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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桃桃和沾沾     一滩鸥鹭记txt下载     一滩鸥鹭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九章 疑窦

    这是在哭他父王吗?季雨菲的眼睛顿时也湿润了。

    抬头一看,长公主的眼睛也红了,拿着帕子遮掩呢。

    “去把两个小的叫进来吧,也玩了有一阵子了。”沉默了片刻,皇太后吩咐旁边的欣娘。

    还好,欣娘刚出去,外面阿泽的哭声已经停了,等两个小朋友进来时,阿泽看着已经若无其事了,手里还在“咻咻咻”地挥舞着他的小宝剑。

    “来,阿泽,到老祖宗这里来,刚才怎么哭了?”皇太后一脸关切地朝他招招手。

    “阿泽一直拿他的宝剑想打水里的鱼,然后他自己把宝剑掉水里去了,他就哭。”阿桃作为小姐姐抢先说了,有点告状的意思。

    好吧,这话挺管用,反正起码她娘亲长公主用来拭泪的帕子是放下了。

    皇太后则看了看阿泽拿在手里玩的宝剑。

    “没事,皇祖母,之前我们一起去他屋里拿了大概有五把,够他玩的呢。”季雨菲也微笑解释,怪不得哭声很快就停了,肯定是手里又被白流苏给塞了一把小木剑。

    阿泽本人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依偎在皇太后身前,低头玩着手上的那把小宝剑。

    皇太后便也就不说什么了,只问两个小家伙中午吃什么了,可有听话睡午觉之类,季雨菲和长公主便也补充说明了。

    一时便也无话,没过多久,太阳下山了,也到了晚饭时间,大家就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反正有小朋友在,不管有几个,总归是热闹的。

    季雨菲觉得,长公主虽然这次带着女儿来,不像是避暑,倒像是陪侍,忙着照顾小的和老的,但不管怎样,她们母女俩在皇太后心里,在其余人的眼里,甚至哪怕在皇帝那里,都是有功劳的。

    这就足够了啊,想必她那婆婆闻夫人,等她们避暑完回京了,还得主动来长公主府看一下吧?反正这次那位闻太师也不再是内阁监国重臣了,大皇子和仁、礼两位亲王才是重任担当呢。

    哦,先不想这种小事了,明儿公布二皇子死讯,才是大事,这事得赶紧跟康王问问,话说这只是一个堂兄,应该不至于跟宫斗剧里演得那样,自己还得披麻戴孝地跪在灵前哭吧?

    怀着这样的心思,吃完了饭,季雨菲便没有跟以前那样努力给皇太后彩衣娱亲,旁边的皇太后和长公主呢,随着两个小朋友被带下去净手擦嘴什么的,就也随着气氛而淡下来了,想必也是同时想起了这件事。

    于是在饭后的散步中,哪怕头上繁星满天,轻风扑面,院子里荷花清雅、溪流潺潺,但终究,大家都提不起什么劲,便也就草草地散了。

    回到自己屋里,季雨菲便派人去请康王。

    本以为在这非常时候,康王不一定有空来,谁想他老人家竟然很快就过来了。当然,这次不再是笑嘻嘻的,一脸严肃的神情。

    季雨菲便先跟他说了傍晚的事,意思是自己已经知道了明早的安排,康王点点头:

    “不错,这是今儿下午你皇伯父决定的,你皇祖母也表示同意,毕竟这事也过去几天了,天气又热,早做决断也好。”

    什么叫早做决断也好,季雨菲选择了不问,毕竟自己信息量很有限,但皇子弑父,总是一件影响重大的事情,方方面面都会有后续变动,何况当时就对外说二皇子打猎伤重,那也得有个时间结果。

    这些季雨菲就先不管了,她只是吩咐白流苏守门,然后拿出了那张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图纸。

    康王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很随意地问女儿是什么。等得知了图纸的来龙去脉,当即就震惊地站了起来,然后拿着图纸凑到烛火旁细细观看,还吩咐季雨菲小心看着烛火。

    “父王,你能看出这是什么图纸么?”季雨菲一手掌着灯,轻声问康王。

    “不知道,不过看着不像是山林图啊,跟这行宫的布局也对不上。”康王认真看完了,一脸沉思的表情:

    “这样,清儿,这图你先仔细收起来,等回京后再说。既然长平遭遇不幸,想必咱们也很快就要回去了,毕竟,京城那边,也应该有了准备。”

    准备啥?哦对了,那边还有二皇子的母妃刘妃娘娘呢,好像正式名号是叫刘贤妃。

    唉,也是可怜,碰到这种天塌下来的事,知道了二皇子的死讯,还不知道怎么个伤心呢。

    对了,然后她孙子还要被过继给什么信王府去继承别人家的香火了,这都算是断子绝孙了吧?

    但是,想到这里,季雨菲心一凛,压低嗓门问康王:

    “父王,那个,二皇子他母妃,就是刘妃,是不是也那个很快…?”活不久了?

    儿子出事,出的还是最大的事,这做母妃的,说不知道估计也没人信,而且皇帝一般都多疑,这做母亲的应该也就同一个下场了,也就是找个由头,时间上拖一拖,比如宫斗剧里的什么“哀痛过度,卧床不起,没几天竟也就去了”。

    本来阿泽也要被牵连的,好歹是皇太后把这重孙子给保了下来。

    季雨菲在这么想的时候,康王没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跟她说:

    “长平此事,说起来,总有些说不通之处,你皇伯父,想必这两天也有所察觉,所以今儿下午才把你皇祖母也请去商量,他的意思是,还是按伤重不治对外发布,阿泽的事,就先搁置一旁,等回京之后再说。”

    所以意思是:阿泽又不一定要过继给别人家了?妈呀,这都什么事儿啊。

    不过听康王的意思,搞不好是回京后要审问下刘妃再看?

    算了算了,这事由不得自己操心,略过不谈也罢,太复杂了。

    季雨菲便觉得兴趣缺缺了:“父王,那反正现在什么事都没有眉目,咱们就先歇了吧。”

    刚站起身,又想到了一事:“哦对了,父王,那个,二皇子的丧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吗?需不需要披麻戴孝还兼哭灵?

    “明天只是对外发布消息,丧礼等一切事宜,都得等回京后再打算。不过情绪上,还有服饰上什么的,内敛一点就可以了。反正你也不像阿宁,总是喜欢穿大红色的,饮食上也不喜欢吃大鱼大肉,没事,一切如常就可以。还有,多陪陪你皇祖母。”康王爷站起了身,随意地叮嘱了女儿两句,就走了。

    这两天晚上都等不到三公主,季雨菲便自己洗漱完毕先上床躺着。

    想来想去,忽然冷不丁想起了另一个也很重大的事情,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两天光顾着想二皇子的事情了,竟然忘记了一起去打猎的三皇子!

第一百八十章 原来

    掐指一算,从打猎出发那天到现在,这三皇子起码也在野外呆了有四五天了啊。

    自己想不到也就算了,难道三皇子他亲爹、亲祖母、亲姐姐啥的,外加康王这亲叔叔,都没想到吗?

    还是说,三皇子早就已经安然返回、好吃好喝地休整了两三天了?所以大家就先不管他了?

    不行,这个事情怎么着都觉得很不寻常,很想马上就知道!

    想来想去,这大半夜的,季雨菲觉得,也只能去对面的三公主那里试试运气,看她回来了没有,能不能问到答案。

    结果运气还不错,没过多久,季雨菲就等到了一身劲装回来的三公主。看见季雨菲等在她房里,也没什么意外地点点头:

    “有事?”

    “嗯,”季雨菲先把要跟进来伺候三公主的宫女打发走,然后走到正在自己动身脱衣服的三公主面前,低声问她:

    “我刚想起来,跟二皇子一起的,不是还有三皇子么?他…”

    “他回来了啊,是龙膘卫给找到的,躲在一个树洞里,不吃不喝有两天了,没啥事儿。不过回来后听说二皇子打猎伤重,就昏过去了。然后醒来后就一直躺着没起来。”三公主接过了话头,言简意赅地说清了三皇子的大致情况。

    躲在树洞里?昏过去了?然后就一直没起来?

    什么情况?

    不过算了,本来还以为死在野外或者还没找到,长得那么美挺可惜的。现在安然无恙,就不要再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季雨菲的睡意便上来了,打着哈欠跟三公主道晚安。

    “哎,你知道了吧?咱们很快要回京城了。”三公主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一边跟转身已走到门口的季雨菲又加了一句。

    “知道了,明天不是要公布二皇子的死讯么。”季雨菲拿手盖着嘴,头也没回。

    “你先别走,过来我跟你说件事儿。”三公主还是坐在桌边,一边吃着桌上不知放了多久的点心,一边招呼季雨菲。

    “哦,那你快点说哈,我想睡了。”季雨菲还是仰天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过来坐下。

    “你知道我这两天白天干嘛去了吗?”三公主先问了个季雨菲不感兴趣的问题。

    “不知道,你父皇给你派活儿了吧?”季雨菲哈欠打烦了,看了下桌上,便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点凉茶应该能清醒一点吧?

    “嗯,我带着人跟着龙膘卫又走了两趟那猎场,包括那处出事的地方,然后发现了一些问题。”三公主一边吃点心一边含糊着说话。

    “有什么问题?”季雨菲也一边喝茶一边含糊着听。

    “你父王没跟你说?”三公主有点怀疑地看了下季雨菲,当然,季雨菲眉毛一扬嘴一撇,表示了否定。

    “那我就跟你说说吧。是这样,那地方一开始我们不是以为发了山洪么,但后来工部的人从京城赶过来了,看了下,觉得那地方应该是个事先挖好的大坑,后来又进行了表面的填埋。”三公主先说了个结论,见季雨菲的哈欠不打了,就又继续往下说:

    “所以这件事,肯定是人为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但你说二皇子是什么时候挖的坑呢?而且如此重大的工程,应该不是这会儿挖好的,且需要专业人手,算好时间、天气等各种情况。这些条件二皇子倒是有,你还记得吧?他老婆的爹,就是工部侍郎。”

    “所以真是二皇子干的?!”季雨菲给惊呆了,二皇子深谋远虑啊,娶个老婆原来是为了杀他爹!

    所以什么霸道深情总裁,原来是个人设啊,而如果是人设,它,它就要崩啊!

    唉,再也不相信纯真的爱情了!

    怪不得皇帝一下就怀疑到二皇子头上去了,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啊。

    眼看季雨菲一副震惊的样子,三公主很是满意,先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才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说了句:

    “应该说:所以二皇子才遭到了父皇的怀疑。”

    啥意思,所以其实并不是二皇子干的?

    季雨菲的脑子转不过来了,只好干瞪着前面的三公主。

    “这么说吧,纯属个人看法哈,应该是,父皇在来行宫之前,就有了对二皇子的初步怀疑,这个怀疑,应该是跟咱们俩之前那件事情有关;然后父皇就在打猎之前,进行了一番布置,具体情况不清楚;结果二皇子的行为就印证了父皇的怀疑,然后就遭到了围剿。”

    原来如此。

    那,二皇子似乎也不算很冤,最起码,说明他还是有参与一些事情的。对了,竟然说是跟之前的落水之事有关?那起码说明二皇子搞不好确实有在策划什么大事件。

    想到大事件,季雨菲心念一动,那张图纸,难道画的是皇宫的什么密道?反正这种皇城建筑,总有些安保隐秘路线。

    季雨菲决定回去后再仔细看看那份图纸,看是否能根据自己去过的那些宫室等,推断出一些信息。

    “但是呢,”三公主似乎也很想要个听众一吐为快,所以虽然不太满意季雨菲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是敲了敲桌子提醒了下就往下说了:

    “问题就在于此,二皇子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候出手?是因为觉察到父皇知道他之前做过的事情了吗?但据你爹说,其实他在碰到你爹之前,似乎并没有想要逃跑之类的行为,而且还带着人手在找父皇,跟你爹也说了,当然,这个可以两面理解。”

    “对啊,这个说明不了什么啊,二皇子说是很关心在找你父皇的下落,那也可以说他是在掩饰啊,反正怎么找都是找,找到了之后怎么对付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季雨菲有点进入三公主的语境了。

    “对,而且他后来还挟持你爹了,这个怎么说都不对。”三公主也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说到了另外一件事:

    “如果这事真是二皇子做的,那他肯定得找他老婆的爹帮忙。这件事,父皇已经在出事之后就火速派了龙膘卫的人回京严查了,你猜结果怎么着?”

    怪不得,龙膘卫进了山之后就没见出来,原来那会儿就已经跟皇帝接上头、做任务去了。看来皇帝哪怕腿受伤了,也不妨碍他在野地里运筹帷幄。

    “他老丈人招了?”季雨菲问了句,见三公主一扬眉毛,又赶紧补了句:

    “老丈人就是老婆的爹。”

    “哦,然后他老丈人就跟龙膘卫交代了,但交代的过程,后来,后来哈,父皇也跟我说了,之前没觉得,但后来确实觉得有点不对劲。那个老丈人,一开始是很快就承认了,说二皇子确实有什么轨…不轨之心!对,不轨之心!”

第一百八十一章 挖坑

    “他老丈人这么痛快就招啦?”这要坐实了二皇子的不轨之心,那他女儿和外孙也要被连累了,这工部侍郎怎么这么没脑子啊?

    “嗯,”三公主点点头,又继续说:“后来父皇问过审问的人,说那老丈人,就跟等着他们去似的,这边的人一问,他就承认了,说二皇子确实有那什么不轨之心。龙膘卫就让他具体说是怎么策划安排的,时间地点天气什么的,怎么给算准的,又是怎么提前安排人进入避暑山庄挖坑的。结果那老丈人就含含糊糊说不清楚,后来更是喊起了冤。”

    这就有点问题了,一开始都承认了,但后面却又喊冤,说不过去,肯定有问题。但问题是否出在二皇子被冤枉,倒也不能这么一下就确定。

    “龙膘卫一方面审问了二皇子他老丈人,一方面也查清了这半年来他老丈人的动向,好像没有什么可怀疑的,连带工部其余关键人等,也都查了,都没什么问题。”

    “这些也就算了,最大的问题是,工部派来的人手,在查看了那个大坑之后,非常确定地说,这个坑并不是现在或者最近一段时间挖的,起码有半年以上的时间了,应该是在去年下半年的时候开挖的,而且那个坑,感觉是因为挖到中途放弃了而匆匆填上的,也不算是故意挖坑害人。只能说,本来这山林里太大,大家没注意,或者就算事先查看了,因为挖坑时间太久,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但因为赶上了暴雨,就…”

    妈呀,那二皇子真算是倒霉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倒霉啊,好巧不巧的,刚好去那片山林打猎,再好巧不巧的,又给下了场暴雨,最好巧不巧的,人家亲爹还早就怀疑他了。

    得,可怜的二皇子,都赶上窦娥的冤了,怪不得当时对着皇帝没啥尊敬之情。

    “可惜,这些情况都是在二皇子挟持你爹、后来死掉了之后才弄清楚的。而且之前还有个最大的问题,是父皇当时腿上被射了一箭,再之前,还有人喊了声‘发山洪啦’,这些都是疑点。”

    “但是这也有可能是当时有人慌乱之下乱喊、乱射的啊。”季雨菲这会儿的天平已经倾向了二皇子,便很不屑地撇撇嘴进行辩解:“再说了,要不是你父皇早就有怀疑,其实这些,就说它们是疑点好了,也可以算在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头上啊,譬如说三皇子,都是一个爹生的,难道他就没问题?”

    “对了,”说到三皇子,季雨菲觉得思路又开阔了:“你刚才不是说,三皇子回来后,听到二皇子受了重伤,不是昏过去了?搞不好他是故意装的,这样就没人问他、没人怀疑他了。”

    说到后来,季雨菲都有点忿忿然了。

    “是不是装的,是不是被冤枉的,当然得讲证据。所以现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二皇子又已经死了,那就不会给他定罪,所以明天早上会说他是打猎伤重不治而亡。”说完最后几个字,三公主自己都有点小得意,妈呀,“不治而亡”这么拗口的话,自己竟然也学得有模有样了。

    “你得意啥?”季雨菲本想说二皇子都已经被你误杀了,但转念又想起,毕竟当时是为了救康王,就还是及时咽下了后面的话。

    “得意啥?我当然得意啦。”三公主被季雨菲白了一眼还觉得莫名其妙,人家现在做的可是越来越好了呢:“你不觉得,这些古代的话,其实学起来也没有那么麻烦?除了一些不一样的称呼,其实也没什么难懂的。”

    哟,你还有这自信呢。不过也是,人家现在都成了虎贲卫的指挥使了,当然是信心十足。

    季雨菲便不说话,对着烛火想了一会儿,在三公主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之后,终于又想起了一个问题:

    “那二皇子就这么死了,回去后,你见着他母妃,就是刘妃娘娘,该怎么办?”

    那刘妃娘娘应该直接扑上来咬人了吧?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啊。

    “哦,这个你放心,父皇已经替我想到了。”说起这个,三公主都有点洋洋得意,当时的情形,父皇都快气疯了,不过还是拿自己没办法。就跟二皇子的事情一样,证据,凡事得讲证据啊。

    于是三公主的瞌睡虫到中途就自动跑了,她兴奋地压低声音说了句:

    “刘妃要算账,也只能去找父皇。这个我跟父皇已经说好了。”

    啥?三公主和皇帝这对皇家父女的感情已经好到如此地步了?竟然还能让皇帝主动背锅?季雨菲这下是彻底来了精神:

    “你俩怎么说的?”

    于是,同样兴奋的三公主,就对着一脸好奇的季雨菲,说了之前她“怼”皇帝的具体情形:

    “那会儿父皇不是跟我躲在山林里么,我们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分析各种可能性。一开始,父皇的意思是,这事儿是针对我来的,毕竟之前也发生过。”

    那倒也是,之前的马球比赛时就发生过,三公主给侥幸逃过了。但话又说回来,那也是皇帝把三公主拉出来当招牌的原因啊。

    所以这次,其实也是把三公主当招牌吧?包括给什么扳指啊,以及后来的什么虎贲卫头头啊,不就是想突出、再突出勇猛的三公主么。

    三公主似乎也知道季雨菲在想什么,就继续洋洋得意地说:

    “我当然给驳回去啦。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的?”

    “父皇这么一说,我就立马回他:‘不对,父皇,这一次,我觉得是你连累我了!’”三公主对自己说的话很是满意,“连累”这词用的很到位。

    “那皇伯父怎么说?”竟然没暴跳如雷?哦对,当时他还伤着一条腿,跳不起来。

    “还能怎么说,他想了想,也就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了,毕竟当时,父皇心里其实已经觉得是二皇子了,他只是还有一点,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我想想,对,叫自欺欺人!”

    那倒也可以理解,愣是谁,摊上自家儿子要坑爹这事,一时半会儿的,都很难接受。说起来,皇帝心理素质算强的了,在心中有了怀疑对象后,当机立断派人去追查事情真相,之后在发现所谓的真相之后就理智战胜情感、大义灭亲了。

    可惜现实很残酷,这痛下杀手灭掉的儿子,竟然有可能不是真凶,这就有点坑了。想必皇帝这几天心里应该也不会太好过,如过山车般。

    搞不好,如今对一箭射死二皇子的三公主,皇帝可能也有点后悔给了那么个位高权重的指挥使官职吧?

    当然,那扳指,给了也就给了,可要不回去了,毕竟当时是通过周太妃给的,三公主可没得罪过周太妃,而且她本人也挺喜欢那个扳指,如今不打猎了,也是整天挂在脖子上。

    还好,目前来看,唯一靠谱的是皇太后,当初一力保下了小阿泽,现在证明了还是很英明的。想必这也是皇帝和她关系后来缓和的原因,今儿下午也特意请了皇太后过去商议。

    姜还是老的辣啊。

    怀着这样的心思,季雨菲回了自己屋子,虽然在她心里,总觉得还是错过了一点东西。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丧

    临睡之前,季雨菲还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虽然觉得每个人的表现都有点问题,但也没找到什么明显的又或者有说服力的破绽,也就作罢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听白流苏来报,说二皇子的死讯已经公布了,而且皇上已经下令,过两天就启程回京。

    季雨菲沉默了下,想起了昨晚跟三公主的对话,连带也想起了康王之前的叮嘱,先是打量了下自己的穿着打扮,确保很是素净后,便带着白流苏去了皇太后的院子。

    这会儿皇太后痛失爱孙,应该很伤心,自己作为孙女,肯定得在一旁安慰。

    结果进了院子,发现皇太后不在,宫女说太后娘娘已经赶去皇帝那边了。

    那倒也是,这会儿那边应该也挺忙乱的。

    季雨菲便站在院子里欣赏了会儿水缸里亭亭玉立的荷花和荷叶底下游来游去的红鱼,定睛一看,那底下,还躺着昨天阿泽掉进去的那把小木剑。

    克制住要回去查看图纸的冲动,季雨菲觉得这会儿应该去看看小阿泽。

    谁想去了长公主那里,得知小阿泽等人也已经被带去了皇帝那里。

    好吧,父王死了,当儿子的再小也得去,这个季雨菲之后便也想起来了,如果有灵堂,儿子搞不好还得跪在那里。

    也不知行宫这里设不设灵堂,估计还是会先运回京城吧。

    看来自己也得过去看看皇帝那边的情形,大不了不让围观再回来好了。

    主意打定,季雨菲便也赶紧过去了…

    说起来,皇帝的住处季雨菲算是第一次进。因此跟皇太后住处不同,首先在院子门口就被拦住了,通报过后在门口还等了一会儿才被放进去。

    如此重要时刻,季雨菲便也不抱怨什么了,很是小心地低着头跟着前来带路的一位老成宫女进了一处屋子。

    一进屋便看见长公主带着两个小朋友在里面,而且很难得的,两个小朋友都没有在嬉笑打闹,阿泽还伏在长公主的膝盖上,埋着头。

    该不会是直接把这消息告诉给一个四五岁的小孩了吧?告诉他他的父王再也没有了?那也太残酷了。季雨菲赶紧快步走过去看。

    果然,听到响动,趴着的阿泽把头转了过来,这一转,季雨菲便也看清了,阿泽似乎是哭过了,人恹恹的。

    再一看,旁边的阿桃,也难得地没有嫉妒阿泽占了自己的娘亲,还站在旁边很是大姐姐样子地用手轻轻摸着阿泽的头。

    唉,虽然说,迟早是要知道的,但对一个如此小的小孩子来说,还是太难接受了一点,就不能说他父王出去打仗了什么的么?

    过个一年半载的,等小孩子心中起疑,又或者忘记了,再说呗。

    还连累人家阿桃,也要陪着一起直面死亡这件残忍而无法理解的事。

    这不,把头转过来的阿泽,就带着一脸浓浓的哀伤对季雨菲说:

    “姑母,我父王死了!父王不要阿泽了!”

    季雨菲看了下长公主,看来还是留了一点,没有把他母妃也死了的消息一并告诉这可怜的孩子。

    尤其孩子一般都跟母亲更亲近,如果知道他母妃没有了,受到的打击相比更大,小朋友都不一定承受得住。

    心里很是难受的季雨菲,想来想去,只好半蹲下身子,摸了摸阿泽的小手,安慰他:

    “乖孩子,姑母陪你做一件好玩的事好不好?”

    阿泽还没回答呢,旁边的大姐姐阿桃就很兴奋地抢答了:

    “姨母,我也要!”

    长公主赶紧轻轻瞪了下女儿,又用手悄悄指指趴在她膝盖上的阿泽,意思是这是为了安慰弟弟的,你抢什么风头呀。

    可惜你指望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跟你母女默契?阿桃对母亲的示意视若无睹,还一脸高兴地拍拍阿泽:

    “阿泽弟弟,咱们来玩吧。”

    小朋友么,很容易被他人感染,又或者已经不那么悲伤了,反正听了阿桃的话,阿泽竟然真的直起了上半身,有点好奇地问季雨菲:

    “姑母,咱们玩什么呀?”

    “嗯,等下就知道了!”季雨菲一边说,一边吩咐宫女去找一个西瓜,然后切成圆圆的一圈圈的样子端过来。

    这是她刚才看到桌上放着的水果盘受到的启发。

    不一会儿,奇怪形状的西瓜就被切好端过来了,季雨菲便让两个小朋友趴在桌边,给他们示范如何用筷子划出一颗星星形状的西瓜片。

    这种事情,是以前季雨菲暑期实践时学来的,当时她们一个小分队去某个乡镇小学带着当地的留守儿童学习,天很热教室里没有空调,小分队怕小朋友们不肯来,就自己掏钱买了西瓜请他们吃,又为了调动小朋友们的兴趣,就特意想出了这个法子。

    果然,小朋友们的天性都是一样的,看见季雨菲很快就划出了一小颗红色的星星西瓜,阿桃首先手痒了,也有样学样划出了一颗有点歪歪扭扭的星星。

    阿泽更小,手上也没什么力气,季雨菲便用手握着他的小手,一起合力划出了一颗还过得去的星星。

    阿泽比较满意,脸上都带了点笑,拿着那片星星状的西瓜仰头跟季雨菲说:“姑母,小星星。”

    “对啊,阿泽,姑母跟你说,你父王也变成天上的星星了。”莫名地,季雨菲脱口而出了这样一句话。

    说出了这番话,季雨菲不禁一呆,吓得赶紧看长公主:这样说话不知道会不会犯什么政治错误?

    长公主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理解,呆了一呆,不过转眼回过神来,却柔声对两个小朋友解释:

    “是啊,这人要死了,就会化作天上的星星,看着咱们地上的人。所以阿泽,你父王在天上看着你呢。”

    “好!”也不知是吃了一片星星状的西瓜开心了,还是对刚才星星的比喻有点似懂非懂,阿泽小朋友很是高兴地应了声。

    长公主便走过来,拍了拍季雨菲的手,意思是不要紧。

    季雨菲有点尴尬,又怕这个时代的人觉得怪异,想了想,就还是跟长公主补充了一句:

    “大姐姐,是这样的,我以前…小时候…母妃…也有人跟我这样说过,说母妃在天上保佑我,说我要想念母妃了,就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我就…”

    “姐姐晓得,无妨,你这个讲法很好。”长公主低头摸了摸女儿的头,两个小家伙这会儿开始自由发挥了,正在兴奋地讨论着等下要划一只蝴蝶还是一朵花。

    “唉,又多了一个没娘的孩子!”良久,看着阿泽,长公主还是幽幽地叹息了一句。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对劲

    两人相对唏嘘了一阵子,季雨菲正打算问何时会京城,外面一阵响动,然后传来了禀报声,说是三皇子过来了。

    哟,这绝世美人恢复过来啦?季雨菲的内心有点小不屑。

    不过等看到进来的三皇子,季雨菲还是很有点小惊讶的—

    美人好憔悴啊。

    真的,跟之前遇见的那一回相比,首先是衣服,那一次三皇子一身白衣飘飘,让人想起“公子如玉”之类的赞美之词,现在呢,穿了件灰不溜丢的衣服,衣服上还有几道皱褶,完全不符合一个皇子的做派。

    其次是容貌,这一次的三皇子,虽说毕竟是年轻人,样子还是非常过得去,但是眼睛下面一圈浓浓的黑眼圈,人也看着瘦了不少,脸色苍白,这对美貌逼人的三皇子来说,还是有打了一些折扣的。

    再就是精神面貌。作为真正的“天之骄子”,之前用光彩照人、意气风发来形容三皇子,很是贴切,可是现在呢,嗯,感觉三皇子有点像个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特别是那种风流债的落魄公子哥儿。

    这从周围宫女们的反应也看得出来。本来是冒着不守规矩的风险也要偷偷看一眼的,看完之后是掩饰不住的惊艳与爱慕,可这会儿呢,那领着三皇子进来的宫女,竟然一直低着头目不斜视。

    想必刚才已经看过了,看过了之后就不想再看了,反正宫里的俊男美女有的是,何况在这行宫里,譬如那跑马场上,禁卫军一群群一阵阵,都是有家世有能力的年轻才俊。

    长公主估计这几天来也是第一次见三皇子,看见他这幅样子也是吃了一惊:

    “三弟你—”

    然后估计是想起了二皇子,便又叹了口气接了句:

    “也要自己多注意身体啊!”

    别的反正也没法多说。

    三皇子朝长公主行了一礼,又朝正努力掩饰一脸惊讶表情看着他的季雨菲点点头,便走过去摸了摸正在跟阿桃两个人努力划西瓜的阿泽,嘴里轻轻地说:

    “没事,皇姐,我过来看看。”

    “父皇那边还好吧?”长公主听了,便一脸关切地问他。

    “还好,皇祖母在那边,贵妃也在。”三皇子还是低着头,用手轻轻地理着阿泽的头发。

    “三弟,你…还好吧?还是得多休息,皇姐看你—”长公主看三皇子的样子,觉得有点不对劲。

    季雨菲也在注意着三皇子的举止,怎么越看越觉得,这三皇子,很是颓废啊?

    按说不应该啊,二皇子死了,他还好端端地活着,竞争对手少了一个,成功几率大增,不是应该很意气风发么?

    难道他跟二皇子感情很深?可是分明阿泽看见他都没反应,还不如看见自己这个堂姑母来得亲近呢。

    难道这位三皇子多愁善感,从二皇子的死里面,硬是品出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那倒也有可能,美人不都这样嘛,伤春悲秋之类的。

    季雨菲便也不做他想了,专心听着长公主问皇帝那边的情形:

    “父皇的伤势恢复得可还好?太医怎么说?不过有贵妃娘娘这么用心伺候,想必回京的路上也应该无大碍。”

    嗯,说起来,那位徐贵妃其实挺厉害的,精力都用在刀刃上,从来了行宫开始,就基本不怎么出来应酬她们这帮小的,皇太后免了她的晨昏定省,竟然也就真不怎么来了,等皇帝受了伤,据说更是从早到晚、亲自伺候着。

    也是,儿子在京城监国,如今儿子的劲敌又去掉了一个,她再把皇帝伺候得满意了,加一把劲,搞不好儿子就顺理成章立为太子了。

    别的人么,皇太后眼看着也不是很喜欢她,就不要不识趣地老往前凑了,其他人么都是浮云,那还来理你们作甚?

    这贵妃娘娘看来很善于抓重点啊,点赞点赞。

    低头这么想着的季雨菲,冷不丁地被三皇子叫“醒”了:

    “清妹妹!”

    “啊?”季雨菲赶紧抬起头来。

    “阿宁托我给你传句话,说她中午还想吃昨天中午的菜,让你跟御膳房交代一声。”三皇子有点无语的样子。

    “哦,是鸡翅啊,好的,我回头就跟御膳房说一声。”季雨菲赶紧答应,小菜一碟。

    可惜这话一说,旁边两个小的也听见了,顿时都抬头表示他们也要吃,昨天的鸡翅很好吃呢。

    季雨菲正想一起同意呢,长公主出来阻止了:“今天不行,阿宁不行,你们也不行。”

    “为什么啊?”一大两小同时问出声。

    “因为…因为御膳房今天没有准备鸡翅,而且,”长公主深深看了季雨菲一眼,又加了一句:“今天是吃素日,御膳房只做素菜。”

    啥,还有这种规定?季雨菲目瞪口呆,不过在长公主的深深注视下,总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二皇子刚宣布死亡,阿泽就欢快地吃蛋黄鸡翅?

    那肯定不行啊。

    反应过来的季雨菲,便赶紧附和:“哦对,今早御膳房跟我说了,今天没有准备鸡翅,那咱们中午就吃点别的吧,以后再吃鸡翅好吧?”

    两个小朋友顿时很是遗憾,季雨菲只好跟他们保证,等回了京城,就再给他们做一道绝对好吃的甜点。

    说话间,三皇子便告辞走了,走之前又被季雨菲交代,说让他转告三公主,御膳房今儿没准备鸡翅。

    反正这套骗小孩的说辞,对三公主应该也管用。

    其他人估计也挺忙,之后季雨菲便跟着长公主母女和阿泽一起用了午饭,然后就带着两个小的回来睡午觉了。

    躺在床上,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季雨菲觉得现在外面都很安静,而且天也渐渐地阴了。

    “也不知会不会下雨,唉,下了雨感觉气氛更糟。”季雨菲看着窗外摇曳的树木,不禁想起了之前那个风雨大作的午后。

    对了!之前山林里不是还着过火么?那起火的原因找出来没有?还有,白衣胜雪的三皇子,着火那会儿,怎么都应该还在山林里吧?那他当时躲在哪里?连皇帝逃出来时都是倒在马上人事不知,为何三皇子毫发无损?

    该不会,季雨菲脑海里蹦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那火其实是三皇子放的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阴谋论

    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之,这是季雨菲从宫斗剧里得出的结论。

    看着最面善的人,搞不好却是一肚子坏水。

    更何况,三皇子今儿这番失魂落魄的样子,本身就很反常。

    这么一想,季雨菲就又睡不着了,NND,反正如果明儿回去,还得在马车上躺一天,有的是时间睡觉,那还不如现在来整理一下思路。

    于是睡不着了的季雨菲,望着窗外在风中摇曳得越来越厉害的树木,开始针对整个事情的前后经过开始进行自认为合理的推理。

    想来想去,还真给她整理出了一条有理有据的时间线。

    按照季雨菲的怀疑加推测,先是半年前,不知何种原因,有人在这行宫山林里挖了半截坑,之后就填回去了,此事没什么人知道;

    半年后,皇帝带着大队人马进来避暑,做了未雨绸缪的布置,譬如说,明面上,借由周太妃之手,把先帝的扳指赐给了三公主,让她再次被人羡慕嫉妒恨,当个活靶子引蛇出洞;暗地里,开始派人密切注意二皇子乃至其他相关人的动向;

    之后皇帝到猎场打猎,或无意或被人有意地引领到了底下有坑的山林里,然后不知是因为事先测算还是碰巧,遇上极端气候天气,那回填的半截坑塌陷了,造成巨大死伤;

    有人受到惊吓,又或者有人混入队伍,塌陷过程中,喊出了“山洪”两字,还射出了一支箭,伤了皇帝(此处季雨菲倾向于是慌乱之中有人乱射,毕竟打猎的人身上都带箭,又身负包围皇帝的重任,以为中了埋伏就慌乱之下射了一箭。真要有所预谋,那也应该准备什么箭头发出蓝光的毒箭吧?那皇帝不就肯定死翘翘了么,一劳永逸。)

    皇帝受伤,意外被三公主所救,但他底下的那帮人肯定不是吃素的,譬如什么龙膘卫,所以在山林蛰伏的两天里,皇帝依旧运筹帷幄,密切注意着行宫这边和跟他打猎那帮人的动向,尤其是二皇子和三皇子等人,毕竟做事要问动机,康王可能也在被检视的范围之内;

    在这过程中,皇帝派出的人,因为早有皇帝的怀疑在前,着重追查了二皇子的行踪,结果当时不知怎么的,二皇子跟康王碰到了一起,不排除两人是意外遇见的,而康王应该不太会想到这种弑君弑父的疯狂行为,于是走投无路的二皇子索性就把不知情的康王给劫持了;

    三皇子呢,肯定当时也是逃命要紧,但他在山林里等了两天都没见人来,就放了把火,放火的理由,最纯洁的设想是想引人来救他,但如果这样,这跟他今天的反应有点出入,而最邪恶的猜想,就是他也知道皇帝躲在山林里,想要烧死皇帝。

    本来皇帝估计还要在山林里养一下伤的,这从他昏倒在马背上被驼出来可以看出,那会儿他的体力应该还是不行,但有人放了把火,把他和三公主外加谢宜江三人给逼了出来,这件事应该是意外,不在皇帝的安排之中,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他这“万金之体”,好在三公主和谢宜江挺给力,护送着他安全逃了出来,于是皇帝就让三公主当了个前无古人的虎贲卫指挥使,把谢宜江给大力提拔到了禁卫军十二卫之一的副指挥使,以示圣眷。

    想到这里,季雨菲觉得自己的思路比较清晰了,眼下要搞清楚的,是几个时间线里面的疑问,譬如说:

    三皇子为什么要防火烧山,季雨菲的感觉是,这家伙应该还是只是想引人来救他,毕竟放火烧死皇帝,那后续呢?

    又或者说,他想要放火烧死那帮挖坑的人,三皇子搞不好因为是有人要造反、伏击了皇帝,那他想跟那帮人同归于尽?

    这种可能性不大,而且会把季雨菲心目中的美人拉低不少智商分,根据他的亲娘张妃以及亲外祖父张大学士的行为表现,三皇子的智商应该还是在线的。

    所以三皇子可能真是在树洞里躲了两天憋不下去了才出此下策。但他今儿早上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为什么?总不会是因为烧死了山林里不少小动物而心怀内疚吧?还是说,他知道二皇子是被冤枉的?

    那么问题来了,二皇子是不是真被冤枉的?

    既然那坑是在半年前就挖了,如果真是二皇子派人干的,那他肯定应该筹划良久,一旦皇帝没死,绝对还有后手,不至于被亲妹妹一箭射杀、死得如此憋屈而迅速。

    但你要说他无辜,这二皇子的老丈人,感觉也知道点什么事情,何况还有那张看不懂的神秘地图。

    想来想去,季雨菲觉得,还是应该问问康王,当时他跟二皇子在一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被二皇子劫持的时候,又到底说了些什么?

    季雨菲觉得自己没看错,当时康王跟二皇子之间,一来不像是那种人质与悍匪中间的对立关系,二来,两个人中间,绝对有过交谈。

    但康王在之前问他的时候,是矢口否认的,这一点,也很让人可疑。还有一点,康王在带着谢宜江去救皇帝的时候,为什么要分开、打发谢宜江一个人去找皇帝?他在那大坑现场发现了什么?

    来日方长,季雨菲觉得等到了回京之后可以再试着明确问下康王,搞不好是个重大突破。

    也许康王在大坑现场真的发现了什么东西,让他觉得可能有人对皇帝不利,才会让谢宜江一个人去找皇帝,这样皇帝才不会被暴露;

    而康王可能还知道另一个秘密:走投无路之下,二皇子告诉了康王什么事情,这个事情搞不好是对皇帝不利的,所以康王才谨慎地守口如瓶,对自己也不告诉。

    但二皇子的这个秘密呢,可能跟自己手上的图纸也没有太大关系,毕竟当时康王的表情不像作假,事后也没有管自己要过那张图纸。

    所以二皇子是怀着两个秘密死去的。

    好了,想到这里,季雨菲又觉得轻松了,目前来看,无论是什么秘密,跟自己家应该都没什么关系。

    回去后呢,只要搞清楚图纸的秘密,以及胡搅蛮缠也要让康王吐露有可能存在的二皇子告诉他的秘密,就行了。

    至于二皇子无不无辜,还是交给皇帝自己去查吧。

    这一点,季雨菲忽然福至心灵:

    其实也不难验证,只要看阿泽是否过继给信王府就可以。

    不过继,那二皇子就应该是无辜的;

    过继了,那肯定是有问题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回京

    说起来,这二皇子找的岳家比较低微,在这件事上,也证明确实不是个好的选择。

    岳家无足轻重,而且此事搞不好那位工部侍郎也牵连在内,那阿泽的未来,就完全是皇帝说了算了。

    唉,二皇子这霸道总裁的深情,说起来,也真是害了那位温婉的二皇子妃了。

    当然,反过来说,如果岳家比较强势,那阿泽的过继与否,可能还会有一番博弈或者考量,那就不能很正确地反映季雨菲的猜想。

    也不知二皇子有啥秘密,看来自己还是得想办法把那张图纸给破译了,不管如何,一张让二皇子贴身携带、还特意藏到儿子玩具里的图纸,重要性不言而喻。

    季雨菲正这么想着,忽然“轰隆隆”一声巨响,窗外有雷滚滚而过,震得窗棂都在抖动,把她给吓了一大跳,赶紧扬声叫白流苏。

    白流苏也赶紧就进来了,雷声转眼隆隆而去,两人便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在床边,看窗外的动静。

    “哎呀,流苏,等会儿估计要下大雨了,这样子,明天不一定能走得了吧?”季雨菲觉得到时候搞不好会有泥泞,这时代又没有水泥路,路上应该挺难走的。

    “郡主,这夏天的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别说明天了,可能傍晚就又放晴了,明天咱们回京,还挺适合的呢,天气也凉快些,而且路上的尘土也少些。”流苏望着窗外回答,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雨。

    哦,那倒也是。想着回到京城还不知怎么个热法,季雨菲又觉得还是在行宫好,可惜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不回去也不成了,幸亏自己在大户人家,房间内起码还是有冰的。

    于是主仆俩也不说话了,就这么看着窗外渐渐暴雨如注…

    这一场暴雨,下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但半个时辰过后,也就若无其事地云开雨收了,甚至之后太阳也出来了,来了个正常的黄昏日落。

    第二天一早起来,也还是正常的夏日晴朗天气,蓝天白云,清风蝉鸣。

    季雨菲在昨儿晚上已经听了传令,说明早就启程回京,因此今儿早上也是早早地就吃了饭等着了。

    跟之前来一样,这次还是她坐车三公主骑马。不同的是,这次三公主可算是前呼后拥,不但身前身后都一直有人跟着,自己也一直在皇帝御驾附近的核心位置呆着,以至于都不像来的时候那样,能时不时过来找季雨菲聊个天,现在基本都是季雨菲派人去找她,然后等老半天,三公主才姗姗来迟,没讲几句话,就又会被人叫走,一副忙碌的样子。

    到后来,季雨菲索性就不找她了,自己在晃来晃去的马车上睡觉,实在睡不着了,就去找阿桃和长公主玩。阿泽这次是随皇太后一起,长公主解释说,皇祖母怕她太劳累了,这些天毕竟都是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

    季雨菲听了便觉得,皇太后这次出来,除了二皇子这件大事让她堵心之外,也有很多人是让她感觉不顺心的。

    譬如那位不管不顾、一心扑在皇帝身上的徐贵妃,一点都没有年长、位份高妃嫔的样子,别说替皇太后分忧了,之前还跟个三公主话里话外地过不去;

    要不然,也不至于皇太后自己管着个小重孙。总不能把他扔给位份低的妃子,这次跟来的那些妃子,基本都是没生养过的,皇太后自己也不放心,二皇子已经没了,万一有风声走漏知道了真实的情况,搞不好还有人会落井下石。

    还有那位周太妃,估计这次也让皇太后生出了很大的嫌隙,没看后来都躲着不出来了。皇帝跟养母一条心,生母肯定很不舒服。

    再者,季雨菲躺在马车里闭着眼睛胡思乱想:

    皇帝这次的做法,皇太后应该也是不赞同的,虽说当时是她自己下令放箭要射死孙子保小儿子,但搞不好她也会把此事怪在大儿子头上。毕竟要不是他之前的那些安排布置,康王也不至于被二皇子挟持,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些事了。

    至于让皇太后满意的人物,季雨菲接着想:

    首先,自己应该还是让她老人家觉得还可以的吧?孝敬了几道好吃的菜,还帮着带过几次阿泽,有事也很识趣地不往前凑,还能怎么着?

    长公主么,更应该是让她最满意的人吧?发话让长公主母女来避暑的是皇太后自己,来了后就忙着带两个小的,兼伺候她这老的,都没过过几天舒服日子,皇太后应该都觉得有点内疚吧?

    至于三公主这小孙女,之前的射杀二皇子,总的来说,还是功大于过,毕竟人家也是听令而行,而且结合三公主之前的做派,皇太后也不会对她多想,一来是孙女而不是孙子,二来好歹是自己养大的嫡嫡亲的,三来之前还落过水,皇太后怪罪不到她头上。

    这么想着,季雨菲便开始想回京后的事情了,唉,就是不知道京城天气有多热…

    其实还好,可能是被现代的火炉城市生活所影响,预想得严重了一点儿,等傍晚到了京城下了马车,季雨菲觉得,京城其实也还凉快的嘛,最起码没出汗。

    三公主跟着皇帝进宫去了,长公主带着一直在睡觉的阿桃回自己府里去了,季雨菲便也跟康王两人回了自家王府。

    回到府里自己的院子,一切如常,树还是那些树,人还是那些人,哦不对,少了一个,没见到丁香。

    季雨菲刚打算问呢,作为丁香姐姐的白流苏已经注意到了,赶紧屈膝行了礼告了罪:

    “郡主,奴婢这就去看看,丁香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回头请郡主责罚!”

    “没事,你先别往坏处想,也许她有什么事情在忙呢。”季雨菲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也不习惯刚才进府时一帮人列队相迎的隆重样子。

    白流苏也不说什么,告了个罪就匆匆出去找丁香了,季雨菲就自己四处走动了一番,看看屋里的摆设有无变化,看看窗外的风景是否还跟以前一样,害得旁边的几个丫鬟看着有点惴惴不安了。

    “没事,我就看看,这不是出去有一阵子了嘛,回来再熟悉熟悉。”季雨菲看出她们的神色了,笑着表示安抚,古代做下人不容易。

    “郡主,丁香姐姐她…其实是病了!”中间有个季雨菲记得叫柳叶的丫鬟,大着胆子说了声。

    “哦,生病啦?严重么?”季雨菲听了便赶紧问。

    “嗯,好很多了,郡主,您等流苏姐姐回来再听她跟您说吧。”旁边一个叫柳枝的丫鬟赶紧补充。

    看来这丁香的病有点严重呢,季雨菲便坐下来一边等着吃晚饭,一边等白流苏回来禀报详情。

    这一等,就等了不少时间,等晚饭都上来了,白流苏才匆匆赶回来。

    “你妹妹怎么样?可还好?”季雨菲放下筷子先问出了声。

    白流苏愣了一下,可能是没想到季雨菲竟然已经知道了,看了下旁边低头候着的几位丫鬟,停了下,才一脸严肃地答了句:

    “谢郡主,丁香她不碍事的,奴婢叫她明天就过来。”

    “没事的,你让她多休息几天,看过大夫了没?得的是什么病?”季雨菲一边喝着汤,一边继续问。

    “郡主,您先用膳吧,回头奴婢跟您细说。”白流苏的眼神里,有一丝不安。

第一百八十六章 幺蛾子

    难道病得很重?不对,白流苏说明天就让她来,那应该不严重。

    所以难道是什么所谓的“隐疾”?

    季雨菲便也打住不问了,先管自己快速吃完了饭,然后才挥退了几个柳姑娘,让白流苏细细说来。

    “禀郡主,奴婢刚才去看了,也问了,丁香身体上没什么病,她的病,主要是心病。”白流苏看着季雨菲那明显很好奇的眼神,就先给她来了颗定心丸。

    不过这话明显更激起了季雨菲的好奇心,饶是克制,她也还是露出了一点神色:

    “怎么个心病?”

    不会是因为没让她跟着去避暑而得了心病吧?但丁香那姑娘平日里看着挺没心没肺的啊。

    “禀郡主,是这样的,”白流苏先往四周看了看,然后走上来压低声音对季雨菲开始讲:

    “丁香她刚才跟奴婢讲,有天晚上,天比较热,丁香她们几个,就在院子里纳凉。到了半夜,大家都回屋了,就剩下个丁香和柳荫贪凉不肯回去。郡主,奴婢已经说过她了,也是她自己活该,这事算是让她吃一堑长一智—”白流苏的表情有点惭愧。

    “哎,你别说她了,天太热睡不着,纳个凉有什么的,何况也不是她一个人,旁边不是还有人一起么。”季雨菲眼看白流苏有点离题,赶紧想把话题捞回来继续。

    “是,郡主宽宏,不过想必以后她也不敢了。丁香说,本来两个人还在一起聊着天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她睡觉浅,结果不知怎么的被惊醒了,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的—”

    “哭声?”季雨菲顿时听得也紧张起来,妈呀,要不要这么吓人啊,光听着就瘆得慌。

    “郡主莫怕,奴婢觉得是丁香胆子小,自己吓自己,也许是晚上什么风吹树叶声,再不然,其实是有人在唱歌什么的,这深更半夜的,人刚醒来难免不清醒,就听岔了。反正跟她一起的柳荫是什么也没听见。”白流苏赶紧安慰季雨菲。

    “是在咱们府里吗?”这件事最要紧,得赶紧确定,虽然季雨菲觉得,那哭声应该是从前面的废宅里传过来的。

    果然,白流苏摇摇头:“奴婢问过丁香了,她虽然还是挺害怕的,但很肯定的说,哭声离得有点远。”

    那有什么好怕的,丁香胆子看来挺小。

    “那,这事后来还有闹过吗?还是就那一晚上?”季雨菲沉吟着。

    “这个奴婢不知,据丁香说,她是只听见了那么一次,所以奴婢说她是心病。丁香那晚上后来就吓得没睡着,拉着柳荫进了屋。本来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结果第二天这丫头又听别人说,据说又有人昏倒在那废宅巷子口处,醒来后直着眼睛说看见有鬼在那墙上飘来飘去,没有影子的,丁香便认定自己是听见鬼哭了。”白流苏比较详细地说了下具体的经过。

    “那也难怪她吓着。”季雨菲随口应了一句,虽然她心里其实有点不以为然。

    “谢郡主体谅。主要是奴婢老家那边,说听见鬼哭,是不祥之兆,听见的人,不久就会大祸临头,丁香那丫头,便自己吓自己。郡主,奴婢已经说过她了,这纯粹是无稽之谈。”白流苏其实挺心疼妹妹,便难得地多说了几句解释的话。

    “嗯,这纯粹是无稽之谈,你让她不要去信这些神叨叨的话。不过这事,后来有官府去追查吗?”原来还有这种来龙去脉,那倒也难怪丁香害怕。

    “奴婢后来也问了府里的几个嬷嬷,说是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官府也没办法,只是加强了那废宅周围几条街的巡逻,但那打更的更夫,是死活也不愿意去那巷子里了。”白流苏说的时候,神情也有点严肃。

    这事,不知怎的,季雨菲虽说说不清缘由,但总觉得里面有点猫腻,便想到了之前一直执着于跟皇帝要这宅子的三公主:

    “也不知阿宁还有没有在惦记这宅子,如果她下次还提起,倒是要跟她说一说,劝她打消这个念头,这宅子里的水感觉不是一般的深。”

    想完了,却发现白流苏还站着没走,而且神情有点犹豫。

    “咦,流苏,你还有事吗?”这种表情在白流苏脸上可是罕见呢。

    结果不问还好,这一问,白流苏竟然就“噗通”一声跪下了:

    “请郡主责罚!”

    把个季雨菲给吓了一跳:“怎么啦?没事啊,我不会责罚丁香的,她胆子小嘛。”

    白流苏还是跪着没动:

    “不是的,郡主,丁香这死丫头,她,她…”白流苏牙一咬,一脸羞愧地抬头跟季雨菲说:

    “郡主,奴婢在跟府里人打听事情经过的时候,有个于嬷嬷,平素为人挺好的,特意拉着奴婢到一边,悄悄跟奴婢说,丁香这死丫头,这阵子,竟然,竟然跟西门家的少爷…郡主,奴婢都没脸说…”

    “跟西门家的少爷怎么啦?”季雨菲一下没反应过来,还接着问垂着头的白流苏:“是哪个少爷?大哥西门南还是小弟西门北?”

    白流苏惊讶地抬起头,发现季雨菲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暗自吁了口气,低声解释了句:“是西门北少爷,于嬷嬷说,丁香这些时日,跟那位少爷多有来往,后来生了病,那位少爷还悄悄来探望。”

    “哦,那他是关心丁香吧?”眼看白流苏一脸羞愤的表情,季雨菲总算明白了过来:

    “你是说,丁香喜欢西门北?!”

    得到了白流苏的点头,季雨菲顿时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快起来吧,这有什么啊,丁香也就比我小一点吧?而且这跟你也没关系啊。”

    这事,季雨菲回想了下,貌似之前西门两兄弟过府来商量开点心铺子的时候,自己就发现了。那会儿西门北不是就悄悄在偷看丁香么。

    而且自己还觉得两人挺般配的,毕竟性格都是一样的欢脱,就是怕他们以后生出的小孩会太闹腾。

    对了,生小孩!虽说谈恋爱是乐观其成,但现在看白流苏的样子,该不会,已经滚床单了吧?那可不行,严格来说,白丁香好歹还是未成年少女诶。

    季雨菲不仅想了,也赶紧问了,当然,还是用了自以为比较委婉的问法:

    “那他们俩,到什么地步了?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吧?”

    这话一问,哪怕是在不太明亮的烛火下,季雨菲也看到,白流苏的脸都变得通红,声音也变得更轻了:

    “郡主,这个奴婢可以保证,丁香那丫头虽然不争气,但好歹也是守规矩的。她要敢…奴婢就打死她!”

    “不用不用,我就这么一问。就是不知道西门北是什么个心思,他要不是真心实意,那咱们可得提醒下丁香,这个事情可不能马虎,免得吃了亏去。”吓得季雨菲赶紧制止。不就谈个恋爱嘛,唉,封建礼教害死人。

    当然,在哪个时代,都是女孩子吃亏,这个可得提前告知下那傻姑娘,这也是以前老妈在季雨菲上大学前耳提面命了好几次、让她熟记于心的。

    结果,等到大三了,季雨菲还是没找到男朋友,把个老妈给看傻了眼,都有点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教导得过了头,后来还是在老爸的强力说服下才坚定信心的…

    白流苏听了,竟然跪着给她磕了个头:“多谢郡主,奴婢一定会好好教导这不知羞耻的死丫头!”

    “哎,不至于!你别吓着她,咱们先好好问问清楚再说。”说起来,自己还得找下西门家兄弟呢,上次的事情不知道他们办得怎么样了?季雨菲想起来自己以前跟西门家的协议,当时是双方商定,在避暑回来后,季雨菲负责提供主打点心及具体制作方法,西门兄弟俩负责在这期间找好铺子地点及人员招募。

    不过那会儿大家都觉得,避暑回来肯定是天气已经转凉的时候,刚好适合铺子开张。哪想到,天最热的时候,避暑大部队竟然都回京了,季雨菲这边,自然是压根儿就没想过点心花样,想必西门家那边准备得也不怎么样。

    那丁香的事情还是先观察一阵子再找西门家吧,毕竟是女方,太急切了也不好。

    主意打定,季雨菲也跟白流苏实话实说了,让她自己先密切观察一阵子再说,不可打草惊蛇,并交代她这做姐姐的也要讲究方法,对妹妹不可太过严苛了。

    白流苏一脸无奈,但也无计可施,只是在转身要退出去的时候,还是犹豫着又问了季雨菲一句:

    “郡主,您,您明天进宫吗?”

    如果进宫,那自己大着胆子求一下郡主,这次破例让自己也跟着进宫,然后见一下表姐欣娘,请她拿个主意。

    “不知道诶,你也知道,二皇子刚那个啥,我觉得咱们还是没事先不要进宫了,你懂的!”季雨菲顿时被提醒想起了原来的事,唉,也不知今晚上那位刘贤妃娘娘会如何伤心呢。好端端的玉树临风的帅儿子,好好地跟着他老子出去避个暑,竟然就把小命给避没了,这事搁谁身上都难以接受啊。

    所以自己就不去凑那热闹了,也不知三公主那家伙怎么样,希望不要让刘妃知道那射箭的人竟然就在她身边,要不然刘妃指不定得发疯。

    再还有,也不知三皇子对这事知道得有多少?照之前那样子,搞不好也是瞒着他的,那么,张淑妃娘娘,也不晓得会不会控制住自己的幸灾乐祸。

    对了,说起来,如果她控制不住,那其实也说明,搞不好那把山火不是她儿子放的,但看之前跟她打交道的经验,张妃娘娘不是那么浅薄到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人…

    白流苏有点失望,但也知道连避暑都提前中断,一个成年皇子的死亡背后肯定是个大事,相比而言,自己妹子的那点事,简直不值一提。既然自己回来了,就还是先把那死丫头严加看管起来吧。

    主仆俩各怀心思,一时也没了声音,之后各自洗漱安歇不提。

    结果一早起来,烈日高照,阳光灼热,宫里来人,宣康王府父女二人即刻进宫!

第一百八十七章 旧时

    MD,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又不知道出啥幺蛾子了,季雨菲听着窗外比行宫聒噪起码两倍的蝉鸣声,无声地叹了口气。

    白流苏倒是有点高兴,不过看着自家主子一脸凝重的表情,就也把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抛到了脑后,进宫非同小可,绝不能有一丝差错,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么。

    按照常规,季雨菲和康王先去了慈宁宫,皇太后一脸愁容,先打发了康王去御书房,说是皇帝找他,然后又打发了白流苏和欣娘,之后一把抓住季雨菲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清丫头,皇祖母这心里啊,总是不上不下的,昨晚刘妃知道了事情,就直接昏过去了,醒来后不吃不喝,也不言语,今儿早上宫女来报,说还是老样子,唉,虽说长平犯了大错,但这大错,可能也有纰漏,唉,皇祖母这心里啊,也不好受,你父王是哀家的儿子,可长平也是哀家的亲孙子啊,唉,将心比心…”

    季雨菲能说什么呢,只能低着头,听皇太后絮絮叨叨地说,反正来之前的路上康王也叮嘱过了,让自己少说多听。

    祖孙俩这么低声说了会儿话,可能是把心里憋着的话释放出来了,皇太后的心情平复了不少,便又恢复了皇太后的尊贵样子,之后又重新叫进了欣娘和白流苏,两人正儿八经地坐着开始聊起了天气。

    这会儿,其实刚进头伏天,外面热着呢,但对季雨菲这南方火炉城市长大的姑娘来说,觉得也还好,毕竟屋里都摆着冰盆,出门的时间少,而且像王府里都是树,也就是蝉鸣声吵了一点。

    皇宫里倒是没啥蝉鸣,反正也没有什么树,太液池那边可能噪音大一点,但慈宁宫这里,可说是静悄悄凉丝丝的,说惬意也不为过。

    这么聊了会儿,季雨菲正想着等下要不要找个由头去看下三公主,顺便告知下那废宅的事,外面传来一声通报,三公主不请自到了。

    进门还若无其事地跟季雨菲打了个招呼:“哈喽,你果然在这里!”

    季雨菲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家伙总算是没穿火热的衣服了,穿了身淡绿色的衣裙,看着还挺清凉的,跟自己身上这套淡黄色的很是和谐。

    季雨菲刚听了皇太后一肚子的话,看见这引发一连串事件的“始作俑者”,便没好气地怼她:

    “你怎么来啦?不忙吗?”现在不是要开始组建虎贲卫了么?

    “哦,我被父皇赶出来了。”三公主反正向来是有啥说啥。

    “你这丫头,大清早的,去见你父皇干什么?”皇太后明显也有点意外。

    “我跟父皇要宅子啊。”三公主见两人神色,比她们还要意外,眉毛都扬起来了。

    “不是,阿宁,你不会还是惦记着那个废宅吧?”见三公主点点头,季雨菲便赶紧问她:

    “皇伯父没同意吧?”

    见三公主又点点头,季雨菲便松了一口气,然后跟她解释:

    “没同意最好,我跟你说,那宅子你千万别要,我回来后才知道,我们府里的丁香你知道吧?就是流苏的妹妹,都吓病了,咱们去避暑那会儿,她晚上又听见那边传来的,呃,怪声了。”差点说出“鬼哭”声,想着老人家比较忌讳,还好,关键时刻应给压回去了。

    “有这事?”皇太后一听也慎重起来了,转头叮嘱三公主:“那宅子空置多年,没法住人,你就歇了这心思吧,别惹你父皇生气。”

    “我没惹父皇生气啊,我跟父皇说,我以后都是指挥使了,住在宫里不方便,我得住在外面,父皇也觉得可以。本来说得好好的,结果等我说到要那个废宅,不知怎么的,父皇就生气了,就把我赶出来了。对了,你爹进去了。外面还有好几个等着的人,也一起进去了。不知道他们说什么,我看见你爹,想着你可能也来了,就来皇祖母这里找你,哈,你果然来了。”三公主左右看了看,挑了个离桌上水果盘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拿起一串葡萄吃了起来,葡萄籽也不吐,吃得津津有味。

    “阿宁,你父皇这阵子要忙正事,你少去烦他。还有,那座废宅,之前皇祖母跟清丫头是说过一些旧事,今儿既然说起,干脆也跟你们俩再说一段吧,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也难怪你父皇要生气。”

    皇太后沉吟了下,再次挥退了欣娘和白流苏姐妹俩。

    还有旧事?这下季雨菲也来了精神,赶紧精神抖擞地坐好。

    “那座宅子,论年头,也快有上百年了吧,中间拆了建,建了拆,着过火,死过人,唉,跟个人一样,风风雨雨,历经沧桑!”皇太后先来了句很具诱惑力的开场白。

    “为什么会这样呢,只因为,这宅子,打从它的第一任主人起,就注定了,不会有平平稳稳的一生。”

    季雨菲想要跟往常那样张嘴接两句,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可接的,就默默的继续听了。

    “这宅子,原是前朝末帝的潜邸。”皇太后也不卖关子了,先给出了答案。

    “mo”帝?是没落的“没”还是末路的“末”?嗯,意思估计差不多,就是最后一个皇帝的意思吧,那应该是末代皇帝的“末”吧?推算一下,本朝已经是第三任皇帝了,差不多一百年时间。

    那看来这宅子确实不好,第一任主人就直接亡国了。

    再继续认真听皇太后讲述这末代皇帝之后的废宅历史:

    “前朝的规矩,太子应住东宫。但末帝的太子,也不知是因为孝顺还是有别的想头,在立为太子后,竟然表示要搬到他父皇的潜邸里住。当时前朝已显露出了颓势,皇帝耽于享乐,宫中酒池肉林、夜夜笙歌,可能也是为了避嫌吧,反正那会儿各方势力都各怀心思,也就没人管那年轻轻的太子有什么想头。有想头也没关系,他成不了气候。”

    那是,要不然就没有今朝了。

    “本朝先帝爷起事的时候,那位太子还是作了一番抵抗的,可惜大势已去。你们两个丫头啊,皇祖母在这里也多说两句,这世间之事,如那东流之水,顺水易,逆水难,再者,凡事都当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所以啊,虽说他有心回天,时移世易,民心所背,再无可能了。最后也是,年轻轻的,在那宅子里落得个自刎的下场。”皇太后似乎有点感慨,说完了,还拍了拍椅子扶手。

    妈呀,怪不得当时康王疾言厉色地让三公主不要去皇帝面前要那座宅子,而且也不说明原因,就这样的来头,这宅子可不得果断放弃么,季雨菲总算明白了。

    三公主呢,则是在仰头吃完了一串葡萄后来了句:

    “这人不错,比他那父皇强!”

    “你这孩子,这些话,自有史官下笔!”皇太后嗔了她一句,然后又加了一句:

    “不过你说得也没错。就连先帝爷,后来也下令厚葬了他。”

    这应该也是一种策略吧?

    “那宅子,一开始是被赐给了跟着先帝爷打天下的护国公,对,就是那谢小四家的老祖宗,不过那位国公爷坚决辞了,说那宅邸太大了,自己家中人口简单,而且他夫人据说已经看中了一座宅邸,够用了。明眼人也都知道,谢国公是避嫌呐,不过这谢家啊,倒确实是家风好,人口也简单。”

    “喂,谢小四家真心不错!”三公主在皇太后忍耐的目光里,总算仰头吃完了最后一串葡萄,拍拍手,对季雨菲竖了个大拇指。

    “喂,你好好听皇祖母说话,扯我身上干嘛?”季雨菲白她一眼,以眼神警告三公主别乱说话。

    “阿宁说得对,谢小四家是不错,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皇祖母倒想问问你,那谢小四,可有说过何时到你家提亲?”难得的,皇太后换上了一丝笑颜,带着点促狭的表情问季雨菲。

第一百八十八章 永和宫

    “不是,皇祖母,这都哪跟哪儿啊!”季雨菲还想辩解,不过看到皇太后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又醒悟过来了:

    “皇祖母,您,您都知道啦?”

    气得瞪一眼三公主,肯定是这家伙漏的口风。

    “你也别瞪她,不是阿宁说的。这么点儿事,你不说,以为皇祖母就不知道么?行宫就那么点儿大,人来人往的。”这会儿,皇太后又没了笑意,恨铁不成钢地指了下季雨菲。

    好吧,意思是自己的行为有点出格。也是,少男少女大晚上的在河边公开见面,在这个时代不算很合规矩。

    季雨菲只好赶紧起身低头认错:“请皇祖母责罚,孙女知错了!”把个三公主给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什么意思。

    “哟,这会儿知道错啦?”皇太后慢悠悠地端起了茶杯先喝了一口,见孙女垂着头不说话,又叹了口气:

    “罢了,这事认真说起来,也是哀家的错,谁让你从小连个母妃都无缘教导呢,后来也没给你派个嬷嬷…不过也不算是什么大错,婉淑以前那么一板一眼地守规矩,也不见得就…罢了,你的事先放一放,哀家还是把这宅子的事给你们说完吧,这天也热,等下你父王那边事了,就早点回去吧。”

    “等下我也跟你回去!”三公主眼珠子一转,举起手跟季雨菲报备。

    “你别打岔,先听皇祖母说完。”季雨菲瞥她一眼,跟自己回去,是又想看那宅子吧?

    “阿宁,这大热天的,你还是在宫里呆着吧,最近事多。”皇太后先否定了三公主的提议,又问季雨菲:

    “刚才说到哪儿啦?”

    “哦,皇祖母,刚才说到那谢老国公拒绝了先帝爷的赏赐,没要那宅子。”季雨菲很自然地回答。

    “还先帝爷,你得称呼一声‘太祖皇帝’,或者‘老祖宗’!”皇太后纠正了一句,不过这次忍住了没再发感慨,只是暗自决定回头记得给这两位不着调的孙女各赏赐一个稳重的嬷嬷,到时可以时时在旁提点下应有的礼仪什么的,毕竟都是在她这慈宁宫里养大的,没得被人说她这皇祖母把人养得太骄纵了。

    “哦,说到谢老国公拒绝了老祖宗的赏赐,皇祖母,您请继续!”季雨菲自己倒没觉得什么,有错就改呗,穿越女能做到这样已经不容易了,没看旁边那更远穿来的,有些成语都不知道啥意思,动不动就一脸懵。

    皇太后便看了下笑眯眯的孙女,继续往下说:

    “先帝爷见谢国公如此,也没强求,只是想了个法子,让人把那宅子一分为二,说起来,毕竟是潜邸,大得很。又规整了一番,然后分头赐给了两位堂弟,那两人便也谢恩受了。”

    “一开始还好,只是过了几年,等天下都太平了,那两家的宅子里,便总有些动静,一会儿是什么婢女死啦,一会儿又是有什么怪声啦,动静不算大,总之闹得人不安生就是了。便有一家置了别处的宅子搬走了。”

    “那另一家,本来就住得不安生,旁边的宅院空了,便也有样学样,过两年干脆把它给卖了。那毕竟是京城极好的地段,先帝爷刚安天下,有的是踌躇满志的新贵想要。可是啊,也不知怎么的,那些买过来的人家,刚开始也都安生,到后来,竟也有这些那些的事情,到后来干脆就空置了。这一空置,就一直空置到了高祖皇帝的时候,也就是你们皇祖父的时候,这些事,也是你们皇祖父有次告诉我的。”

    “说也奇怪,那房子空置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事儿,但有人家住进去,就总是有事情,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什么名堂,先帝爷的时候,还有人觉得说是前朝余孽在作祟,到了你皇祖父的时候,大家私下传来传去的,更是传成了是余孽的鬼魂在作祟,你皇祖父听了,发了好大的火,后来索性把那宅子给收了回来。”

    “收回来之后,派了龙膘卫的人进去查探,又请了佛道两家进去做法,那会儿啊,乾元观清虚道长还是个小道士,一点都不怯场,认真跟着他师傅一丝不苟地做事…”

    “之后那两处宅子很是太平了一些年头,到后来,老信王爷家住了一处,再后来,礼亲王家也住了一处,结果没过几年,清丫头你是知道的,后来就又出了那么一档子事。那宅子,也就渐渐无人问津了。阿宁啊,听皇祖母的—”

    “这宅子我要定了!”三公主却一拍茶几,兴奋地站了起来,两眼亮闪闪地对惊愕的皇太后说:

    “皇祖母,你放心好了,再可怕也没有丧尸可怕,没人住就我去住,我跟父皇这就去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阿宁你等一下,合着哀家跟你说了半天是白说呢?还有什么丧尸?丧尸是什么东西?阿宁!”随着皇太后的一声呼喝,三公主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孩子,当了什么指挥使,脾气也见长了?清丫头,你赶紧去看看,别让她又惹你皇伯父生气,这么大喇喇地闯进御书房去,里面正在议事呢。快去!”皇太后也不说什么了,吩咐跟她一样同样愣神的季雨菲赶紧去追三公主回来。

    季雨菲听了,不敢怠慢,便答应了一声赶紧也跟着出去了。还好,三公主还在不远处的路上站着跟个太监说话呢,季雨菲便喊了声:

    “阿宁,皇伯父那里在议事,你先别去!”

    远处太阳底下的三公主听了,便往回走,那太监也跟着往回走。

    “哟,这么听话啊。”季雨菲拿手帕挡住头顶,自己也赶紧往回走,太阳太晒了。

    结果三公主跟那个太监进了屋,季雨菲才发现,那太监竟然是皇帝跟前的总管王洪发:

    “咦,王总管,你这是?”

    王洪发看了眼季雨菲,先朝皇太后行了礼禀告:

    “禀太后,皇上请您跟公主和郡主一起,一起去永和宫,贤妃娘娘有请。皇上和康王爷等下也过去,还有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德妃娘娘等,贤妃娘娘说是也一并请了…”

    “刘妃可有进食?”皇太后突然插了一句。

    “这个…奴才不知。派来的是永和宫的掌事姑姑英娘,皇上一开始是说用了午膳就过去,那英娘平素很是知礼,这次却不知怎么的,跪在地上说贤妃娘娘说了,她一刻都不能等。皇上后来便答应了,英娘又请皇上派人来慈宁宫请您,还说可以的话,也请皇上再派人去请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她们,说贤妃娘娘有话说…奴才便过来了,太后!刚巧刚才来的路上又碰到了三公主,还有郡主,那就也请您们两位随行—”

    “永和宫里住的是谁?是二皇子他母妃吗?这是要找咱们算账的意思?”三公主悄悄挪到季雨菲身后问她。

第一百八十九章 刘妃

    季雨菲便也悄悄地点了点头,又回头低声告诉三公主:

    “不知道会不会找咱们算账,你先什么都不要说,随机应变。”

    看这架势,贤妃娘娘有点来者不善,但二皇子的真实死因按理应该是还瞒着刘妃的,所以季雨菲自己也有点吃不准,刘妃到底知道了多少。

    “知道了,哀家稍作准备,你先回去吧,皇上那边事情多。”皇太后倒是没什么反应,淡淡地吩咐了王洪发。

    等他走了,又唤进了欣娘和白流苏,吩咐人给她更衣,之后祖孙三人一行便带着人往那永和宫去…

    “流苏,你跟紧点儿。”进宫前白流苏主动请求带着她,本来季雨菲还觉得没必要,这会儿,倒是感觉非常有必要了,刘妃肯定是知道二皇子的死讯了,不说别的,宫妃丧子后多半会发疯,这是宫斗剧里考验演员演技的必备场景之一,流苏功夫好,关键时刻两人在一起准没错。

    但这刘贤妃叫自己去干嘛呢?二皇子的死跟自己没啥关系啊?难不成刘妃知道内情了,觉得既然她没了儿子,便也要灭了康王的女儿?

    虽然被自己的想法给惊着了,但季雨菲很快就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给消灭了:

    传令的王洪发可是皇帝的人,而且这大白天的,皇宫里人手多着呢,不至于被刘妃给下黑手;再说了,皇帝到时也会去的,二皇子的死,在彻底查明真相之前,怎么着都不会让刘妃乱来的。

    而且,季雨菲暗搓搓地想:虽然自己也挺同情小阿泽,但二皇子那张看不懂的图纸,搞不好说明他也早就怀有异心,也许刘妃被她儿子的死给吓到了,便主动选择自首招认了呢?

    嗯,之前自己的推测里,不是觉得皇帝对落水事件已经查出了一些眉目么?搞不好里面有涉及到刘妃和二皇子,所以现在刘妃熬不住了,干脆来个彻底供认不讳?

    这也有可能啊,二皇子和刘妃密谋造反,然后无意中被原来的三公主给知道了,宫里的话,可能还是主要靠刘妃,然后刘妃就来了个痛下杀手,原来的康王府郡主就不幸成了个牵连进去的…

    季雨菲越想越觉得合理,搞不好这就是刘妃让人把自己也叫上的原因,就是不知道这是要给自己赔罪,还是表达没斩尽杀绝的遗憾?

    算了,不管怎么样,自己等下还是要小心应对,宫里人都是随时憋大招的,没看宫斗剧里个个都是腹黑得厉害…

    怀着这样的心思,跟在皇太后身后进了永和宫,季雨菲忐忑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无他,里面已经一大堆人了,虽然皇帝和康王还没到,而且看着也不太紧张,本来都是在喝茶聊天的样子。

    季雨菲就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朝所有坐着的人分别行了礼后就拉着三公主在皇太后身后拣了个角落坐下了,反正她算是食物链的底端,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等坐下了,才有空看哪位是刘妃。

    张妃、徐妃两个面熟的,另有一个面生的不知什么妃,带着各自的宫女内侍,朝皇太后行过礼后又不约而同地开始低头喝茶,三个人穿得都比较素净。

    季雨菲看了下,觉得另外那位面生的不太可能是刘妃,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位从她们进来开始就一动不动站在屋子中间的人。

    一开始季雨菲都没注意到她,那人站着一动不动,后来再看,不禁吓了一跳:那人竟然披头散发。

    哪怕对这朝代的礼仪还不算了解,凭借宫斗剧积攒下来的知识,季雨菲也知道,女性在人前披头散发是极其少见的,要么被人认作无礼,要么被人当做罪犯。

    当然,现下情况,如果那人真是刘妃,哪怕当着皇太后的面,倒也情有可原,毕竟人家刚没了唯一的儿子,心神俱丧,难免不太注重外表打扮。

    但是,季雨菲还是有点怀疑,毕竟照皇帝不到五十的年纪,他的妃子们,哪怕再不注重保养,也就是四十多岁,就跟季雨菲21世纪的老妈差不多的年纪,自己老妈可是满头大波浪的黑发,哪像眼前站在中间的这位,竟然很明显的到处都是一缕一缕肉眼可见的白头发?

    比皇太后的白头发都还要多啊,六十多岁的皇太后,也就是有几根白头发,周太妃更是连白头发都没怎么看到。

    难道是少年白?少年白的话就不会被选进宫了吧?皇家选妃是有严格的标准的,除非像二皇子妃这种不走寻常路的。

    所以,想到二皇子,季雨菲悚然心惊:难道是听到爱子死讯、一夜白头?!

    那这刘妃受的刺激可大了,也许,季雨菲隐隐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过去了,刘妃请这么多人来,搞不好要放大招。

    当下就赶紧坐正了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站在一圈坐着的人中间、黑衣白发的中年妇人。

    从面容上看,这位女性其实还是挺好看的,而且哪怕紧绷着脸,也能看出她的眉眼间与二皇子有点相似。

    所以应该是刘妃无疑了。

    唉,丧子之痛看来把这位尊贵的贤妃娘娘打击得太大了。

    正这么想着,那位刘妃娘娘说话了,对着在场诸人逐一看了一遍,然后朝着皇太后发出了一句嘶哑的话:

    “皇上什么时候来?”

    无人回答,皇太后从进来后就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不理不睬。

    那刘妃就再看了看,然后眼睛逐渐对准了季雨菲,直直地盯着她,再发出了一句嘶哑的话:

    “还有,你爹呢?他来不来?”

    OMG,吓得季雨菲一个激灵,这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有点吓人呢,顿时下意识地回了句:

    “我爹很快就来了。”

    等说完了,后悔得想打嘴巴,人家问你就回啊?而且回得结结巴巴的,丢死人了!

    不行,可不能自行乱了阵脚,赶紧默念一遍:

    我爹是王爷,我祖母是皇太后,旁边还有个大杀四方的三公主,再不济,身后还有个武功传家的白流苏,不怕不怕咱不怕!!

    那刘妃听了季雨菲的回答,先是慢悠悠地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忽然间把袖子一甩,竟然在那小小的方寸之间,开始仰着头慢慢地踱着步唱起了歌。

    季雨菲先是目瞪口呆,但看那几位先进来的妃子还是低头淡定喝茶的反应,可能刚才刘妃已经干过一回这事了,便也就努力静下心来,还仔细听了下,感觉是首儿歌,伴着刘妃嘶哑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屋子里,感觉很是情意缠绵。

    皇太后倒是一直很镇定,依旧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这人是二皇子的母妃吗?她是不是疯了?等下会不会来打我?我可以打回去吗?”三公主又凑过来,低声问季雨菲。

    “三公主,是你在说话吗?我这首曲子,你可还记得?”一直在唱歌的刘妃忽然停了下来,对着三公主面无表情地问了声。

第一百九十章 旧事

    “你唱的歌我怎么会记得?”三公主眉毛一扬,也同样面无表情地答了句。

    刘妃便又嘶哑着嗓子继续情意绵绵地唱着,感觉后面是唱完了整首,又把袖子一甩,再次朝着三公主问道:

    “三公主,我都唱完整支曲子了,你还是记不起来吗?”

    妈呀,看来这是杠上三公主了啊,难道是已经知道二皇子是被三公主射杀了吗?季雨菲顿时有点发慌了,给身后的白流苏打了个眼神,意思是让她严阵以待。

    这点默契主仆二人还是有的,毕竟也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了,白流苏便回了个坚毅的眼神并轻轻点了点头,意思是她知道了。

    对刘妃的这个问题,三公主这次是连回答都省了,反正在她眼里刘妃已经是个疯子了,疯子还理她干什么,自己是皇后生的,小雨同学说过,皇后生的公主最尊贵,那自己不想理就不用理。

    刘妃见三公主不回答,便又扯着一副嘶哑的嗓子自顾自地悠悠开口了:

    “三公主,这是当年你母后给你唱过的,你竟然不记得了,唉,这可是我教给她唱的呢。说起来,杨氏没别的好处,就是耳根子软,我说什么,她竟然也就听了,哎哟喂,就这幅样子,还母仪天下呢—”

    “刘氏!”皇太后忽然一声大喝,把个正低头喝茶的徐贵妃给惊得一哆嗦,手里的茶杯盖子一滑,发出刺耳的“咔哒”一声,还好,旁边的宫女眼疾手快,合掌把整个茶盏给接住了。

    刘妃听了皇太后这声喊,既不恼,也不害怕,还朝季雨菲微微一笑说道:

    “说起来,你的母妃,跟那杨氏也是一个样,唉,可惜一样命不好,我说母后啊—”

    然后在季雨菲觉得皇太后要拿茶杯砸人之前,竟然还一点不打磕绊地说了句让人感觉大逆不道的话:

    “您的儿媳妇,正儿八经的儿媳妇们,怎么都这么福薄命短呢?”

    疯了,这刘妃绝对疯了,竟然敢说这样的话。这是季雨菲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这刘妃肯定知道她儿子的死不对劲了,要不然不会摆出这么一副豁出去的架势,跟皇太后对着干。

    第三反应是,皇帝怎么还没来?

    其实刘妃的矛头应该对准皇帝啊,这些嘴皮子上的功夫可以省省,没看皇太后现在又闭目养神、充耳不闻了么。

    还有,这屋里的冰块是不是放太多了,外面看着阳光灿烂,里面坐着觉得冷飕飕的,偏偏除了个刘妃,就没什么人说话,真是让人不自在…

    就这么如坐针毡地过了一会儿,外面一声通传,皇帝终于带着康王和一大堆宫女太监等浩浩荡荡地到了。

    看见面无表情的皇帝进来,本来面无表情顾自己慢慢踱步、转圈的刘妃顿时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季雨菲也惊讶地看到,有眼泪从刘妃的眼里流了下来。

    刘妃没管眼泪,只是披散着头发,微笑着上前对皇帝行了个优雅的礼:

    “皇上,您终于来啦,臣妾可是等您好久了!”

    声音嘶哑却温柔,里面有说不出的情意绵绵,感觉就跟季雨菲以前看的宫斗剧里那样,犹如一个争宠的宫妃终于盼来了皇帝过夜。

    不过现在的刘妃,反正这话听在季雨菲耳朵里,是要强忍着才不打寒战的。

    皇帝听了也没反应,就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看着弯腰行礼的刘妃没说话,也没说让她起来。

    后面的康王则是利索地朝皇太后行了礼,然后找了个门口的、离一众女眷有点距离的位置坐下,坐下后又朝季雨菲点了点头。

    季雨菲想了想,凑到睁眼看着场中皇帝和刘妃的皇太后耳边轻轻说了声,又对着三公主指了指康王的位置,之后起身带着白流苏悄悄地挪到了康王身后:

    “父王,我还是跟着您坐吧。”

    这明显是宫中的场子纠纷,自己和康王两人就还是避着点儿、安心当看客听众吧,而且屋里感觉太冷了。

    康王目视前方,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三公主没动,看了下康王父女一眼后,便继续专注地看着场中那一弯腰一站着的两个人了。

    弯腰的刘妃抬起头,这会儿已经不流眼泪、也不笑了,面无表情地朝皇帝看了一眼,然后就做了个让那几位围观的妃嫔很是惊讶的动作—

    刘妃施施然地站直了身子,还很是优雅地往后掠了掠那一头花白的头发、拍了拍身上的黑衣,若无其事一般地低头整理着。

    这时候,皇帝也总算开了金口:

    “刘氏,你这么大动干戈地把人都叫来,你想说什么?”

    “说什么?”刘妃抬起头,仰头停了一下,然后对着皇帝微微一笑,眼泪又流了出来:

    “皇上,长平就这么死了,你说我想说什么?”

    “长平没了,朕跟你一样心痛,昨晚也跟你说了,看在阿泽的份儿上,你要节哀!但你今儿这是闹得哪一出?把大家都叫过来,这大热天的,还把母后都给请过来了,朕只能问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没想说什么,臣妾只是想,当着母后和您的面,跟大家说一说一些旧事罢了。”刘妃把披在前面的头发往后一扬,转了个圈儿,看着众人徐徐说道。

    徐贵妃听了,看了眼旁边的张妃,可张妃毫无默契地正低头喝茶,而张妃旁边的某个妃,则皱着眉头认真地看着前面的刘妃。

    徐贵妃便有点恼怒地甩了下手里的帕子,假装若无其事地拿它按了按额头。

    皇帝没说什么,只是把手一抬,那本来如隐形人一般跟在皇帝身后不远处的王洪发,便开始无声地动作起来,示意屋子里各位主子所带来的宫女内侍太监连带白流苏这个外来丫鬟,让他们赶紧退下。

    连带皇太后身后的欣娘,见状也被皇太后摆摆手让退下了。

    王洪发躬身行了礼,也跟在那些人后面快速地退出了屋外。

    一时间,屋里便显得更冷了,季雨菲顿时觉得自己刚才挪过来很正确,并且趁着大家都在动作,又轻轻地把自己的绣凳往门口再挪了挪。

    皇帝则是用眼神巡视了一圈看了下,然后找了皇太后身边的座位坐下了,坐下后抬头看着那依旧站在中间的刘妃说了句:

    “说吧,什么旧事往事,今儿你就说个痛快吧!”

    刘妃没接话,又仰着头转了两圈,似乎是在想着怎么说,后来就把手一背,轻盈地转了个圈,回头对着皇帝歪着头问了句:

    “皇上,您可知,长平今儿多大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排行

    皇帝皱了下眉头,没接刘妃的话,倒是有点不耐烦地说了句:

    “有话你就直说!”

    刘妃便轻声笑了:“皇上,长平是正月初五生的,虚岁二十三了。可惜,”身子一转,走到了徐贵妃的面前,把个徐贵妃给吓得,一把抓住了坐她旁边的张妃的胳膊。

    张妃眉头皱了皱,但终是忍耐住了,没把胳膊给抽回来。

    “可惜呀,我儿堂堂正正来到这世间,是我这母妃无能,却是被你这个贱妇给算计了一把!”刘妃咬牙切齿地说完了,还冷不丁地朝徐贵妃吐了口唾沫。

    妈呀,这是什么个情况?季雨菲顿时听得惊呆了,怎么一转眼,矛头竟然偏向了徐贵妃?这是先开始清算昔日争宠留下的恩怨么?

    这刘妃总不会以为二皇子是被个徐贵妃给害的吧?

    惊吓程度最大的自然是徐贵妃,谁能想到,贵妃多年的自己,竟然还会有被人吐唾沫的时候,当下就跳了起来大叫一声:

    “刘氏你疯啦?你儿子死了关我什么事?!”

    扑上去就要打刘妃,还好,这次张妃没忍住,一把把徐贵妃给拽住了。

    这一拽,徐贵妃顿时也清醒过来了,不甘不愿地甩了下帕子回了座位: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刘妃却没有适可而止,冷笑着对徐贵妃说道:

    “贱妇,当初是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念你武将家的出身,行事粗鄙!唉,如今说来,悔不当初这四个字,也是无用,长平,是母妃害了你!”

    这话一说,刚坐下的徐贵妃便再也忍不住了,甩脱了张妃紧拉着的手,站起来冷笑着指着刘妃的鼻子骂道:

    “刘氏,你张口闭口贱妇,今儿当着太后和陛下的面,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了,我怎么行事粗鄙,你又怎么悔不当初了?”

    又朝皇帝和太后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下,做低头拭泪状,声音也有点哽咽了:

    “请母后和陛下给臣妾做主!臣妾也不知这是哪里来的无妄之灾,长平没了,臣妾也是打小儿看着他长大的,臣妾心里也难过…”

    季雨菲看着瞪着眼睛看得投入的三公主,心里暗笑:

    这末世来的小风同学,除了打丧尸和为填饱肚子奔波,怕是从来没有过什么娱乐生活吧?眼前这一幕就跟演戏似的,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当然,去掉她们俩外来户,其余的人估计是早就看腻了这种戏码,没看皇太后,依然半闭着眼睛,皇帝也只是做了个让徐贵妃起来的手势,另外那俩位妃子,更是没什么动静。

    徐贵妃便自己站了起来,愤愤不平地回去坐下了。

    刘妃又轻笑一声,看了眼身后的徐贵妃,对着皇帝叹了口气说道:

    “原来皇上竟是喜欢这一套,可惜啊,臣妾怎么学都学不会…徐氏,你的行为,都不只是粗鄙吧?我还说轻了。还假模假样地说长平,我呸,你不配!你连自个儿的儿子,都能算计!当年你是怎么生下的陈长生,可要我仔细给大家说说?”

    陈长生?这是大皇子的名字么?季雨菲本来被这两人的话来话去听得有点无聊了,这会儿听到个新名字,总算稍微来了点精神,看来刘妃要来点干货了。

    果然,听到刘妃的这句话,徐贵妃不再是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倒是很是惊讶,而且回复的语气也不再是一幅气愤的腔调了:

    “怎么生下的?跟你生长平…还不是一样的!”

    这回答似乎是在刘妃的意料之中,听了徐贵妃的话,刘妃便对着皇帝那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腊月二十五,徐氏家人过府探望,趁着无人时,徐氏母亲偷偷给了徐氏一包催生药,让她混在保胎药里服了,又说让人给算了,肚里是个贵子,只要保证在腊月二十八当天出生即可,皇长孙的名分有了,前途更是无量。徐氏一开始还有所顾虑,但到了腊月二十七晚上,终是咬牙服用了,疼了一晚上的肚子,到了腊月二十八当天午后,落地了陈长生。徐氏,我说的话,可有半分不对?”

    徐贵妃音量不高,侧着身子半偏着头,冷笑着回道:

    “红口白牙一张嘴,你当茶楼说书讲故事呢!”

    不过声音听着有点颤抖。

    刘氏似是有备而来,听了徐贵妃这句话,倒是没什么过激的举动了,只接着说:

    “你要人证是吧?你可知这事我是如何得知?前前后后花了将近十年,才让我给查到,当年你母亲是托她娘家嫂子找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太医,姓尤,这尤太医擅妇科,但心术不正,总喜欢做些阴私、猫腻之事,后来犯了事给赶出了太医院,在京城也呆不下去了,就索性重操旧业,在地方上的大户人家之间游窜,做些有违人伦之事。”

    徐贵妃在听到“尤太医”的名字后,就一声不吭了,侧着身子随刘妃继续侃侃而谈:

    “徐氏,你那舅母,多方打听后,给她找到了这尤太医,还刻意打扮成一个富户人家的管事娘子,从他手里,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了包催生药,为以防万一,还先付了五十两银子,说如果母子平安,再另付剩下的五十两。徐氏,我可有说错?”

    季雨菲看了下,别说旁边的张妃了,连另外那位看着更淡泊的妃子,也都听得聚精会神。不过再偷偷看一眼皇帝,居然也跟皇太后一样,微微闭上了眼睛。

    刘妃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看了下皇帝,冷笑了说了声:

    “皇上,臣妾的长平,臣妾把他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只因他是您的骨血呵!所以打从有了他开始,就一直小心翼翼,想方设法保养身体,哪怕徐氏这贱妇为了抢得皇长孙的名头,也是安慰自己,孩儿的康健比天大。当然,臣妾愚痴,到后来才知道,臣妾的长平,也只有臣妾自己疼惜…”

    “所以刘氏,你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说什么?”皇帝这时候睁开了双眼,盯着刘妃不耐烦地问道。

    “父皇,我觉得,她的意思是,按照正常的情况,二皇子不应该是二皇子,应该叫大皇子,对吧?”冷不丁的,后面坐着的三公主弯腰凑到皇帝旁边,说了这么一句。

第一百九十二章 “是我!”

    屋里本就很安静,三公主这话一说,当然是每个人都听到了。

    季雨菲吓得紧紧盯着皇上,生怕他暴起打这个刚被他委以重任的三女儿。

    还好,皇上没什么动静,倒是中间站着的刘妃,忽然“咯咯咯”地笑了:

    “哎哟,皇上您看,三公主都知道的道理,怎么您…唉,可怜我的长平,临到死了,还是个千年老二!”一边说,一边似不解气地转了几圈。

    转完了,又朝三公主说:

    “三公主啊,对不起喽,虽然你这心眼儿啊,跟你母后一样实在,可是没办法,当初,谁让她没有那母仪天下的命呢!”

    啥叫“母仪天下”,三公主自然是听不懂的,不过如今她也很明白,再问一句,可能她家父皇就要暴走了,就很识相地没问。

    刘妃便又施施然地踱了几步,再走到徐贵妃面前,轻飘飘地说了句:

    “所以徐氏啊,《管子》有云:‘背人伦而禽兽行,十年而灭’!你可记住了?唉,也不知有没有听过这句话,要是听过,也断不至于做出那等禽兽事。”

    说完了,不等徐氏反驳,就又慢悠悠地转身走到了皇帝面前,接着跟皇帝闲话一般地说话:

    “皇上,臣妾昨晚想了一夜,想啊想,想得头好痛啊,不过总算都想明白了。臣妾一开始,自然先想到了徐氏。”

    这下徐贵妃是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刘妃却微微一笑,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可是很快臣妾就否定了,徐氏虽说胆大包天,但还不至于大到这个地步,别说皇上了,太后娘娘还在呢,母后,您说对不对?您看徐氏,也没有那么顺眼吧?”

    季雨菲看了下,皇太后竟然还是微闭双眼,这涵养功夫可真是厉害。

    徐贵妃呆立了一会儿,可能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嘴张了张,忽然就一脸颓然地坐下了,之后用手支着头,再无声响。

    这边的刘氏,则是越说越来劲的样子:

    “所以啊,臣妾就又想,哎呀,当时真是想得头痛得跟针扎一样,不过去掉徐氏,情况倒是很清楚了:长平说是打猎被野兽伤了,伤重不治,皇上又不让臣妾看他的样子,说是看了徒添一份伤心罢了,这个臣妾觉得也说得过去,唉,可怜我的皇儿!不过后来臣妾又想,长平他身边的人怎么就无一回来呢?害得臣妾想问当时情形都找不着人…哦对了,后来臣妾又想到,应该是那帮人护不住主子该死,可能是被皇上一怒之下都给处置了,皇上您说是吧?”

    刘妃这么自说自话,季雨菲看了一眼,三公主貌似又听得入迷了。

    “可是后来臣妾又想,奇怪啊,那长平他媳妇,怎么也说没就没了?哦是了,皇上说,儿媳妇与长平情深意重,哀痛之下也就随他去了。那,可真是笑话了!”

    这刘妃的逻辑思维可以啊,季雨菲觉得。而且心理素质也不错,整个儿就跟闲庭信步似的,如果外表再修饰一下,那就跟舞台剧没差了,而且气场很强大,没看自己,一直觉得冷飕飕的。

    “舞台”中央的刘妃,自然不知道门口缩着的康王府郡主有如此心思,她还是一边慢慢地踱着步一边管自己往下说,反正也没人接她的话:

    “为什么说它是笑话呢?这里面的原因啊,多得很,也就不跟你们一一说明白了,可就一条,敢问在座几位做娘的,扪心自问下,夫君死了,孩儿还小,你们会舍得抛下幼子随了夫君去么?有这样的傻子么?”

    徐贵妃依旧低头用手肘支着,张妃的眼睛似无焦距,不知在看哪里,另外那位妃子,则用手帕掩着嘴轻轻咳嗽了几声。

    刘妃一边问,一边用眼睛逐一扫过在座的人,等看到康王了,却又微微一笑跟他说:

    “哎哟,不过康王爷,您那过世多年的王妃,倒很有可能,可惜她福薄命短,竟先你一步去了,唉,也是可怜!所谓天不假年、情深不寿啊!”

    听了此话,季雨菲看到康王太阳穴上的经脉都跳了一跳,赶紧抓住他的袖子,低声喊了句:“父王!”

    康王没回头,只用手拍了拍季雨菲的手,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头却低了下去。

    “所以啊,说来说去,长平怎么死的,长平媳妇又是怎么死的,皇上,您还打算继续瞒骗我么?”刘妃长长地叹了口气,双手下垂,再次直直地看着皇帝。

    “那你觉得,长平是怎么死的,长平他媳妇又是怎么死的?”皇帝淡淡地说了句。

    “皇上您问我啊,那臣妾就直说了,长平他媳妇,肯定是死在长平后头的。说起来,长平这媳妇,臣妾虽然看不上,不过这几年看下来,她虽然小门小户的,但对长平的一颗心倒是真的,只不过么,这婚事啊,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所以,她定然是不甘不愿地死去的。太后娘娘,您说臣妾说得对不对?”

    皇太后一句话都没说。刘妃也不恼,便专心跟皇帝对话:

    “那臣妾便想了,既然后来连长平媳妇都不放过,那长平肯定是哪里惹了皇上,让他不顾父子亲情、痛下杀手、而且还要赶尽杀绝!那么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皇上如此绝情呢,啊,对了,皇上除了父亲,更是天子呢,那就对了!”

    说到这儿,刘妃竟然还双手一拍,拍得季雨菲都吓了一跳,皇太后也睁开了眼睛。

    “所以皇上是觉得,咱们的长平,会想要夺了您的位?啧啧啧,皇上,那您可真是…一位好父亲呵!”

    说完了,脸一板,双手往前一伸,对着皇帝大喊一声:

    “皇上,证据呢?!”

    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只候在外面不远处的王洪发听到了一声沙哑的叫喊,吓得又赶紧往外退了几步,唉,今儿这屋里的事情,甭管听得到听不到,反正就当是聋了哑了,死也要烂在肚子里。

    这也是他刚才交代那帮退出来的宫女内侍的话,所幸今儿能跟着来的,也都是当老了差事的稳重心腹,自然明白轻重,当下都退得远远的,只有自己,防着皇帝突然传唤,才斗胆稍微往前站着。如今听了那一声叫喊,又赶紧往后退回原处,眼观鼻鼻观心。

    那屋子里的人,也被这一声喊叫给吓得不轻,皇上更是一声暴喝:

    “刘氏!长平害朕不成,又挟持康王,众目睽睽,你说还要什么证据?!”

    “什么?挟持康王?”刘妃先转过来看康王。

    季雨菲也赶紧看康王,康王太阳穴上的经脉再次跳了一跳,然后沉声答道:

    “不错,长平不念叔侄之情,以本王要挟皇兄。”

    刘妃似是呆了一呆,然后低头又开始慢慢地踱步转圈,转了几圈后停住了,转头问康王:

    “所以你就不念叔侄之情杀了他?”

    “不,本王没有—”康王赶紧辩解。

    “是我,是我杀了他!”三公主朗声站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扯平

    三公主这一说,惊得季雨菲也站了起来,不是吧,要不要这么自投罗网啊!

    那位不知名妃嫔本来在喝茶的,更是直接手一抖,把茶盏给摔了。

    徐贵妃和张妃也是脸色苍白,无比震惊地看向坦然站立的三公主。

    “清儿,你先坐下!”康王回头轻声示意女儿。

    “是你?三公主?”刘氏似乎不太相信,还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歪着头紧盯着三公主问道:

    “你为何要杀他?他,他可是你的皇兄!”

    “因为他拿起了刀,马上要杀叔王了!”三公主依旧一脸坦然地回答。

    如此一问一答,听得那三位不知情的妃子眼睛都不眨。

    “不是,三公主,我是问你,长平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他?还是说,是另有他人?”刘妃似乎还是不相信这个答案。

    也是,谁能想到,三公主这个几个月前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家公主,转眼间竟然能一箭射杀自己的皇兄?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是哀家!”皇太后却在这时终于发话了。

    不但说话了,还站了起来,连带旁边的皇帝也站了起来。

    皇太后却手一挥,示意皇帝不要阻止,往前走了两步,对着不远处傻愣愣看着她的刘妃清清楚楚地说道:

    “是哀家下令,射杀长平!”

    “啊——!”刘妃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大喊,整个人一下扑在地上,以头抢地,看着痛苦至极。

    完了,刘妃不疯也得疯了,季雨菲眼一闭,这出宫斗大戏不知何时结束。

    再睁开,眼前的刘妃已经委顿在地,仰头看着俯看她的皇太后哀哀痛哭:

    “母后,母后你好狠的心啊!”

    “哀家要不狠心,哀家的儿子就要被你的儿子给杀了!”皇太后手指着地上的刘妃再说了一句,然后便回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皇太后这话里有话啊,季雨菲不禁想,也不知这儿子是指皇帝还是康王,又或者也许两个都指。

    皇太后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坐下,同时示意还在一旁傻乎乎站着的三公主坐下。

    许是刚才沉默得太久了,皇太后有点意犹未尽,又指着坐在地上的刘妃厉声说:

    “长平落此下场,说到底,是你这做母妃的造成的!你说了这个说那个,那哀家问你,当着皇帝的面,你敢不敢说,从头到尾,你们母子俩,就没有一丝一毫不轨的心思?你敢不敢对天发誓?你说!!”

    泪流满面的刘妃慢慢抬起头,看着那不远处坐着的天底下最尊贵的母子俩,曾几何时,自己也肖想过,也许有朝一日那里坐的是自己和长平。哪怕是刚才,也还天真地想着,长平既然死了,自己再努力争一争,也许还能给他争得应有的皇长子的哀荣,唉,如今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罢了,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什么也别藏着掖着了,反正长平已经没有了,自己也很快就会去陪他了,那就死也死个痛快,也让这帮活着的人不得安生!

    想到此,刘妃便又用手撑着地,慢慢地站了起来。

    对面的三公主一脸警惕地望着她。

    “三公主,你不用担心,既然你能杀了长平,还用怕我这弱不禁风之人么?”刘妃又恢复了之前淡定的样子,还慢条斯理地用手理了理头发。

    “不好意思哈!”三公主朝刘妃严肃地行了个礼,然后便坐了回去。

    “不过三公主,我也不怪你。”刘妃又继续说话了:“如今你杀了长平,虽说是听令行事,不过么,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一报还一报。”

    朝皇太后微微一笑:“太后娘娘,臣妾这话,您可知是何意?”

    皇太后没接话,倒是皇帝,淡淡地说了句:

    “刘氏,慎言!”

    “太后娘娘,其实您也是知道的吧?或者说,您也早就猜到了吧?”刘妃没理皇帝,继续对着皇太后说话:

    “当年继后杨氏,从一开始,您就心里膈应,这话臣妾说得没错吧?那皇后之位,在您心里,除了您那福薄命短的侄女儿,还有谁配得上呢?可惜啊,算来算去,竟然还是落到了别的姑娘手里,您这心里,还是挺不是滋味的吧?”

    这话说的,季雨菲觉得,有点当着三公主的面挑拨的嫌疑,皇太后应该要予以反击吧?

    果然,皇太后回应了:

    “刘氏,你心术不正,自然见谁都以为跟你一般歪心思!不错,阿娇没了,哀家的心里,实在是痛心至极,哪怕这些年,只要想起来,都是锥心之痛!不过,同为儿媳,杨氏温婉贤淑,进退有据,哀家一样喜欢,所以她的死,哀家同样心痛!这些年,每每看到阿宁,哀家总会想起她的母后…”

    季雨菲看了下,三公主侧头看着皇太后,听得很认真。

    “但有一点,刘氏,你倒是说对了,杨氏小产过世,哀家其实是有怀疑的,毕竟…一回如此,还算偶然,回回如此,就不是了,这当中,肯定有问题!”

    “今儿你在这里洋洋得意,你当哀家全不知情么?你当皇上也全不知情么?刘氏!你可知,这些年,你能安然当着你的贤妃娘娘,却是为何?还不是看在长平的份儿上?!可你呢,你看你把你的儿子害到了什么地步?!”

    皇太后越说越生气,把个旁边的茶几拍得“啪啪”响,说完了,似乎犹未解气,干脆拿了茶几上的茶盏,对着不远处的刘妃给砸了过去。

    “啪”的一声,带着茶水茶叶的茶盏在刘妃裙边碎裂开,让人见了触目惊心。

    也听得外面的王洪发缩了缩头,虽说传到外面已经是一声轻响了,不过凭借多年的丰富经验,王大总管还是清楚地分辨出,这是茶杯给用力砸到地面的声音。

    唉,外面太阳晒就晒吧,好歹自己还是安全的,不知道里面的诸位主子,到时还能不能都全须全尾地出来…

    王洪发在外面胆战心惊的时候,里面的刘妃倒是没什么感觉,不但没什么感觉,还不慌不忙地用手帕擦了擦被茶水泼溅到的裙角,用鞋子把那几块碎裂的茶瓷片拨到一边,才又徐徐地笑着对皇太后的话做出回应:

    “臣妾祸害长平?太后娘娘,您要这么硬扣屎盆子,臣妾也就只好实话实说了。唉,说起来,那杨氏,对,三公主,就是你死去多年的娘,其实也真是个好人,可好人不长命啊,谁让她挡了我儿子的路呢。徐氏的陈长生,枉担了个皇长子的虚名,那充其量也就是个庶子,不足为虑!而且大家也都知道,陈长生其实是个驽钝的,毕竟外祖家都是一窝莽夫!这些年,不过是徐氏给他搭了个花架子罢了!可那杨氏家,说起来,臣妾还是挺佩服的。杨氏不知足,生了你一个嫡出的公主,竟然还想再生一个嫡出的皇子!”

    就因为人家皇后要生一个嫡皇子,所以你就下手害了她?果然是宫斗剧里的常规戏码,通常情况下,这种人一般是中了心魔,不可理喻了。季雨菲看了眼三公主,也不知这家伙能不能听得明白,不过看样子应该可以,三公主一脸认真的倾听样。

    皇太后则是冷笑一声,不作回应。

    刘妃见此也无所谓,又朝着皇帝徐徐说道:

    “不过皇上,说起来,这杨氏不止挡了长平的路,也挡了臣妾的路呢。”说话时,刘妃嘶哑的声音里,又带上了一点温柔的感觉。

    对此,皇帝也是冷哼一声,没作回应。

    “唉,”刘妃一声长叹,弯腰拿起地上一片茶瓷碎片一边细细端详,一边接着说:

    “那时候臣妾太年轻不知事,一门心思放在皇上身上,以为您跟长平,就是臣妾这辈子的天地。这天地里,断容不下别人。唉,是臣妾错了!”

    “所以你就容不下杨氏?”这次皇帝总算开口了。

    “对啊,唉,真是可惜了!”刘妃把那茶瓷片一扔,然后对着三公主说了句:

    “三公主,不好意思哈,我没了儿子,你没了娘,咱们也算扯平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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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滩鸥鹭记介绍:
一个只爱好宫斗剧和美食的现代女大学生穿越了;
另一个整天挨饿、只知道杀丧尸的末世女杀手也穿越了;
然后,她们狭路相逢了!
总而言之,这是一对有勇无谋的奇葩姐妹花沦落到古代后凭借自己的无知无畏杀出一条狗血路的故事。穿越不可怕,就怕奇葩和没文化啊...一滩鸥鹭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滩鸥鹭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滩鸥鹭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