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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冷冰冰的主神总向我撒娇全文阅读

作者:霏霏我心     快穿:冷冰冰的主神总向我撒娇txt下载     快穿:冷冰冰的主神总向我撒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43章 民国旧事:纵是冷漠也风流38

    楚今安低着头,见他眼底倦色,呼吸匀称,克制到死的深静。蚊

    她心中忽然升起一种难言的疼惜感,像一湖温水舒缓地涌入血管,流经心脏,无声无息,却胀满。

    是对他的疼惜。明白他胸腔中无法诉说的悲哀,也懂他的高处不胜寒。

    说来也奇怪,这么高高在上的人居然会让人心疼,可她对他的爱始于年少钦慕,过程见于怜惜,很想为他做些什么,来缓解他眼中的漫天风雪。

    “四哥,会好的。”冲动之下,楚今安不做思考,伸出手握住他的肩骨,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安抚似的拍了拍。

    即使今夜无边寒冷,即使明日将会死去很多人,但在黑暗中所有的负重前行,高举火炬,都将在后日得以窥见天光。

    不要在明日倒下,千万千万不要。

    “愿山河无恙,人间皆安,四哥百岁无忧!”蚊

    二愿,与君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后半句话,楚今安念在心底,没有说出声,是期许。

    办公室是空荡的,她的声音清脆明净,如碎冰敲玉,在他的身后,响在光明处。

    傅容珩在暗处睁开眼睛,窗外的路灯与雨光间杂,一瞬透过陆离的玻璃窗反射在他的脸上,耀出半边轮廓,深雾浓影,模糊深刻。

    那眼中,离火遍野,荣枯烧不尽。千般意味,万般复杂,总能萦绕心头。

    反射的光很快消失,他的侧脸陷入更漫长的永夜。

    薄唇轻启,声音划破寂静雨夜。蚊

    “怎么不提你自己。”

    楚今安的动作凝滞一瞬,仍然轻缓的给他缓解疲乏,指尖抵着男人的太阳穴,轻轻按揉。

    隔着皮肤,像能感觉到他的血液流经血管的涌动感,鲜活具有生力的蓬勃气,莫名的让人想流泪,身体不会骗人,那丝热度已破冰燎到指尖。

    “四哥长命百岁,自然会护我百岁无忧,不是吗?”

    楚今安反问,声音清晰落在办公室中,暗含私心,垂眼,看着面前这具年轻挺拔的身体,无数次从容立于记忆之中。

    暗夜中看不到他背光的骨相,只能看到他后颈骨骼野蛮有力,随着呼吸平稳起伏。

    谁也看不到谁的脸。蚊

    随着他的沉默,心脏咚咚直跳。

    傅容珩轻嗯一声。

    算承诺。

    他会护他所护之人,直到他死。

    楚今安心脏停止跳动,紧接着是更加汹涌的节拍。

    如果她那时的手刚好覆在他的心口,也许会知道那颗均匀跳动的心脏,在一副薄幸无情的身子骨下,有过半秒的加速,混乱。

    医院走廊偶尔会响起来去匆匆的脚步声,外面的光透过门缝微微渗透进来,静谧而昏沉。蚊

    在她白日工作的地方,独处,反锁,微妙。

    傅容珩从早到晚一直紧绷着的身子骨终于松懈下来,没有外人,不必防备,他确实,享受她这里的安宁。

    他抬腕,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可以了,掌心是凉的,另一手顺便拿了桌上的报纸。

    在等楚今安的时候翻来覆去看过两遍,毫无新意可言,用来打发时间。

    傅容珩这两日分身乏术,心底因为会汌的事始终堵着口气,发泄不出来,忙到死的时候,只想见见她。

    恋女色这种事,傅容珩以前从未想过,他抬指松了松领扣,有些漫不经心的自嘲,古人说的温柔乡,也不算没道理?

    傅容珩兴致忽起,指着报纸上的新闻,修长手指大范围的划了一下,跟楚今安说,语气饮寒涧。蚊

    “八年前十一月,那天国内各省的新闻,全部都在报告会汌生化秘密基地泄露细菌,方圆两百里,大片动植物死亡。”

    当时,连比邻会汌的中骥省都被牵连其中。

    楚今安眼皮一跳,眉心不自觉皱紧,她当时虽小,但也听说过这件事情。

    最深的印象,是那年十一月,大雪纷飞,傅容珩生死不明的被送回北城,大病一场,险些丧命,醒来之后,性情日益冷漠沉静。

    “拿活人当实验,丧尽天良。”

    楚今安感觉被他拍过的手发烫,收到白大褂的口袋里,从他身后绕到桌面前倚着,冷声:“他们不怕遭报应吗?”

    眼睁睁看着无数生命死于生化危机,楚今安异常痛恨。蚊

    “利欲熏心,野狗抢食。”傅容珩字句犀利,又咳嗽了两声,眼底有着无声的冷笑,脸色称不上好。

    楚今安偏头看过去,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雨落进来,打湿了放在窗台上的盆栽,凉风刮进屋内。

    他又穿的少,扣子不规矩的散开,似乎在深夜,总习惯这样,有种放松的浪荡。

    楚今安怕他着凉,早年病骨不消,即使是夏天也容易发烧,她走过去将大开的窗户关上,被凉雨扑了一脸,确认窗户合严,才放心。

    那边,傅容珩一手拿报纸,手肘抵着桌面,很随性,衬衫袖口往上松散折了两道,青筋脉络分明。

    他撑脸,坐在暗处,偏过眸来看她,不甚在意关上的窗户,叫她,“来看。”

    极具辨识度的优越音色,沾染夜的迷离。蚊

    如果不是不合时宜,楚今安觉得这像诱惑。

    她在心里叹气,恨不得替傅容珩把领扣扣好,认命走过去,身体靠着桌子。

    傅容珩谈话兴致刚起,指骨滑过晨报内容,太暗,楚今安为了看清,不得不俯身,她一手撑着桌子,压低腰杆,盯着报纸上的字,耳边是他的声音。

    很锐利,很一针见血,但是……她不是他下属啊!

    楚今安渐渐走了神,不经意侧脸,却发现两人近在咫尺,她的脸快贴上他的脸,近距离下,高挺鼻梁,英挺棱骨,猝不及防的闯入视线。

    足够令人沉溺的资本。

    往下,是他衬衫领口潦倒敞开的皮肤,露出消沉的欲色。蚊

    楚今安撑着桌面的手指收紧,喉咙发干。

    他察觉到她的安静,侧过脸,视线相撞,呼吸交缠,隔了不到半寸。

    医院的禁忌感,油然而生。

    “不感兴趣?”傅容珩没动,就着那样的距离,将报纸搁在桌上,问的风流,“你想谈什么,跟四哥说说,四哥下次好跟你谈。”

    他今天真好说话,似乎心情低迷所致,也更琢磨不透。

    沾染了深夜堕落的气息,会不会比他白日的气正规范更好染指?

    楚今安跟他对视的那两秒,脑袋里全部都是乱糟糟的想法。蚊

第944章 民国旧事:纵是冷漠也风流39

    楚今安跟他对视的那两秒,脑袋里全部都是乱糟糟的想法。料

    她弯腰撑在他面前,坠入傅容珩眼中的深渊,鼻尖快碰上鼻尖,相互对视,谁都没躲开,在僵持中是暗示还是默许。

    楚今安清晰捕捉到男人睫毛扫落的青影里,一颗不宜察觉的薄情痣,近在眼前,想湿润舔开。

    他说话时的呼吸,慢慢的,落在自己脸上,清灼,微热。

    冰与火的碰撞,雪水融化,洒她一身,冰冰凉凉,脸上那片皮肤,跟他距离最近,是麻的,没了知觉。

    在办公室里,昏昏暗暗,从暗地窥视的背影视角,还挺有军阀跟他的私人医生那种故事感,氛围拉满。

    只是私人医生大概不会伸出手,将手放在军阀的脸上,缓缓抚摸。

    禁忌,罪感。料

    走廊还有夜班医生或者患者的脚步声,当当当,一次次经过门口,由远及近,再远去,清晰步入耳朵,随时都会推门而入,使氛围愈发紧绷。

    不对,反锁了的,所以做什么都没关系,也不会被发现,就在她白日工作的地方。

    楚今安用指腹细细摸过对方左眼睑下三寸,那道几天前留下的浅浅伤痕。

    问他,“脸还疼吗?”

    清软发涩的声音打破安静。

    如果不是动作过界暧昧,并且久久停留,从背影的白大褂和搭在一旁的军装来看,会像是一场正经无比的医学检查。

    如果旁边有听诊器,楚今安真想解开他的衬衫,按在他的心口上。料

    他有点诧异,对她的举止。

    “谈这个?”傅容珩微仰头,脑袋枕着椅背,身体很放松,领口潦倒,锁骨半露,他不在意,气质禁到死,冷冰冰的不可侵犯。

    同时,随着他后仰的举止也拉开了两人过近的距离,清冽的呼吸离开脸颊,但没拒绝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

    他望她,只说,“你手劲不小。”

    他有风度,不跟女人计较。

    那双看她的眼睛,有点迷离,若有似无。

    楚今安属于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数年在傅容珩的教诲下,有对他养成的敬畏。料

    她不敢往下看,手还放在他脸上,指尖下的皮肤真的好,愧疚,嘴硬:“谁让你非惹我。”

    有点后悔,那时候拿耳坠砸他,这么养眼的一张脸,留疤怎么办,怪可惜。

    “都成四哥的错。”傅容珩笑,真真假假,她手碰的那挺酥,他面不改色,移了下脸,下句就翻脸无情,“手拿开,痒。”

    “……”

    痒死你算了!

    不近人情傅四爷!

    楚今安冷哼,用力抽回手,往下垂,指尖不经意擦过他锁骨的皮肤,触感够光滑,线条硬。料

    他无动于衷。

    空气再一次安静下来,只剩下了窗外的雨声哗啦啦,拍打着梧桐树,发出会心的声响。

    楚今安感觉他就像是这场雨,冷冷清清,凉的彻骨。

    转念一想又不对,雨只会把她淋湿,他还会给她撑伞避雨。

    傅容珩看出她心软,习惯性教她:“对人心硬点,你那样不好。”

    楚今安反问:“包括四哥?”

    学会反将他了。料

    男人的侧影沉在昏暗的天光里,医院走廊苍冷的白炽光从门缝一丝丝斑驳渗透进来,映亮他垂下的指骨,大半身形仍隐于山河。

    但见他笑。

    “我除外。”

    从容的底气,轻狂的资本,震入人心底。

    谈话到此结束,楚今安说不过他,魂不守舍的琢磨他那句除外。

    傅容珩看了眼腕表的时间,该走了,他拿起报纸,问她:“还要吗?”

    楚今安不懂他要干什么,摇头。料

    傅容珩两三下折了个纸飞机,动作很流畅,清贵的闲雅藏着反骨,朝垃圾桶扔过去。

    楚今安愣住,没想到他还玩这个,感觉跟他不搭边。

    “有什么可看的,我没年轻的时候?”他嗓音淡。

    楚今安心想你年少时也苛刻啊,动作快过意识的拦住男人的动作:“乱扔垃圾不好,我给你扔。”

    傅容珩看她眼:“随你。”

    他起身,穿衣服,终于舍得扣好衬衫的纽扣,拎起军服,那股外人轻易见不得的低迷感,消失不见,依旧高不可攀。

    楚今安觉得他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所以不放过喘息的机会。料

    傅容珩在扣军装的扣子,站在阴影中,想起什么,抬眼问她:“我以前送你的玉佩还在吗?”

    楚今安将纸飞机揣进口袋,看着他的动作,太禁欲,视觉盛宴:“在啊。”

    他只送过她一块特殊的玉,她记忆深刻:“怎么了?如果你想要回去当我没说。”

    傅容珩没说什么:“收好。”

    他动作一顿,让她过来,楚今安自觉走过去,站在男人面前,抬手替他抻了抻领口,扣好最后一颗纽扣,抚平,理得平整。

    呼吸中,是他身上冷冽的淡香,跟主人一样。

    视线往上,他的嘴很薄,颜色也淡,永远冷漠。料

    记得他的吻很冷,令人浑身冻住的冷意下是烧喉的放浪,一想,心头发痒。

    楚今安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他们虽然改变了关系,但傅容珩对她跟之前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说好的风月无边呢?

    也许不只是她在青梅竹马的认知里没走出来,还有傅容珩的心态同样没摆过来。

    那天夜里,他吻她到底是在乎还是被逼?

    楚今安有些不确定了,想想就难受。

    “扣错了。”耳边的声音提醒,清朗平静。料

    楚今安回神,重新帮他扣好。

    女孩皮肤白,比白大褂还要白,五官端正,有亚洲人的含蓄柔和,睫毛垂下,专注于他的纽扣,双手在男人领口处动作着,眉眼任人打量,像是雨夜盛开的山茶花。

    “最近没时间管你,你省心点儿。”傅容珩看她半晌,说。

    他今天只想见见她,说说话也好,什么都行,总之求个清静,心底压着会汌的事,腾不出别的心思,至于耽误的时间就从夜里凌晨抽。

    说这话的时候,傅容珩没想到她更不让人省心。

    “知道了四哥。”

    楚今安答应,去更衣室换衣服,看着外面的大雨,想到自己没带伞,更烦。料

第945章 民国旧事:纵是冷漠也风流40

    好在傅容珩打伞过来的,一把黑骨伞,肃杀贵重。

    他讲究,用的东西都不一般。

    出去的时候,楚今安跟在傅容珩身后,一直没说话,心情低落。

    走出医院大门口,夜雨寒凉,淅淅沥沥,地上的水洼倒映灰蓝色的天空。

    雨水的冷一下子钻入骨缝,也说不定是心冷,被傅容珩冻的,楚今安气得想翻脸,想想又算了,吵不动。

    跟他吵架是一个人的独角戏,观众起码还给两声笑呢,他冷着脸的时候简直想让人给他道歉。

    突然间,垂在身侧的手毫无预兆接触到冰凉的温度,一阵心悸。

    从指间到掌心,他的手指修长有棱,强硬挤进她的指缝,无端缠绵,十指相扣。

    将心底缺了一角的地方填满。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雨水拍打梧桐树,在楚今安心中掀起一场无人知晓的海浪。

    “在想什么。”傅容珩微侧着脸,泛着一弧冷光,看不大清眉眼,给她撑伞,雨夜入画几分,徐徐问。

    他没松开她的手,沉默无声,又堂而皇之。

    楚今安方才只是在想,他以前有这样牵过她吗?

    在二十余年的岁月里,不是以傅四爷的辈分教导她,高高在上的冷疏离,或许曾经沉稳随性地握住过她的手,带她大步往前走,又或许忘记牵她,让她在原地看着他漫不经心离去的背影。

    总归不是像现在这样,紧密相扣。

    答案是否定的吧?

    楚今安记不清了。

    他手上的纹路清晰微凉,像山又像海,竟也温和而柔软,化作她年少时的梦。

    多少次,遥不可及。

    “走了。”

    清冽声音叫她,对十指相扣的事颇为平静,仿佛本该如此。

    有些人掌心湿的像海,生出潮意。

    于是海水涨潮,将人浇透彻底,一并将心头结成的寒冰都浇化了,化作徐徐平缓的细雨。

    楚今安哦了一声,手没抽出来,反握住他的手,跟上他。

    明明无人注视,她却好想把这幅画面藏起来,变成时光背后的故事,永远不会流逝。

    那皎洁的隐晦。

    两个人一同离开医院,潇潇暮雨不断,似谁的心神鸣荡,在道路上渐行渐远,身后的医院长久地亮着灯,模糊了他们的背影。

    一把伞能有多大,足够两人肩挨着肩的避雨。

    后来楚今安回忆起那年那天的夜,只记得那场雨不算磅礴,路也不漫长,她刚好在一个人的伞下走过一段路。

    伞下十指紧扣。

    那年夏天七月的北城,赌书消得泼茶香,大梦一场。

    七月的雨下个不停,天总是潮湿的,直到后来入了八月,蝉鸣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声,连绵不断的雨才彻底停了下来,天气转而闷热,热的人在屋子里待不住,恨不得放满冰块。

    每逢这时候,楚今安都恨不得黏在四哥身后,他体寒,消暑。

    那时白茶清欢无别事,她闲暇时在他的书房一待就是一下午,老旧的留声机流淌着她爱听的戏曲,光影模糊了时光,抬眼就是他。

    再后来,是八月中旬,南方站事起,国外也不安生,山河动摇着,弄的人心惶惶,不知道会不会打到这,北城还算安稳。

    外人谈起傅四爷,纵然他生性多疑遇事做绝,从不留半分情面。

    可到底这十年来,是他护佑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镇守三省九州,让他们安居乐业。

    “小姐,你在找什么?”门被推开,侍女的声音疑惑响起。

    “啪”的一声,手电筒的白光晃向她,楚今安的脸背着光,声音清晰:“你收拾屋子的时候见过一个红丝绒盒子吗?”

    大晚上的,整个院子因为找一块玉佩大动干戈,兵荒马乱。

    楚今安拧着眉,表情很烦躁,她今天突然想起这块玉佩,本来想要拿出来跟傅容珩手里的放一块看看,记得怪好看的,谁知道这一找好了,插上翅膀飞了。

    母亲轻声细语:“不过就是一块玉佩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再给你买一块就是了。”

    “那不是普通的玉佩。”

    那是四哥给她的。

    楚今安抿着唇,夏天的夜愈发闷热,热气丝丝缕缕的钻入呼吸,连蝉鸣都变得刺耳。

    有个侍女的声音小心翼翼响起来:“我记得大小姐回国那天,唐小姐曾来府上拜访,临走前,我看见她手中是拿着个盒子离开的……和大小姐描述的很像。”

    那天楚今安回国,所以侍女记忆特别深。

    楚今安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哟,真是稀客。”是个晴天,一贯的闷,唐涵婷从梦中醒来,挑帘出去,千重影,妩媚入骨,闺房里,含笑看着楚今安,“今儿怎么有时间来找我?”

    “我的东西是你拿走的吗?”楚今安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嘴轻启。

    她穿了身长裙,质感细腻温润,珍珠耳坠名贵大方,穿出了大家小姐的风范。

    那双眼是冷的。

    “对,我拿的。”玉佩早就被傅景深拿走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现在楚今安能找上门,说明她已经知道了,玉佩不在自己手里,唐涵婷无所谓,直接承认,故意恶心楚今安。

    “我们是朋友,你不会跟我计较一块玉佩吧,我看着好看就拿了。”

    “不问即取,我没想到大明星还有偷东西的癖好。”楚今安站起身,伸出手,声音很沉。

    “给我。”

    “没了。”

    唐涵婷坦然道,眉梢有笑,“丢了啊,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这都多长时间了,我也不知道在哪。”

    “啪!”的一声。

    耳光声清脆。

    唐涵婷不可置信的捂住脸,胃里反酸水,好像是孩子感到了疼痛:“楚今安!你敢打我!”

    “在哪。”楚今安耐着性子,再问一遍,脸上有寒霜。

    “我不知道!”唐涵婷反而冷笑,“你再问一百遍也没有用。”

    早晚有一天,她会让楚今安为今天这一巴掌付出代价……

    而此时玉佩的所有者,正用尽心思的面见从会汌而来,停留在北城的覃先生。

    “这傅家六少爷递来的拜帖,先生见还是不见?”下人问。

    “听闻六少跟四爷关系并不好,先生还想跟四爷合作,要见的话会不会惹恼四爷。”

第946章 民国旧事:纵是冷漠也风流41

    覃文章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那颗劲拔生长的梧桐树,微微一笑:“让他来吧。”

    “四爷的架子太大,人总要有两手准备。”

    比起喜怒不形于色的傅四爷,傅景深当然更好掌控。

    “等北城到了我们手里,外头那些梧桐树,都砍了吧。”覃文章转身往外走去,轻飘飘的留话,让他算算,是什么时候。

    “秋天就好,叶子都黄了,瞧着碍眼。”

    傅景深面见覃文章,在一处偏僻的宅院,他大步走进来,跟覃文章握手。

    “覃先生,好久不见,之前一直通过电话跟你联系,如有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午时,楚今安从医院里出来,在外面买了些点心,风起,一顶黑色帽子吹到了她的脚下。

    一个人走到她面前。

    楚今安顺手弯腰捡起,递给他。

    “谢谢。”那人朝她微微一笑,将帽子戴好,鼻尖一颗黑痣。

    楚今安说了声没关系,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就回了医院。

    男人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又移到北城第一医院的大楼上。

    夜里。

    傅景深坐在车里抽烟,幽幽跟司机说着话。

    “覃文章这是想两手抓,也不知道四哥怎么想的,会汌不过是想要在北城建立一个实验室,给那么大利益,他都不松口。”

    “也好,这笔生意他不做,我来做。”

    司机低声道:“拿人当实验啊……四爷当年的朋友死在那场生化泄露里,只怕有心结。”

    傅景深不在意:“只要有利可图,死那么多人算什么!”

    突然间,远处白光刺眼。

    司机脸色大变,猛打方向盘,连同傅景深瞳孔紧缩,大喊:“快躲——”

    “砰!!”

    震耳欲聋。

    楚今安没想到自己在深夜接到的急诊患者,居然是熟人。

    傅景深被抬进手术室,看到楚今安,垂怜病中惊坐起,紧握着护士的手,撑着最后一口气说:“我不要她给我手术……”

    他怕楚今安公报私仇!

    这要埋个针,他下半辈子还活不活了?

    “六少,晚了。”楚今安微微一笑。

    傅景深感觉她在推他上黄泉路,麻醉药一打,眼前一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最后一眼,他看到楚今安清冷的眉眼,逆着光,那双眸干净的一点杂质也没有。

    楚今安心情真不算好,玉佩下落不明,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傅容珩交代,傅景深平日里作恶多端,今天的车祸不知是否是意外。

    但她不会让这些私人情感影响到她的工作。

    躺在手术台上的每一个生命,她会拼尽全力。

    灯灭了,手术很成功。

    傅景深是在手术两小时后醒的,确认自己还活着,感动的热泪盈眶。

    “四爷让我来探望你。”冯凌志将一束白菊花放在床头柜上。

    傅景深从纱布中眯着眼睛看他,再移到花上,浑身一僵。

    白菊花。

    哀伤悼念,祭奠死人。

    在这膈应谁呢?

    电光火石之间,傅景深想到朝着自己冲来的卡车,有过似曾相识的一幕。

    他猛地睁大眼睛。

    冯凌志后半句话幽幽传来,像招魂的鬼,“四爷说了,希望六少长个教训,早日康复。”

    冯凌志从病房出来,被楚今安叫住:“冯副官,四哥最近有时间吗?”

    楚今安愁啊,想请傅容珩来家里吃顿饭,顺便消除一下父亲对四哥的偏见,然后怎么说玉佩这件事。

    她下班回家,走夜路,迎面,有人在等她。

    “楚小姐好本事。”她说。

    是花楹。

    楚今安不觉得自己跟花楹有什么好说的,眉眼冷了几分:“我不论你跟四哥是什么关系,总之别来我面前。”

    能让傅容珩只字不提的只有军务,楚今安多少能猜到几分,他的沉默她懂,她会替他守口如瓶。

    花楹苦笑了声。

    “四爷此人最是薄幸多疑,他的狠心无人能及。你且看着,他能爱你到几时,又念几分旧情。”

    傅景深拄着拐杖出的院,横着进来,竖着出去,他很庆幸。

    在医院战战兢兢待了几日,他害怕傅容珩已经知道了上次卡车的事情,这次车祸就是来报复他的。

    他现在还不能跟傅容珩起冲突,至少覃先生说了……快了。

    这场夏天,最后的煎熬。

    彻底翻盘。

    临走前,傅景深为了感谢楚今安的救命之恩,特意给她买了一花店的桔梗花。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意识过,楚大小姐你真是个好人!”肺腑之言。

    “如果你知道,我对桔梗过敏的话,我会更开心。”

    楚今安对桔梗严重过敏,量多致命的程度。

    她眉心一下一下的跳,捂着鼻子,从牙齿里挤出来几个字:“滚出去吧,别死在医院!”

    傅景深:“……”

    “对不起,但是楚医生,我真的感谢你。”

    暗处,唐涵婷孕期体检,从角落走出来,看着那一幕,脸色阴霾,捂着自己的肚子。

    傅景深居然跟楚今安勾搭上了,怎么有资格做她孩子的父亲。

    不过楚今安对桔梗花过敏?她居然不知道。

    府内。

    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书房里。

    傅景深出院后求见傅容珩好几次,对方才恩赐般见他。

    傅景深很憋屈,决定向傅容珩卖个好,他深吸了一口气,将一方锦盒推到面前的人身前。

    “四哥还记得这个吗?”

    锦盒打开。

    夏日模糊的阳光下,半枚凤凰玉静静躺在书房冷硬的桌上,四周清冷森严,它泛着温厚而古老的光泽,仿佛穿越了千年。

    窗外是潇潇竹林,阳光透过半开的窗蜿蜒向羊脂玉,又穿梭着光影向前,在对面的身影上戛然而止。

    军官偏背光,落座在暗处的阴影里,唯有修长指骨在扶手上一敲一叩,深静而莫测。

    他的眼神落在上面,眸底冰封万里。

    嗒。最后一声。

    敲击声静止了。

    他的不语,给人压迫感。

    就像是眼睁睁看着沙漏流逝,争分夺秒的等待最后结果。

    “哪来的。”傅容珩终于开口。

    傅景深看不出傅容珩的表情,忐忑,洋装镇定。

    “想必是四哥将这枚玉佩给了楚小姐,可这玉佩,是我从唐涵婷手中发现的。”

第947章 民国旧事:纵是冷漠也风流42

    “想必是四哥将这枚玉佩给了楚小姐,可这玉佩,是我从唐涵婷手中发现的。”

    傅容珩回想,对唐涵婷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她是楚小姐要好的朋友,说是楚小姐觉得没用,就给了她。”

    傅景深善解人意的解释,“虽说可我傅家重物怎么能落在外人手里?于是我就给拿回来了。”

    他通过玉佩,已经知晓了傅容珩的弱点,这块东西在他手里,招来祸根,用处不大,不如卖个好处。

    “四哥对楚小姐可真是……”傅景深低笑,舌尖呢喃,万般隐晦。

    眼前无端,晃过那双手术室里干净清冷的眼睛。

    “东西留下。”傅容珩没动那块凤凰玉,任放在桌面上,对他全无影响,“你若为这件事来,人可以走了。”

    “那这件事……就过去了?”傅景深试探问。

    “有过什么事。”他反问,分明心里明镜,却不言要点,把人高高吊起,刀悬在最后一刻落下。

    妈的傅容珩,早知道不给你了!

    傅景深心底暗骂,又不可能承认,顾左右而言他,最后也没得住一个准确答案还提心吊胆的,他骂骂咧咧起身,不玩了,要走,车祸伤没好,一瘸一拐的。

    身后的声音是冷刃也是深海,在盛夏的阳光里,竟无半分暖意。

    “与虎谋皮,也要看自己有没有本事。”

    登时,傅景深感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与覃文章,傅容珩知道了。

    这次车祸,不只是因为卡车的事。

    傅景深走后,管家进来,为傅容珩换了杯茶,刚捧上茶盏,瞧见外头日头盛,又将帘子拉上,屋内唰一下昏暗幽冷起来,残余的暖意消耗殆尽。

    他见军官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眼皮一跳,心也跟着跳:“四爷,这……”

    这东西落在外人手里,把柄和隐患致命。

    让傅景深知晓,也不知是好是坏。

    “无碍。”傅容珩一抬手,示意管家闭嘴。

    气氛安静。

    他垂眼,睫毛落青影,动作无声,一手摩挲过玉佩上冰凉深刻的纹路,每划过一个棱角,像是划过山河的起伏,镌刻过时光的波澜。

    最终停在少时庭院深深深几许,姑娘身后花影无数重。

    动作停住。

    指尖刚好划过最后一棱尾声。

    “楚小姐想请四爷去家里吃顿饭,问四爷后日可有时间。”管家说。

    傅容珩将凤凰玉收起,咔哒,合上,放进抽屉,隐于暗处。

    他抬手尝了口茶,味儿太淡,渗透舌尖凉如水,于是放下了,侧脸陷入昏暗天光里,贵得很,语气平静纵容:“后日行程空出来。”

    管家极有眼力见的将茶收起:“怕是难。”话落,在傅容珩耳边低说了句。

    白骨如森的军事里,唯一能触到傅四爷逆鳞,让他冷下眉梢的,是那场丧尽天良,曾覆盖面积极广的大规模危机。

    浩劫,从八年前开始,从未停止。

    近日,唐涵婷的新电影上映,这时候的新兴电影很受追捧,票房一售即空。

    所有人都冲着风情万种的女影星去看的电影,却没想到,这位女影星即将曝出令他们大跌眼镜的惊天丑闻。

    电影上映那天,唐涵婷穿着旗袍,扭着细腰,脸上的妆化的很浓,没办法,楚今安打的巴掌印还没消。

    早死的命!她在心里骂。

    新兴的电影院挨着当代出了名的梨园,里头都是唱戏的,前后也就隔了几百米。

    唐涵婷往电影院去,刚好经过梨园,路上猝不及防看到,戏院的侧门,朱红木漆门前,低调驶来一辆车,她看到了从车上下来的人,一身清贵。

    “四爷。”

    唐涵婷心怦怦跳,摸着肚子里的孩子,心想那要是你父亲该多好,她走过去,又娇又媚的打招呼。

    日头蛮盛,有人为他撑一把黑伞,他看过来。

    唐涵婷舔舔唇,他是来听戏?为了孩子也得拼,她主动邀请。

    “四爷如果想看电影的话,不知道我这个女主角,有没有荣幸送您一张头等票?”

    傅容珩的视线停在她的脸上,冷冷清清,高不可攀。

    “你是唐涵婷?”

    清沉的声音敲入耳膜,唐涵婷心脏被握住。

    他记得她!

    “四爷能记得我,是我的荣幸。”唐涵婷脸微红,心跳的快,故意露出被打的那半张侧脸,我见犹怜。

    “上次同今安见过您,只是最近今安似乎误会了我,还打了我一巴掌,她总是大小姐脾气,我都习惯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四爷。”

    她在警卫皱眉的表情中问:“四爷有兴趣来看我的电影吗?”

    楚府。

    自从楚今安一觉醒来,头没梳脸没洗的在家里看到了梁商君,直到在同一个饭桌吃午饭,再到被父亲逼着送人出去,脸都是麻木的。

    她今天穿了件西式连衣裙,走在光影里,走在喧嚣里,雪白裙摆被风吹的浮动,宛若层叠的纱,身形纤瘦,青丝挽发,像旧时代里的明月。

    “我父亲真的很固执。”

    他们从大门口往外走,一路都很繁荣。

    街头吆喝的卖报声,老人煮着热茶,燕子又飞进了谁家弄堂……

    这时候的光景还很慢,路遥遥车马迟,信件也远,人们将日子过的本真。

    梁商君轻笑:“他请我来家里探讨医学问题,我不好一再推辞。”半自嘲半调侃,“看来我个人魅力比较大。”

    楚今安本来是想请傅容珩来家里的,但是对方没时间,她也没想到父亲会把梁商君请来。

    楚今安不想回家,烦,借口送梁商君出去透透气。

    两人经过梨园,梁商君侧目,询问她:“想听场戏吗?”

    楚今安摇头:“不了,今天实在打扰你了,我也该回去。”

    可就在这时,一名穿着灰衫长褂的中年男子,径直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楚小姐。”他唤出了楚今安的称呼,面上斯文儒雅,戏骨风韵,“四爷让您上去。”

    楚今安下意识看向他身后陈旧古老的红漆门,再慢慢移到上头的牌匾上——梨园。

    古色古韵,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

    她错愕。

    “四哥在戏院?”

第948章 民国旧事:纵是冷漠也风流43

    直到跟梁商君道别后,跟着中年男人往戏园子里头走,楚今安还有些不太确定,她印象中,四哥不是爱听戏的人。

    但他这人,一旦静下来,又什么都感兴趣,文雅风骨,也不是没有,闲云野鹤,魏晋风流。

    推开那扇门,沿着白日里昏芒的灯火光,一直往前瞧见个戏台子,戏未开场,台下已坐满了看客,互相低语纷纷。

    男人领她上的是二楼包厢,最僻静也是视角最好的地儿,到门前停下,就退下了。

    楚今安从二楼往下看,不经意间瞥到一抹艳色旗袍,很熟悉,她下意识皱眉。

    唐涵婷?!

    经过上次的事,俩人基本已经掰了,玉佩的下落没问出来。

    那枚玉佩似乎对傅容珩来讲很重要,楚今安在心底叹气。

    她叩门,里面让她进,楚今安微忐忑,推开那扇古木红门,走进去。

    呼吸中飘来一丝浅淡的熏香,青砖铺地,一帘幽静,隔着帘幕,隐隐约约看到后面的人影,还有听不太清的低语声。

    楚今安凝神细听,辨不清另一道声音,应是不认识的。

    她掀开月白色沉厚的帘幔。

    靠窗的位置坐了两个人,茶香袅袅。

    其中一人的侧影陷入半明半昧的光影里,长腿交叠,身后似倚着山河辽阔,身子骨清正贵重,却在楼下戏台映照的靡靡昏红下,显得颇为漫不经心。

    外头戏已开场,戏子声声唱春秋,传上二楼,让人有种恍惚感,浮生若梦。

    旁的,还有两名温香软玉的美人,安静站在一侧,为他们添茶。

    楚今安心跳漏了半拍,在这样的氛围里,一时踌躇,不知该不该出声,扰了清静。

    好在他们停下了交谈,傅四爷对面的人,先站起身来,宽厚随和的声音响起。

    “四爷的人来了,我便不打扰了,稍后火车站见。”

    两秒后,对方嗯了声,音色教人于浮梦中尝到一丝清醒的凉意,那声音的主人看向楚今安。

    楚今安站在那,敏锐捕捉到男人话里的字眼。

    稍后见,傅容珩也要去火车站?

    那人含笑离开,经过楚今安身边的时候对她客气的点头致意:“楚小姐,许久不见。”

    楚今安年少时曾跟在傅容珩身边见过他,是平城的市长。

    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记得她。

    “您好。”她对他微笑,落落大方。

    “你们也出去。”傅容珩对包厢里伺候的人吩咐。

    “是。”那两名戏子低眉顺眼,柔情万千,莲步经过楚今安身边,推开门离开,厢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一坐一站,相隔不距几米。

    倒显得她在俯视他。

    他不在意,撑脸看她,眼神半明半昧,被戏院里幽沉哀怨的气氛一映,竟也平添几分缠绵悱恻。

    那身衬衫,简正清冽的白,落了戏台子艳红的光影,给人浮生未歇,一见误终身的恍惚感。

    领口倒是规矩的扣着,可衣袖往上松散的折了两道,于细微处识君不羁。

    两人对视,都不急着说话,看谁打破寂静。

    词里词外,咿咿呀呀,唱的像他,千般情意难诉,万种情思上眉梢。

    正所谓,自古君王多薄幸,红颜薄命浮恩浅,是经久不绝的唱法。

    楚今安到底是有些受不住这样的安静,被他一直凝望着,连背脊站的都有点僵,分明是居高临下的视角,她却眼神先移开。

    她清了清嗓子,率先出声,打破满堂静寂。

    姑娘珍珠白的裙摆被穿堂的风拂动着,上旧色风情,眉眼入画。

    “四哥今日不是有事吗,叫我来做什么?”

    楚今安说话的时候,还能嗅到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若有似无的脂粉寒香,揉入幽幽怨怨有情痴的暧昧。

    她想到刚进来看到的那一幕,不自觉的轻哼了声,心底有什么打翻了,咕咚咕咚像煮溢了的茶,往外洒去,到处都是。

    听戏就听戏,身边非得请两个,看不够是吧!

    傅容珩没动,先是垂眼看了时间,他斜倚椅背,眼睫青影扫落,怀表上的黑色指针不停流逝,映入眼底,无声的紧迫感。

    啪的一声,表盖合上的声音在包厢异常清晰又从容,他收了表,缓缓道:“十分钟。”

    还没等楚今安理解他这句话,傅四爷一手轻拍着自己的腿,语气平静,望她的时候颇有些消沉的风流意气:“坐。”

    那眼里,昏昏影影全在里头,让人看不清又着迷。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楚今安抿了下唇,被灌醋灌的小脸都皱巴巴的。

    上次见面是七天前,屈指可数,零头都没凑上。

    她才不管他什么想法,跟他反着干,一步步踩着古旧的青砖,裙摆在日头里移动,挪到傅容珩对面的红檀木椅上。

    还没来得及坐下,手腕就被人扣住,温度冰凉,一个用力,直接被扯到怀里。

    楚今安踉跄,反抗不得,被他按在了腿上,动作亲密无间。

    窗户还半开着,能看到楼下的光景,他做事没个顾忌。

    “同我生分?”耳边的声音问,呼吸离得近,全都往她耳廓钻,淡凉,发痒。

    “哪有啊。”楚今安不认,坐在他腿上,肩膀挨着他的胸膛,触感分明,几乎被他身上的气息笼罩,浑身下意识的绷紧,手放哪都不对劲,不知所措的看他。

    尤其楼下还都是看客,他身上的冷漠总给人喉咙干渴的禁忌感。

    楚今安抬手推了他一下,没推动,语气不自觉带了点女儿家的委屈,就想挑他刺,让他哄。

    “是四哥同我生分还差不多,七天前把我骂的,我差点以为你不认人了。”

    当时是战地医疗的公事,楚今安是负责人,出了点小差错,他来医院视察,私底下还给她带了莲蓉糕,独一份,结果转眼就冷脸。

    “我哪敢。”傅容珩深深看了她一眼,掐她腰,不咸不淡的说。

    “赔罪你不要,还让四哥做什么。”

    事后想想没顾上她面子,确实过分,给她认错,前后两次让警卫送礼到她家门口,反被扔,价值千金的古董字画说不要就不要。

    他那咬字,楚今安靠他怀里,听得到他胸腔震动,酥了半边身子。

    她不想落下风,低头想了想,近距离盯着他白衬衫上的纽扣,视角往下移,是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有点走神。

第949章 民国旧事:纵是冷漠也风流44

    她不想落下风,低头想了想,近距离盯着他白衬衫上的纽扣,视角往下移,是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有点走神。

    当真是死死掐着的不容抗衡,陷入裙摆的褶皱里,感觉腰侧有点疼更多是发麻,仿佛他的手已探到她裙下,隔绝不了发灼的温度。

    他连骨节都透出上位者的冷情贵感,脸上沉在茶香袅袅的青烟中,闲暇听戏。

    这样的想法像亵渎。

    楚今安冷的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心虚的很,不敢让傅容珩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自在的在他腿上动了动身子,暗道四爷这双手是不是很值钱。

    她手指就晃着旁边沉木贵重的桌子,看他喝过的茶,支支吾吾说,尾音软的像嗔怪。

    “哪有四哥这么哄人的,连面都不露,太敷衍了。”

    她就是想见他。

    当时自己确实也生气,但谁想到后来发生了玉佩那件事,她现在还没敢跟傅容珩说,看他的眼睛都觉得心虚,又成她的错。

    傅容珩坐那极稳,腿上是温香软玉,听的是戏曲千秋,他闻言,笑了声,没搭话,倚在消沉的光影里。

    僻静的厢房里无人打扰,他垂下眼不说话的时候,别有一番闲情雅致,又君子端方。

    似乎是真来了兴致,沉默听着戏,两人就这样安静半晌,她想走他也不让,而后看她,开了口:“衬衫,帮我解开。”

    楚今安愣了两秒钟,是对他话的震惊。

    就着这样的姿势,看向他一路扣到最上方的衬衫纽扣,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太束缚了,不舒服。

    他对外,一向肃穆气正,即使连听戏,也因为有外人在,没那么放松。

    楚今安抬手碰到他的衬衫衣领,棱角平整的像会划伤人,不知怎的不敢看他的眼睛,她知道他在看她。

    她温吞认真的帮他解开两颗衬衫纽扣,没细瞧,但锁骨的轮廓还是映入眼底,让人脸热。

    这幅身子骨,太冷,高高在上,衣衫下是禁色,多少人渴慕,却侵不了分毫。

    如今近在咫尺,以如此亲密的姿势,全了她年少时的欲-望。

    呼吸中,飘散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冽正淡香,那种陈年古旧的味道,多教人清醒。

    “有种胭脂味儿。”楚今安喉咙发痒,故意挑刺。

    踢铁板上,傅容珩掀眼:“少来,她们没近过我身。”

    楚今安轻哼,下一秒,却被人漫不经心的转过身去。

    她背对着他,坐他腿上,后背紧靠着男人,情不自禁的茫然出声,细小而微弱。

    可还不等她说什么,微凉的吻,就落在了她的耳垂上。

    楚今安一个颤栗,下意识的攥紧他的手:“四哥……”

    他的吻太冷,嘴也薄,沿着她的耳垂一路亲下去,落在她脸上,泛起烧灼感,微张的嘴,有呼吸洒在她耳廓上,声音很低,寡欲:“不愿意?”

    问的平平淡淡,却好像会下蛊。

    楚今安看不到他的脸,只能感到他沉默洒在自己脸上的呼吸,停留许久:“有人。”

    她小声说,大脑空白,天,太荒唐了……

    楼下的看客一抬头,透过窗户都能看得到窗影的人。

    这样的地方,他怎么也能如此随心所欲。

第950章 民国旧事:纵是冷漠也风流45

    这样的地方,他怎么也能如此随心所欲。

    傅容珩往下吻,分明不在意,轻描淡写三个字:“谁敢看。”

    他的吻,跟他的人不同,反差极大,寻常人碰不得。

    那身正经冷冽的骨头,权势养出来的显贵,向来高不可攀,却意外在情-欲上——放浪形骸。

    最致命的放纵,改不掉冷漠。

    令人上瘾,欲罢不能。

    楚今安好像明白了他让她解衬衫的意图,他看似询问实则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又不等她再说话,他平稳问:“今天不是在家?”

    是,楚今安今天休假,傅容珩知道。

    “今天……”楚今安喉咙像着了火似的,快说不出话。

    她僵靠着他,咫尺不离,楼下的戏台隐隐约约还有声音传入耳朵,她的眼睛失神的看着眼前微微晃动的月白帘子。

    帘幔晃出无数道重影,可能是风吹的,也可能是别的,总之一下子晃到她心里,搅的七荤八素。

    他的吻落在她后颈,他的手放在她裙下的腿上,那身分明正经矜贵的皮骨下,干着最风流放荡的事,偏还一派君子端方的镇定,把她搅乱一池春水。

    台上的戏在唱。

    “想当初我与卿在秦淮河边,朝看花夕对月常并香肩……”

    什么朝?哪里的月……都什么啊。

    楚今安大脑一片空白,他问什么她答什么,磕磕绊绊的回:“我以为你来,跟医院请了假……”

    他既然让她上来,那就是在外头看到了她,楚今安没想隐瞒。

    “家里请了梁医生来吃饭,我父亲让我送、送他出来,所以走到这。”

    傅容珩没说话,那双修长冰凉的手,在她腿上摩挲,动作没看出什么情-欲,真真实实的皮肤相贴,她穿的这身裙子太方便于他。

    楚今安真受不住他,太痒,忍不住乱动,再想想自己说的话,好像哪里不对,感觉像傅容珩不来,她就请别人似的,赶忙解释:“不是我——”

    声音陡然顿住。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贯深静的从容:“什么?”

    她颤巍巍的,像被雨打湿的山茶花。

    楚今安缓半天,音色都颤:“是我父亲请他的,我不知道。”

    傅容珩的脸挨着她的脸,气息浅浅交融,声音淡:“他办事稳妥,你有事找他,他会帮你解决好。”

    楚今安懵了会儿,有点不明白傅容珩的话,他居然让她找梁商君?

    楚今安拿不准他的话,不敢应,不吭声,半天才道:“我自己没问题,况且有事找你就够了。”

    “我会离开一段时间。”他看她反应,说,“短则五六天,长的话八九天,你安生些。”

    “离开?你要去哪?什么时候去?”这个消息太突然,她一连串追问,尤其这还是南北方混乱的节骨点上,她心脏一下子悬起来,走钢丝似的。

    “你问这些,要我回答什么。”傅容珩微慵懒,“一会儿就走,让四哥安静会。”

    看来又是不能说的话,楚今安忧心忡忡,很焦虑,一道白光劈开意识,想起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

    “四哥。”她扭头看他,猝不及防,撞入那双眼。

第951章 民国旧事:纵是冷漠也风流46

    光影里,昏芒中,意外的并无什么欲念,分不清那其中到底是多情还是无情。

    将人一眼就吸进去,想向他靠近,再近一点,好看清他眼底大雾四起。

    她的灵魂在他眼中流亡,心神一悸,“我想跟你说一件事,你别生气行吗?”

    讲真,傅容珩动怒,楚今安挺怕的。

    “就这么说。”傅容珩懒得松手,将她提上来,那双眼浅眯着。

    楚今安一低头,看到自己不知何时被卷到膝盖的裙摆,耳骨都烧,唇瓣动了好几下,才找回声音:“你以前送给我的一块凤凰玉,我不小心弄丢了……”

    傅容珩顿了顿,没做声,等她继续。

    他的呼吸很稳,反倒是她乱的不行,喘的也急。

    楚今安因为他的安静而忐忑,抬起头,唇险些擦过他的唇,距离不到三寸,着急解释。

    “我没想到会被人拿走,最近一直都在找,会找到的……”

    这话,楚今安自己说着都没底气,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多近,呼吸都交缠。

    傅容珩端详着她,身体往后靠,抬手,去关窗,合窗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只留了条缝,戏声模模糊糊穿进来,唱的断人心肠。

    余光里,他的侧脸英挺,半垂着眼,令人觉得高不可攀。

    楚今安看着他的动作,不明所以,直到他的手摸上她后背衣裙的扣子,不太熟,弄了两次没解开,徐徐开口,问的第一句话是:“怎么解。”

    楚今安完全愣住,热度随着他带有薄茧的掌心,侵入骨缝里,都是酥酥麻麻的劲儿,尤其是被他手指抚摸的那片皮肤,接近蝴蝶骨。

    他不近人情的体温,在她身上,随意的触碰都能点燃燎原之火,冲散了楚今安心中原本的慌乱。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四哥……”她窘迫,脸太红,抓紧了他的衬衫,望着他的眼神含水,秋波盈盈,像是某种恳求。

    他平素不是重欲的人,对情爱之事也一贯冷淡,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傅容珩问的太正经,甚至半点欲念都不沾,见她局促的厉害,也没有了再继续的兴致。

    无非是起了心想碰碰她这具身子,每根骨头都是他养起来的,也许以后没碰得上的机会。

    不过也断无没有强迫的道理。

    他抽回手,眼底的兴致收的也快,转眼就没,倚着椅背,那双眼仍是深静的,隐在青烟浓雾中,闲淡听戏,总透着种旧时的风流感。

    “玉佩在我手上。”他开口说正事,“有人归还,并不是你的错,你不必担心。”

    楚今安愕然。

    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那……”他的手收回去,她身子的温度也跟着凉下来,心中松是松口气,居然还有些失落,楚今安不敢细想,认真问他,“还可以给我吗?这次我会好好保管的。”

    没合严的纸窗被风吹开,戏声哀哀切切,缠绵悱恻。

    她今儿穿着白裙,配着同色系的珍珠耳坠,衬着那双眼睛分外清澈,倒映着他的影子,背景是楼下灯火光里的戏台。

    像半场戏未尽兴,不如人意。

第952章 民国旧事:纵是冷漠也风流47

    傅容珩沉默着,抬手端起茶盏,喝了半口,压下深喉中某种压抑的冷燥,言谈举止皆入古画,飘摇的昏光模糊他的表情,侧影多薄幸。

    有后悔过,答应跟她在一起。

    心底明知,不该在这个时候,至少不该在这尸骨无存的战乱年代,连累她随他生死。

    本想等到山河无恙,许她一个盛世。

    可她眼泪一逼,他把理智抛在身后。

    “四哥?”

    楚今安不知他突如其来的安静是为了什么,看他的眼神清澈水润,有些慌,忙给自己找补,声音轻了一点,越说越小:“其实我不要也可以,没关系的……”

    “四哥有错,跟你道个歉。”傅容珩忽地轻笑,拦住了她的话。

    楚今安皱紧了脸,更加焦躁,不明白他的意思,心都悬起来,“你在说什么?”

    可他下句话,就让她心底突如其来的安定下来,陷入温暖的深海。

    “等我回来。”他轻抚着她的头发,动作难得平和,茶香给他上了层浓郁的底色,眼中有她没见过的山和海,“来我府上取。”

    这段时间总想多教她,至少有独立的资本,可在医院看到她难堪的表情又发现自己操之过急。

    他的责任他承,从跟她在一起的第一天,他会处理好生前身后事,尤其是她。

    恍惚间,楚今安很想吻他,耳边回响着贵妃醉酒中的唱词。

    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不要说谁是谁非感情错与对,只想梦里与你一起再醉一回……

    她刚抬起头,鼻尖交错,敲门声却响了,预告着结束,戏终有落幕之时,曲终人也散。

    “四爷,时间到了。”

    外头的声音低低道,再不走,就要耽搁了。

    傅容珩低头看她,眼底那一丝迷离的温情渐渐淡去,收放自如。

    他放她下来,从容整理衬衫,将散开的纽扣扣好,又恢复了外人眼中冷漠清欲的模样,不见方才戏里的一晌贪欢。

    君子坦荡荡。

    他不是能为了女色误正事的人,私情之上是山河。

    楚今安总觉得,他刚刚是想吻她的,却又推开她,她坐在一边,低头理了理头发和凌乱的裙摆,挡住薄红的脸颊,看着他扣好衬衫,准备离开。

    心头突地发慌,想送他,总觉得这次不送,以后就没机会了。

    他不让,说火车站太乱,他不习惯人送,她也不必去。

    又说这儿给她包了场,他不在的时候,她随时可以来听戏。

    楚今安反问他,是来听戏,还是来想他?

    他笑笑,走的狠心。

    楚今安追他,“等四哥回来,可否陪我一同上寺庙还愿?”

    他脚步不停,背对着她问什么愿,楚今安不肯说,坚持让他去,她一贯听话,这类是少数。

    傅容珩不信鬼神不信佛,就算年少病时也极少踏入佛门圣地。

    可这次,疏朗声线折在一曲戏终,他应,声音远去,入戏最深,灯火光拉长了他的影子:“好。”

    傅四爷确实是个冷心肠的人,连分离都没回过一次头,她只能看着他大步往前走的背影,消失在戏院的尽头,再模糊不清。

第953章 民国旧事:纵是冷漠也风流48

    戏园子里悬挂着的大红灯笼,被风吹的摇晃,里头飘摇的烛火忽明忽灭,将白日映的辉煌昏暗。

    楚今安心头空落落,像失去了什么。

    那时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一次的分开,也成了劫难的开端。

    旦角又唱,悲剧缠绵千古,八方来听,既敬看客也敬鬼神。

    “空对着,堂前画,此恨绵绵。寄哀思,每日里,焚香祭奠……”

    楚今安听的刺耳,盘旋在心头,不住皱眉。

    这是什么戏?唱的这么悲干什么!

    方才还上演着风流一幕的厢房,转眼间,就只剩下了楚今安一个人,放眼多寂寥。

    她有些失魂落魄,听他听过的戏,喝他喝过的茶,入了喉才发现,原来茶盏里装的是酒,险些没吐出来,呛住,咳了半天,能把心咳出来,反倒是笑了。

    他这人,看似修身养性的外表下,君子端方亦是戾骨难消。

    像鹤。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胸怀宽广,视天地万物为平等。

    楚今安这么想,出神的望着这杯茶,久久难从上一刻的温情里抽身,刚分开就开始怀念下一次见面。

    六天?七天?八九天?

    总归也不会太长,很快就会见的,到时她可以去火车站接他,可她不知道确切的日子,也许要找人打听打听。

    这么一想,楚今安心情轻快不少,又盘算着等他回来,一起去寺庙上香,给少时的愿望还愿,最重要的,是给他求一生平安。

    一愿佛祖显灵,二愿郎君安康,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戏的尾声,一抹旗袍婀娜的身影往外走去,脸色极为难看。

    唐涵婷从一楼大厅往上看,还能看到窗影前,军阀冷情的侧脸,怀里抱着的人。

    又想到,梨园门前。

    那人完全忽视的,经过她。

    全成她自作多情!

    “楚今安……”唐涵婷咬牙切齿念着这个名字,“你挡了我的路,就别怪我狠心。”

    白日的梨园,夜里的百乐门,一个闲雅地,一个销金窟。

    花楹在屋内,站在古董花瓶前插花,是她钟爱的桔梗花,洁白如雪。

    “你不是喜欢四爷吗?你我有共同的敌人。”唐涵婷站在她身后说。

    “今日四爷能为了楚今安不愿见你,明日就无人知晓花楹这个名字,你甘心吗?”

    花楹垂着眼,柔情似水:“我今日不见客,唐小姐请回吧。”

    唐涵婷嗤笑,她太了解一个女人的嫉妒心,尤其是面对数年深爱的心上人,钟情另一个人。

    “花楹姑娘可以好好考虑,只要楚今安不在了,我们可以一起服侍四爷。”

    她说完就走,谁知,冰冷的银簪抵上脆弱脖颈,浑身僵住,身后是花楹鬼魅的声音。

    “你敢动四爷的人,先动我。”

    一个个的,都疯了吧!

    唐涵婷负伤离开,临走前,看到花楹仍然站在原地插花。

    “楚今安对桔梗过敏。”唐涵婷鬼使神差的说。

    她不信,花楹半点不介怀。

    屋内,一个人,孤影昏烛。

    “咔嚓”一声,枯萎的桔梗花被剪刀残忍剪去,伶仃花瓣坠落在地上,变成无人问津的废弃品。

    八月,正应该是桔梗花盛开的时候,是她没照顾好它,才会让花瓣枯萎。

    如她这场无望的爱。

    花楹的眼神隐在暗处,深情凝视着月光下枯败的桔梗,气息柔顺,又悲哀。

    他永远不会记得她钟爱桔梗,甚至寥寥几次来的时候,都对此分外疏远。

    她曾经以为是他不喜欢桔梗,所以每一次在他来之前,都小心翼翼又欢喜的收好,沐浴焚香散花气,如今想来,是怕沾了桔梗香,碰了另一个人吧。

    “滴答。”

    剪花的刀也锋利。

    划破指尖。

    鲜血染红泥泞花。

    黑暗里,触目惊心,看不清她表情。

    “花楹小姐,您找我?”一道三十多岁的男人声音谨慎响起,胸前挂了个相机,是报社的记者。

    花楹转身,给他上杯茶,盈盈一笑:“我听说,你拍到过不少好东西,能否帮我拍一个人?”

    “花楹小姐说笑了,我这前段子腿伤了一直住院,到现在都没好利索呢,哪有时间拍人啊。”

    一沓纸币,推到他面前。

    视线往上,是花楹微笑的眉眼,像生长在纸醉金迷中的桔梗花,既纯洁,又堕落。

    傅容珩离开的那段时间,楚今安迷上了听戏,与其是说听戏,不如说是怀念那日戏里戏外与他的情愫。

    多少次,坐在他曾坐过的地方,倚着他曾触过的窗,一听就是一个下午,恍惚觉得,那日他听的是最好的戏,可人却是落寞的。

    听的久了,人难免也多愁善感,乏力的很。

    楚今安今日听的是京剧《锁麟囊》,戏里唱:“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后日又听了《生死恨》,那戏词里唱。

    “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山河万里几多愁。胡儿铁骑豺狼寇,他那里饮马黄河血染流……”

    听来听去,眼前反反复复,是他那日的背影。

    总觉得,那些戏词里,有他说不出口的话。

    他日人间惊鸿舞,浮生人间皆如愿。

    也是从那开始,乃至后来很长时间,楚今安常在梦里梦到,她登入梨园的情景。

    梦里,她寻着帘后的低语声,缓缓掀开那道月白帘幔,瞧见他倚窗的背影,模糊不清,偏又深刻入骨。

    那看似消沉的侧影里,他心有万千抱负,镇守白骨如森,将死生付与山河,还一场人间皆安。

    于是他独自站在那三尺高台,等谁来为他喝一声倒彩。

    赐她大梦一场。

    弄堂街巷,戏台声高,谁家庭燕落枝头。

    “大江东去浪千叠。”

    “周仓,这不是水,这是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这场夏天似乎是北城最多情的季节,在百花衰败之前,竭尽所能的绽放着最后的繁荣,以至于令人忽略了,苍白的秋天即将在不远的时候到来。

    记忆中像之前那样清凉的天气极少了,天常是闷热的,越来越热,热的人透不过气。

    这天,医院的氛围也像是被炎热的天气引爆,声音噼里啪啦的躁动。

    “你们在说什么?”楚今安皱眉问。

第954章 民国旧事:纵是冷漠也风流49

    “你们在说什么?”楚今安皱眉问。

    “楚医生,你还不知道吗?我们北城大明星,唐涵婷!未婚先孕!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

    这一消息,震得楚今安有点没回过神,厉……厉害啊。

    小护士热情跟她分享八卦:“都上报纸了,你看。”

    楚今安匆匆扫了一眼,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故作严厉:“去工作。”

    小护士哪不了解她私下随和近人,吐吐舌头。

    当然,楚今安也没想到,这一桩事,居然会跟自己扯上关系。

    这份上了报纸的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成了民间的饭后闲谈,你传我,我传你,点燃了空气中的躁动份子。

    似乎咀嚼着别人的秘密,也能为自己添一份清凉。

    这到底还不是开放的时代,未婚先孕这样的事爆出来,对唐涵婷打击不小,名声一落千丈。还有影迷反应过激,朝她扔臭鸡蛋。

    迂腐!顽固!不知变通!

    果然都是一群旧时代的人,活该死在这个年代!唐涵婷恨恨想,歇斯底里。

    日落后,暮色四合。

    楚今安刚忙完一台手术,有些疲惫,换下了手术服往外走。

    哒哒哒,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像催命符,尖锐而急促。

    紧接着是走到她面前的人,掀起一阵风,高高扬起右手就要朝楚今安打过去——

    “来医院发疯吗?”楚今安攥住她的手腕,脸色清冷。

    “楚今安!是你找记者曝光了我怀孕的事,你还有没有医德?怎么能随意透露病人的隐私?!”

    唐涵婷笃定道,声音拔高,愤怒的很,招来四周人的围观。

    “你在说什么?”楚今安更觉得荒谬。

    “我一直以为玉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想到你这么恶毒,你根本配不上医生这个职业!”

    除了楚今安,唐涵婷想不到还能有谁,而且之前是楚今安亲眼看到她跑到医院洗手间呕吐的,上妇产科打听打听就能知道。

    唐涵婷恨恨道,还想动手。

    楚今安算明白怎么回事,她脸色愈冷,掐紧了唐涵婷的手腕,根本懒得解释,对牛弹琴,在她耳边说。

    “我医德败坏?那你最好祈祷,你这辈子都别生病,也别来我在的医院——”

    唐涵婷吃痛,脸色大变:“楚今安!”

    周围的患者驻足,议论纷纷,梁商君步履匆匆走过来,很清楚清誉对医生的重要性,唐涵婷来医院这一闹,居心叵测。

    他沉声对唐涵婷道:“这是医院,唐小姐若不是来看病的,还请离开!”

    已经有人认出了唐涵婷,指指点点,她即使在这样狼狈的时候,也还是化了最浓烈的妆,带着恨意剜了一眼楚今安,转身离去。

    “你没事吧?”梁商君问。

    “就当是当一回精神科医生了。”楚今安开玩笑道。

    梁商君头痛,楚今安要是真有点什么事,他可没办法跟傅四爷交代:“有事找我。”

    楚今安一转身,看到花楹,不知道是在那里,站了多久。

    “别误会。”花楹柔柔道,“我来看病,可以找你吗?”

    楚今安公私分明:“哪里不舒服。”

    唐涵婷戴着墨镜回到唐府,还因为不知捡点,被父母打了两巴掌。

    她不敢说孩子的父亲是谁,更不想嫁给傅景深,谁知刚回到房间,就看到了坐在床上的人。

    他抬起头,烛火下露出一张阴柔的脸。

    “唐小姐。”他笑,粘腻的毒蛇,“怀了我的孩子,怎么还不跟我说一声呢?”

    一瞬间,唐涵婷如坠冰窟。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从沙漏中流逝的每一颗沙粒都是如此的渺小,令人无所察觉,又不期而至。

    楚今安每日都在等傅容珩回来,却不想,先等到了站乱的消息。

    这场乱局,终于还是波及到中骥省。

    会汌已成为国外势力的傀儡,与之共谋,率先向中骥发起了挑衅,烽火连九月,尸横遍野地!

    当消息传到北城,如巨石投入海面,一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不可终日!

    而中骥省的主心骨,此时不在北城,无人知道他在哪里。

    楚今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颗心沉入谷底。

    “跟着外国来侵占自己国家的土地,会汌可真是好样。”她讥讽。

    梁商君面容冷凝:“只怕这次来势汹汹。”

    傅四爷迟迟不对会汌出手,是想先平外乱,定家国。

    他不做自相残杀的刀,可有些人却不这么想,平白费了一片苦心。

    这破碎飘摇的江山,究竟何时才能一展宏图?

    当日,楚今安迅速组织了医院的医疗团队,回家后,又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已经做好上前线的准备,只等傅容珩回来,等他一声令下。

    所有人都盼着他回来。

    焦灼的等待,不只楚今安一人。

    事后回想起那天,一切都很糟糕。

    楚今安夜里睡不着,去火车站望了很久,从凌晨两点到五点,没见到想见的人。

    这时候的火车很慢,路途遥远,透出悠久的年代感,不同于洋场的万种风情,凌晨的火车站总是苍凉。

    火车到站发出的汽笛声划破了长空,扬起漫天尘土,呛的她不停咳嗽,身心俱疲,模糊的光里,睁不开眼。

    在那时接到医院的消息,急诊病危。

    楚今安顾不得其他,匆忙跑回医院,衣摆扬起风来!

    却不见身后铁轨驶来的亮光,绿皮火车缓缓靠站,从人群中走出来的人,一身黑色风衣,颇为低调。

    世人多行色匆匆,人潮汹涌,他却落步在最后方,任由周身的人影穿梭,步履深静从容,不入世。

    一个抬眸。

    相距一百米。

    逆着光,火车呼啸而过的声息里看不清他的脸,只觉一身风尘仆仆,又深刻。

    恰似故人归,踏着苍茫山河而来,赴一场重逢又别离。

    那一瞬,楚今安有预感似的,逆着人流蓦地回头,黑色的发被风吹的凌乱,挡住视线,露出姑娘的东方面孔!

    天地辽阔,长夜漫漫,天际边糊能窥到一丝快要破晓的亮度,隔着重重人潮,什么也没看到。

    她失望万分,心跳落空,肩膀被路过的行人撞上,频频看她的眼神奇怪,似乎不明白一个姑娘为何站在道中央。

第955章 民国旧事:纵是冷漠也风流50

    楚今安惦念着病人,决然转身离去,风衣猎猎生风。

    站台上,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在抽泣,穿着旧式的褂子,被人群推攘往前走,无助间撞到一个陌生的男人身上。

    呼吸涌入一丝山涧雪的味道,夹杂着夜风的凉意,永远清正疏离,淡到不为人察,又惊心动魄。

    她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哭着喊:“哥哥……”

    冷清清的月光里,那片纯黑平整的袖口,被脏兮兮的手攥出片片褶皱。

    男人淡漠低头,不过是一个早了一秒,一个晚了一秒,于是在一百米的距离中错开彼此,成了不为人知的遗憾,渐行渐远。

    刚好轰鸣声起,老旧的火车经过,飞逝的白光模糊晃在他的身上,映亮了深邃分明的轮廓,油然而生的立体感。

    在火车驶过的一分四十九秒里,长长的车厢望不到尽头,亮光连绵不断,又飞速消失。

    有人奔向团圆,有人走向离别。

    而他停在原地,周围人潮汹涌穿梭,自巍然不动,被光晃到的左眼角下方,有颗淡色小痣,若隐若现,平添薄情。

    很快汽笛声远去,男人的大半身形仍隐于山河暗处,微垂着眼晲她。

    “找错人了。”

    那是他跟她说的唯一一句话,在划过铁轨的摩擦声、风声、人声中,清晰而疏远。

    后来那一幕不知怎的深深烙印在幼年的记忆里,随着她长大,他的面容早已模糊不清,穿着长风衣从容立于站台,身形挺拔,风吹过他的衣摆,质感如古木的简朴沉郁。

    好像生了张让人一见终身误的脸,可疏狂身骨却志在山高水远,意气千山难遮,孤独万里不休。

    仍记得那样的眼神,衬了当年悲凉苍茫的时代。

    那堪堪入秋,凌晨五点钟未明的火车站,那年,那人。

    他的表情好像告诉她,她做错了什么,当时五六岁的她不懂,也不知道自己年幼曾遇到过一个青史留名的传奇,冻得小脸青白,怯生生的哆嗦哭道:“我、我找不到母亲……”

    来去匆匆的人群里,流着泪的小女孩,衣衫褴褛,四周破败不堪,天光朦胧隐于暗色。

    无人驻足,饿殍遍野,世道人心如此。

    于是谁心有离离野火,自年少时立誓挽天下之狂澜,还一场兴盛太平。

    男人视线微凝,透过她看谁,又想起谁,低喃着说了句,倒不像跟她说的,声音风一吹就散了:“原来是走丢了。”

    那话里,残留的力度低沉。

    他给了身后的警卫一个眼神,警卫立刻将小女孩牵起,询问问题,带人找。

    很快就有个中年妇女面色惶恐的走来,也穿着晚清时代的衣服,小女孩惶惶哭着扑到她怀里!

    中年妇女抱着小女孩连连道谢,那人没说什么,微一点头后就走了。

    小女孩哭完之后安静下来,瘦小的身体趴在母亲的怀里,那双被水浸泡过的眼睛黑白分明,瞳仁很大,懵懵懂懂望着男人在火车站离去的背影。

    他一手抚平袖口的褶皱,听见警卫跟在他身后,唤他四爷。

    他的背影,入了旧时月色,像她从未见过的山和海,都化作孤独而遥远的故事。

    听过的,没听过的,向往的,陌生的,该怎么去形容他。

    “哥哥看起来……孤零零的。”她苦恼歪头,软声跟母亲念叨。

    “没大没小,那是四爷。”母亲低斥,语气敬畏。

    等楚今安在急诊室完成了手术,疲惫的摘下口罩,脸色在白炽灯下有些苍白,外头的长夜褪去,天光蒙蒙亮,还有一轮残月。

    她听到护士们讨论傅容珩回来的消息,脚步僵住,毫无缓冲的时间,她的心脏狂跳起来,继而发现——

    那是凌晨五点钟,她没等完的那辆火车。

    当时进站的光已经照在了楚今安的身上,一个往车下走,一个往远处跑,咫尺错过。

    楚今安顾不得遗憾,冲动的往医院外跑去,越跑越快,心跳跟着脚步汹涌着节拍。

    她身上还穿着白大褂,着急忙慌的叫了一辆黄包车,完全失去以往的理智,怕与傅容珩再次错过,断断续续吐出统领府的地址。

    “师傅,麻烦快点。”

    “没问题!”

    天公不作美,存心跟她阻拦似的,车拉到半路,坏了,怎么也跑不动。

    “能修好吗?”楚今安站在地上,压住脾气,温和询问。

    师傅忙说:“你再等一会儿,就一会,我看看哪出了问题。”

    楚今安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天才刚亮,还是灰蓝色的,云层密布,万物都昏沉。

    战事一起,北城往日的繁华都如过眼云烟,消散了,这个之间,人也少的很,街上冷清的厉害,竟有些荒凉的悲哀感。

    她双手紧握,手心在早凉风吹过来的时候,竟出了汗,眉头紧锁,看着师傅的动作,等不下去,心浮气躁,口吻有点生硬:“算了,我再叫辆车吧。”

    师傅脸色涨红,也过意不去,重复的道歉。

    他身上的衣衫还是旧时的,穿到泛白,脸上满是沧桑,不知是哪家平民的顶梁柱。

    楚今安叹口气,没为难他,这世间好物大多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谁又比谁容易。

    她站在风口等好一会儿,才等到一辆黄包车,赶忙招手,耳边却响起一阵阵发尖的哭声。

    “六郎!六郎你怎么了?!谁来救救我……”

    她没由来的头晕目眩,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倒在地上的粗布男人,还有抱着他六神无主的女人,苍白的脸上满是哀求。

    “小姐,你要去哪?”黄包车夫停到面前问。

    天是灰暗的,楚今安眼前也蒙蒙发灰,太阳穴一阵接着一阵的刺痛。

    “我去统领府……不,我不去了!”

    她摆手,往那边跑去,半跪到女人面前,一身白大褂逆着晨曦的微光,声音沉稳:“我是医生,请你相信我。”

    等把病人送到医院,已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楚今安再赶到统领府,来回折腾,后背已出了层细汗。

    府内层层警卫,把守森严。

    “劳烦,我找四哥。”

    “四爷等你多时。”冯凌志让她进去。

    楚今安愣了一下,等她?

第956章 民国旧事:纵是冷漠也风流51

    冯凌志没说的是,这一趟,傅容珩本不必回北城。

    楚今安推开书房的门,这扇门她曾经推开无数次,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惴惴不安,又坚定无比。

    迫切的想见他。

    今天看样子是个阴天,也或许是多云,天亮的比平日里晚一些,到这个点,蒙蒙透出一丝亮度,藏在灰蓝色的幕布里。

    他站在窗前,出神的望着远处,侧身刚好站在微光影里,四周又都是昏沉的安静。

    那时候,楚今安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当时的他,究竟在想什么。

    是国破山河在,还是难得双全法?

    后来的事记不太清,只记得她叫了一声四哥,他转过身来。

    他的眼神在印象里,是那样的深,出奇的静,所有没说尽的话,就都在那双眼里了。

    视线交汇的时间漫长,又或许是她出不了戏,他看的她一阵阵心悸,那样酸涩。

    “长大了,怎么还这般还哭?”

    傅容珩笑,先出声,打破一室寂静,一如过往无数次同她说话,平和淡漠的仿佛跟离开前没什么两样。

    他一手抻了抻袖口,身形挺拔,张开了双臂,是要抱她。

    风绕过他的白衬衫,添平生千种情思,那一丝浮生若梦的笑,落在他沉寂的眉梢,窗外萧索的景衬了他,一眼刻在人心底。

    看不透,留不住。

    至今,是分别的第十三天,他说最长八九天,却又延长了一半。

    好像已经很久没见。

    总感觉他携漫天风雪而来,瘦好多。

    傅容珩这么一说,楚今安再也忍不住,鼻尖发酸,一路跑过来的呼吸还急促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心底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抚过,泛起酥酥麻麻又断续的疼,贪恋什么,自己可以坚强的事,要他心疼。

    她站在书房的门口,距离他几步之遥,泪水淌过消瘦的脸颊,也打湿了没来得及的白大褂衣领,沙沙的叫出声,声音快喘不上气:“四哥……”

    她叫一声四哥,他抬眼。

    一如往昔。

    到底不一样了。

    他是她的四哥,更是中骥省的傅四爷。

    上次在梨园听戏,他那时落座高堂,尚有几分闲情雅致,显贵的很,侧影虽消沉却风流。

    这一次,连半分放松都没有,笑意之下,沉重的心事和责任,压在他的肩上。

    使得他如今望着她的眉眼,愈发深冽清醒,寒居高位,敛去了那日听戏时风月里贵公子的最后一晌闲散贪欢。

    楚今安快步扑到他怀里,双手紧紧抱住男人!

    那书房几步的距离患得患失,仿佛慢了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

    白衣的影子像是在秋日里逝去的蝴蝶,奔向谁,赴离别宴。

    “我好想你。”楚今安抱着他不松手,低闷道,声音还带着哭腔哽咽,像小动物,人也是。

    女孩的脸亲密的埋在他胸膛上,睫毛濡湿,泪水打湿傅容珩的衬衫,说话张口的热度侵到他心底。

    风过窗格,疏朗的亮度落在他肩上,云雾在男人脚边翻腾。

    一声长叹落下,贴近耳边,飘散在风声。

    他极少叹气,又在叹什么呢?

    是为国家忧心,还是放不下故人?

    楚今安想不明白,只能双手用力的环住他,小声地哭。

    女孩单薄伶仃的身体紧密嵌入男人怀里,白大褂与他的衬衫纠缠,拼命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

    他的气息给人留下的尾韵,是立秋前后的冷雨,绵长而辛冽,教人难忘。

    楚今安用力抓着他的衬衫,像寒冬围着壁炉取暖的流浪猫,怪可怜。

    对方身形始终如家训清规,挺直劲峭,脸色不太明朗。

    一时间,空静的书房只剩下了她压抑的哭声,哭的人心都快软了。

    那是傅容珩平生第一次尝到舍不得的滋味,被哭的他心底竟也跟着泛堵起来。

    晨时乍亮的天光,转眼被云雾遮住,书房跟着暗下来,他任由她抱着,站在暗处,手掌几次抚过楚今安乌黑的发丝。

    耳边是她在哭,他听着。

    那一缕青丝淡如水,无意间缠绕着男人冷肃利落的指骨,又无声无息的滑落。

    延伸出什么东西,尝试着在谁生命中留白?

    傅容珩轻叹,抬起了手,用力拥抱她,像无声的安抚。

    两人在窗前相拥。

    他双目微阖,看不清脸色,声音从她头顶落下,淡哑有力。

    “教你的礼数又全忘了,我现在不会走,你慌什么。”

    这次难得,不是斥责。

    楚今安停下了细碎的哭腔,抬头看他,眼睛都是红的,固执道:“你走了。”

    傅容珩微顿,那件黑风衣先前回来时,被他随手搁在了椅背上,身上的温度沾染着早晨秋色的凉,被满庭院最后的古树旧绿映衬,不折半分远世的禁欲感。

    衬衫心口处被楚今安哭湿一小片,生出潮意,像海水涨潮,漫出来。

    他不在意,垂眼看着她,随之而来的是楚今安的下半句话,让傅容珩极少怔住。

    “我今天去火车站找你了。”

    女孩的声音柔软的清澈的,还有没散去的哭腔,语气又是令人心疼的平静叙述。

    傅容珩手还放在她的发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声音听不出情绪:“是吗?”

    “你不在。”楚今安有点难过,“我们差一点就遇上了。”

    她还伸手比了一下,像是一场黑白默片,无声无息,影子落在窗外,听众只有一位。

    就差那么一点点,怎么就那么令人遗憾?

    傅容珩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仰头。

    楚今安不明所以,下颌骨微痛,有些心慌。

    “让四哥好好看看。”他缓了语气,是陈述,抬着她的脸凝望她,像最后一眼,“好记住你。”

    他的心事说不出口,相思不露,就都在那眼里了。

    她看得懂,他知道。

    傅容珩有心全了她的遗憾跟补偿,低声问她去火车站的时候穿的什么,那双拿枪的手缓缓替她整理白大褂的领口,有种令人心悸的肃穆,直至一丝不苟,才问,是这件吗。

    楚今安近距离的感到他气息,很清很淡,窗前的风拂过衣领,那双手不经意的擦过她颈项,像一片羽毛落下的轻度,动作从容,无关风月,搅乱她所有情思。

第957章 民国旧事:纵是冷漠也风流52

    她心神发颤,摇头,音色尚哽咽,认真说早上穿了件针织开衫,还戴了珍珠耳坠,是他上次在梨园见到的。

    她极尽所能的描述,似乎可以让他看到当时在火车站的她。

    傅容珩思忖片刻,应:“四哥记下了。”

    莫名的,什么情绪沉下来,品出几分风霜孤凉的温和来。

    他话少,总能一次次击中她柔软的内心深处,像是教堂的钟声被人用力敲响,泛起阵阵鸣荡,经久不息。

    也许跟她见面的那几分钟里,是他最放松的时间,仍是那深静莫测的傅四爷,所有孤独的动荡,都没让她察觉分毫。

    藤蔓和爬山虎延到窗前阶上,在这场即将到来的秋天里见了黄,影影绰绰勾缠出两个人的影子。

    他听到外头乌鸦的叫声,侧站着,没预兆的开口,嗓音温淡,浮生若梦:“今天忽然想起你小时候。”

    楚今安不懂他为何提起这个,看着他隽永的侧脸,还记得他年少时狠戾严苛的教导,不由说:“四哥以前可真不近人情。”

    即使现在也没好多少,一个人的心性是改不了的。

    他笑,声音低下来:“总觉得,应该对你好一些。”

    楚今安愣住,有些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番话,空白了两秒钟,她伸手环住男人的身体,将脸贴在他衬衫的心口处,沾染上他的体温:“让我听听,四哥良心发现了么?”

    傅容珩倚窗没动,不露丝毫端倪,也猜不透他话里的意思。

    他胸膛里的那颗心脏,总比旁人要少了几分温度,心率始终平静沉稳,克制到极致,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好了,胡闹什么。”

    外头的天到底没亮全,云影徘徊,再晴朗都令人感觉灰蒙蒙的,藏了谁心中的隐秘。

    楚今安有些失望,他是不谈爱的,现在的时机更不合适,他身上的压力比任何人都重,她怎么会不知道。

    “四哥……”傅容珩斟酌,未尽的话。

    “要上战场了吗?”楚今安抿了抿唇,徘徊在心底许久的话,终于问出了口,并不知道自己刚刚错过了他口中的什么话。

    他一顿,看她,简短意明,没有动摇的余地:“嗯。”

    楚今安也毫不犹豫,脱口而出:“我跟你一起去!”

    她鼓起勇气,却没看到傅容珩眼底的温度消失,坚定道:“四哥还记得我回国那天跟你说过什么吗?我回来就是为了帮你!”

    这一次,没有答案。

    楚今安被他看的心慌,不明白他是什么态度:“怎么了?”

    傅容珩没有回答她,反倒将那扇半开的窗彻底推开,发出嘎吱一声,惊动了古树枝头的乌鸦。

    风一下子灌进来,乌鸦黑漆漆的羽毛映入他眼底,一片深色,荣枯烧不尽,他半晌,侧头看她,云遮雾绕,天地昏沉,身上有着上位者的疏离贵气,让人喘不上气。

    相对而视,他一身的清规戒律,却用再平淡不过的口吻问。

    “介意点根烟吗?”

    细品之下,语气仍然君子端方。

    楚今安一度没反应过来,他很有耐心,等着她的答案,似乎她说介意,他就不会碰。

    楚今安足足愣了一分钟。

    那一分钟是对他话里的错愕,从小跟在傅四爷身边,她比谁都清楚傅容珩有多厌恶烟类品。

    他从不碰让人成瘾的东西,又因为心思太深,不会在外人面前轻易暴露喜厌。

    楚今安是为数不多知道的人。

    缘由倒也不是傅容珩在她面前有多放松,要追溯到小时候。

    她年幼好奇,从下人手中接过谄媚的香烟,当时只觉得好玩,甚至根本没抽,被年少的傅四爷发现后,却大发雷霆,整整罚她在祠堂抄书抄了一晚上,后来那个下人也不见了。

    那晚他难看的脸色,让她记了很久,从此再不敢碰。

    楚今安犹豫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声音明净细腻,总有对他的情怀:“不介意。”

    风起,凉意,漫天云卷云舒,书房一片静,傅容珩听到她的答案,没说什么,顾自从她身边经过,绕到黑檀木桌那旁,一件风衣随手搭在了椅背上。

    他从口袋中抽出香烟盒和火柴,平城官员给的,没来得及扔。

    天光是灰蒙蒙的,照在书房无比沉寂,那种静默令人觉得无声胜有声,什么都不必说。

    天色笼着他,他眼中的影子也昏昏静静,令人看不清。

    男人侧身倚着桌面,没去看她,垂下眼,侧脸轮廓明晰,手指一划,火柴擦过木制盒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响,窜起一簇幽亮的火焰,像点燃了灰蓝色的天。

    他看起来平静而放松,用手拢了一下,指骨颀长,点燃香烟。

    入画三分,平添秋日好颜色。

    那动作算不上熟,被他做出来,竟有种浓郁讲究的矜贵感,又分外平和,是经年沉木,淡如水,不刻意,在谁心中的故事留白。

    楚今安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想起曾经的傅四爷,又想起年幼时他把她关祠堂的那天晚上。

    一时心情复杂,无措把手收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傅容珩指间夹着烟,没抽,静静看着它燃烧,也不抬头跟她说话。

    一方天地,两个人的距离。

    那根细细的木制火柴,本身是被时代遗弃的东西,这时候已流行打火机,鲜少再有人用一小盒的火柴,如今被他拿在手里用来点烟,有种年代感。

    他好像一直很喜欢用些陈旧的东西。

    念旧情吗?还是在怀念什么?

    楚今安忽然不懂他。

    伴随着那一声擦过木盒发出的摩擦声响,细微的响在楚今安耳边,她好像听到了时间的声音,咔嚓咔嚓运转着。

    是一个时代的历史,是相识二十余年的洪流,是书房里的挂钟在作响,是那些民国往事,怀旧情怀。

    他就站在那里,倚着桌案燃烟,像是一副旧时的古画,旧时的人,遥不可及。

    烟雾逐渐自他指尖蔓延开来,楚今安没忍住,低低咳嗽了两声,赶忙压下声音,用力的按着手臂,还是晚了。

    他听到声音,终于抬头,看向她,声音温淡淡哑:“呛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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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2737/ 第一时间欣赏快穿:冷冰冰的主神总向我撒娇最新章节! 作者:霏霏我心所写的《快穿:冷冰冰的主神总向我撒娇》为转载作品,快穿:冷冰冰的主神总向我撒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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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冷冰冰的主神总向我撒娇介绍:
“神明大人高不可攀。”系统信誓旦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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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明会黑化,救赎他是一项艰巨工程。”系统说。
于是……
消防员自火光中走来,抱着小漫画家,低眸浅笑:“要不要画我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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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漠凌厉的指挥官在审讯室中,摘下黑色皮手套,徽章颜色锋利,薄唇轻启:“除了嫁给我,你别无选择。”
系统:“……”
该配合我演出的你视而不见。
#强扭的瓜不甜
#永远在翻车
九天之上有一神明,白衣似雪高不可攀。
后来,
神明心生妄念,从此陨落,只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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