
岑舟已经在三年前消失,日后死生不相见。
苏卿安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回头深深看了阁楼一眼。
阁楼仍是昏暗而寂静的,回声仿佛还未消散。
偌大的山水画屏风后,修长身影终于松开了拿着酒盏的手。
酒盏放在桌上,残留下清晰极重的指痕。
昏暗中露出半张冷峻的脸,线条是从战场中走出来的凌厉,眉骨深邃,鼻梁高挺,左耳后有一道疤痕。
那双眼睛中,装着远方的风霜孤凉。
苏卿安回到公主府,若素还紧张的问:“定远将军没对您做什么吧?”
“他还能吃了我不成?”苏卿安莞尔,“瞧把你吓成这样。”
“这人应该是个难啃的硬骨头,还得从长计议。”苏卿安想,目前拴住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谁都想嫁,她这边的人,棘手。
今天的小灰异常兴奋,苏卿安刚回来就扑到了她的身上,死命黏着人。
“往常也不见你这么殷勤。”苏卿安揉了揉狼犬毛茸茸的脑袋。
“嗷!”
“嗷!”
小灰急切的叫,一个劲往苏卿安怀里拱,不停嗅着什么气味。
说来。
畜生倒比人长情。
苏卿安这三年都没怎么去过西楼,它倒是天天往那打转。
“你想他吗?”苏卿安低着头,“他不会回来的。”
“嗷!”
苏卿安想。
岑舟要恨死她了。
也不知为何,苏卿安有些心神不宁。
祁楼几次欲言又止,还是没说话。
都已经把人祸害惨了,这三年黑化值高居100,这还怎么降?
养生壶生气到开始罢工。
哼!
定北将军府。
“哟!”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大步走进来,温其如玉,又落拓爽朗,声音带着戏谑的笑,“这京都人人都想见上一面的少将军,怎么一个人在府里喝酒啊?”
岑舟侧倚窗外,头也不抬,侧脸淡漠,将酒盏直接扔给他。
“哎,那我今天就陪你醉一场吧。”秋浩初坐下来,挑眉道,“我听说今天昭懿公主过来了,你还见她了?你知不知道整个建安都盯着你呢,现在都传疯了。”
“知道。”
“不是,兄弟你咋想的?”
“随便见见。”岑舟语气平静,修长手指支着额角,望着窗外那些被砍下只剩根部的桃树,漆黑狭长的眼眸映着深色天空,幽冷莫测。
轮廓经过三年的雕琢和战场洗礼,褪去了最后一丝少年感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硬朗侠气,极具压迫感,一抬眸一垂首,皆让人胆战心惊。
秋浩初认为他这张脸确实是带劲的,只可惜冷的过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昭懿公主的美貌蛊惑了。”秋浩初调侃,“毕竟建安第一美人名不虚传。”
岑舟薄唇轻扯,嘴角仿若有笑,又不达眼底,沉寂的是被人看不透的深潭,九分静。
曾经那段日夜荒唐爱欲纠缠的岁月,倘若用蛊惑两个字来概括,未免轻了些。
他漫不经心的倒酒:“喝你的,别多嘴。”
秋浩初偏不,打起歪主意:“你这刚来京都也不好整日待在府中,不如跟我出去转转?这建安上仙楼,你听说过吧?”
上仙楼,建安最大的醉生梦死之地。
岑舟抬眸看他。
秋浩初被他那眼神给冷住了,讪讪道。
“你这三年,在边疆也就算了,回京还这么不近女色,你是心里有人了啊,还是曾经被谁抛弃了……不敢再爱了?”
岑舟收回目光,恍若未闻:“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太闲,不如去军营多操练几日。”
其实秋浩初说这话,其实也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谁让家中有个妹妹,对人一片痴心,犹豫询问。
“烬远啊,估摸着皇上会为你赐婚,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考没考虑过妻子?你记得我妹妹吧?你三年前还救过她的命呢,她……”
岑舟,字烬远。
离京那年的一场高烧,要了岑舟半条命,剜心剔骨的疼,然后硬生生从身体里剖出去什么东西。
那段时间是他一个人熬过来的,咬着牙,忍着疼,过去就好了。
后来师父叹息着跟他说:“去参军吧,以后不碰那些情情爱爱了,这玩意尝一次知道有毒就行了,我们行侠仗义,我们无愧于心。”
这三年。
岑舟手中剑斩尽天下魑魅魍魉,镇守江山万里长安!
这把剑无愧世间无愧人,至死敢说一句坦荡!
岑舟拿起酒盏,一饮而尽。
烈酒灌喉,泛起冰凉又滚烫的灼意,一直烧到心脏,惊起陈年旧事。
窗外桃花伴树碾落泥土,昔日多繁华,好似去年花重映,一只喜鹊停在枝头,黑漆漆的眼珠倒映着京城功名,被远方的声响吓到了,又很快扑腾着翅膀飞走,流浪在高空中。
“帮我拒了吧。”
他声音沙哑。
“我心中有道坎,不想误良人。”
四月十五,草原可汗协同下属千里迢迢来到了建安城,太子苏子恒亲自去接见,安排他们住进了驿站。
远处,苏茉欢站在阴影中看着这一幕,手中拿着苏卿安的画像。
宫宴定在明日,成败在此一举。
大梁今年国泰民安,家家祥和,街上亦是繁荣热闹景象。
“老板!来两壶酒!”
熟悉的声音响起,旁边的乞儿身影瞳孔地震,悄然握紧了手,抬头看去。
小乞丐十三的身子骨更壮朗了,除了衣衫脸蛋总是脏兮兮的,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无害,依旧每日在建安混着日子,嬉笑游走于大街小巷。
他过惯了这样的日子。
今早起来,照旧在建安摸爬打滚,可十三做梦也没想到,会在一家酒馆铺子外面,看到了本该消失的人!
第743章 疯批美人拿了反派剧本72
“怨天尤人的,还当自己是什么丞相府公子哥啊,我呸!还敢让大爷我做奴才,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脸。”朱二狗拿了酒,坐在桌上喝,嘴里骂着什么。
十三就坐在朱二狗的身后,将这一切听得清楚,慢慢低下头,将脸埋在空碗中,眼神隐晦暗色晃过。
丞相府流放,朱二狗作为丞相府的走狗,怎么会出现在建安城……
当初三脚之恨,十三铭记在心。
倘若没有苏卿安,他一定会被朱二狗打死,公主给的银两,在危难之际救了他母亲的性命,十三性格睚眦必报,恩怨分明,可惜一直没有感谢苏卿安的机会。
朱二狗越想越生气,酒喝高了,话也多,完全没个把门,就一溜烟儿出来了,听的十三心惊肉跳。
他也没注意身后的人,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十三眯了眯眸,脚步无声跟上去。
做乞丐这么多年,十三最擅长的就是怎么跟踪,怎么跑。
…
声势浩大的宫宴定在四月十六这一天。
永临三十六年的四月,是个乍暖还寒的季节。
那天,是个艳阳天。
几乎和褪色的画卷重叠。
皇宫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泛着靡靡之色,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王孙贵族,才子佳人,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气氛很是热闹,一大半的话题,全部都是一个人——岑烬远。
这位一身可挡万人敌,一剑曾当百万师的年轻将军,逆水而战,以少胜多,七场战役,打出大梁的辉煌,天下的敬畏!
“这么重要的日子,他肯定得来。”有人笑着对聂成业说:“这岑烬远什么来路,风头都快把你压下去了!”
聂成业面上不露声色:“得勇将,是大梁之幸。”
“我倒要看看这人到底什么架子,归京到现在一面都不曾见过,怕不是不及成业的千分之一!”
“也有可能是青面獠牙,不敢露面哈哈哈!”
众人哄笑之。
友人附身在聂成业耳边低语:“我可听说昭懿公主前不久还去定北将军府拜访过,她也到了适嫁的年龄,你这三年可别给别人做了嫁衣。”
“不会。”聂成业哂笑,胸有成竹,“卿安不会嫁给别人。”
聂成业上一世的记忆,是永临三十三年春,苏卿安死于宫中,万箭穿心。
后来苏子恒登基,册封苏茉欢为朝阳公主,赐尽荣宠,他也与苏茉欢成婚,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佳偶天成。
可是后面发生的事情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
聂成业也记得,苏卿安死于逼宫的那天晚上,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那名暗卫也出现在了皇宫。
他的名字叫做岑舟!
如今一切的走向截然不同,岑舟彻底离开建安城,苏卿安也没有死,他们不会在一起。
苏子恒看到他,存心拉拢:“成业,宴席后去东宫喝一杯?”
聂成业摇头:“不叨扰太子殿下。”心中冷笑,上一世他扶持苏子恒登基,才发现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庸才!昏君!
短短在位几年时间,便斩杀忠臣无数,奢侈度日,弄得天下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苏子恒是整个大梁的耻辱,硬生生毁了先帝一世英名。
这次,聂成业怎么也不会让苏子恒登上那个位置。
如果可以,他为什么不能当皇帝?
他会跟苏卿安好好在一起,许她为后,一生一世一双人,好好爱她,庇护她,不会让她落得跟前世一样的结局。
苏子恒转身,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好你个聂成业,全靠着本太子起家,如今还敢当个白养狼!
苏子恒安慰自己,拉拢不了聂成业,还有一个岑烬远。
他必须要让岑烬远成为他的人,绝不能让父皇或者苏卿安抢先一步下手!
思绪飞转,苏子恒抬起头,想到某些事情,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苏卿安。
那边,顾飞白溜达一圈,收集了大家对岑烬远的印象,然后兴致勃勃问苏卿安:“卿卿,只有你这个月见过定北将军,你说说,他到底是俊美无双,还是丑陋见不得人啊?”
苏卿安:“不以相貌论长短。”
“好卿卿,我就好奇!”
“我也没看到过他的脸。”苏卿安无奈道,仔细回想着那日见面的画面。
说来也奇怪,她这三年总能梦到岑舟,自从见过岑烬远那日后,就再也没有做过梦。
那日阁楼昏暗,屏风半遮半掩,依稀能瞧出半道身影,心头没由来的鼓胀发涩,细细斟酌道,“应该不会差。”
“将军真的俊美。”秋听竹听着在场的人议论纷纷,有些人出言诋毁,气的脸色都有些红,急急出声。
顾飞白同情的看她:“你完了,你坠入爱河了。”
顾飞白觉得秋听竹的话可信度不大,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
“卿安。”
声音由远及近,聂成业走到了苏卿安面前,眸中暖阳和煦,关切道:“这次宫宴备的酒是草原上贡,极烈,你身子不好,少喝些。”
苏卿安微一点头,态度不远不近的。
聂成业在苏卿安身边坐下:“听闻你前阵子见了定北将军?”
“当然,定北将军风姿卓越,岂非一般人可比。”顾飞白意味深长的吹了声口哨,眉眼一派风流,替苏卿安回答。
聂成业微顿。
岑烬远?聂成业倒真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物,上一世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他心中疑惑,衡量着这到底是哪方人物。
“南宁世子并未见过定北将军,怎知他为人如何?说不准是青面——”
话说到一半,气氛倏然寂静,随即整个大殿中的所有人齐齐跪到地上,恭敬道。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视线中,最先看到的是明黄衣角,金龙威武。
梁帝缓步走来,身边竟还有一道年轻修挺的身影,一袭黑衣,冷漠瘦削。
梁帝正笑着跟那人说话。
没有帝王的准许,所有人都不能起身,尊卑极度分明。
苏卿安垂着眸,一抹玄色衣摆从眼前经过,在她面前驻足了两秒。
视线停留,清晰看到上面的冷冽云纹,流淌着深色的光。
一颗心随之紧绷。
第744章 疯批美人拿了反派剧本73
那人仿佛只是微一停顿,下一秒便迈步向前,空气中残留着某种雪松香。
清新的、好闻的。
苏卿安背脊跪的挺直,遏制住抬头的冲动,不知不觉,指甲嵌入素白手心。
“你刚回到建安,一切可还适应?边疆风沙苦寒,你征战了三年,辛苦了。”
一高一低两道声音在耳边落下。
后者声音清越又凛冽。
“为大梁,值得。”
宫殿呈现出一种帝王权威的敬畏感,头顶是富丽堂皇的光影,交错晃的人睁不开眼。
苏卿安最终还是抬了下头,视线沿着那边遥不可及的身影,寸寸上移。
高台上的浮光掠影,醉梦贪欢,像是一场辉煌的假象,人人都深陷其中,为了权利争的头破血流,那人在那里,就站在那里,一身清白,不沾污泥。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并没有看向梁帝,而是隔着半明半昧的光影,同她四目相对。
眉骨深邃,覆了层寒霜。
那样的眼神,极具深度与力度。
轻易穿破三年光阴,和心脏!
苏卿安呼吸屏住,唇角,缓缓露出一丝笑来。
事先不是没有想过很多次重逢的模样,那都在梦里。
终于在这一天,来的猝不及防。
三年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命运何曾放过任何人。
短短两秒的对视,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唯有青山与君眸,相逢不改旧时青。
青年的目光轻淡又不容抗衡的落在苏卿安身上,而后漠然移开,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的态度,睫毛在眼睑处拓下了阴影,一步步,往高处走。
梁帝倒是顺着岑烬远的目光看了眼,转着玉扳指,眉眼许些深意,滑过他腰间的青色玉佩,拍了拍他的肩,坐上龙椅,出声:“都起来吧!”
帝令一出,众人纷纷起身,规矩坐好,丝竹之声重新响起。
梁帝声音浑厚,笑道。
“今日大家能聚在宫中,不用忍受战火纷飞的日子,多亏了在边疆保家卫国的将士们,更少不了主将的功劳!”
“烬远。”梁帝抬手,凝视着他年轻的眉目,“朕敬你。”
方才算不上插曲的相遇似乎对他没有留下任何影响,岑舟落座,姿态如闲云野鹤,魏晋风流,于所有人的目光下,荣辱不惊的抬起手,将酒一饮而尽,字句清晰:“谢皇上抬爱。”
“过谦!过谦了!”
梁帝一句话,介绍了岑烬远的身份。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那人身上,侧着俊美的脸,鼻梁弧度透落下高挺的冷光阴影。
这其中的目光,有震惊、有艳羡、有恐惧,各有各的心思。
聂成业那句青面獠牙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脸色就彻底僵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高处落座的青年。
就是这张脸!
怎么会……
聂成业晦涩扭头,看向苏卿安。
苏卿安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情绪,安静坐着,唇畔笑意温润。
那一瞬间,聂成业竟生出永远无法改变命运的疲惫感。
刚刚还跟聂成业议论着的好友这下噤声了,都不敢大声喘气。
聂成业不好受,苏子恒自然也震惊,脸色那叫一个赤橙黄绿青蓝紫。
“卿、卿、卿卿!”
“你掐我一下……”
顾飞白借着喝酒的功夫,咳的脸通红。
“不用掐,真的。”
“……”
当初昭懿公主府的暗卫,三年时间,成了京城望而生畏的定北将军?
这不挺好吗!有旧情在可以拉拢成为自己人啊,顾飞白乐了不到一秒,就想到当年公主府那些传闻。
没有人敢议论,但没有人会忘当年暴雨倾盆,那个人在府外站了整整三天,最终被赶出府。
顾飞白沉默了。
不懂就问,高枝隔云端,这下还能攀的起吗?
#你好,分手后做个朋友。
“哎……”顾飞白动作很轻的碰了下她。
比起担心岑烬远会不会还记得当年的事情,怀恨在心企图报复他们,顾飞白更担心的是苏卿安。
“没事。”苏卿安垂眸道,“早该想到了。”
那日屏风后,若隐若现的熟悉感,早该是他。
顾飞白叹口气:“谁能想到啊。”
今时不同往日。
岑舟,岑烬远。
苏卿安动了下唇角,心中讽然,他回来打算干什么呢,跟前世一样,和苏子恒再杀她一次。
那人拒绝了所有攀附或者巴结的姿态,像雪山上那一抹白,白刃泄出的冷光,清高、又凛冽。
除却最初的那两秒,他再没看她一眼。
是她亲手不要他的。
当初的剑客岑舟死在了三年前,如今回来的,是大梁战神,岑烬远。
“臣荀璧思汗拜见大梁皇帝!”
粗犷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两位蒙古打扮的男人快步走过来,一前一后,为首之人约莫有五十多岁的年纪,即使身体格外健硕,那张脸也见了些老态,对梁帝行了草原的礼。
“祝大梁皇帝福寿安康!”
梁帝道:“起来吧!来到中原可还适应?”
荀璧思汗恭敬道:“中原美景甚多,令臣流连忘返。”
一番客气的寒暄过后,谁都知道荀璧思汗来到中原的目的,彼此也早有此意,只是这联姻的人选,究竟是谁还扑朔迷离。
苏茉欢眼神因为兴奋而有些发红,攥紧了手……
这一切都该属于她的,没有人可以爱苏卿安,只要苏卿安永远消失。
荀璧思汗的视线缓缓巡视四周,眸中邪乱之态,让无数世家贵女避之不及,心中膈应,惶惶在心中祈祷,毕竟谁愿意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这辈子都回不了建安啊?
最终,荀璧思汗的目光停在了苏卿安身上,嘴角咧开一抹笑。
公主白衣如雪,眉眼凉薄,那轻描淡写的一眼,带着京都皇族特有的骄矜,让荀璧思汗产生了极大的征服欲。
到来之前,确实有人特意递过来苏卿安的画卷,荀璧思汗不管是京城谁在搞鬼,总之人是长在他心坎上了。
于是乎,他摩挲了两下拳掌,说道:“臣来中原之前,曾听说过昭懿公主美名,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在座微惊。
梁帝脸上笑意微淡,没在第一时间开口,十二冕冠遮住了脸上的神色。
第745章 疯批美人拿了反派剧本74
“草原愿与大梁结秦晋之好,迎昭懿公主为可汗夫人,以良马千匹、丝绸布匹、人参……”
荀璧思汗胜券在握,随着每说一句话,面上的神情越发得意。
聘礼一一列出。
草原是一块肥肉,如此丰盛的诚意,确实让人眼馋!
气氛随着每说出一句话,掀起轩然,相互低头交流。
那些隐晦的打量目光,都落在了苏卿安身上。
苏卿安毫无反应。
无人注意到高台之上,拿着酒盏的手,骨节清晰,根根青筋突起。
“皇上。”
冷冽低沉的声音在大殿诡异的安静中响起,直教人清醒。
荀璧思汗不满的看向突然开口的人,是个二十左右的青年,骨骼劲瘦却有力,当看到那张脸时,愤愤脸色陡然变了。
此事与岑舟无关,他在这时开口,无疑引人侧目。
岑舟坦然处之,嗓音低沉,难辨深意。
“皇上曾说过,此次北境大捷,允臣一个恩典,不知还算不算数?”
梁帝眯了眯眼:“当然,君子一诺,驷马难追!”心脏却不自觉的咚咚响,隐隐担忧。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里!
他的女儿可以嫁给任何世家子弟,唯独岑烬远……
一些话,仿佛将事件推向了另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
众世家贵女还记得皇上想为定北将军赐婚的传闻,八九不离十,心脏怦怦跳,紧张又仰慕。
苏卿安的心往下沉了沉,看向高处的人,揣测他究竟要做什么。
人都是有第六感的。
就像是某一瞬间,某一个眼神,你会冥冥之中窥到天机。
自始至终,岑舟的眼神没离开过苏卿安,眉眼写满冷厉疏离,又深不可测,再不像当年少年心事易懂,那般单纯脸红。
他自见到苏卿安的第一眼,雪衣锦服眼泪痣,从容端方显骄矜,谈笑间完全跟记忆深处的烙印重叠。
一潭死水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掀起惊涛骇浪。
岑舟心里有道坎。
迈了三年,没迈过去。
将军忽而冷淡一笑,从喉咙深处溢出的音节低而微哑,似山涧孤松,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中说:“微臣心悦昭懿公主,自三年前京郊初见,一见钟情,至此念念不忘。”
“臣愿以正妻之礼、凤冠霞帔,求娶公主,当是此生唯一一人,再不纳妾!”
掷地有声,响彻整个大殿!
听者惊骇,说者淡然!
指甲彻底嵌入掌心,苏卿安尝到了血腥味,手中的酒盏也摔落在地上,发出砰然一声清脆声响。
第一次,如此失态,脸色难看。
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疯子!
岑舟逐字逐句,每一个字,都是在高台上遥遥距离,望着苏卿安的眼睛说的:“恳请皇上赐婚——”
梁帝心中绷着的弦断裂!三年时光流逝,依旧改变不了什么?
孽缘!
坐在苏卿安身边的聂成业亦是脸色大变,再坐不住,噌一下站起来,咬牙道。
“微臣对昭懿公主痴心不改,亦愿亦以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娶,恳请皇上恩准!”
荀璧思汗一脸懵逼,惊疑不定:“昭懿公主是臣想求娶之人,此前并无婚约,大梁皇帝,这是怎么回事?”
这场面,自大梁开国以来,从未有过。
由于过度震撼,场面一度失声,剑拔弩张。
“天啊,这昭懿公主什么手段,竟让大梁两位风姿卓越少将军针锋相对,非她不娶?!”
“聂成业我还知晓,但是定北将军和昭懿公主根本没有任何交集,三年前一见钟情是怎么回事?!”
“定北将军这话也太荒谬了,就不怕惹来祸端吗?”
没有人注意到,原本眉眼含情的人,在一瞬间白了脸色。
秋听竹惶惶抬起眼,看着高台上的身影。
所有欢喜,褪的一干二净。
那些声音中,不泛缺对岑烬远的质疑或是诋毁,前有可汗求娶,岑烬远这一举动,是公然挑衅,稍有不当,还会引起双方交战。
后来想想,那是秋听竹最勇敢也最出格的一次,后来,她再也没有那天的勇气了。
“皇上!”青衫姑娘冲出去,跪在地上,“臣女与定北将军早已两情相悦,私定终身,请皇上成全!”
梁帝“哦?”了声:“这又是怎么回事?”
峰回路转,正和朕意!
秋听竹抬头,看向岑舟清冷陌生的眉眼,无数次,魂牵梦萦,是她在佛祖前求了无数次平安的人。
她应是想落落大方的,却抑不住哽咽。
“臣女三年前,曾被将军所救,若非将军,早无现在的秋家嫡女。古人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臣女愿意……愿意为将军相夫教子。”
秋浩初急的不行,去拉秋听竹:“你在说什么?!快起来!”
“烬远,可有此事?”梁帝笑着问。
岑舟看向秋听竹,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当年事,语气疏离坦白:“臣在三年前偶然救过秋小姐,但举手之劳,并无私情,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他一句冷静的话,断了秋听竹所有念想。
于他而言是顺手,于她却是一生。
你说这世上痴情错付,谁比谁可悲?
倘若真心能换真心,世上何来求不得?
两行清泪从秋听竹脸上滑落。
秋浩初无语凝噎,多少少年郎求娶舍妹被拒!可恨春去秋来,痴心不改!
梁帝心凉半截:“看你这态度,当真非昭懿不可?朕不答应,还是小人了?”
“龙恩浩荡。”岑舟身骨挺拔,眼中藏了火焰,坚定而克制,“微臣此生,别无所求,只讨这么一个恩典。”
“卿安……”聂成业眼神苦涩又痴缠的看向她。
“皇上,三年时间臣对昭懿公主痴心不改,非昭懿公主终身不娶!”聂成业心知此时不说,再无机会表露求娶诚意。
察言观色的他,已看出梁帝对岑舟并非十分满意,至于什么缘由,他也不太清楚。
梁帝暗暗点头,对聂成业露出赞许之意。
两位年少将军,俊朗不凡,聂成业是乘龙快婿的首选,蒙古可汗迟暮之年不配求娶昭懿公主。
梁帝话锋一转,语气琢磨不透:“昭懿,你意下如何?”
第746章 疯批美人拿了反派剧本75
梁帝话锋一转,语气琢磨不透:“昭懿,你意下如何?”
苏卿安柔软眼睫遮住了琉璃眸,这一切早已出乎意料,打的人措手不及,心脏跳动是不规律的,语气仍是静的,随着笑意道。
“儿臣蒲柳之资,唯愿在父皇膝下尽孝,怎配当今少将军?”
“卿安,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总得有个心上人吧。”梁帝不轻不重的说,暗中表明了这一切都是定局。
苏卿安不选,他就会替她选。
三年前的事情梁帝略有耳闻,以苏卿安的性格,岑烬远不在她的选择范围之内。
而且,梁帝不能再容忍苏卿安过多摄手朝政。
苏卿安唇角最后一丝温柔笑意淡去。
高台之上,岑舟随意坐着,同三年之前恍若两人。
他肩膀线条宽阔冷硬,修长手指把玩着冰凉酒盏,侧影宛若雪中刀,凛冽不可攀,甚至没去看她,等着她的答案。
不是等,是强迫。
苏卿安不可能选择远嫁,更不会选择聂成业,倘若对聂成业有意,三年前就不会退婚。
她只能选择他!
苏卿安千算万算,没算到岑烬远会是岑舟。
她看不透他的眼睛,让人心惊。
苏卿安还记得,三年前少年单纯又执拗的模样,却忘记三年可以改变一个人,他如今成长到与她并肩前行的地步,也学会了该怎么桎梏她。
养了头狼啊。
果然狼都是驯不服的。
苏卿安在心中暗叹,眸色清浅深情,脆弱咳嗽了好几声,慢慢哑声道:“儿臣……愿为定北将军之妻。”
高台上的人,终于露出一丝笑,可这笑迟了三年,谁解其中意。
梁帝起起落落的心情终究还是跌入谷底。
二十年过去了,可是又迂回到从前……
一切,尘埃落定。
苏卿安蹙眉,羸弱的身子单薄,可怜。
命运最会捉弄人,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走了条弯曲的路,又回到原点。
凭什么呢。
凭什么他干干净净一身白?
凭什么他身陷泥潭之中又能旁观持清醒。
苏卿安曾经有多着迷他的清白,现在就有多厌恶他的清白。
这场在宫宴上惊心动魄的赐婚,最终落下帷幕。
梁帝很是无奈的跟荀璧思汗说,先前许诺过岑舟,如今总不能反悔。
成业啊,当放下就放下,属于你的姻缘迟早会来。梁帝也遗憾,君无戏言,最后不忘劝慰。
荀璧思汗不甘,也无可奈何,另一方面,草原曾与北境交手,他惧怕岑舟,无计可施。
岑烬远的女人,他怎么会吃了熊心豹子胆求娶啊?!
草原和大梁还是要联姻的,没有苏卿安,也会有别人,梁帝挽留荀璧思汗在建安多待一段时日。
“思汗。”若素在荀璧思汗出宫前走过来,笑道,“昭懿公主为小妹苏茉欢向您道声歉意。”
“苏茉欢?”荀璧思汗再次懵逼思索。
“是,十公主顽劣,不服管教,请思汗多多包涵。”
荀璧思汗心想,他不就喜欢不服管教的吗!
娶不了苏卿安,娶苏卿安的胞妹总可以吧?
宫宴结束后,苏卿安冷着一张脸往外走。
聂成业想要拉住她的手,痛苦道:“卿安,我一直在等你日月可鉴……”
“我的未婚妻,你也敢动?!”
冷漠无波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响起,带着压迫感,似一把刀。
青年从远处走过来。
聂成业跟他对持,暗自心惊,最先狼狈的败下阵来。
“你走吧。”苏卿安对聂成业说。
聂成业知道,今日自己这一走,就再没机会了,他却没了留下来的理由。
他握紧拳头,苦笑了声,慢慢往外走去。
原地只留了两个人。
或许是错的,因为还有一个壶。
养生壶是崩溃的:“完了!完了!完了!!!”
“你看到没有?”祁楼特意在岑舟身上画了个血淋淋的黑化值100的字符,极其醒目,“栓Q!”
苏卿安皱眉:“朱安丘?”
冲浪达壶沉默,哀愁不已:“我没招惹任何人。”
“唉,我没招惹任何人。”伶仃壶苦涩重复,原地转圈圈。
祁楼怕极了,所以祁楼抱着自己的尾巴溜了。
“你自己造的孽,你自己还去吧。”
苏卿安眼中有些冷意,伪装极好的脾气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看向远处慢慢走近的人。
是草长莺飞的四月啊。
阳光晴朗,橘子树辉煌,阳光被枝桠过滤成极为柔和的桔黄色,洒落了一地斑驳,花瓣簌簌作响,不知名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望不到尽头的宫道,朱红的墙,琉璃的瓦。
苏卿安与岑舟相对而站。
风吹动了两个人的衣摆,洁白如雪,黑的深沉,染指上最抗拒不了的颜色,纠缠到一起又转瞬分开。
两个人的重逢,闹的并不愉快。
“你到底想做什么?”
声音打破寂静。
苏卿安看他陌生眉眼,亲手撕开了两个人之间最后的情面,片甲不留,一向柔和的嗓音也像嘲讽的刀:“报复本宫,也不至于用定北将军的终身大事来牺牲吧!”
她以前一贯很温柔,现在连装也不想装了。
岑舟视线从头到尾的打量着她,清正凛冽。
他越沉默,她越恼火。
做工精细的江南绣工鞋逼近。
属于女子甜腻的香气钻入呼吸。
映入视线中的脸,在阳光下,分毫毕现,可以看到脸上细小的绒毛,就好像蒲公英的表层一样,侧脸绝美而细腻,又因为常年缠绵于病榻,增添了三分伶仃脆弱的凄美感。
很想让人破坏的美感。
“边疆三年,不会说话了?”苏卿安的情绪总是深沉,在极度的扭曲愤怒又或者掺杂着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外,很快沉淀如潭水。
女子垂眸一笑,盈盈眼中波,脉脉深情意,近距离的,毫不避讳,轻声慢语,是把温柔刀:“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需要本宫教你吗?我、的、暗、卫。”
每个字都刮在人的骨头上,岑舟听得懂,她在提醒他,尽管今而贵为将军又如何,还不曾是昭懿公主府的暗卫,多长时间也抹不掉的烙痕。
重逢后的每一分一秒,都是无声的对持。
他忽然笑了,抬手掐住了苏卿安的下巴,近在咫尺的距离,连呼吸都交缠,侵略性无处可躲。
第747章 疯批美人拿了反派剧本76
苏卿安微怔,不曾料到岑舟的举止。
指尖下的温暖细腻,时隔了三年。
“公主。”指腹摩挲过她的下巴,用了三分力,岑舟极为平静的俯身看她,距离近的像是情人间的暧昧耳鬓厮磨,偏语气又平直叙述的让人心惊,每每压低声音吐出,令人都跟着颤。
他说。
“我现在已经成长到能与您并驾齐驱的地步了,您不为我感到开心,怎么反倒怕了?”
砸在四月的风里,字字清晰,再不像当年哽咽问她时的破碎。
他一口一口您,该是敬重的,但言行举止,分明丝毫尊敬也无。
最后四个字,微顿片刻后吐出,琢磨不透。
下巴被他扣着,是以苏卿安被迫仰起脸,暴露出颈项纤细脆弱的弧度,撞入他眼中,视线有片刻恍惚,分不清他究竟是谁,喉咙发涩,既觉好笑,又觉心惊,避无可避。
岑舟手指捏着的地方,颤栗感着了火一样,他的任何触碰都可以成为死灰复燃的理由。
曾经每一个夜晚的抵死爱欲,心里可以忘记,身体却不会,像本能残留在骨子里,一旦他伸出手,还会起反应。
“怕什么?”苏卿安反问,在对弈暗涌的氛围中再逼近一步,咫尺距离宛若天涯,温润如羊脂玉的脸上,呈现出深情又羸弱的美感。
“该问您自己。”
怕为她而生的刀。
最后成了刺向她的利器。
岑烬远是苏卿安亲手培养出来的人。
“你能左右得了本宫吗?”
“公主乖乖等着我来娶你。”
“就凭你?”苏卿安料定他恨她才会想出这种办法报复她,朱唇轻启,灿烂笑靥也森森恶意,“本宫要嫁,也是嫁天潢贵胄!你一介江湖浪客,无父无母,就算博了功名,又算什么?”
她很适合穿着白色衣裙。
悲悯动人,高贵极了。
让人看不到她残忍的心肠。
“微臣不算什么。”岑舟一笑,脸上丝毫没有被激怒,强行掰过她的脸,眼神锁着苏卿安的眉眼,踏森森白骨而来,始终如一清正,不死不休。
“只是公主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人。”
阳光落在人身上的温度是暖的,万物欢愉,枝桠呐呐朝着天空生长,努力开出春天的花。
只是不知今年的运气好不好,还能摘到甘甜的石榴吗?
怕不是一如往昔。
“卿卿!卿卿!”
公主府,午后日头很盛,顾飞白围着苏卿安转,“怎么办?!你们当初是没掰扯明白啊?咋还藕断丝连呢!这婚不能结啊,你要真嫁定北将军府,以后怎么办?”
苏卿安被她吵得头疼,按了按眉心:“我想静静。”
“哦。”顾飞白问,“静静又是你哪个小情人?”
“……”
这件事确实困扰的苏卿安心神不宁,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没路,也要拿刀砍出一条。
“备车,去趟西郊。”苏卿安对若素吩咐。
若素思索片刻:“西郊山上是甘梅寺,公主想去祈福?”
西郊山上不只有甘梅寺,还有漫山遍野的桃花,那是他们相遇的地方。
苏卿安从不信这些,眼神淡漠:“也好,看看吧。”与其被困在方寸之地,不如纵览山水画卷。
如果苏卿安提前知道这次散心的代价,大概是不会去西郊的,可惜未卜先知到底不属于人类范畴,她也无法通算古今。
“我跟你去?”顾飞白问。
“不必了,我一个人转转。”苏卿安喜欢独处。
四月末了。
桃花荼蘼花事了,争相开放着最后的花期。
西郊山上,桃花纷纷飘落红尘,碾入泥土。
公主府的马车行在山间,苏卿安伸手接住了一捧光,花瓣于指尖停留,含笑对若素说:“今年桃花开得不错,可惜终是要枯的。”
“公主……”若素脸色苍白。
苏卿安笑意早就顿住,看到了远处的身影。
他骑着马,身形如玉如松柏,面容被光晕模糊。
时至今日,两人的身份完全颠倒。
桃花从雪白衣袖下坠落了,飘向远方。
最后一眼,苏卿安倒在他的怀里。
“昭懿公主。”他说,“好久不见。”
当初西郊山上,少年要走,公主拦了他的路,高高在上又骄矜,对他说:“岑舟,好久不见。”
“三年之别,一日未敢忘。”
…
且说那边,十三跟了朱二狗两回,皆在半路不得不返回,因着山上竟有重兵把守!
这让十三越来越疑惑,心中冥冥之中有什么预感,直到这一次,他费尽心思,跟了上去。
路越来越荒凉,到了郊外,山上,有座木屋。
十三心中惊疑不定,趴在窗前,看到里面的人,瞳孔紧缩。
天色昏暗,隐没人的脸色。
太子苏子恒海域还有丞相府嫡子张松正在交谈,朱二狗对他们点头哈腰。
“已经三年了,我不能再等了,我要手刃了顾飞白和苏卿安,为我父亲报仇!”
“这事急不得一时,孤当初救你,就是为了让舅舅能有个血脉活着……”
十三的大脑由于极度惊骇而空白。
私藏罪犯,这是要砍头的大罪!
“咔嚓”一声。
脚下的枯木枝断了。
屋里的人瞬间看了出来——
十三心头猛地一跳,转身就跑。
“站住!”张松夺门而出,甩剑挡住了十三的路。
“是他!”朱二狗惊呼,“这不是……当初那个乞丐吗?苏卿安的走狗!太子!一定不能轻易放过他!”
…
苏卿安再次睁眼,视线模模糊糊,看到了一片血色的红,泛着诡谲的红光,不断摇晃着,翻飞着。
眼神逐渐聚焦,原来那血一样的红,竟是典雅奢靡的层层红色床幔!
风声拂动,阳光灿烂,耳边死一般的空旷,静谧的像另一个世界。
陌生。
这是苏卿安的第一感觉。
她头痛欲裂,竟有些想不起来,自己究竟要干些什么,下意识的直起身,却发现全身都使不上力气,发软的厉害。
宽大雪白的衣袖沿着手腕无力垂落,三千青丝凌乱披散在身后,美人脸色苍白却绝美,无助极了,映衬着艳色的红。
像是被人禁锢在牢笼中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