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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桃桃和沾沾     一滩鸥鹭记txt下载     一滩鸥鹭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三章 赏赐

    康王知道三公主食量大,也见过三公主一个人干掉一整盘果子,但三公主后面狼吞虎咽吃午饭的时候,他站在皇帝后面没怎么看清,所以现在看到三公主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还是有点看不下去。毕竟,从吃果子到现在,其实时间也不长,三公主却一副无比饥饿的样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丫鬟们给她盛汤。

    最关键的是,每次刚把盛好的一碗汤放到她面前,三公主就一仰脖喝完了。

    然后示意丫鬟继续盛。

    还好那位叫白流苏的丫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伺候着。

    康王见此,用了一碗就停了,看了下旁边的女儿,也是如此。然后两人对视一眼,父女俩开始专注地看三公主喝汤。

    还好,三人份的一盘羹汤,不可能很多,这又不是正餐时间,三公主仰脖喝了大概5碗之后也就见了底,只好用袖子擦了擦嘴,很遗憾地看着丫鬟撤了桌。

    康王觉得自己刚才的话真心没说错,这三公主现在心里最恨的肯定是那亭子里的“死太监”,要不然不至于整天惦记着吃的。说起来,她们俩失忆这件事,也勉强算是一件好事,要不然,单从宫里后来没查出那位管事太监的问题,就可见这件事背后之人的能量了。也好,这样一来,也避免了打草惊蛇,这事就让他和母后悄悄地去查办吧,皇兄那里,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他说是清儿做梦梦见的,还不知怎么鄙视他呢,还是等查出结果了再说吧。

    母后还是要告诉她的,反正她最相信这种神鬼之说了。

    想好了,康王便把他的想法告诉了两个姑娘,说之后找时机告诉宫里的皇祖母,同时也叮嘱她们,兹事体大,除了他们仨,外加之后的太后娘娘,切不可再让更多的人知道。

    季雨菲很严肃地点点头,那边的三公主也是若有所思地点了头。

    于是康王便打了个哈欠:“好了,你们俩该干嘛干嘛去吧,我去打个盹。这一早上折腾的,累死我了。”一边说一边起身往外走。

    “王爷,王爷,宫里又来赏赐了!”管家在外面急匆匆地喊道。

    “哦,几匹马?”三公主顿时很兴奋地站了起来。

    不是吧,这皇帝马多得没处赏了吗?那就来两匹白马吧,好歹颜色好看一点,季雨菲很无语地想着。

    “赶紧进来说!”康王一听,也皱了皱眉头,不会真的又是马吧,养马很花钱的,而且前面因为骑马而惹出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禀王爷,禀公主,禀郡主,这次没有马。宫里派的是王总管,说是给公主和郡主的赏赐,奴才看着,王总管笑眯眯的,他身后的小公公捧了个盒子…”

    来了,皇帝肯定是为了她们后面说的话给她们赏赐了,而且肯定是值钱的东西!

    于是季雨菲也兴奋地站了起来:“走,赶紧去领皇伯父的赏!”

    …

    远远地,看见康王带着三公主和郡主走来,王洪发就觉得自己的眼要瞎—

    三公主是有多爱这件招摇色的胡女骑服啊,这会儿竟然还穿着,而且康王和郡主也看得下去。

    难道穿着这一身大红色是为了刺激张府那帮人?算了,管他们呢,把正事办完赶紧回宫吧,那边还一堆的事情呢:

    “见过王爷!公主、郡主,陛下派老奴来—”

    “王总管,皇伯父给我们什么啊?”季雨菲等不及了,求赐黄金,实在不行,白银也可以,有多少是多少,都砸过来吧。

    三公主变了个样儿,这康王府的郡主看来也不太对劲,贵女的教养都不知到哪儿去了。哦,郡主也还穿着早上那件衣服呢。算了,反正陛下也没说别的,那就直接把东西给她们吧。

    于是在王总管的解说下,季雨菲很高兴地得知,皇帝给她们俩一人赐了一座田庄。两座田庄挨在一起,离京城略有点远,马车两个时辰的脚程。不过这两座田庄挺好,据王总管说,田庄里有温泉,所以一年四季都有新鲜果子种着。

    最后一句是要点,季雨菲一听就乐了。好吧,因了三公主最后一句要果子吃的“傻话”,皇帝竟然仁心大动,给了她们这么大的赏赐。这“三公主”运道不错啊,莫名地,季雨菲想到了二公主气疯的脸。

    赏赐到手,康王也很开心,送走了王公公,背着手转了个圈,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今日天色已晚,明天估计要等候传召进宫,要不然现在就可以去看下你们俩的田庄。”

    三公主先是默不作声地听着父女俩的话,然后突然问了句:“那里一年四季都有新鲜果子吃?”

    嗯,这话很三公主,季雨菲心情高兴,自然言无不尽:“对的,因为那里有温泉,温泉周围就比较热,种的果树就不会冻死,所以一年四季就可以轮流种果蔬。这田庄以后就是你的了,你想吃啥就吃啥。对了,温泉里还可以泡澡,冬天也不冷。”

    泡澡?三公主摇摇头,这事跟她没关系,不过只要有果子吃就行了:“那咱们明天早上进宫去跟父皇说一声,下午就去吧。”

    嗯,但愿如此,张皓然那件破事,明早应该搞得定了,后面那件水下杀人的大事,反正半天也搞不定。

    得,就这么定了,明天要去巡视田庄喽。季雨菲觉得,这才是穿越女的金手指嘛,好了,咱现在也有了。

    越想越开心,冲上去抱住三公主开始转圈:“对,明天下午去田庄,然后在那里多住几天,你可以尽情地吃,要多少有多少!”

    看到女儿这副开心的样子,康王也被逗得哈哈大笑。如果说之前还对皇帝有那么一丝丝怀疑的话,现在可说是烟消云散了:摆明了,这是皇帝对她们告知绿衣人这一大威胁的奖赏啊,哪里是因为三公主贪吃果子?真要是因为这个,自家女儿也轮不着这赏赐啊。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结果现下有人都直接把刀提前放你枕头下你却浑然不知,别说是皇帝,正常的人都脊背发凉,力求把这样的隐患斩草除根吧?康王有点“幸灾乐祸”地觉得,以后他这位皇兄悠悠闲闲在御书房里写字的时间应该会比较少了。

    这边康王在思考着,那边的季雨菲却没多想,她只是开心地发现,难得的,三公主竟然没有再摔打她,反而在转圈过程中,扬了扬眉、咧了咧嘴。

    哟,小风姑娘竟然“笑”了诶!

    季雨菲便也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第四十四章 自证

    翌日早上,当宫里派来传召的人在康王府门口看到三位主子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也是吓了一跳。

    “张侍郎敲的是登闻鼓,这冤屈可得给他解了,越早越好,小公公你说是吧?”要在往日,康王是鸟都不会鸟一下这帮宫里的小太监,不过现在这不是在大门口么?旁边的人最好听了去,然后到时一反转,惊掉他们的下巴。

    虽然,还有一层更大的不可说的原因是,这三位其实是想速战速决,然后直奔皇帝赏赐的田庄。为此,早上季雨菲都让白流苏她们把干粮装上了车,当然,为了防着三公主,干粮装在丫鬟那辆等候在宫门口的马车上。

    这次进的不是御书房,是个比较大的看着比较正式的宫殿,反正季雨菲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宫,门口那牌匾上的字她也没认全。这一点她也不是很在乎,只要她这原身不是多才多艺女,季雨菲觉得自己的人设就不会崩。

    进去一看,两边的父子档竟然都已经到齐了,张妃和二公主的母女档也到了,旁边还站着一个武官模样的老头,季雨菲估计,应该是守城门的大领导。张府管家之类的,自然不可能进到这宫里大殿,有口供就行了。

    皇帝看他们仨进来行了礼,就免了礼赐了座。康王打头,走到了护国公那一侧坐下,反正对面张侍郎旁边已经坐着张妃母女了。

    皇帝看了看泾渭分明的两边,打算开始问话。

    谁想三公主却在这时候忽然站起身走到殿中,看着无比诚恳地跟皇帝又行了个礼:“那个田庄我们打算等下就去住几天,谢谢父皇!我非常开心,谢谢父皇!”说完还朝他咧了咧嘴。

    皇帝似乎也没料到三公主会这样,愣了一下,然后才淡淡地点点头说:“喜欢就好,不用多礼!”不过,从季雨菲的密切观察来看,皇帝还是很吃这一套的,三公主又做对了。

    同样愣住的还有张妃母女,看来她们并不知道此事。尤其是二公主,在听到三公主说“田庄”后,脸色都变了,瞬间打算起身。还好,张妃的政治素养比较厉害,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把团扇打在了女儿的手上。

    二公主接住了团扇,回头看了下张妃,便恨恨地忍住了。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皇帝收回目光,朝底下坐着的那位身材高大的武将示意:“刘爱卿,你给大家说下情况。”

    “是,陛下。”这位刘爱卿看着年纪有些大了,不过估计是武将的关系,声音却很洪亮,站起来走到中间,朝两边的人拱拱手,便开始对着皇帝的方向躬身叙述:

    “臣昨日接到旨意,即着人往五城兵马司抄取北城门昨日午时至未时城门录,并与昨日当值城门吏逐一对照,发现昨日午后并无马车被撞事件记录,倒是有一马车侧翻事故,无事主名字,经时辰验证,应为学士夫人所乘坐马车。臣便让北城指挥查验当时情况,据悉,马车侧翻之事,城门口几位昨日午后当值士兵有目共睹。张老夫人当时所乘马车侧翻在地,张府管家等人去追赶踢翻马车之人,当时也确有百姓耳闻;另,有不少百姓声称,事发前后见一披发女子,身穿非我朝红衣装束,骑一黑马从北城门快速而过,不过经问询,并无人亲眼目睹该女子踢翻张府马车。臣这边的情况即是如此,请陛下明察!”

    季雨菲悄悄问旁边坐着的康王:“父王,这谁呀?”估计是个高官,这么不卑不亢的,先了解一下。

    “这是兵部刘尚书,管着五城兵马司的。”康王悄悄地回答女儿。

    怪不得,兵权在握呢,而且这一番说辞,有据可查,也无偏袒,看来应该不是张皓然那边的人。

    当然,这并不表示张皓然无话可说。

    皇帝听完,刚往下面扫了一圈,那边的张侍郎就颤巍巍地出列了,这次倒是没让他儿子扶着:

    “请问刘尚书,您刚才是说,当时城门口百姓所见,这胡女是纵马快速出城?”

    不错,张皓然,逻辑学得不错,季雨菲在心里暗搓搓地想,快速出城么,也不能说没踢倒马车,也许是还没等马车翻倒,黑马早就跑远了。老百姓们也不会一直盯着马车看,自然是不可能看到现场实况。

    “不错,老夫这里有当时百姓口供,陛下请看—”皇帝旁边的王洪发便赶紧下来接了过去。

    皇帝大致看了一眼,便看着大家说道:“如此看来,到现在为止,此事有两点存疑,一是这胡女身份;二是张府马车是否为这胡女所骑马踢翻,诸位爱卿同意否?”

    众人自然躬身表示同意。

    皇帝便又道:“既如此,只要找到这胡女,此事便也就一清二楚了。而关于这骑马胡女,”皇帝顿了顿,“张侍郎说是谢家所养胡女,而三公主自称是胡女本人。”

    “什么?!”发出这声音的是刘尚书,也是,哪怕年纪大定力够,但这巨大的反转,还是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好在刘尚书的资历还是挺老的,瞬间便反应了过来:“陛下恕臣失仪。”

    “无妨,三公主之事,确实令人惊讶。今儿当着诸位卿家的面,朕问你,三公主,你可有法子自证?”

    三公主在昨晚又被季雨菲梳理了一番事情的经过,因此面对皇帝的问话眨了眨眼,很干脆地接了句:“可以啊。”

    那边的张天成,本来耷拉着头无精打采地站着,一听三公主的话,倏地抬起了头看向她。

    “哦?说来听听。”皇帝眯起了眼,却一副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季雨菲心想,看来皇帝昨晚也“彩排”过了思路,而今儿这事情走向是按照他的思路发展的。

    这么一想,季雨菲觉得就更轻松了,三公主再不招皇帝待见,好歹也是嫡出公主,皇帝总不能让皇家被打脸吧?何况昨儿皇帝还给了赏赐呢。

    “这很容易嘛:一,我去骑大风给大家看看,大风就是那匹黑马,就按昨天那个速度;二,我穿着昨天那件衣服在城门口给大家辨认下,那个什么城门口的士兵啊,还有你的管家啊,都去看好了。”说完了,三公主就很认真地转头看着张侍郎。

    刘尚书的嘴张得大大的,惊讶地看着站在中间的三公主。这,这是皇后所出的三公主?这是养在太后娘娘跟前的三公主?这些年,慈宁宫里发生了他们这些臣子所不知道的事吗?而且三公主不是说前几天在太液池里落了水?这,这难道是落水后的变化么?

    一时脑内起了波澜,刘尚书在无风的殿内凌乱了。

    “阿宁,你确定,你要穿着胡服去城门口骑马?”二公主发了声。开弓可就没了回头箭哦,到时可别成了笑话。

    “对啊,不然没办法证明啊。”三公主看着她认真地说。而且越快越好,我们等下还要去田庄呢,田庄有吃不完的果子。对了,就直接骑马从城门口出发吧!

    于是越想越兴奋的三公主立马站了起来,朝皇帝说道:“父皇,我们马上出发吧,我骑马给大家看,我已经把衣服带来了,就放在外面的马车上,大风也等在那里,我换衣服动作很快的。”要不是季雨菲死活拦着,三公主本来还是打算把那件胡女骑服穿在里面的,说那样速度更快,外面的衣服一扯一扒拉就行。

    又不是打仗逃生,换件衣服又不用花很长时间,季雨菲只好又苦口婆心地解释了一番才成功地劝阻了三公主。

    刘尚书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来对了,本来昨天接到旨意,他还觉得这张侍郎一家简直是恃宠而骄,闲着没事干,皇帝还让自己这个兵部尚书亲自去查看。谁想这事居然牵涉到三公主,而且这三公主居然还是个,呃,等下看吧。刘尚书暗暗下定决心,除非皇帝赶人,否则他就要腆着脸一直围观下去。

    皇帝对三公主这猴急的样子也感到很吃惊,不过毕竟昨晚也想了各种可能,因此也不算没有准备:“阿宁,你是堂堂公主。这样,朕让人去把你的黑马牵进来,骑服朕已让人备好,你只需沿着太液池边骑一圈给大家看看即可。张卿家,你可同意?”

    二公主一听,就撇了下嘴,父皇真偏心,干嘛不让这疯子去城门口丢人现眼。

    张皓然听了,也是心有不甘,不过,好歹现在多了位刘尚书,哪怕皇帝有偏袒,好歹也有个作证的。昨晚他跟父亲也商量过了,这事,对方既然推出了三公主,事涉皇家,就算三公主再是个不受宠的公主,那也是皇家的脸面,他们只能认栽。反正母亲主要是受了惊吓,身体倒是无恙。

    张皓然便又颤巍巍地行礼回话:“多谢陛下体谅,微臣愧不敢当。”

    康王听了,也很不屑地撇了撇嘴,愧不敢当还不是依旧这么干了,切!回头吓死你!边想着,康王就跟旁边的女儿对了个得意的眼神,不过怎么回事?女儿竟然在看谢小四那个臭小子?唉,女大不中留啊!

    令人惊讶的是,殿内人马各种心思,但从头到尾,张妃竟然一言不发,连皇帝都有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可惜张妃用团扇遮住了大半个脸,看不大真切。

    “好的,那赶紧让人去把大风牵过来。父皇,找个人给我带下路,我先去熟悉下场地。”三公主站起来的时候精神抖擞,双眼发亮。

    接下来,刘尚书觉得,这实在是让他无比震撼的一天。

    谁能想到,自幼养于慈宁宫、也从未听说过喜欢骑射的三公主,换了身骑服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眼看着她利索地一翻身上了那匹一看就是千里良驹的黑骏马,那马一声长嘶,之后一人一马就沿着太液池边跑了起来,而且越跑越快。

    更令人惊讶的是,太液池边草木郁郁葱葱,时有遮挡,如果要跑得快,就算是骑过两年的士兵,其实难度都很大。但黑骏马估计是长于南方邦国的关系,很懂得避险,而三公主显然也很有应对经验。

    于是池边一行诸人,包括皇帝特意派人去请来的太后娘娘,就那么要么震惊、要么欣赏、要么惊恐地看着一人一马沿着湖边狂奔。

    湖边宽广,湖平如镜,三公主一袭暗紫色骑服(季雨菲怀疑是宫中找了皇帝的骑服临时改良的),在湖边水面留下一串动人的身影。

    如果这时候有人注意,就会看到这边的张天成,已然看得痴了。

    当然,这副绝美的画面,后来还是被三公主自己给打破了—

    很快就跑完一圈回来的三公主,看到太后娘娘竟然也来了,特意勒住马,跟她老人家打招呼:“哈喽!”

第四十五章 和稀泥

    太后娘娘抬头看着骑在马上的三公主,心里却涌起了惊涛骇浪。

    她想起之前清虚道长的不请自来,以及说过的那些话:

    “娘娘,恕贫道大胆,正因为忘记了前尘,这今后之事,才方能长久安康。”

    “所谓一切皆有定数,祸兮福所倚…”

    “公主吉人天相,贵不可言。”

    所以,活了大半辈子、历经了无数风浪的太后娘娘,在心里问自己:这看起来已经忘却前尘往事的孙女,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她又转头看向笑嘻嘻向三公主伸出个大拇指的另外一个孙女:所以这就是真人所说的有福之人?

    罢了,太后跟自己说,最起码,这两个自幼在她膝下长大的孙女,有灾无恙。这世上,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其实很多,也不差这一件,来什么就受什么吧。

    当然,这事情最后的定论,还得她的皇帝儿子来下。

    旁边的皇帝,显然也是被三公主如此矫健的骑马身姿给惊到了,饶是他昨晚已经想过公主会骑马的可能,但充其量也只是想象了下三公主慢慢骑着马走的样子。确切点说,鉴于对张侍郎“私自”敲登闻鼓的不满,皇帝本来的打算是,只要公主敢上马并走上那么一会儿,他就可以和稀泥让两家和解、顺便让护国公家出点血补偿下被打的张侍郎了事,反正姓谢的那一家也让他很不爽,谢小四跟康王府郡主的婚事还八字都没一撇呢。

    千想万算,皇帝是绝没有想到,自己这位三女儿竟然骑马骑得比一般的将士都还要溜。所以,皇帝也再次思考起了之前的那个问题:这些年,在慈宁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一边想,皇帝还一边看了下旁边坐着的太后:不行,等下得问下母后,这三公主怎么就被养成了这副样子。不过,现下么,还是得把这件事给了了。

    于是皇帝摆出一副淡定的表情,以一种他自己没有觉察到的得意语气,问站在下面的张侍郎:

    “张卿家,你看—”

    眼睛已经有点消肿的张皓然,在万分震惊地看到公主纵马骑出不久就咬着牙想清楚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不管当时那胡女是不是三公主,张家只能认栽。没想到护国公府如此能干,竟能得到三公主的倾力相助,让他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

    所以听到皇帝的问话,张皓然赶紧跪下:“陛下,想必当时确是三公主骑马上街,臣府中奴才只认衣裳不认人,错引得微臣失了分寸,请陛下恕罪。臣—”

    “父皇—”张皓然的话被打断了,二公主忽然发了声,“如果说胡女就是阿宁,那外祖母的马车被踢翻的事,难道是阿宁做的?”一脸很震惊但又左右为难的样子。

    这时候,如果有人事先观察,其实会看到张妃先靠着女儿耳语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退了两步。

    季雨菲一听二公主的话便想撇嘴,就知道这对母女不会这么轻易缩手。不过,站在对方立场,倒也情有可原,如果马车真的是三公主踢翻的话。不过么,既然二公主母女如此急不可耐,那就满足她们好了,来人,放三公主—

    “喂,我之前都已经说过了,”三公主本来不够尽兴,还想打完招呼再接着骑一圈的,这湖边骑马真是痛快,可是一听二公主这么讲,昨晚经过了一番被季雨菲稍微掺杂了一些个人好恶情绪在内的科普,三公主顿时就翻身下马了:“我是从旁边骑过去的,大风一根毛都没碰到那马车。我的骑术你刚才也看到了,还有,我的马很厉害的,你这么说它会不高兴的。”

    一边说,三公主还很满意地拍了拍大风的头,摸了摸它的鬃毛。大风也摇头摆尾地做了回应。

    二公主一时词穷,不过她很快也就反应过来了,竟然说一只畜生对她不高兴?二公主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你没碰到马车,难道我外祖母的马车就自己倒了吗?”

    对呀,这倒是,马车总不会自己倒了吧?皇帝本来想制止的,不过不知怎的,他挺想听听这位自从落了水后就一脸面无表情的三公主的回击。

    刘尚书尽量把自己往旁边缩,生怕皇帝要赶他这外人走。今天的事情实在是让人兴奋啊,先是三公主变成了胡女,之后骑着良驹展示了惊人的骑术,现在两位公主居然吵起来了。不行不行,看热闹一定要看到最后!

    三公主一只手牵着大风的缰绳,另一只手挠了挠头,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对二公主说:“那倒是,那马车看着很大的,又横在路中间,看着稳稳当当的,不太可能会自己翻掉。”

    康王一听,又想笑了,这三公主看来真不傻啊,关键时刻总能找回场子。马车看着很大?都跟亲王府的规制一般了,上次三公主也这么说,现在这么一强调,皇兄肯定听进去了;横在路中间?哟,话还能说得更直白一点吗?看来这张侍郎府,仗着自己是三皇子的外祖家,比较嚣张呢。康王笑而不语。

    刘尚书听了也是一惊,毕竟都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了,这种话一听就知道,那张侍郎府,绝对是有问题的。

    诸人打着腹稿,但明面上,两位公主的争执到此陷入了僵局,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又或者说,谁都没太占理。

    季雨菲也在苦思冥想。这两天她一直在想,其实整件事情,在关键时刻,都是不清不楚的,而且也没法证实,譬如胡女的身份,譬如马车怎么被踢翻的。想来想去,她都觉得,只能靠皇帝和稀泥了。

    “咳咳,”刚想到此,皇帝就发声了,“你们俩别吵了,这件事,朕想着,”皇帝顿了顿,看了下期待地看着他的所有人,很满意地问护国公:“谢卿家,三公主当时是在你府上的演武场跑马的吧?”

    护国公心里“咯噔”一下:所以这事是要让他背锅吗?

    嘴里却只能恭敬回答:“是,陛下,臣看护三公主不力,请陛下降罪。”说起来,还真是他家的问题,当时演武场那门记得关上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既如此,谢卿家,京城各城门,说起来也有好些年头没检修了,要么你就—?”

    出点银子修城门呗?虽然对皇帝的脑回路觉得匪夷所思,而且这城门修起来估计要花不少银子,不过花钱能解决的事,那就不叫事啊,护国公顿时高兴地跪下谢恩。

    “张卿家,”皇帝又唤张皓然,“张老夫人毕竟年事已高,此事之后,需得静养,朕今早派人送去西域邦国进贡的冬虫夏草一盒,此物据说甚为难得,采集方法也颇为不易,当地人在冰雪融化时就需上山寻找,往往一年之中,一户家庭也仅能得数百根—”

    “可不是,哀家听人说起这稀罕物,冬为虫夏为草,不止采集难得,效果也非常好,”既然皇帝都能这么屈尊纡贵地跟个侍郎解释,她这做母后的自然也跟着他的心思,“哀家遵从太医嘱咐,吃了一阵子,就觉得睡眠好了很多。”

    张侍郎还有啥不明白的,这天家母子如此说,自然是让他跪谢皇家恩赏呗:“微臣代母亲谢陛下和太后娘娘恩德!”

    “等一下!”张侍郎还没起身呢,旁边又传来了三公主的声音。

    季雨菲心里一惊:这吃货,不是想要夺走张侍郎母亲的冬虫夏草吧?那玩意儿大补,年轻人吃不上啊。

    估计是被之前三公主的骑马英姿给震住了,除了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的二公主,其余人都默默地等着三公主自己说话。

    而三公主,一边轻松地拍着她家大风的马脖子,一边跟还跪在那里的张侍郎认真地说:

    “你家那匹死马没有被吃掉吧?”

第四十六章 他证

    饶是季雨菲这样自认已经对三公主的好(四声)吃做到免疫的人,听到这句话,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末世里是有什么吃什么吧?除了丧尸这种满大街都有的。

    二公主更是直接发出了一声惊呼,之后迅速掩住了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想吐。这次季雨菲倒不觉得她是在演戏,毕竟是公主殿下,谁能想到另一个公主殿下想吃死马肉呢,简直没法想。

    张皓然则呆呆地跪在那里,不知道前面这位三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哦,是这样的,我不是想吃你家的马肉,死马肉不好吃,我跟你说。”三公主一看张皓然那副样子,再看一下周围屏住呼吸一般的其余人,自以为让别人误解了,便解释了一句。

    众人:所以死马肉不好吃,三公主殿下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不能想!

    “是这样的,我刚才想到的,你”三公主抬头看向二公主:“你刚才不是问我,又没人撞到马车,那马车怎么就无缘无故地自己翻倒了?”

    季雨菲又想叹气了:妹子,人家那是正话反说啊,也就你这傻子,竟然还真去想了。

    “所以我就想啊,想来想去,刚才皇祖母说到什么草可以治疗睡眠,我才突然想到,也许是马本身出了问题,那匹马当时很有可能突发疾病了。”三公主继续解释完毕。

    末世里马是珍贵的交通工具,所以用得很频繁,当时他们的营地里就有马在行走途中突然暴毙的事情发生过。马死了自然要把马肉吃掉,但一开始大家害怕这匹马是被丧尸所咬,后来经过解剖,发现是马自己生病了才死掉的。说起来,那天晚上简直是她18年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大餐时光。当然,现在她不这么想了,比起这几天的吃食,死马肉简直难以下咽。

    三公主的话一说,太液池边瞬间就分成了两派---懂马的,和不懂马的。

    不懂马的,以皇帝为首,下面是太后娘娘、季雨菲和张妃母女,太后娘娘和季雨菲是一脸迷惑,张妃母女则是一脸愤怒,二公主更是直接叫出声来:“马会有什么问题?!我外祖家的马平日里都是精心养着的,出门前也肯定是仔细检查过的,不会挑一匹病马上路!”何况还是去接张府老夫人。

    懂马的那波,主要是男的,毕竟在场的除了康王,都是行伍出身,有时候,马的状况可不是出门前检查下这么简单,虽然这种情况也比较少见。

    谢宜江被护国公使眼色示意,正组织语言打算出马呢,三公主殿下已经抢先一步在认真地跟愤怒的二公主解释了:

    “马的问题多了,有可能是本来就有慢性病的,也可能是中间犯了急性病,”三公主停了一下,可能是觉得不知该怎么说,便又加了句,“总之,马跟人一样,也会莫名其妙犯病的!”

    这话其实没问题,可是在处于愤怒状态的二公主听来,这话是在讽刺她,于是二公主就失控了:“陈婉宁,你这是在讽刺我吗?我可是你姐!你这不懂长幼—”

    “陈婉贞!”张妃毕竟是老姜,立马出声喝止了女儿。

    妈呀,季雨菲在心里乐死了,张妃没法保持沉默是金了。偷瞄一眼太后娘娘,嗯,皇祖母脸上的笑已经收起来了。

    对哦,之前太后娘娘已经被自己告知了张侍郎的失礼行为,现在他的外甥女又对三公主失礼,啧啧,这张家,还真是—得罪太后娘娘了。

    “陛下,母后,请恕贞儿失仪,都是臣妾教导无方—”张妃对着皇帝行礼,又对着皇太后行礼。皇帝做了个免礼的手势,没说话,皇太后也母子一条心,不吭声。

    二公主一看两位大佬这样子,便也只好委委屈屈地走到她母妃后面,正打算跟皇帝和太后赔礼呢,三公主在她背后又说(补)话(刀)了:

    “你不是我姐,我是皇后生的,我不是你妹。”

    刘尚书站在湖边一棵树下,一边低头看着脚背上爬过的两只蚂蚁,一边竖着耳朵听着人群中心的对话,老天爷,今儿实在是太刺激了,得记住了回去好好跟家中老太婆分享分享宫里的新鲜事。三公主不一般哪,一个丧母的嫡公主,隐忍多年,终于给她逮住机会,把个庶出的二公主给堵得说不出话了。

    这皇家吧,按理说应是这天下人的表率,嫡出与庶出,本是截然分明的,但也正是因为皇家的特殊性,很多时候,嫡出和庶出,还真不是那么讲究。说起来,在皇家,嫡出的不一定有,庶出的肯定不会少,从皇子们的角度来说,不到最后关头,谁也说不好,这之后承继大统的人,是嫡子还是庶子。抛去这一层重要因素,皇室子女,特别是公主们之间,很多时候,其实也基本是靠皇帝的“恩宠”,譬如母妃得宠,譬如外家显赫,譬如兄弟争气,不一而足,嫡庶分别也就被淡化了。

    因了这些原因,虽是庶出,但母妃受宠、外家显赫外加还有个三皇子是亲哥哥的二公主,对虽是嫡出但无母后可依、无外家可依、无兄弟可依的“三无”公主之三公主自称“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谁想到这看着木愣愣的三公主,竟然就那么直白地捅破了那层纸呢?

    这时候,如果刘尚书走近一点,就会看到,二公主被堵得抓着帕子的手上连青筋都爆出来了。

    三公主却浑然未觉,又看向了张皓然,说了一句:

    “如果那匹马没被吃掉,可以找个人解剖一下。”

    张皓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转头傻呆呆地看向皇帝。

    皇帝没说话,三公主提出的这事,他昨晚根本就没想到,事实上,因为昨晚后来还是歇在了孙美人宫里,他忙着赏花哄美人,也就理了那么一会会儿思路。

    康王见皇帝没啃声,犹豫了下,跟护国公打了下眉眼官司,然后看向谢宜江:

    “谢小四,你这两年在西北军中,可有碰到过类似状况?”意思是,解剖马能查出致死原因么?

    谢宜江自然是秒懂:“回王爷,军中战马非常重要,平时也都是着专人喂养看护,万一出了状况,有马医及时进行诊治,如果有不明原因的死因,马医也会进行解剖。”

    好了,这就可以了,通俗易懂。

    所有的人,便都看向了上面的皇帝。

    皇帝被大家期待的目光给稍微惊了下,清了清喉咙,然后问张皓然:

    “你家的死马,没被吃掉吧?”

第四十七章 有人高兴,有人生气

    季雨菲差点笑出声来:这不是刚才三公主问的同一个问题么?二公主白打岔了。

    张皓然则还是傻呆呆的那副表情,不知该怎么回答。实在是,他真心不知道,那匹死马最后是怎么处置的。

    一匹马,死了就死了,哪是他需要关心的事。从马车出事之后,他的全副心思,可都在…

    “回陛下,微臣委实不知。从接到管家禀报说母亲马车出事,臣的全副心思,就在请太医给母亲诊治,以及,呃,找出胡女之事上。其余的,微臣—”

    “好了,既如此,刘尚书—”皇帝朝空中呼唤不知隐在何处偷听的兵部尚书。

    “哎,臣在!”人群外传来了刘尚书洪亮的声音,这死老头子,真气还挺足的。

    “京中可有马医?如有,派两个过去看看。只要没吃掉,这事,总可以查验的吧?”皇帝看着从人群里窜出来的刘尚书。

    “回陛下,这个臣得回去查看,就算京中没有,京郊大营里肯定有。不过臣会第一时间先派人去张侍郎府里查看那匹死马下落的。”真要是吃了,那也没办法。

    “好,你做事向来妥当,朕就等着你的回报。”皇帝看向诸人:“既如此,等查验结果出来再说,今日,就先散了吧。”一边说,一边起身去扶太后。众人便纷纷行礼打算退下。

    欧耶,季雨菲心里一阵欢呼,可以出发去田庄喽,事情很顺利!不过得先跟皇帝和太后说一声,辞个行,明天出结果了他们也回不来。季雨菲边想边给三公主使了个眼色。

    估计这时候三公主的心思也确实在田庄里的果子上,于是接到季雨菲的眼色,难得心有灵犀地跟皇帝说:“父皇,皇祖母,我们等下要去田庄,要住几天再回来。”

    转身要走的张妃母女,同时停住了脚,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嫉妒恨。

    这边其余的人已退下,被皇帝扶着本来也要走的太后,听见三公主的话,倒是有点吃惊的样子:“哦?什么田庄?”

    二公主便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咬了咬唇,回头委委屈屈地看向太后:“皇祖母,好像是父皇赐给阿宁和清妹妹的田庄。”

    “哎哟,这样啊,看把我们贞丫头给羡慕的,没事,回头皇祖母给你记着呢,啊?”太后娘娘反应超快,但,说出来的话,好像也跟没说一样。

    张妃娘娘笑盈盈地挽住女儿的胳膊:“你这孩子,再怎么说,你也比阿宁和清儿大,可不能这么小家子气哦,我的二公主?”一边跟皇太后歪着头眨眨眼,意思她会回去劝好二公主的。

    太后便也“呵呵”地笑,一派祥和的气氛。

    “这样—,”皇帝却对眼前的对话置若未闻、一副思考的样子,“阿宁,你们几个明天再去,刚才不是你提议的要查验那死马么?等明天出了结果再走。”

    “那万一马肉被吃了呢?”三公主似乎受到了一点打击,很失望地小声嘟哝着。

    “哎哟,先别说那马肉了,没得倒了胃口,先看午时就要到了,午后日头晒,你们几个,还不如跟着皇祖母用完午膳再回去,好不好?”太后娘娘还是紧跟儿子,笑眯眯地给几个人留饭。

    得,太后娘娘请你吃午饭,你敢甩脸子?季雨菲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了,三公主么,有的吃她也就不计较了,况且,季雨菲悄悄跟她说,等下吃完午饭,让康王带她们去逛京城。

    这下三公主很高兴,毕竟那天骑马出去沿途所见,可是她完全没能想象的场景,而且,还有那麦芽糖…

    三公主便咧着嘴跟着皇太后往慈宁宫去。

    皇帝本来也有一点想要跟着去的意思,打算午饭时跟母后说说情况,再顺便问问两个小姑娘那件事的进展。刚抬起脚,皇太后朝他眨眨眼,又朝那边低头行礼的张妃母女努努嘴。

    那两位,哪怕低着头,都硬是让人看出一股隐忍委屈的味道来。

    皇帝就明白了,这是要他去安抚下她们娘俩。

    也是,一个是多年的枕边人,一个是从小最疼爱的女儿,单论今天的事,在明天的结果没出来之前,还是张府受了点委屈的。那就意思下这边的张妃母女吧。

    于是分成了两路人马,各自沿着太液池边迤逦而去…

    出宫的人马,也分成了两个方向。

    张侍郎是连表面姿态都懒得做了,毕竟他现在是吃了个哑巴亏,甩着袖子径自上了等在宫门外的张府马车;

    护国公倒是有心想和刘尚书寒暄几句,不过刘尚书重任在肩,很是担心那死马的下落,于是拱拱手就赶紧跟着张府的马车也走了。

    只剩下个谢宜江,骑在马上对着宫门口巴巴地看。

    “别看了,赶紧回家吃饭吧,你的清妹妹估计要在宫里吃午饭了!”世子翻身上了马,朝着自家弟弟没好气地喊了一声。真是的,以前怎么没看出这弟弟如此傻里傻气呢?还有,为什么每次进个宫都感觉肚子好饿?

    护国公:你俩还有心思一个等心上人、一个骂弟弟?你们知道回家等待你们老子的是什么吗?是你们娘亲暴风骤雨式的责骂!检修城门你们知道要花多少银子不?你娘一听肯定不能轻饶…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不了少吃几顿红烧肉、多跪几次搓衣板吧(这一点,夫人还是挺贴心的,都是临睡之前、特意遣散了房内伺候的下人才让他跪的)…对了,这事说起来是由小四引起的,总要给他个教训。要么跟母亲大人说说,让她攒着给小四成亲用的私房钱给减一减?哦,不对,这小四走的狗屎运,估计到时还是会娶到康王府的小郡主,人家那陪嫁肯定够丰盛,咱也不能让人给看轻了。可眼下怎么办?唉,愁死人了!

    想到此,护国公看着眼前两个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人高马大的,也不知道替父分忧!于是护国公一夹马腹,一甩马鞭,骑马扬长而去。

    剩下谢宜江和世子两个面面相觑:父亲怎么不说一声就自己先走了?

    世子先反应过来,朝着谢宜江的马就一鞭子:“肯定是因为你刚才那副傻样,真是让人没眼看!”

第四十八章 过了明路

    宫门口的小事情且先不提,却说慈宁宫内,祖孙三代高高兴兴地吃起了饭。

    本来是食不言寝不语的,可是三公主的豪放风格实在太惊人,没见识过的皇太后还是给惊着了:“哎,阿宁,阿宁!你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快,欣娘,把她手里的碗夺过来!”这样的吃法,那还得了!

    其实以季雨菲的观察来看,三公主现在的样子已经好很多了,刚开始那两顿,那简直是不要命的吃法,现在起码还是只守着自己眼前的那些饭菜了,就不知道等下会不会打嗝,那可真是要刺激到皇太后她老人家。

    但是“虎口夺食”这件事,还是比较冒险,所以饶是欣娘武艺高强,三公主手上的碗,竟然愣是夺不过来,当然,三公主也吃不成饭了,于是两人陷入了拉锯战。

    眼看火候到了,季雨菲朝康王使了个眼色,她这辈子的帅爹心领神会,挥退了其余伺候的人,便朝皇太后倾一倾身子,压低嗓门跟他娘说:“母后,儿臣有话要说。”

    皇太后还在震惊地看着那两人的持久战呢,欣娘有多少本事她是知道的,可是这宁丫头什么时候变得力气这么大了?这么看着,之前清丫头说张侍郎被她打成个猪头脸,也不是不可能啊。

    “啊?说什么?”听到康王的说话,回过神来的皇太后,看着宫人们退下,还一脸迷惑。

    “母后,阿宁变成这样,您也觉得惊讶吧?儿子跟您说,这可是有原因的。”康王一边说,一边示意欣娘放弃。

    欣娘看了一眼太后,太后点点头。康王又补充说了句:“欣娘,兹事体大,你亲自去外面看着点儿。”

    这下皇太后也明白过来了,吩咐欣娘:“你去守着门,有事来禀报。”

    欣娘一离开,康王就迫不及待地扔出一个炸弹:“母后,她们俩,阿宁和清儿,她们俩之前不是落了水么,是被人拖进水里的!”

    俺的亲爹诶,季雨菲默默地想,那对面的可是你亲娘啊,你就不怕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受不了刺激,来个心脏病突发或者中风什么的?

    当然,作为风里浪里过来的皇太后,抗压能力还是很强的,听了康王的话,也只是震惊了那么一会儿,然后就神情严肃地跟儿子说:“你且从头说来。”

    于是康王就把季雨菲告诉他的那些事情,略有点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中间突出了那位死太监吃点心的环节,并且补充说明:“所以母后,阿宁变成这样,是有原因的。”

    本来一直在飞速吃饭的三公主,听到这里,也不禁抬起头来看了看。虽说她也察觉到了自己跟别人吃饭的不同,不过康王如此替她找原因,那她也就乐得如此了,反正只要每顿饭能让她痛快地吃就行了。

    皇太后本来一边听着康王的叙述,一边在震惊地看着三公主吃饭,听到这里,眼光变成了怜悯,还慈爱地跟抬头的三公主说了一句:“别怕,阿宁,你尽管吃,皇祖母这儿有的是。”

    得嘞,季雨菲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本来还以为这样的解释比较牵强,结果太后娘娘竟然一下子就相信了。不过也是,要不然谁能解释这自幼养于深宫的公主殿下,忽然变成了一副粗鲁的饿死鬼投胎样?脑洞再开也不会想到这此公主早已非彼公主,她这郡主,也根本不是原来的郡主。

    想到此,季雨菲心思一动,决定打铁要趁热,也赶紧跟着康王补充:“皇祖母,还有,孙女倒不像阿宁那样,整天想着吃的,但不知怎么的,自从醒来后,就整天想着做吃的,上次在护国公府,竟然跟着国公夫人学做红烧肉,而且阿宁把整盘红烧肉都吃完了,味道应该还不错。”这门爱好/手艺可不能丢下,万一哪天被人借题发挥,也好扯起皇太后这面大旗。

    “哦?你现在会做菜?这倒—”比只知道吃要强,太后娘娘看一眼已经快把整桌菜吃完的三公主,及时把话止住了。

    不得不说,虽然季雨菲腹诽康王一开始的语出惊人,但这样说的效果也是有的,太液池里拖人下水本就够匪夷所思了,清虚道长不请自来也让人费思量,所以昏迷过后又活过来的孙女们一个会做吃的,另一个只知道吃的,又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而且鉴于太后娘娘本身就颇信神佛,今早三公主的骑马英姿也让她有了进一步思考,所以现在这时候,你跟她说池中杀人,其实人家还真不至于震惊到昏过去。

    不仅如此,听完了儿子和孙女的话,太后娘娘还能保持一副冷静的头脑:“这事,你可跟你皇兄说过没有?”

    “说过了,母后恕罪,主要昨天不是大伙儿都在御书房那边用午膳么,然后阿宁把张妃娘娘和二公主给惊着了,这事,估计洪嬷嬷回来有跟您说吧?”

    “有倒是有,但阿月你也知道的,让她做事可以,但她对阿宁和清丫头自小疼爱,怎么舍得说她,回来后跟我说的是阿宁肚饿,心急了点儿,张妃借此做文章。”

    好吧,怪不得皇太后刚才那般震惊,这洪嬷嬷真是个好人!季雨菲觉得这位嬷嬷以后可以信赖,反正跟张皓然那边不对盘的就跟她对路。

    “哦,这样啊,那怪不得。还有母后,当时儿子也只是借机跟皇兄说了太液池藏凶杀人的事,其余的可没有多说,想着还是找个时机跟母后先说下。”康王作为小儿子,这方面还是挺仔细的,前后差不多都隔了一天了,得赶紧把母后晚知道的原因帮她找补回来。

    果然,皇太后一听也就释然了:“不错,你皇兄…也无需多注意这些小事,那他派人去查了没有?”

    “去查了,去查了,皇兄一听非常生气,这种事情,肯定是要一查到底的。”康王赶紧回答。

    季雨菲听了在心里乐:她这父王,也不容易啊。

    “这件事,你们就先别管了,想吃就吃,想做菜就做菜,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也省的打草惊蛇。皇祖母自有分寸。”说话间,季雨菲发现,太后娘娘一反平时那种乐呵呵、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形象,变得威严了。

    “皇祖母,我吃完了,可以回去了吗?我们想去逛街!”三公主抹抹嘴,又咂咂嘴,然后又咧开了嘴。

第四十九章 柳湖看戏

    皇太后现在也需要独自理一理思路,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做,就没怎么留他们,于是三个人就高高兴兴地出了宫,打算下午就用来逛了。

    可是要逛什么呢?康王打算带着两个姑娘去逛一些比较雅致的地方,比如买古玩和文房四宝的地方,被女儿否定了,表示不感兴趣;

    季雨菲想去看看卖厨具的地方,借此看一下古代有无做蛋糕的可能,被康王直接否定了,表示且不说不知道这种地方在哪里,堂堂郡主,要看也是让下人们去就行;

    三公主则表示,呃,当然是有吃有喝的地方。那就是什么小吃街呗,这才刚吃完饭,就又奔着吃喝去,嗯,被康王父女同时否决了。

    那还能去哪里?三人在宫门口大眼瞪小眼,好不容易等到主子们出来的白流苏她们,也只能在马车里默默地继续啃干粮。郡主说了,只要是吃的,一律要避着三公主,坚决不能被她看到。

    “这样吧,我带你们去柳湖那里转转吧,那边说起来你们俩也有好些年没去玩过了,可能都忘记什么样子了,小时候你们可喜欢了,我带你们去过好几回。柳湖那里的景致还是挺不错的,这时候也还算凉快。”康王想来想去,总算想起了一处地方。

    季雨菲表示没意见,毕竟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基本陌生的,刚好可以去看看风土人情;三公主么,一开始不同意,一个湖边种着柳树的湖有啥好看的?末世里的植被不要太丰茂,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只不过你得小心被植物遮挡的丧尸。

    再这么下去,只能回家接着等吃晚饭了,为了不浪费时间,季雨菲只好再次使出惯用的一招:那边应该也有吃的。

    于是三人就立马成行了。

    …

    到了柳湖,季雨菲惊讶地发现,这柳湖其实并不是湖,只是一条狭长的河。

    康王解释,整条河流,刚好到了这一块,水面变得开阔,水流变得平缓,河岸又遍植杨柳,据说最初是叫柳河。其实整条河流很长,穿京城而过,其余地段,要么是杨柳种的稀稀落落,或者种了别的树木,要么就是河岸变窄或者水流湍急,都不如这柳湖地段的景致。而且柳河听起来不怎么样,但叫柳湖就感觉诗意多了,因此这柳湖地块就此繁盛了起来。

    而且这柳湖地段,说它市井吧,平时也有文人墨客坐着游船赏景吟诗;说它高雅吧,湖边兴建了很多的房屋,都用作了商铺,游人来来往往,商家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极了。总之,柳湖这一段,真有天造地设之妙,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京城一大游玩地。

    而且这初夏时节的午后,如果在街上行走,会觉得略有点热,但到了柳湖,湖边垂柳成荫,在微风里荡漾,可能是湖边的缘故,风吹来,也是凉丝丝的,并不觉得燥热。如果再有兴致,还可以去湖上坐船。船有各种规模,小的也就两人,一船工一游人,大的则有两层楼那么高,船上可宴客可赏景甚至可以住宿,非常不错。

    康王对自己的主意还是很有信心的,等到看到两个姑娘亮晶晶的双眼,就更觉满意了:“走,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父王!”回头看到女儿警告的眼神,都说了不要提吃的。

    “哦,对对对,父王记错了,这里没有吃的,吃的在另一边,咱们先到湖边码头看看,你们俩想不想坐个船?”

    “好啊!”郡主的回答。

    “不想!”三公主的回答。

    那怎么办?康王为难了。还好,三公主跟女儿咬了一会儿耳朵,两人就达成了一致:不去坐船了,怕水!

    哦,也对,两个人刚落过水呢,瞧我这父王当的!康王顿时内疚了。作为补偿,他决定带两位姑娘去湖边一处清雅的地方。

    怎么个清雅法呢,康王神秘地表示先保密。

    季雨菲翻了个白眼,跟着这不靠谱的爹,带着更不靠谱的穿越堂妹,真是心累。知道刚才她是怎么被三公主说服不去坐船的吗?人家就说了五个字:“水里有丧尸!”

    好吧,虽然明知道水里不可能有丧尸,但是…想起来也瘆得慌好吧?

    于是康王在前,季雨菲拉着三公主,往所谓的清雅处去。

    到那一看,不错,是挺清雅的。建在湖边的一处绿树掩映的庭院,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又分成了几处小院,院落之间有在水上架设的长廊相连,走上去叮叮咚咚的响,长廊两边的水里,养了很多的红鱼,在水里活泼泼地游着。

    三公主站在廊边目不转睛地看了会儿水里的鱼,手还动了动,季雨菲赶紧一把攥住,还好,估计是在水里,三公主明显是怕有丧尸,所以也就看了看作罢。

    之后在老板的殷勤引领下,康王带着她们俩到了一处种满湘妃竹的院落。几人在一处亭子里坐下,然后隔着一个铺满睡莲的池塘,看着对面的水榭里,有一俊男和美女,穿着戏服,开始徐徐唱了起来。

    季雨菲忍着耐心看了起来。虽说前世的她喜欢看宫斗剧,但对戏曲艺术并不感兴趣,也所知甚少,大学里那会儿,寝室里一帮人心心念念的,是某些流行明星的演唱会门票。

    但现在她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的人设是慈宁宫养大的郡主,所以怎么着也得装装样子。没看旁边的康王,已经摇头晃脑地打起了拍子么。

    还别说,看着看着,季雨菲发现自己居然也看得懂,间或有不懂的地方,也只需问下康王就可以了。

    于是父女俩,喝着桌上的清茶,很满足地看起了戏,浑然不觉,旁边的三公主已经不见了!

第五十章 又惹事了

    等到康王父女发现,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问了下守在门口的白流苏她们,说并没看到三公主出来。

    季雨菲觉得不可思议,便和康王又仔细观察了亭子周围地形,发现亭子周围那些湘妃竹后面其实是没有墙的,那么唯一的可能,是三公主竟然“屈尊”从竹子间挤了出去。

    看了下,果然,在某丛竹子边找到了一些掉落的竹叶和略宽的间隙。

    父女俩顿时哭笑不得,佩服三公主悄无声息遁走的同时,自然是赶紧遣散了随从分头去找。又叮嘱了老板派人在此守着,以防三公主万一中途自己回来了。

    “父王,我觉得,咱俩也得兵分两路,往有吃的地方去找找,阿宁肯定是又想吃东西了。”季雨菲很担心,公主没带钱,又或者说,她估计都没有用钱买东西的概念,末世里的东西估计都是直接拿的,那么看到好吃的会怎么办?搞不好会上去直接抢来吃!这人毕竟是跟他们父女俩一起出来的,万一丢了脸,皇帝肯定只会怪她和父王。

    “对对,咱们赶紧去那些卖吃的店铺里找找。”于是季雨菲带着终于不再那么沉稳的白流苏,和康王约好了回来碰头的时辰,急匆匆地出了庭院,开始东张西望地找人…

    却说那边的三公主,一开始只是百无聊赖,毕竟你要一个末世只知道杀丧尸的人,来理解古时的风花雪月,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桌上呢,这地方不是以风雅著称么,自然是只有一壶清茶,旁边放了两朵时下还极为难得的莲蓬,毕竟这才初夏时节,再就是一炉熏香袅袅。

    三公主对茶是已经知道了,对略带点清苦的味道敬谢不敏;之后尝了下季雨菲给她剥开的莲子,呃,同样的清苦,而且才那么一小颗,算了,同样敬谢不敏。往香炉里看了看,确认不是在烧吃的,也就连问都不问了。

    于是坐在聚精会神看着戏的父女俩后面,三公主先是回味了一下刚才在慈宁宫里吃的那顿午饭,之后就决定出去看看。想着那对父女估计是不会放她走的,外面还守着两个丫鬟,三公主就打算偷偷溜走。

    还别说,一旦打定主意,这位末世穿越来的小风头领,甚至又有了点儿以前拉着队伍出门干活的兴奋感了。

    于是在经过不动声色的观察之后,三公主就变身为小风头领,身姿轻盈、痕迹不落地从竹林间遁走了,走的时候她对自己依旧保有悄无声息的本事表示非常满意。

    于是高兴地翘着嘴角的三公主就这么着,轻轻松松地出了院落、看也没看底下游来游去的红鱼,又熟练地出了这清雅的居所,开始了她这辈子的第一次自由探险。

    末世里,但凡水里的东西,大家是碰都不碰的,就怕被水里看不见的丧尸或者别的什么物质给污染了;而认路的本领,则是每个队员在允许出去之前所反复训练过的,看玩笑,一旦迷路,就是落了单,那在末世里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所以跨出这清雅庭院的三公主,是满怀欣喜和信心、以及对各种吃食的向往的。

    当然,鉴于肚子确实也不是很饿,出去之后,公主殿下还是先在湖边逛了一会儿的。

    柳树之类的风景她没兴趣,倒是看了一会儿湖上的游船,确定水下确实没有什么危险物。心里暗自感叹了一会儿,面对几个艄公的拉客,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地摇摇手拒绝了。于是就接着开始在沿湖的商铺里开始好奇地观看。

    但也没什么人拉她的生意。

    怎么说呢,三公主虽然看穿着是一身富贵,但她因为钻竹林的缘故,衣服上已经蹭了一些污迹,头上也因此乱了发饰,簪子插得歪歪斜斜,再加上没什么表情,走路也比较大摇大摆没啥闺秀样儿,一边走还一边左顾右盼,身边也没有旁人跟随,老实说,很多人心里是比较怀疑:这姑娘是否是个从家里溜出来游荡的痴傻儿。

    所以一开始倒也相安无事,但走了一阵子,三公主就眼睛一亮---她看见了吃的。

    这是柳湖边一家比较豪华的三层大酒楼,酒楼一侧专门卖各式点心。午后酒楼里歇了业,但卖点心的这一侧,生意却依旧好得很,盖因这一家的时令绿豆糕做的很是正宗,说起来,这“天香楼”当年就是靠做绿豆糕起家的,而绿豆糕味糯香甜,老少都爱吃。

    三公主别的不认识,这绿豆糕她可是昨天刚吃过,当时贪吃到差点噎死,因此现在看到有几个人买了之后当场就在那里拿出两块喂给眼巴巴跟着的小孩子吃,三公主就连想都没想,直接走上去从柜台拿了一包伙计刚包好的。

    “哟,这哪来的傻姑娘?看着也不是穷人家出身,怎么回事?都没人看着吗?快,把她手里的那包给抢下来,嘴里吃的就算了,那包里的可是顾客付过钱的!”

    掌柜的一吩咐,店里的伙计赶紧出来。本来也就一个年轻的小伙计,想着对付一个傻姑娘,总不能太多人,脸上不好看,他们“天香楼”可是这京城叫得上号的大酒楼。

    谁想那傻姑娘一手拎着一包绿豆糕,嘴里还在吃着绿豆糕,那小伙计刚过去,手还没碰到那包绿豆糕呢,竟然就被摔了个四脚朝天!

    旁边的人一看,顿时来了兴致,热闹谁不爱看啊,尤其还是小伙子被姑娘摔的。

    掌柜的一看不对啊,这傻姑娘估计平时没少吃白食,怪不得家里人放心让她一个人出来呢,不行,“天香楼”不能纵容这等恶行:“你们俩,都出去看看!”

    两个伙计应了声,便出去帮忙。也是奇了怪了,他们不是想欺负姑娘,就想着把那包绿豆糕给抢回来拉倒。结果跟刚才那位伙计一样,手还没够到呢,然后就很邪门的,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两人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了。

    而且鉴于午后闲人很多,两人一抬头,看见眼前全都是脸—还都围成了一圈!

    这可不行,掌柜的在里面看见情形不对,便吩咐伙计:“东家今儿在楼上吧?赶紧去跟他们禀报一声,就说门外有个疯子,吃白食的,不好打发,请东家们看一下!”

    拿个一块绿豆糕就算了,跟个疯子计较啥,没得还让人看热闹。但一包绿豆糕也不少钱,给人抢了去,这钱谁出?而且今儿这事儿算了,虽知道明儿还会不会出同样的事?

    围观的人一看,嘿,东家们都要出来了,且看他们怎么处置这看着不同寻常的吃白食吧。于是乎,围观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不就是个吃白食的吗?咱天香楼的绿豆糕做得好,给他就是了!”“就是,你们这帮不中用的,爷刚在楼上打了会儿盹,就被你们吵得!这么点小事,掌柜的做主就是了嘛!掌柜的—!”

    随着说话声,楼上下来了看着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第五十一章 西门家史

    围观的人顿时更多了。

    这两东家,确切的说,是少东家,也算是京城知名人物,人家可是京城豪富西门家的唯二继承人呢。

    说起来,这事当年也是京城茶楼坊间传了好几年的热门话题。

    这西门家,有钱不说,每一代的家主,都很会做生意,因此眼看着家业一天天、一代代地变大。但说来也奇怪,每一代的家主,都是西门家的独苗。

    娶再多的小妾都没用,别说儿子了,连女儿都生不出来。也因此,每一代的家主,都采取了重金奖励的政策:只要有人能帮他生出孩子,儿子女儿都可以,绝对能保女家三代无忧。

    京城但凡有女儿的人家,为此都是争先恐后地让媒婆上门提亲。正室固然好,反正基本继承人就靠她生,可是做个妾也不错,衣食无忧待遇好不说,万一运气好生下一儿半女,那简直是发了。

    重赏之下出勇夫。因此二十几年前当西门家的独苗到了娶亲年纪时,西门家的门槛,还真的就被踏破过一次。可惜儿媳妇娶进门五年无所出,儿子中间娶了一堆的妾室也都无生养,愁坏了当家人。

    坊间陆陆续续就有不好的传闻出来,有说西门家做生意缺德的,有说西门家男人有缺陷的,总之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那几年,对西门家来说颇为难熬,生意都差了很多。

    那位正室,一来为自己的“不给力”而自责,二来看着家里不断增加的莺莺燕燕也糟心,没过几年,居然就生了病,之后竟然郁郁而终。

    西门老爷也是急了,眼看儿子成了鳏夫,自家成了京城笑柄,便赶紧想方设法张罗着再娶一个儿媳妇。西门夫人更是拜遍了京城内外的大小寺庙和道观,捐了无数的钱。

    转眼两年过去,抬进门的小妾也不少,还是一个也没有怀上,正房也因为各种原因没娶到。要么人家真的就是图他家的钱,还没进门就要求一大堆彩礼去填家里大窟窿的,要么是西门家看上了,但人家疼女儿不在乎钱、反倒担心嫁过来因为生不出儿子而过不好日子的。西门老爷做生意是把好手,看人方面自然也不差,总不能为了生个孙子而把家业先给陪了。于是这事也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然后就在某一天,西门夫人再次绝望地去某个庙里上香的时候,因为神思恍惚心情差,一脚踩空人往后仰,眼看就要从台阶上摔下来了。

    当时为了以示心诚,西门夫人都没让丫鬟搀扶,自个儿爬的台阶。大殿前的台阶有七八十级那么高,一旦摔下来,可就非同小可。

    说时迟那时快,旁边离她不远处正往下走的一个姑娘,眼疾手快,连跑两步,硬是把已经踉跄着往下倒的西门夫人给拉住了。

    当然,两个大活人,这一下也收不住,那位姑娘就带着西门夫人往台阶边上倒,这才堪堪稳住了,为此,两人的胳膊和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裙子也给蹭破了。

    西门夫人惊魂未定,连带着这两年的诸事不顺,顾不得查看自己的伤势和衣裙,一下就趴在旁边的栏杆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位夫人,您别哭啊,这不是好事嘛,有惊无险呢,咱有佛祖保佑,莫怕莫怕!”那姑娘,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却很是沉稳。

    因着这两年养成的习惯,西门夫人转头打量了下她的救命恩人,嗯,看着唇红齿白,面若银盘,腰细屁股大,是个好生养的。可惜,看年纪,多半已经成亲了。

    一边想,西门夫人一边渐渐止住了哭,然后跟姑娘攀谈起来。

    原来这姑娘到庙里来,是来给亡母上香捐香油钱的,今儿个是她亡母的忌日。

    “那你家中,父亲可有再娶?”西门夫人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我那父亲,哼!”那姑娘一脸不屑,而且毫不掩饰,看来家中多半是有了个不太好相与的继母了。

    接下来,在西门夫人的谆谆善诱之下,姑娘家的事情基本就被她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还别说,听完之后,西门夫人是大喜过望---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话怎么说呢,原来这姑娘是京城近郊某个乡绅家的女儿,年纪已经二十有二了,却还没许人家。照姑娘的话说呢:“夫人,反正出了这山门,您也就当不认识我了,您看看,我这相貌,也就中人之姿吧?结果我那继母,一会儿把我夸得跟天仙似的,有好人家来说亲,就摆起个架子;一会儿又说我无才无貌,非要把我说给个村里的猎户之子,那家穷的叮当响咱也不嫌弃,但据说他家父子俩都喜欢喝酒,喝完酒就撒酒疯,这谁敢进他家的门啊。就这么着,前两年我还觉得,眼看年纪大了,要不就随便答应一家算了,早早离了这个家,结果就这心愿都没成,现在这心思我也断了,就盼着,要么熬死那女人,要么熬到我那不知在何方的舅父来接我,反正我那爹,唉,不说也罢!”

    “你那继母,可有生养?”西门夫人到此心中有数了。

    “是,养了个妹妹,不过跟她娘一个样,我跟她说不到一块儿去,说起来现在也快十八岁了,也不知这娘俩怎么想的,还一心想着要给城里某个有钱人家作妾。”姑娘脸上有种很嫌弃的表情。

    西门夫人心思一动,这事不会这么巧吧?难不成她妹妹是想给自己儿子作妾?那得好好打听打听了。

    “姑娘,”这位姑娘比较警惕,连姓氏都没告诉,“那你说,你这继母,这么阻拦着你的亲事,个中隐情你可清楚?”一般不都是继母想早早地打发继女出嫁、好省点养她的粮食么?养成老姑娘,可是要被别人戳脊梁骨的。

    “我当然清楚。我这继母,说好听的,是个秀才之女,说不好听的,是她爹实在没钱了卖女儿。她嫁到我们家,陪嫁的东西都是我爹给她撑门面、提前让人去买来送过去的,这事我们那边的人都知道。”看来是个钻在钱眼里的后娘,西门夫人听了更疑惑了,不过她也没催,还是很耐心地等着姑娘继续往下说。

    “我的外祖家,当年薄有家资,母亲嫁妆丰厚,是故当年临终之时,惦记着我这孤女怀里揣着金元宝,特意请了族里长辈,让人写下了他日给我的嫁妆单子,一份存在族里,并允诺,等我出嫁之时,嫁妆三七开,七给我,三捐族里。”

    “所以我这继母,等她一穷二白地嫁过来并也生了个女儿后,就挖空心思地想要留住我的嫁妆。只要我没出嫁,这钱财自然是还留在家里。看样子,她是想为了钱,留我到孤老了。”姑娘自嘲地说道。

    “那你外祖家呢?就这么任由他们—”如此作践你?

    “唉,我外祖父母早逝,母亲和舅父相互扶持,把家中生意越做越大,可惜我母亲后来一病不起,舅父当时尚未娶亲,心痛长姐早逝,就此卖掉家中生意,不知去向。走之前,只说等过几年再来看我。不过,唉,这都多少年了,也不知舅父…”说到这里,姑娘的声音终于低了下去。

    西门夫人想了想,觉得这事她得回去跟老爷好好商量下,而且这说了半天话,还没给佛祖上香呢。于是两人就此告别,临走之时,西门夫人还是没能问出姑娘的姓氏。

    带着这样的疑问,西门夫人上了香、捐了香油钱,回到家就跟老爷说起了这件让她愤愤不平的事。

    西门老爷毕竟是见识在外,听了夫人的话,沉吟半响,觉得这事还是透着那么点儿巧合。于是决定派人先去查探一番。

    “哎呀,老爷,我问了半天,都没问出那姑娘姓什么,这,京郊这么大,到哪里去找啊?虽说她爹是乡绅,她那继母是秀才之女,但这种情况也不是就她这一家啊。”西门夫人觉得人海茫茫,光凭这么点线索,找人不易。

    “夫人糊涂啊,你不想想,你俩是在庙里相遇,当时姑娘是给她亡母做完法事对吧?这事何须舍近求远,问下庙里师傅不就知道了?”西门老爷对夫人的脑回路有点无语。

    “哎,瞧我这脑子,老爷说得对,咱马上派人去庙里问问师傅!”西门夫人顿时喜出望外,这事原来这么容易。

    当然,西门老爷去庙里找师傅询问时,还特意留了个心眼,派人在夫人所说的台阶处仔细看了看,发现确实没有洒了什么油之类的人为痕迹。

    看来这确实是巧合了,又或者说,这是因缘巧合了,西门老爷在得到姑娘的姓氏、并进而查访了姑娘家的背景后,深刻觉得了这一点。

    要不然,怎么就能解释,这阮姑娘的妹妹确实是想进他西门家的门呢?这也太巧合了!

    心动不如行动,西门老爷和夫人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是上天注定,于是快马加鞭,先是西门夫人某天跟阮姑娘又“不期而遇”,之后便说起了自己儿子的情况,在得到姑娘的首肯后,让两人找机会相看了对方,让西门夫妇大喜的是,两人竟然都看对了眼。

    事情第一步很顺利,之后第二步有点头痛。不过么,西门老爷生意做到如此大,手段自然也是有的,于是花了笔钱请了当地的县丞夫人出面保媒,又跟阮家族长承诺:嫁妆会全部拿走,但到时会捐同样金额的钱给族里。

    两相夹击之下,外面又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说她苛待继女,这阮夫人终于招架不住,在跟西门家敲了一笔不小的竹杠后,还是满意地放人了。

    西门家也很满意,对他们家来说,能用钱摆平的事,从来都不是事,何况这门亲事事后证明是天造地设的好:阮姑娘进门一年半,就给他们西门家生了白胖孙子,而且不止一个,是一胎生俩!

    话说生产当日,怕惊到小孙子,西门老爷还算低调,只是让夫人到那当日与儿媳妇相遇的庙里捐了好大一笔香油钱。等到满月那日,那这西门家门前的鞭炮,可是足足放了有半个时辰之久。

    而且让西门老爷父子俩咧开嘴的是,也不知是阮姑娘旺家还是怎的,自从娶了她进门,这家中的生意,也是一日比一日旺。

    所以从此以后,西门夫人对自己“带来”的运道很是引以为傲,便整天让奶娘们抱着两个小金孙,出门借巡视自家生意的由头,带着四处显摆。

第五十二章 论三公主的武力值

    那位二十二岁才成亲的阮姑娘,自从嫁进西门家生了两个大金孙,一点也没有恃宠而骄、好吃懒做的样子,反倒逐渐展露了她的办事能力,充当丈夫的得力后勤,把个西门家的中馈给掌管得稳妥无比。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这对西门家的孪生兄弟已长成了二十岁的年轻人,人长得帅不说,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

    鉴于此,西门老爷,嗯,现在应该叫西门老太爷了,很放心地把生意交给了儿子和两个孙子,自己和夫人两个,一门心思开始寻找合适的孙媳妇了。

    却说这一天,这对孪生兄弟闲来无聊,便到自家这位于柳湖边的酒楼,跟几个朋友喝酒聊天,顺便看下酒楼这一年来的账。

    这酒楼历来生意很不错,因此这账本里的各项数额,兄弟俩也都心中有数,看了没多久,也就丢开一旁,跟朋友们玩乐起来。

    等到午饭过后、朋友们告辞离开,兄弟俩想着回去也无事,还万一被祖父母烦婚事,就多呆了一会儿。

    结果就那么巧,楼下点心铺的掌柜,差人上来禀报,说有个疯子吃白食还闹事。

    兄弟俩心有灵犀,对视一眼,顿觉消遣来了。

    于是就出现了之前的那一幕。

    结果等他们俩一边说着话一边分开众人一看,不是吧,这疯子,竟然是女的,可惜了。

    真的,这女疯子长得挺不错,就是看着他们俩那个表情太痴傻。兄弟俩便选择性地忘记了伙计上来禀报时说的“那疯子还打人”,其中一人,上前一步,便把那女疯子手里的纸包给拿了过来。

    话说三公主这护食如命的人,怎么就这么让人给轻易得手了呢?实在是,她这会儿真的是看傻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真的是一模一样诶!

    末世里,小孩子的存活率本来就不高,一来大家都没什么好营养,饱一顿饥一顿,有时还饿肚子;二来缺医少药,医疗条件也是聊胜于无,生产时便很容易出意外,再加上活动范围有限,大家跟周围的营地也是互为竞争的关系,所以小风头领长到十八岁,还真是没见过双胞胎。

    所以刚看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人,虽说穿得不一样,穿越过来的三公主殿下,还是给惊呆了。

    当然,公主殿下反应还是挺快的,手里一空,低头一看,便毫不怜香惜玉地给那位背对着她把个绿豆纸包抛上抛下的家伙来了个过肩摔!

    绿豆糕还是得珍惜的,所以人倒下了,那个纸包还是稳稳地被她拿到了手里。

    “哟,这疯子还挺厉害嘛,来,你们几个,都给我上,一定要把她手里的吃食夺过来!”站在旁边看到大哥摔在地上起不来的老二,一看情况不对,便也顾不得男打女、强欺弱了,指挥着众伙计上前抢东西。

    说来也真是邪门,这女疯子看着也不算壮实,打起人来却快准狠,也就那么一会儿,扑上去抢东西的五六个伙计,跟他大哥一样,都躺在了地上。

    围观的人,饶是自认在京中见多识广,也不得不承认,这种热闹很少看到。于是乎,这柳湖边本来就人来人往,很快,天香楼前就里里外外聚起了三层人,连路都给堵了。

    季雨菲本来是漫无目的地带着白流苏沿着湖边食铺找人,结果听到旁边有人匆匆而过的说话声:“走,赶紧去看看,那边说有个疯子,还是个女的,打人可厉害了,西门家的少爷,知道吧?都给她打趴下了!”

    然后季雨菲就看着周围好几个人,很是兴奋地往同一个方向赶去。

    凭直觉,季雨菲感觉这热闹跟三公主很有关系:“希望不是,希望不是!”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也往那个方向赶去。

    等她赶到,天香楼前已经是围得水泄不通了,踮着脚也看不到,急得个季雨菲仰头问旁边店铺门边某个站在凳子上乐呵呵看着的“聪明人”:“这位大叔,你可看得到里面的疯子?是不是个女的?”

    “对的,对的,这女疯子打人可厉害了!”大叔听到下面的动静,低头乐呵呵地回答。

    “大叔,你帮个忙,能让我上去看一眼吗?就一眼!”季雨菲急死了。

    “哦,好的,你上来看吧。”大叔一看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还是挺愿意的。

    季雨菲上去一看,完了,果然是三公主,背对着她,一只脚还踩在地上某个人的脖子上,头却低着,看样子是在吃东西。

    “小姑娘,看好了吗?这凳子高,要小心哦。”旁边仰头看她的大叔笑眯眯地“提醒”她,看热闹也得跟上进度呢。

    季雨菲跳下凳子,低声吩咐旁边一脸如临大敌的白流苏:“你赶紧回去,碰到父王就让他赶紧过来,碰不到就让人在那等着,把其他人都带过来,我在这等着。”

    白流苏匆匆回去了,季雨菲觉得反正也急不来,就坐在旁边,让那站在凳子上的大叔给她描述战况。

    在大叔描述的被女疯子打趴下的人数增加到12个的时候,满头大汗的康王,带着白流苏和一众人赶到了。

    “怎么回事,清儿,阿宁怎么又惹事了?”康王一边说,一边伸长了脖子往人群里看,可惜啥也没看着,人实在太多了。

    “父—亲,咱俩先到一边说话。”季雨菲赶紧示意康王找个僻静地方商量下对策,总不能这么大喇喇地挤进人群去认人吧?

    “清儿莫慌,这事为父刚才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主意,你且在这边等着。”康王却胸有成竹,一个开酒楼的罢了,三公主就是把整个酒楼都给拆了也无妨。当然,被人称作“疯子”是不雅,为了一口吃的随意打人,传出去也不好听,所以还是先进去让那家酒楼的掌柜传个话,协(仗)商(势)一(欺)下(人)。

    不一会儿,派去的人回来了,跟康王说:掌柜的说请您借一步说话。

第五十三章 南辕北辙

    康王一听,不错,这掌柜的挺上道,就满意地过去了。

    没过一会儿,又派人回来传话:“王爷不放心您一个人在这儿,郡主请跟小的过去。”

    季雨菲便带着白流苏也进了天香楼,上了他家二楼的一个包厢,哦不,雅座。

    进去后发现,也挺一般的嘛,这天香楼看来只是名声在外,不对,还是说,这掌柜的不识货,打算给王爷来个下马威?

    后者比较有可能,季雨菲看了下康王,从康王眼神里也看到了一丝戏谑,好吧,我是郡主我怕谁?我爹是康王他更不怕谁,掌柜的,你可要看好喽。

    桌上倒是给他们泡了壶茶,不过康王让女儿别喝:“这种粗茶,也就只能漱口。”哦,季雨菲赶紧把手缩回来。

    就这么父女俩闲坐了一会儿,楼梯上响起了“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粗气,有人力道很重地推开了门。

    进来的是个年轻人,看着长得还不错,康王虽然坐着不动,却肆无忌惮地把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季雨菲反正看康王行事,看康王不动她便也不动,咱现在是郡主嘛。

    那推门进来的年轻人应变也快,看屋内这两人大马金刀地坐着,一时间也摸不清底细,不禁暗自腹诽掌柜不知道对方身份就胡乱引进门:“敢问尊驾?”

    “哦,你是?”康王微微一笑,反问道。

    季雨菲:不错,这才是王爷的派头嘛,不像每次在皇帝面前都像个马仔,嘻嘻。

    那年轻人,便是西门兄弟中的老二,老大刚才被三公主过肩摔,因为夺食之恨,三公主手下没留情,现在还在楼上躺着呢;老二刚在楼下主持“战局”,眼看“天香楼”的人马就要彻底落败,刚好掌柜的过来说疯子的家人来了,气得他赶紧上来,结果这家人,感觉还挺理直气壮的嘛。

    常年做生意的,本来就惯会见机行事,这西门兄弟,从小被疼爱他们的祖父带在身边,人还没柜台高,就已经站在板凳上现场观摩掌柜们迎来送往,因此这年轻人,虽说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岁,这份现场应变能力却是胜过很多中年人的。

    因此听到康王爷这般问话,见他问话时很自然地带着一股上对下的随意感,这年轻人便觉得对方来头不一般,看下旁边坐着的那位小姐的穿着打扮,再看下她身后站着的那位年轻婢女,看着也比他们家的管事娘子还沉稳,联想到楼下那位女疯子的穿着打扮,西门家的二少爷肚子里曲曲回回好几遍后,打定了主意:

    “在下是这家酒楼的少东家,西门北。”先礼后兵,先观察观察再说,反正爷今天是要耗在这事上了,不见个真章谁也别想好过。

    “什么,西门北?”旁边坐着的那位小姐冷不丁地笑了,然后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有点失礼,自说自话地笑着跟他说:“不错不错,你这名字绝了!”

    敢这么当面调笑他的名字,西门家的二少爷也是愣住了。从小到大,还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一般人,通常是他们家的客人或客户,听到他们兄弟俩的名字,都是夸赞的多,叫“北少爷”的多,哪里有这么直接调侃的,何况还是个比他年纪小的丫头片子。

    这么想着,西门北的脸色自然也就不那么好看了,那边的康王见了,便借此亮了自家身份:

    “西门少爷勿多想,郡主说话向来直来直往,并无恶意。”

    啥,郡主?真的假的?我在我家还是二大王呢,西门北一时间有点怀疑。想了想,找来伙计:

    “去看下大哥,如果可以行动,下来见过郡主,还有?”

    “他是我父王,康王爷!”季雨菲投桃报李,说完还跟康王来个心有灵犀的微笑。

    “哦,小子有眼不识泰山,见过王爷,见过郡主!”西门北一边让伙计去请大哥下来,一边决定还是先探探虚实再说。这王爷看着是挺有派头,但这郡主,呃,老实说,还不如身后的丫鬟矜持,说话时还一直朝他笑。

    “无妨无妨,不知者无罪。”康王爷笑着免了礼,然后就不说话了。人家楼上还有个大哥呢,等下来再说,省得话说两遍。

    于是二楼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却说三楼正躺着睡觉的西门大少爷,这会儿被伙计给摇醒了:“干什么干什么?不长眼的东西,没看爷正伤着吗?”哪有这么不懂规矩的,回头得把这天香楼从掌柜到伙计给好好整顿一遍。

    “大少爷,是这样的,楼下那女疯子有人来认领了,据说是个王爷和郡主,二少爷让您赶紧下去看看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伙计看二少爷对那所谓的王爷和郡主也不算很客气,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哦?还有这事?那得下去看看,老二别不识货,今儿咱天香楼可已经丢了大脸了。”站起来走了走,貌似还可以,转念又想,于是叫过那伙计:“来,扶我下去”。

    于是二楼一屋子沉默的人,就这么看到了一个颤巍巍感觉转眼就要倒下的年轻人被个伙计吃力地搀扶了进来。

    二少爷:哥,你这也太夸张了吧?不过我佩服你!

    康王:妈呀,这大少爷是被阿宁打的吗?阿宁不仅骑术惊人,难道还有一身好功夫?这些年,慈宁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季雨菲却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妈呀,这西门家的大少爷,跟二少爷,长得也太像了吧?等等—

    “你是大少爷?等一下,我来猜一下你的名字,你们俩长得这么像,应该是双胞胎吧?那么,你弟叫西门北,你不要告诉我,你叫西门南哦?谁给你们俩取的名字,太绝了!哈哈!”

    本来如林黛玉附身、弯着腰捂着胸口的大少爷,情不自禁地站直了身:不是吧,西门家两位少爷的名字,说出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楼下那个是疯子,这一个,别不是傻子吧?

第五十四章 双簧对双簧

    这一刻,西门大少爷,对眼前这看着很是满不在乎的两位的身份,开始怀疑起来:放眼京城,可没听说有哪位王爷家倒霉摧地一连生了两个痴傻女儿,不,别说王爷了,连数得上的公侯家都没听说过,毕竟,这种事,眼看着这两位姑娘也差不多该及笄了,想瞒是瞒不住的。

    为什么说瞒不住呢?嗬,要说现在他家祖母、西门老夫人跟前什么人最多?

    当然是媒婆啊。

    媒婆的本事是啥?当然是打听各种人家闺中女儿的私密啦。小到女儿家眼角有颗小泪痣,大到有啥隐疾,简直是信手拈来、如数家珍啊。

    这些八卦,他家祖母是听得津津有味,有时抽空逮住了他们俩,还要给他们俩也灌输一番,害得两人在自己家中都要东躲西藏。

    这也是今儿下午两人躲在这天香楼逍遥的原因。谁愿意听这种家长里短啊,而且现在也没对哪位姑娘动了心思啊。还没动心思就去查人家祖上三代?

    两位西门少爷的心里,其实对祖母这一点很是不屑:姑娘么,只要好看然后看对眼不就行了?

    当然,虽说有祖母的扎实情报作后备,西门大少爷比较肯定京城没有这么两个疯傻千金。不过,西门大少爷这些年跟着祖父和父亲,也算见识了不少,先礼后兵这四个字,可是长辈们一直强调的,做生意,和气才能生财嘛。

    所以跟弟弟西门北一样的心思,西门大少爷脑子里飞速转了转,决定还是先探探虚实再说:“不错,小姐眼力过人,西门南正是在下名字。”

    “噗嗤!”这次笑出声来的是康王:“什么眼力过人,她这是瞎猜好吧?毕竟,你俩这名字,那什么,还是挺有风格的!”

    挺有风格的?还不是一个意思,这一对看来是亲父女,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康王爷和郡主,康王爷看着有点派头,但那位郡主看着可不大像。

    西门南便整理了下衣服,朝康王正式行了个礼:“小子见过王爷,见过郡主!”打算开始跟弟弟一起唱个双簧。

    “无须多礼,说起来,还是我那外甥女失礼在先,你们就多包涵啊,诊疗费什么的—”康王说到此停住了。

    康王的意思,本来是想让两位年轻人接个话给个方案:是让现在掏点银子作数,还是等楼下那帮躺地上的伙计都看完大夫再结算。毕竟,三公主打了这么一大帮人,那包绿豆糕先不用说,怎么着也得出点治伤的费用,这点觉悟康王还是有的。

    当然,为了“遮家丑”,康王决定先隐瞒三公主的身份。这事现在闹这么大,整条街都是看热闹的人,如果让大家知道跟疯子一样打人的竟然是皇家三公主,一传十十传百的,皇帝肯定第一个要怪罪他。

    西门北一听康王这话,却误会了。

    本来就对眼前这两人的身份将信将疑,现在这号称王爷的人话说半句,这是不想掏银子还是怎么的?西门北朝哥哥看一眼,那边的西门南也朝他一眨眼,得嘞,兄弟俩心有灵犀一点即通。

    “王爷,诊疗费什么的,不足挂齿,只是小子有个请求,王爷和郡主切勿见笑。”西门北也行了个礼。

    “哦?说来听听。”医药费能免掉最好,不然这银子还得他来掏,康王顿时来了兴趣。

    “王爷也知道,商家身份卑微,从未登过大雅之堂,小子是想,能否,能否等下跟着王爷去趟王府,让小子见识一下王府的气派?”

    “阿弟!”西门南装出一脸震惊的模样喝止了弟弟,然后朝着康王行一礼:“王爷勿怪,阿弟自小受家中长辈疼爱,养得过于娇纵了。诊疗费,如果万一有个别伙计比较严重,到时小子再让人到府上拜访,您看可好?”

    如假包换的王爷,不去计较两个商人的小心思,点了点头:“行,那你们兄弟俩商量个章程,是现在跟本王过去,还是等下派人过去?”说完就要起身走人。

    西门兄弟一看,顿时有点傻眼,不是吧,难道眼前这位是个真王爷啊?那可不行,等好好招待一番先:“王爷别急,您和郡主坐了这半天,肯定是累坏了,还请先到楼上去歇歇脚。”这也算是最后一招了。

    旁边的季雨菲一听,哦,就说嘛,这雅座很一般,原来高档的在楼上呢,那是要去看一看的,朝康王一挤眼:“父王,您也累了,还是先歇会儿再走吧。”

    康王无可无不可,反正他这下午就是打算带着两个姑娘闲逛的:“也行,那打发个人,去楼下把阿宁也—领上来吧。”总不好说“请”了,人家现在变成了非皇室的外甥女。

    季雨菲看一下白流苏,白流苏心领神会,下楼去了。

    这边的父女俩,就在西门兄弟的殷勤引领下,上了三楼。

    还别说,这三楼真挺不错的,视野开阔,是真正的湖景房,初夏柳湖中碧荷连天、游船点点的好景致,一览无余。每个房间的装饰,哪怕季雨菲这种文盲一样的现代人,也能看出,跟二楼是差别巨大,按21世纪的流行语,是很有质感,按古代的标准,是样样皆精品,就连自小宫中长大的康王,看见那些家具的材质,也是对西门家的豪富有了新的认识。

    康王父女在观察房间,西门兄弟自然也在密切注意这对父女。还别说,季雨菲是不懂行的无动于衷,康王是懂行的无动于衷,落在兄弟俩的眼里,就是符合王爷和郡主人设的“见多识广”。

    兄弟俩对望一眼:看来这两人不是骗子。

    那么问题来了:堂堂王府的亲戚,哪怕是个疯子,按照王爷和郡主亲自来领人的重视程度,平时在府中应该也是好吃好喝招待着的,绝不可能怠慢,楼下那家伙,何以连块绿豆糕都死死护着?而且那疯子是个女的,怎么着也算是个千金小姐,怎么看着还会拳脚功夫?

    西门兄弟俩正百思不得其解呢,楼梯一阵“咚咚”响,嘿,打人的女疯子上来了。

第五十五章 西门X?

    两兄弟一看,顿时吓得赶紧朝康王父女身后躲。

    看着面无表情走得虎虎生风的三公主,康王都有点可怜这两兄弟了:唉,地头蛇这次算是碰上了真强龙,一群大男人被一个小姑娘痛打而丢的脸,这辈子也别指望捡回来了。

    “阿宁,来,过来坐这,这边风景很好,可以看到整个湖面呢。”季雨菲先招呼三公主,三公主也不说话,径直过去坐下了。

    “来,阿宁,先喝点这个吧,你把那包绿豆糕都吃完啦?”季雨菲扫了下桌上,三公主对茶自然是不感冒的,余下的就只有刚才西门兄弟拿出的某种“佳酿”了。话说佳酿不就是酒呗?季雨菲闻了下,感觉还可以,便自作主张把她面前的那杯递给了三公主。

    三公主之前一边吃绿豆糕一边打人,好歹也是初夏了,这太阳底下晒了老半天,正口渴着呢,自然是接过来就一饮而尽。

    “哎,你慢点—”康王还未说完,三公主已经喝完了,砸了咂嘴,不错,不是那种茶的苦味道,把空杯往季雨菲面前一放:“再来一杯!”

    本来就躲在康王身后的西门兄弟见此,互相对看一眼,再次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这女疯子真心惹不起,打人也好,喝酒也好,竟然样样都行。

    季雨菲一看乐了,不错,看来这酒对三公主胃口,就又替她倒了一杯,想着反正酒杯很小,不会喝醉。

    “哎,清儿,这可是酒,你让阿宁先歇会儿再喝。”康王赶紧过来制止,万一这酒后劲足呢?西门兄弟估计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老天保佑三公主等下不要发酒疯,要不然这两英俊少爷的脸,可真要被公主殿下按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摩擦了。

    “不用,这酒很好喝,我还想喝。”三公主面无表情,把再次空了的酒杯往季雨菲面前一放,示意她继续倒。

    听了康王的话,季雨菲犹豫了,她也担心等下三公主喝醉。想了想,看着三公主期待的眼光,季雨菲笑嘻嘻地转头朝后面感觉都快要从栏杆翻出去的西门兄弟招呼:“两位可否上点你们酒楼的点心和羹汤之类?分量不用太足,够一人食用就行。”

    三公主本来是打算直接把那个看上去还挺漂亮的小酒瓶夺过来的,听了季雨菲的话,一下就被“点心和羹汤”几个字转移了注意力,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她现在可是知道了。

    偏偏季雨菲还笑嘻嘻地拉她坐身边:“你先等一会儿,很快的,这家的点心肯定很好吃。”那就没小酒瓶什么事了,毕竟能吃饱的东西更诱人,三公主立马就不打算继续喝了。

    等上饭的间隙,三公主转来转去地看,然后就那么直愣愣地开始看西门兄弟。

    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红果果地毫无掩饰。偏偏那什么王爷和郡主也不阻拦,直看得两兄弟浑身不自在,一叠声地让伙计去催厨房。天老爷,被个小姑娘如此“欣赏”,实在是比做生意艰难一万倍啊,再被看下去都想直接跳楼了,楼梯口离那女疯子近,没办(胆)法(量)冲出去。

    还好,天香楼不是浪得虚名,点心之类,虽然没法现做,但好歹柜上有一些;羹汤之类好做,那位郡主也吩咐了随意,于是没过一会儿,清清爽爽的一碗丝瓜蛋汤,连着几匣子各色精致点心,就被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正襟危坐等着吃饭的三公主面前。

    这次三公主的肚子不怎么饿,毕竟从午饭到现在也没多久,中间还填了一包绿豆糕,主要是还是有点渴,酒只喝了那么一杯,酒杯还挺小,所以这次三公主一眼先看到的是色香味俱全的丝瓜蛋汤,便直接端起碗开喝。

    退无可退的西门兄弟,目瞪口呆地看着女疯子直接“咕咚咕咚”不带歇地一口气喝掉了一整碗丝瓜汤,赶紧叫人下楼吩咐厨房接着再做。“再做三碗吧,哦不,做四碗。”看得季雨菲都很想喝,便插嘴吩咐。

    西门兄弟这会儿也不去计较姑娘家的礼数不礼数了,反正这两姑娘看着都有点不对劲,先满足她们的要求再说吧。没看旁边那位王爷还笑眯眯地看着呢,估计也都习惯了。

    于是接下来,这仨不走寻常路的皇室中人,在天香楼白吃白喝了美味的羹汤和点心。吃饱喝足,季雨菲才想起,三公主和西门兄弟,是打了还没相识呢:

    “哦对了,阿宁,介绍下,这两位大哥姓西门,他们是孪生兄弟,哥哥叫西门南,考你下,你觉得弟弟会叫什么名字?”

    两兄弟听到此,只能举目望天。传说中的优雅高贵的郡主,郡主诶,怎么会是如此豪(德)爽(性)呢?这几个人,到底是真还是假?可是假也不用假得这么明显吧?

    兄弟俩很是痛苦,这太烧脑了,没法分辨。

    当然,等到他们后来知道,对面那位为了一口绿豆糕而打了他们整个楼伙计的女疯子竟然是如假包换的皇家三公主时,西门兄弟又觉得,郡主其实明显是真的,因为相比而言,郡主太优雅高贵了。

    三公主其实并不是很懂季雨菲的话,孪生兄弟?卵生的意思么?人类生孩子她见过啊。还是连着生出来的意思?应该是。怪不得一模一样。

    哥哥叫西门南,所以弟弟会叫什么?不知道啊,有可能叫西门北,也有可能叫西门东,东西南北都有可能啊,不过,既然人家问了,肯定是个奇怪的名字。

    于是三公主想了想,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对着季雨菲说了三个字:

    “西门西。”

    “西门西!哈哈哈哈哈哈!”康王父女俩同时惊天动地地狂笑起来,“扑啦啦”惊飞了三楼窗口停着的两只鸟儿。

    如果可以,西门兄弟是想上去打人的,但理智又告诉他们,对面那位女疯子打人是很厉害的,西门大少爷的腰间现在还隐隐作疼呢。

    于是生平从未受过如此挫折的两兄弟,只能咬着腮帮子站着不做声,心里一边祈祷,眼前三人其实是骗子,这样回头还能有机会痛打他们一顿。

    可惜,等康王父女笑够了也回过神了,发现这两兄弟很是郁闷的样子,康王良心发现,便决定邀请这对兄弟去王府玩一下以示安抚:

    “如无他事,两位要么现下就跟我们回王府?”顺便说下医药费的问题,毕竟,整个楼的伙计估计都被三公主打了,而且有的还被打得不轻。

    “当真?”兄弟俩不禁喜出望外,这,这王爷如此平易近人,再看看其余两位小姐,算了,虽然奇怪了点,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此,小子们就厚颜叨扰了!”

    走,参观王府去!多带点人手,万一是骗子,路上也绝不能让他们给跑了!

    不过,那位小(疯)姐(子),没看你姐姐已经拽着你走了吗,求放过我们,别再回头好奇地看我们了好吗?!

第五十六章 快活的三公主

    于是一行人又转战康王府。

    半路上季雨菲想起来一件事情,康王在外面骑马,只好问坐在马车里的白流苏:“刚才那么热闹,咱们去的时候简直是人山人海,为什么就没官府的人出现?”比如城管什么的,季雨菲也不知道这个时代该叫什么。

    白流苏想了想:“郡主,想来这天香楼在柳湖那一带也算是有点势力的,所以奴婢以为,一来毕竟是他们人多势众,二来对上的不是男人,而且也没有真刀真枪的拿出来,所以估计衙门的人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只要不闹出事儿来就行。”

    那倒是,虽说三公主以一敌众,大家其实还是当个热闹看,搞不好官府的人听见动静赶过来,后来也就在人群里围观了。

    马车里的人悠闲自在地说着话,马车外,骑马的西门兄弟却是心情比较复杂:走得这么慢,一点也不像要逃跑的样子,看来要去的是真王府了。

    唉,既希望去的是真王府,也有点希望是假王府。

    等真的到了康王府前,那门上的牌匾和门前的气派,以及迎过来的门房,终于让西门兄弟又是惆怅又是惊喜地明白:这三位看着不是很像王府中人的人,竟然真的是王爷、郡主,以及—三公主!

    老实说,王爷和郡主,兄弟俩接受起来也不算很困难,就当人家父女性情比较随意好了,骑起码看着是正常人。

    但是这三公主是怎么回事?!

    如果这真的是三公主的话,那,别说让她赔医药费了,整个天香楼都要赔给她好不好?毕竟,伙计们仗着人多势众,当着满街围观百姓冲上去,这是有目共睹的。

    虽然最后还是都被打得躺在了地上。

    这么想着,兄弟俩看起来就比较沮丧。康王爷一看,嗯,小子们伤心了,谁让打人的是三公主呢,这被公主打了,也就只能白打了,这仇下辈子才能指望着报了。

    这样吧,康王叫过管家:“你陪着这哥俩在府里走走,晚上就让他们跟你一块儿吃饭吧。”

    然后招呼两位姑娘回内院。

    西门兄弟一看急了,得赶紧跟那位疯子一样的三公主赔礼道歉啊:“公主请留步!”

    怎么个赔礼道歉法呢?西门北脑子飞速转着,决定先抛出“食饵”:天香楼,之前公主不是又是抢绿豆糕又是囫囵吞丝瓜汤的,估计是个吃货。

    于是西门北就一边赔礼一边解释,说以后只要三公主人到或者话到,永远可以随意在天香楼用餐,而且三楼某个房间,将永远为三公主专房。

    康王爷还未说话呢,三公主一步窜到西门北面前:“你是说,以后我在你们那里想吃就吃,还可以随便吃?”

    虽然话糙了一点,但理还是这个理,西门北赶紧点头:“公主所言极是,还请恕在下—”

    “欧耶!”三公主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那边的郡主听了倒是笑了:“阿宁很高兴诶。”

    本来悬着一颗心的西门南,听了顿时放松了,弟弟这一步棋走对了,那么就只要回去备足一份礼,改日让父亲再登门道歉就可以了,如果有必要,祖父也认可,到时还可以把天香楼送给三公主。

    反正康王和三公主这两条金大腿,西门家是打算抱得牢牢的了,这两位看着非常的,嗯,平易近人。

    三公主似乎真的很开心,又跟西门兄弟确认了一遍,确认到两兄弟都又开始怀疑公主的身份了:皇宫内御膳房的手艺,不是完全可以碾压天香楼的大厨么?怎么这三公主从头到尾一副,呃,饿死鬼投胎的样子?所以这三公主,估计不仅仅是吃货,还是脑子有点问题吧?

    三公主的问题还表现在,得到确认从此她可以在天香楼免费尽情吃喝后,嘴一咧,手一挥:“谢谢阿南,谢谢阿北!”

    啥?西门兄弟面对三公主如此亲热的称呼,吓得愣住了。

    “阿宁啊,这个称呼不妥,你换一个叫法。”康王咳嗽了声,“阿”字是对自家人称呼才用的,以示亲热或疼爱之意。

    “那怎么叫?要么叫小南,小北?这个没问题吧?”三公主因为心情好,从善如流。

    康王笑而不语,反正他也想不出别的叫法。

    西门兄弟欲哭无泪:公主啊,您能不叫我们小南、小北么,好歹是堂堂西门家的少爷啊,这么一叫,感觉立马沦落成了随叫随到的小厮。

    季雨菲:嘿嘿,西门兄弟,你俩真相了!从此你俩可不就成了三公主的小喽啰么!

    几个人在外院正这么或纠结或快乐着呢,门外管家请进来两位太监,朝康王躬身行礼:“王爷,陛下口谕,侍郎府之事已有结果,请王爷明早带着公主和郡主进宫。”

    “有结果啦?看来那匹死马是找到了。”康王有点意外,刘尚书这效率可以啊。

    “哦?看来他们没有把死马吃掉,那就行,这种天气,尸骨还没腐烂,解剖了就有结果。”打发走了宫中太监,三公主先说了话,说着说着又高兴了起来,转身两眼亮晶晶地对季雨菲说,“我想吃皇祖母那里的饭了!”然后又吩咐旁边的白流苏:“把包裹带上,明天咱们处理完事情直接去田庄。”

    啥包裹?白流苏装作不解,郡主吩咐过此事不能让公主知道。

    “就是装吃的包裹,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公主咧着嘴、扬着眉得意地说。算了,本公主今儿实在是开心,眼前到处都是吃的,啊,这世界怎么这么美好啊。

    越想越开心的三公主,觉得实在无法释放满心的喜悦,就冲上去抱住季雨菲,来了个大转圈。

    季雨菲看三公主冲过来时还心里一惊,不过还来不及反应,自己就被她抱了起来,然后转啊转,好吧,上次是我抱你,这次换你抱我,你快乐所以我快乐,季雨菲便也由着三公主抱着她转着圈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眼前两人转圈,旁边的康王还在微笑看着,目瞪口呆的西门兄弟,觉得今儿实在是—

    开(一)了(言)眼(难)界(尽)啊(哪)!

第五十七章 结束

    晚饭后,康王把女儿和侄女都叫到了书房里:“刚才当着外人的面,有些话不好说,关于明天进宫的事,还是得叮嘱你们俩一下。”

    “父王,你是觉得没有找到那匹死马?”季雨菲心里一惊。

    “也不是,就是觉得,其实刚才内侍来传陛下口谕,他们可什么都没说。”康王一脸严肃,“所以咱们也得做两手打算。”

    嗯,季雨菲回想了下下午俩太监来时的情形,找到死马这个信息,貌似是三公主自说自话的,那倒确实要做好准备。

    “其实如果没有找到死马,这个倒对咱们是有利的,毕竟,堂堂学士府,连匹死马都能迅速吃掉或者找不到,一来惹人笑话,二来也可以藉此找点茬,张家诸人自己脸上也挂不住。况且出了事后无凭无据的,他们也不能说阿宁什么。”康王看着三公主说道。

    “所以其实找到马—”季雨菲思考着,反倒找到马不一定好?这事又要反转了?

    “如果确实找到了那匹死马,”康王接过话茬,“这个自然好,但也要做两种准备:其一是马解剖了,确实有突发疾病,导致马车侧翻,这是上上之选,对咱们百利无一害;但也有可能马是外力所伤或者并无疾病,那就是马车被人为导致,虽说陛下今早已经和了稀泥,但就怕张家自恃理足、节外生枝,不得不防。”

    “那倒也是,”季雨菲看向三公主,“阿宁,你怎么想?”刚才听着他们父女俩的话,三公主一直不吭声。

    “既然没有找到死马对咱们有利,那现在就按找到死马的情况来准备呗,哦不,是按死马被解剖没有问题的情况来应对。”三公主露出了一丝很果断的表情。

    “不错,阿宁说得对。哪怕马没有问题,咱们也要一口咬定大风没有碰到他们的马车或者马匹。不过说来说去,这事得看陛下的意思。”

    “如果父皇说我有问题,会怎么样?”三公主又简洁到位地问道。

    “这个—”康王挠挠头,他还真没想过,护犊子不是应该的么?谁会想到让外人来挑自己女儿的毛病?想想就不能忍。所以—

    “陛下可能会让护国公府来出面认下这件事情。那么纵马踢翻张府老夫人马车的就是胡女,跟阿宁你毫无关系,你从来不会骑马,也从来没有去过护国公府,更没有骑马上过街、出过城门。”

    还可以这样,季雨菲和三公主都瞪大了眼睛:可怜的护国公府,花钱给自己买了一口大锅。

    “当然这事,护国公府那边,陛下估计也只能当作小惩大诫,毕竟这是笔糊涂官司。而且这么一来,张侍郎那边,也落不着什么好,得罪了护国公府不说,陛下那里,也失了圣心。”康王总结道。

    “所以父王,总的来说,这事对咱们王府没啥影响对吧?”季雨菲想了想,问康王。

    “有什么影响?这事本来就跟咱们没关系。对阿宁,其实也没啥影响。就是—”康王忽然想起来,“就是那两个庄子,不知道陛下会不会一迁怒…不过应该也不会。”

    啥?已经拿出来的庄子还有可能收回去?季雨菲和三公主对看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和不可置信:这个绝对不可以!

    不是说好明天下午就去田庄么?

    “父王,这个,你得想想办法啊,庄子我可不想还回去。”季雨菲摆出一副女儿样,朝康王撒娇道,为了庄子,她可以。

    “不行就找皇祖母!”三公主言简意赅。

    “应该不会的,刚才我想岔了,那两个庄子是陛下安抚你俩落水受惊之事,放心放心!”康王笑眯眯地赶紧安抚两个姑娘,虽然他心里也不能完全保证这一点,帝心难测啊。

    “啊呀,父王你真是,吓得我!”季雨菲手扶胸口,看一眼三公主,那位也难得地咧了咧嘴。这家伙,难道就不会笑?

    以后有时间要教一教她,她这皮相还是挺出众的,笑起来应该挺好看,反正起码比那二公主要好看。

    哦,赶紧回正题:“那父王,既然这事对咱们仨没啥影响,那明天还是按原计划呗?出了宫就去田庄?”赶紧去明确自己的归属权啊。

    “算了,多想无益,这事等明天进宫再说!”康王觉得反正跟自己家没关系就成,其余的事,就让其余的人烦恼去吧:“明天咱们一定要去成田庄!”

    得了,既然主心骨都这么说了,那两位姑娘就更加不想了,早点洗洗睡了吧。

    …

    第二天早朝过后没多久,原班人马就在御书房又集合了。

    康王一看皇帝选的地方,心中就有数了—估计皇兄还等着一会儿了了事情后再写写字啥的,看来这事没啥问题。

    再看一眼旁边的人,护国公府父子仨神情严肃,一看就是严阵以待,或者说,搞不好也预料到了自己即将成为背锅侠的命运;张府父子蔫头耷脑,哦不对,也是父子仨,连张学士竟然也在,好了,这事看来对张府是不利的;再看过去,哟,那边的刘尚书正朝他挤眉弄眼呢。

    得嘞,张皓然看来今儿要倒霉喽,康王幸灾乐祸地想,然后就想转身提示下女儿。

    季雨菲却在看张妃母女,这母女俩看起来没有昨天那么嚣张了,特别是二公主,有点恹恹的,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嗯,季雨菲暗搓搓地想,看来敌方没啥士气,这事十有八九对己方有利。

    果然,众人行过礼之后,皇帝就直奔主题地发话了:“刘爱卿,昨儿可有找到那匹死马?”

    “回陛下,找到了,昨儿出了宫臣就跟随张大人回府,询问了当时跟随张老夫人的管家,得知死马在出事后当天傍晚被拉到北城门外掩埋。臣跟张大人即刻派人去找,可能最近尚无暑气,臣派了军中马医到现场,发现尚可解剖。”刘尚书声音洪亮,把个前因先给到场的各位讲解了一番,估计考虑到有女眷在场,言辞也尽量文雅。

    掩埋了快三天,想必死马应该开始腐烂了。

    “那解剖结果如何?”皇帝其实昨天晚上就知道结果了,解剖结果也已放在他面前,不过本着想看大家反应的心思,还是如大理寺卿上身,询问大家迫切想知道的结果。

    “回陛下,为妥善起见,臣找了京中两位马医,张侍郎也全程在旁。据马医解剖结果,此马患有心疾,且为突发…”

    “什么意思?是说马是心脏病发作死掉的?”三公主不是很听得懂。

    “正是。”刘尚书回头朝三公主一行礼,经过昨天太液池边一番骑行,这位殿下现在让人很是敬佩。

    季雨菲也听懂了,原来那匹马是心脏病突发死掉的。等等,突发诶,其实很有可能是受到外部刺激才发作的,也不知那匹可怜的马当时受到了什么刺激,难道当时看到红衣黑马朝它冲过来受到了惊吓?想想也有可能啊,大风是匹宝马,动物间,跟人差不多,就好比一个普通人,突然看到一个侠客朝他狂奔过来,不是也很害怕么?

    当然,这些都无从查证了,唯一可确定的是,马本身有问题。

    好了,张皓然事件到此彻底结束,季雨菲觉得一阵轻松,她可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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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滩鸥鹭记介绍:
一个只爱好宫斗剧和美食的现代女大学生穿越了;
另一个整天挨饿、只知道杀丧尸的末世女杀手也穿越了;
然后,她们狭路相逢了!
总而言之,这是一对有勇无谋的奇葩姐妹花沦落到古代后凭借自己的无知无畏杀出一条狗血路的故事。穿越不可怕,就怕奇葩和没文化啊...一滩鸥鹭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滩鸥鹭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滩鸥鹭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