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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桃桃和沾沾     一滩鸥鹭记txt下载     一滩鸥鹭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一十一章 归去来兮

    对面的陈长安一开始没说话,似乎依旧沉浸在那个有点匪夷所思甚至荒诞的故事里,过了会儿,才看着忍不住要起身的姑娘笑了笑,然后令人惊讶地提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还是叫你婉清吧,叫得顺了,婉清,当日在行宫跑马场初见你,你一身鹅黄色的骑服,骑了那匹父皇赐给你的黑骏马,我看着,总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看着阿宁大笑,还跟我说如何烧菜,对阿桃也关怀备至,以前在慈宁宫,虽说你也知礼守规矩,但,也就是个规规矩矩的郡主,皇祖母一直想把你和阿宁教导成温婉得体的皇家贵女风范。”

    “后来我便渐渐开始注意你,看你那些小动作,跟阿贞和阿琳很不一样,心里不知怎的就很好奇,后来又陆陆续续从天成那里顺带知道了些你的事情,唉,天成也是,他跟阿宁,终究也是有缘无分。”

    “再后来,但凡碰到与你有交集的人,譬如叔王,我也会听他说起你,叔王是真心疼你,可惜在皇家…我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叔王竟然肯为你舍了性命。”

    “就连阿贞,那会儿我还从她嘴里拐着弯儿地听你的事情,听她刻薄地说起你和谢宜江,发现自己竟然嫉妒极了!”

    “这样奇怪的心思,当然是不可以,可偏偏,那念头就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不仅压不下去,到后来,每每想到你,还总是觉得…满心的欢愉。那会儿我便想,婉清,要是我和你不是堂兄妹,那该多好!”

    “何氏,”正当陈婉清觉得自己有点听不下去的时候,陈长安话锋一转,忽然说起了何梦瑶:“我从来就不喜欢会武的女子,当初见她第一面就觉得不喜欢,个子太高,人也长得…粗壮,成亲之后还故作扭捏之态,婉清你知道吗,当日迎亲之时,也不知你为何欢喜,但当日你。”

    “我知不应该如此以貌取人,也知道何氏如何对我,只是,有时候便是如此造化弄人,就像天成对阿宁。”

    “我也曾试着阻挠过谢家跟你的婚事,还特意把谢宜江外放…可缘分这件事,真的是说也说不清,对了,你们俩如今成亲了吧?谢家三年孝期也已过了。”

    陈婉清本不想回答的,不知怎的,却依旧摇了摇头解释了句:“不,我们俩约好了,等进了城,在长辈们的牌位前拜堂成亲。”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说完又觉得后悔,跟这人说什么呢。

    “这样啊,”陈长安这次倒是没怎么反应,依旧笑了笑,还说了句:“没想到你这等不拘礼节的,却能跟心爱之人坚持到现在,倒是阿宁,当初还对那几个驸马人选不满意,如今她跟她那夫婿感情如何?”

    “挺好的,萧梦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陈婉清觉得不用多说什么。

    “萧梦醒,”陈长安嘴里重复了一遍:“这名字不错,人生便如梦一场,梦醒了,人便也该归去了!”

    说到这里,又朝着她温柔一笑,轻声问道:“婉清,你说,在你那个世界里,我可不可以再遇到你?”

    陈婉清一愣,在那个世界?是了,自己刚才还说,当初寝室里一帮单身狗,眼看都要毕业了,便整天哀怨地八卦男生们有眼无珠,然后自己才无聊做起了蛋糕。

    如果陈长安到那个世界…想到此,回忆完往事觉得一身轻松的陈婉清不禁莞尔一笑,很是诚恳地说道:

    “如果是那样,陈长安,你一定是个万人瞩目的人,会有无数的女孩子喜欢你,为你疯狂,而我,我只是个很普通很平凡的姑娘,我想,多半是我在人群中偷偷地看你吧,然后擦干净口水转身再找个同样平凡而普通的人结婚生子,真的!”

    这是实话,陈长安这相貌,要搁21世纪,绝对是颠倒众生的顶级爱豆,而自己呢,真心是个眼看快要毕业了都没谈过一次恋爱的普通女孩子,这一点,陈婉清觉得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陈长安听了却笑笑没说什么,两人便都默不作声地转头看了会儿湖面,雪依旧在不紧不慢地下着,也算是冬日挺美的一副景致。

    不过这几年一直在北方,老实说,就连曾经高兴得在雪地里打滚的陈婉宁,如今也已经习惯到熟视无睹了,是以过了片刻,陈婉清便耐不住轻咳了一声,提醒对面的人要把握好时间,要是实在没话可说么,大家就早点分道扬镳吧!

    但很明显,陈长安似乎还有话要说,说的时候还如自言自语一般,感觉更多的只是在跟自己说话:“当日父皇临终前把你叫了进去,又特意给你留了遗旨,这件事本身虽让人觉得有些疑虑,不过,他既让我照顾你,阴差阳错的,也或许是我自己的执念,便终于生了别的心思。”

    “那阵子,我背负的压力太大,所以一开始是觉得无人可说,想着来找你说说话,甚至有时候也不是指望你明白,但很奇怪,只要看到你,我便觉得心生希望。”

    “希望是什么?希望是跟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虽然,自始至终,我心中都明明白白地知道,你我之间,绝无可能。可是人就是这么奇怪,你越觉得不可能,便越想得到。”

    “何氏骂我,说我仗着是皇帝而行畜生之事,这话不知怎的,竟然还提醒了我,反正从当初争储之事开始,多少人的血,我自己也都记不清了,到后来,连我自己是谁,我也都不愿意去想了。”

    “既然千辛万苦成了皇帝,当皇帝为了什么?我已是孤家寡人一个,为何不给自己找条生路?婉清,那会儿我便着了魔,想要把你变成另一个人。”

    “也许,这便是张世昌当初对我教导成功的地方吧!”说到这里,陈长安自嘲一般地笑了笑,停了下来。

    陈婉清没接话,也不知该怎么接,又或者,接不接话其实也不重要了。

    一时间,四处便又静悄悄的了。

    “啪”的一声,许是不远处有处枯枝被积雪给压断了,惊起了一对水鸟,从水榭前头不远处迅速地掠了过去。

    “走吧,你我今日确实已无话可说。”终于,陈长安再次说话了,叹息一声,起身从旁边的一个锦盒里拿出一卷黄帛:“时辰快到了,这是传位昭书,你带去给阿宁吧,她有这等本事杀回京城,想必陈氏江山在她手里定能发扬光大。”

    陈婉清见他虽然神色漠然,外头披着的灰色大氅也滑落了,里面一身深蓝色锦袍,负手而立,恍惚间却依旧是那个如玉般的绝世少年郎模样。

    那会儿,行宫的跑马场上青草如茵,四周群山连绵,云淡淡,风微微,吹动了白衣少年的衣角,那少年牵着匹白马,对看得目瞪口呆的自己微微一笑,扬声说道:

    清妹妹,好久不见…

    原来这就是人生啊,世事如流水,奔流而过再不复回。

    陈婉清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手心,上前几步双手接过诏书,看着对方的眼睛轻声说了句:

    “陈长安,再见!”

    (正文完)

番外(一) 华灯依旧

    这一年的春节很是热闹,毕竟,多年的战事终于赶在腊月结束了,武帝陈婉宁顺利登基,四海平定,可不得好好欢庆一番么?

    是以虽然大家隐隐觉得文帝已经驾崩,但如果这样的话,过年的一应娱乐就得取消了,可是宫里并没有这么说呀?

    虽说最后武帝还是以皇太妹的身份接过了文帝的传位昭书,也算是兄终妹及吧,但,那诏书上分明写的是退位,可没说是驾崩后传位…不管了,反正先把这年过了就行。

    至于之前武帝曾经讨伐文帝时所提的太皇太后已经驾崩一事,还有那位姓周的贵太妃,那可是明明白白已经薨逝的,当日武帝还给她戴了孝,似乎…也没有听人再提起啊?

    算了,朝中那帮大臣特别是御史台那帮眼里掺不得沙的家伙都没吱声,既如此,咱也学着揣着明白当糊涂吧!

    于是大家便心照不宣地过了个热闹年,转眼便是元宵节,咦?好像宫里那边也没说什么啊?还说让大伙儿都尽情赏花灯呢,没看如今那柳湖边的天香楼,楼前扎的鳌山那叫一个流光溢彩!

    没办法,谁让人家西门家这些年人旺、财旺什么都旺呢,西门少爷娶了个长公主曾经的贴身丫鬟生了对双生子,那丫鬟的姐姐如今又是禁卫军统领夫人,自家又是贴钱又是送物资甚至当初还拆了楼给将士们当柴烧那等不遗余力地支援陛下,你说说,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大运道啊!

    西门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丁香当年千里迢迢跑去太原照看她姐姐,我和父亲母亲连带祖母一起在家中起早摸黑地带两个臭小子我会跟你说吗?而且丁香如今又怀上了,唉,要还是双生子可咋办?四个儿子可太费人费粮食了!

    再还有,大姨姐家的葛大胖虽然年纪小,但整天找两个表哥的茬儿,偏偏大哥家的那小子跟他差不多大,四个小子一见面就捉对厮杀,我们家整天鸡飞狗跳的我有说什么吗?

    再再还有,陛下曾经夸我们家天香楼的烤全羊天下第一,等到西北回来,却一直说现在的烤全羊做的不地道了,唉,师傅压力大到差点崩溃,咱也不敢提醒陛下其实她是吃过了更正宗的西北烤全羊,只好奉命从此开始西北羊肉在京城的总经销啊!

    “别愁眉苦脸地装矫情了!”面对西门北的碎碎念,旁边的夫人丁香一眼看破,催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的夫婿赶紧起身:“有这功夫,还不如多花点时间琢磨下,到底要给殿下送什么贺礼!”

    哦对了,长公主终于要跟谢指挥使成亲啦,这可是头等大事,西门北赶紧从床上一骨碌起来:“是,为夫这就去!”

    去哪儿呢?嘿嘿,天机不可泄露,西门北是要去许致远许将军府上登门拜访,请这位陛下的智囊帮着指点一番,要知道,人家可是长公主和谢指挥使亲切称呼的“阿远”,又是承袭了爵位、认祖归宗的康王爷陈长济嘴里的“远哥”呢,请他给拿个主意肯定不会错!

    当然,万一许将军那等聪明人不肯给,也没关系,不是还有大姨姐和连襟他们两口子么?

    提了一盒天香楼烤羊肉上门的西门北一路走得美滋滋的,不想休沐日在家的许致远却在睡大觉,一问,那旁边伺候的嬷嬷支支吾吾地:“将军这些天太忙了,又喝了些酒。”

    太忙了?倒是没错,不过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当初不是说为了救驾还曾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从东北道驰援么?

    而且喝酒?许将军什么人,喝多少酒才能喝到鼾声如雷、自己在门外都能听见的地步?

    西门北心中疑惑,却也不说破,许将军可是人精,不能跟人精较劲,便笑着放了食盒就又去了大姨姐府上。

    还好,大姨姐和岳母据说这些时日为了殿下的婚礼忙得脚不沾地、早出晚归的,连襟却还好,反正婚礼的筹备主要是妇人的事,就算自己有心要帮忙也会被嫌弃,还不如认真在旁边待着不添乱。

    是以休沐日正一个人在家无聊的葛俊杰一看他去,还挺高兴:“阿北来啦,我家那猢狲没给老夫人添乱吧?那就好,来,刚好,咱哥俩一起喝一杯!”又让管家去拿陛下赐下的新春酒。

    西门北便一边喝酒一边说起了刚才许致远的事,葛俊杰听得一笑:“阿远定是又被家中催婚了,如今又见他谢大哥也要成亲了,心中郁闷呗!”

    原来如此,西门北顿时恍然大悟,那倒是难怪了,许将军如今也是年过二十的大龄青年了,本来最大龄的谢大人眼看都要抱得美人归了,那如今朝中年龄最大的光棍就数他了,加上又被家中催婚,心情一时郁闷也是有的,便笑着跟葛俊杰一碰杯:

    “这有什么好郁闷的,许将军青年才俊,如今陛下身边的大红人,只要他想,京城的贵女还不是任他挑!”

    那可不一定,许致远这家伙还真不一定看得中,人家眼光高着呢,葛俊杰但笑不语,只跟西门北说起准备贺礼之事…

    周围的人这般上心,身为当事人的陈婉清和谢宜江却很是悠闲,两人先是手牵着手在元宵当晚好好地逛了趟灯市。

    如昼的街道上火树银花,欢声笑语,腊月里的兵临城下犹如从未发生过,依旧是多年前两人熟悉的繁华盛世模样,陈婉清一时也是感慨不已:“宜江,你还记得么,那一年,正月十四我先跟你逛了花灯,第二天正日子,又跟父王出来赏灯。”

    “那天晚上还碰到了洪表伯和阿济,唉,如今想来,也多亏了父王的有意安排,才让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了一次!”

    也算是大遗憾里的小圆满吧!

    如今阿济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喊自己一声“阿姐”,又能堂堂正正地跟着自己到康王夫妇俩坟前磕头认亲,想起父女俩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好时光,陈婉清也是在坟前好好哭了一场。

    这话自然说得谢宜江也心有戚戚,当初他奔赴西北也是在春节过后,本以为跟祖母的死别已是摧人心肝,不想竟然也是跟父母哥嫂的生离,想到此,心中也是一片酸涩,握了握身边清妹妹的手,哑声说了句:

    “没事,以后咱俩一起,年年岁岁,子子孙孙,都能一起看花灯!”

番外(二)有喜(上)

    说起来,长公主陈婉清和虎贲卫指挥使的这场婚礼也是让人印象深刻。

    不说别的,光说新郎、新娘两个人的岁数,也算是当朝少见,没看滚床童子之一葛大胖的爹娘葛统领和白夫人,以及滚床童子之二曹小胖的爹娘曹都尉和夫人谢玉珠,其实跟新婚夫妻年龄也差不多,而旁边看得眼馋、却因为超龄没法上床拿红包的另外两个稍大一点的小子西门兄弟,爹娘更是比新婚夫妻还要小。

    没办法,只能说新婚夫妻之前都忙着宏图伟业了,又赶上几个孝期、中间还一波又三折的,如今总算修成正果,也不算晚。

    饶是如此,入洞房前,所有人都是发自内心地高喊着“早生贵子”,这事跟年龄有关,能早还是早一点吧!

    不过等到第二天一早醒了酒回过了神,大家又觉得有些不对,再跟夫人们一商量,顿时被直接揪住了耳朵训话:没眼力劲儿的,成婚多年的陛下如今还没动静呢,你们催啥催!

    那不一样啊,陛下之前应该是有意…先不生的吧?那被揪着耳朵的男人还嘴硬,带着千军万马打天下的君王,挺着大肚子可不像话,干不了事啊。

    行吧,倒也是个理儿,反正如今四海初定,陛下不用再南征北战了,那这皇嗣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然后呢,还真是让大家给说中了,卸任了虎贲卫指挥使,封了镇国公改为担任兵部尚书的谢大人和长公主夫妻恩爱,虽然新婚刚过一月就传出了太上皇驾崩的消息,皇帝按太上皇自己的遗旨吩咐京城百姓守二十七天的孝,又吩咐宗室及王公大臣们守三个月的孝,三个月过后长公主的肚子却已经显怀了。

    为此,大伙儿便也壮着胆子撺掇着镇国公给请了一次客,孝期毕竟只能吃素,大伙儿自恃当初那句“早生贵子”说得有功,让天香楼的人到国公府现场做了回烤全羊,狠狠地过了回嘴瘾。

    唉,从北方道一路南来,如今最想念的便是那西北的羊肉,滋味可太好了,好在如今西门家奉旨长期供应西北的羊肉,吃一口,哎呀,味道可太地道啦!

    于是第二天上朝时,这方面鼻子无比灵敏的皇帝便闻到了某些人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什么?镇国公家竟然有这等好事?我知道皇姐怀上了啊,她老早就跟朕说了啊,但是烤全羊没跟朕说啊,那要么这样,镇国公,你回去跟皇姐说,既然家有喜事,那就请她给朕做点朕喜欢的菜送进宫吧,什么菜?那还用朕说么,皇姐与朕心有灵犀,不说她都知道!

    可怜陈婉清,虽说如今其实也不用太劳动她大驾,只管指挥就是了,旁边还有谢勉和阿桃两个小家伙打下手,又有谢宜江在旁添乱,但她如今只要想到肥肉就想吐,更不用说做红烧肉了,想了半天,最后总算是给她想出了一道当年在行宫做过的—

    竹林叫花鸡。

    可惜等谢宜江快马加鞭亲自提着食盒把棉被里裹着的热乎乎的叫花鸡送到皇帝御案上、皇帝也高高兴兴地吃完了,之后却擦着手表示有点遗憾:“好像没有以前那次好吃!”

    气得谢宜江差点当场变脸,这是我家婉清大着肚子给你做的好不好?她有喜,你沾光,吃完还嫌味道不够好?

    旁边的文亲王见状赶紧打圆场:“材料不同,味道自然不同,当日那猎场里的野生松鸡多鲜嫩啊,而且长公主如今可累不得,陛下,以后让御膳房做吧!”

    皇帝虽然听着“松鸡”两个字直咂嘴,却也不强求,还赏赐了很多小儿之物外加两个宫里的嬷嬷下来,谢宜江这才满意地回府。

    之后十月怀胎一朝瓜熟蒂落,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皇恩浩荡,长公主家生了个金贵的姑娘,一生下来就被陛下封了郡主,还亲自给取了名字。

    不过,这名字感觉很少有人知道,镇国公府的解释是陛下取的名,怎么好随意叫呢,平常还是多叫小名吧。

    事实上,却说当时还在坐月子的陈婉清见到皇帝亲自出宫来看自己和女儿,心里还是挺感动的,夫妻俩赶紧正装出迎,陈婉清更是直接贡献了自己的月子餐出来,反正那月子餐太油腻吃不下去。

    当吃饱喝足的皇帝问及谢宜江抱在怀里一直不撒手的小婴儿是否已取名,陈婉清还很谦虚地表示目前只有个小名,是谢宜江和自己商量好的,叫—

    谢燕然。

    燕然城的燕然,又是谢宜江一直坚持的说女儿当初第一眼看到自己就嫣然一笑的嫣然,念起来也好听。

    陈婉清说这话,其实有点小显摆,女儿的名字取得多好啊,呵呵,回头只能生儿子了,谢关山听着挺有气势。

    这么好的名字,其实是打算当作大名的,一个城的名字,又隆重又有意义呢,说小名无非是谦虚而已。

    不想皇帝听了却表示,既然小名爹娘已经取了,那大名就让自己这个姨母当仁不让地代劳吧:“皇姐,其实这名字朕想了好久呢!”

    众人赶紧表示洗耳恭听,镇国公夫妻俩也一脸感动。

    结果皇帝嘴一咧说了两个字:“寒—鸦—!”

    这两个字的发音听着有点怪啊,众人面面相觑,谢宜江便抱着女儿跟皇帝诚恳讨教。

    知妻莫若夫,旁边的文亲王本就听着有点不对,这会儿便想试着圆个场,可惜皇帝向来动作快,嘴一张,已经先人一步很是诚恳地解释道:“寒风的寒,乌鸦的鸦,皇姐,你懂的!”

    懂什么懂!

    我好好的花朵一般的女儿,你居然想要用末世里站在枝头嘎嘎乱叫的乌鸦来叫她!这世界又没有丧尸需要你这寒鸦来预警!陈婉清气得起身就要往皇帝那边冲过去。

    好在谢宜江反应也快,立马抱着女儿往自家夫人面前一拦:“哎呀,燕然好像要换尿布了!”

    就这么一打岔,注意力立马被女儿吸引的陈婉清便没了下文,之后夫妻俩苦思冥想足足想了三个晚上,才算想出了应对之法—

    寒鸦,寒鸦,跟涵雅两个字发音差不多,反正谢氏族谱上写的名字皇帝又不会去查证,大名也不太会有人叫,就这么先蒙混过去吧!

    皇帝今儿不是说要封女儿为郡主么?咱先把燕然郡主这头衔给叫响了,以后大家自然就不太会提她的大名了。

    主意打定,三天后抱着女儿亲自进宫谢恩的镇国公两夫妻看着非常地开心,对皇帝的谢恩也真心实意,让旁边坐着的文亲王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番外(二)有喜(下)

    文亲王的注意力没坚持多久,毕竟,如今镇国公有女万事足,据说连兵部尚书这差事都打算推给别人,还托辞他家如今事情挺多,譬如小舅子康王陈长济如今也到了年纪,差不多得开始给他张罗亲事了。

    又说被赐了皇家姓的英郡主陈心妍快要及笄了,虽说及笄礼自然有宫里的人准备着,但姑娘家及了笄,侄儿谢勉跟她的亲事差不多也要定下来了,反正两个孩子你情我愿,又整日里到自家府里一起打秋风吃白食,还不如早早让他们俩自己开府过日子去。

    说着说着,镇国公还拿如今的虎贲卫指挥使许致远当反面教材,说这种事就得趁热打铁,许将军两夫妻如今可着急了,拜托长公主帮着在京城相看合适人家的书信简直是半旬一封云云。

    被这么一提醒,文亲王顿时想起,陛下嘴里的“许老弟”如今可是朝中年龄最大的未婚男青年了,这家伙…

    当初就见他对阿宁一路殷勤跟随,太原被围困那次自己虽然也很是感动他不眠不休地赶来救驾,但事后想想,这家伙对阿宁…不对,许致远以前听说可是半个纨绔,如何到了京城还能这般洁身自好?

    文亲王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了想法:

    看来当务之急还是跟陛下早日生个孩子,才能断了那厮的心思!

    反正如今什么太上皇、贵太妃的丧事都已经忙完了,住在行宫的周太妃和五公主也已经接回了京城辟府另住,先何皇后的骨灰已经由何总督父子迎回中南道安葬,就连毒杀何皇后的张妃都已经按太上皇旨意殉葬了。

    宗室那帮人如今也自知理亏老实得很,更有袁伯、谢远、黄平、许家父子、周太妃娘家兄弟侄儿等老将新贵忠心耿耿地守着四方土地,当初阿宁亲自去给他们主持婚礼的长公主和镇国公更是连女儿都生出来了,想一想,短时间内,阿宁似乎也没什么大事可忙碌了。

    对了,前头慈宁宫那边有人来报,说太皇太后这几日更是糊涂得厉害,口口声声喊着长公主那位过世多年父王的名字,想到一旦她老人家过世,阿宁便得守孝,虽然作为皇帝也只是意思一下,三九二十七天就差不多了,但…前几年确实可说是有意不生,后来这一年多却早就不避了,如何阿宁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偏偏这许老弟还整天跟着阿宁出入!

    大相国寺那个倒是不足为虑,毕竟都是六根清净的出家人了。

    想到此,深有危机感的文亲王觉得,还是跟皇帝提一提,两人努努力,早日开花结果吧!

    被自家夫婿这些天晚上异乎寻常的“努力”和期期艾艾的话给提醒了的皇帝,也是反应过来了:是啊,陈婉清那家伙女儿都有了,自己也早就没采取规避措施了,按说怎么着也得怀上了吧?没看白丁香和白流苏姐妹俩都已经生了五个小子了,整整五个啊!

    而且上次陈婉清还跑来跟自己说,她家阿济弟弟也已看好了姑娘,过阵子就正式下聘了,别到时成了亲也跟他姐姐似的很快就有了孩子,阿济当初可是个小萝卜丁啊,他竟然也要赶在自己前头了?

    不行!皇帝自认自己各个方面都很出色,这种事情上也不能落人后,怪不得袁伯前几日唠叨说宫里太冷清了!

    说干就干,皇帝便开始不断地宣长公主进宫,把个还在哺乳期的陈婉清给整得叫苦连天:“皇上,要么您直接把丁香她们叫来问吧?还有我都跟你说了,她能一胎生俩是因为西门家的基因遗传,跟她会不会生没关系!”

    “我跟宜江怎么…就是寻常夫妻该做的事啊!哎呀你别问细节了,没什么特别的,真的!要我给你发誓吗?”

    “这种事都是看缘分的,有的人成婚数年没有孕,但后来就接连生了好几个,放心,最重要的是心情要放松,不要老想着这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对不对?”

    一番口水下来,回到府里不免又找了白流苏商量:“确实也是,如今皇上也该有个孩子了,你有什么好的法子没有?”

    “殿下,”白流苏却想得有点远:“您说,会不会是前几年征战,陛下给…伤了身子?”

    好吧,这也是一种可能,陈婉清叹一口气,谁让自己如今是她皇姐、又赶在她前头生了孩子呢?

    于是之后长公主进宫更勤了,美其名曰探望不久于人世的太皇太后,但每次都带着各种汤汤水水的补品,坚持了一阵子之后又改为带着小郡主进宫。

    自己倒是风雨无阻地回府,小郡主却被留在了宫里过夜,虽说有乳母照应着,镇国公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几经询问之下才知真实情况,便很是不满:“你这都什么地方打听来的土法子?你让燕然躺在陛下寝宫里看他们…”

    “哎呀放心,燕然现在晚上就知道睡,啥也没看见,啥也没听见。再说了,攒个几次我就会跟陛下讨要赏赐的,燕然再小也不能出无用功,你说是吧?等她大了,陛下赏赐的就成了她的嫁妆,多体面!”

    那倒…也是,虽然如今压根儿就不能去想女儿大了要出阁这件事,但多给女儿攒点嫁妆总是好的,何况还是陛下所赐,谢宜江便只好默默忍下了。

    如此忍了几个月,陈婉清自己先放弃了,转而开始到外头的寺院道观里寻求帮助,别人咱也不麻烦,嘿嘿,乾元观如今闭门不出俨然镇观之宝的清虚道长可不算麻烦,反正老道如今也闲得慌。

    当然,自己也闲得慌。

    阿济已经定下了承恩伯夫人洪氏娘家大哥家所出的小侄女,等到了下半年天气凉快就可以下聘了,为这事,如今洪夫人看见自己就眉开眼笑,当然,那姑娘自己也相看过好几次,人品相貌都没得说。

    阿勉和阿桃的婚事还得过一阵子,阿远的婚事么…得看他自己。

    所以眼下当务之急,确实只有皇帝陛下这桩事关国本的大事了。

    可惜,陈婉清兴兴头头忙了足足有大半年,该试的法子都试了,该喝的药也喝了,连清虚道长用尽毕生功力所画的符也偷偷贴在了皇帝寝宫内,奈何她陈婉宁的肚子依旧没有动静。

    到后来,反倒是皇帝自己咧着嘴安慰垂头丧气的长公主:“没事啦,你自己也说,这种事可遇不可求嘛,放心,朕是皇帝,没理由怀不上,兴许明年就有了!”

    “陛下您金口玉言,明年,明年定然就有了!”眼看自家燕然宝贝都已经能口齿清晰地喊“爹”、“娘”了,陈婉清觉得,是要给皇帝灌输下坚定的信念。

    当然,嘴里这么说着,坚信科学的陈婉清也没抱太多希望,不想到了入住皇宫的第四年的元宵佳节,跟文亲王私自出宫赏花灯的皇帝,嘴里正吃着一串路边买来的冰糖葫芦吃得欢呢,闻到旁边不知哪里飘来的一股味道,忽然觉得一阵恶心,来不及之下,“哇”的一声把刚才吃的一肚子的街边小吃都给吐在了路边。

    身后不远处跟着的许致远本就一直密切注视着前面手拉着手的两人,见皇帝如此反应,吓得立马冲上前去。

    之后被就近转移到镇国公府的皇帝虽然没什么事,但面色看着依旧有些不好,让文亲王和长公主等人紧张万分,好在随后被许致远快速劫持一般带过来的老太医先是一脸凝重地仔细把了脉,之后忽的那满脸的皱纹一舒,对着皇帝一下跪倒在地,声音洪亮而欣喜:

    “恭喜皇上,您这是有喜了啊!”

番外(三)名字(上)

    欣喜若狂的文亲王那会儿不知道,一朝得子,皇帝洋洋得意,说自己早就把皇长子的名字给想好了,等下就公布于众。

    鉴于两人如今也已做了多年夫妻,托当初姑姑的教导,自家这位皇帝妻子肚子里的墨水虽然也不算少了,但也不能算多。

    关键是总是时不时地要说点惊人之语,做点惊人之事。

    是以一听到皇帝说想好了儿子的名字,文亲王觉得自己还是要做点心理准备的,毕竟,孕期里皇帝惊吓大家的事就有那么好几桩。

    文亲王便想了下,决定还是先让长公主替自己把把关,万一皇帝取的名字不是那么令人满意,自己也能有个退路不是?

    于是先找了个由头到了偏殿跟长公主夫妻俩说了是由,诚心诚意地对着已经在翻白眼的陈婉清行了礼:“皇姐受累,您好人做到底,实在是,之前陛下给燕然取的大名…”

    文亲王这么一说,夫妻俩也想起来了,可不,自家粉雕玉琢般的娇姑娘,皇帝却硬要叫她“寒鸦”!

    陈婉清叹一口气:“罢了,那等下我先进去探探她的底。”

    旁边的谢宜江则借此提要求,语气也有些僵硬:“那,皇长子既已顺利出生,等这事了了,殿下就跟我回去了好吧?陛下怀胎十月,我们家燕然可也陪着受了不少苦呢!”

    没想到陛下虽然上阵杀敌勇猛胜过男儿,怀了孩子却也娇弱紧张胜过寻常妇人,不分白天黑夜,不分时令场合,太监总管王洪发的徒子徒孙们都差点跑断了腿,什么“陛下今日觉得胸闷欲吐,想问殿下是何缘故?”、“陛下今早忽然说很想吃殿下做的蛋黄鸡翅”,“殿下殿下,陛下今儿中午起身时忽然觉得腰有些酸”之类,宫门口到他们镇国公府门口的那条路都要被马蹄给踏坏了。

    最绝的一次,竟然是虎贲卫指挥使许致远亲自带着几个弟兄疾驰而来,进了府,利索地下跪,说事情紧急来不及解释了,陛下那边非常需要长公主。

    也幸亏婉清自己会骑马,镇国公府到宫里也没多远,一听也立马放下了正在喂女儿的汤匙,赶紧换了身衣裳就跟着他们进了宫。

    结果进了皇帝寝宫一听,MD,这叫什么事儿啊:“哎呀皇姐你可算来了,我这肚子里,怎么感觉有什么东西进去了,在游来游去的啊?”

    陈婉清满怀同情地先瞥一眼旁边低头跪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几位太医,又看一眼旁边竟然也一脸紧张很想从自己这里赶紧得到正确答案的文亲王,努力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又徐徐呼出了口气,才挤出了一副惊喜的样子:

    “哎呀恭喜陛下,恭喜亲王,这是肚子里的孩子开始胎动了呢!”

    回去后虽然夫妻俩关起门来乐了半天这件事,但事后谢宜江还是挺不满的,燕然本来正在高高兴兴地一边拍着手听着母亲唱歌哄她一边乖巧地张嘴吃饭,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呢,结果阿远那家伙一身戎装狂奔进来,被这么一打岔,又眼看母亲转身就走,燕然顿时就不乐意了,饭也不吃了,还哭了好半天,谁劝都没用,等到婉清回来,抱着自己不撒手的小家伙还在抽抽噎噎。

    宫里一堆太医干嘛使的?婉清好脾气,说陛下头一次怀孩子,定然很是紧张,自己当初不也是如此?两人情分深,陛下觉得自己有经验,心理上便有点依赖呗。

    便可说是有求必应,但女儿燕然还小啊,有时候便要哭闹不放母亲走,为此只好一家三口一起进宫,哼,刚好也让宫里那两口子看看。

    有几次刚好碰到阿远也在旁边,见了燕然,阿远还挺高兴地伸着手上前想来抱,结果燕然转身就抱着自己脖子不撒手,嘴里还喊着:“不要臭叔叔,不要臭叔叔!”

    一听就是上次被吓到了,把自己给心疼的,后来婉清就每每找个由头说是躲猫猫什么的先躲起来,自己则负责哄女儿到别处去玩或者睡觉,唉,夫妻俩真的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陛下早日产子啊!

    结果眼看如今瓜熟蒂落、夫妻俩可以卸下这千斤重担了,换做文亲王找上门来了。

    听了谢宜江这硬邦邦的话,文亲王也自知理亏,反正他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当下就笑眯眯地对谢宜江也行了个礼表示谢意:“国公爷见谅,等名字取好了,宫里有太医乳母,放心,本王定然好好地担负起伺候陛下的重任!”尽量,不再麻烦你们俩。

    见谢宜江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文亲王便干脆把夫妻俩之前商量好的事也先给他透了个底:“还有,是这样,宜江,之前陛下跟本王商量好了,如果这一胎是皇子,那,回头燕然就是我们家的儿媳妇了—”

    “什么?!”对面的谢宜江顿时一声大喊,文亲王一看,嗬,好家伙,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是惊喜还是…哦不对,看着是生气,可是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啊,燕然以后肯定就是太子妃啊!

    “哎,我们家国公爷呢?”之后一脸笑眯眯进来的陈婉清愕然发现谢宜江竟然不在:“怎么,是去御花园找燕然了么?嗯,是得去看看了。”

    文亲王这会儿着急想知道答案,便先含糊了过去:“皇姐可有问出…?”

    这么一问,陈婉清顿时把父女俩的事情先抛到了脑后,又笑了起来:“问了,至于是什么名字,您还是别忘了,总之…不是很雅。”

    这话一说,就见文亲王的脸如愿垮了下来,长公主都说不是很雅,那自然是很不雅,估计是大白话的那种。

    对了,该不会是跟燕然城离得不远的白城吧?之前关山这个名字已经让阿济的儿子给提前占用了。

    很有可能啊!陛下每次说起白城,都会很亲切地把它叫做“小白城”,说是对它印象颇深,当初可是起事之地,那当初守城的曾都尉也很是配合云云,是以现在大家都知道,曾都尉劳苦功高,而白城则是龙兴之地。

    所以,皇长子的名字,以后就是陈小白了,还是好一些的“陈白城”?文亲王顿觉哭笑不得。

    “亲王放心,已经被我给拦住了,回头您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免得陛下再想起来!”话尽于此,陈婉清觉得自己赶紧功成身退吧,这会儿眼看天冷起风了,宜江别一直纵着女儿玩耍让她喝了风,得赶紧去御花园里看看,再赶紧一家三口打道回府离了眼前这破事:

    “趁着刚才被我给说动了,陛下不至于转了心思,您赶紧进去把名字给定下来!”

    …

    等出了宫坐上了自家马车,看了下谢宜江怀里熟睡的女儿,面对他的询问,陈婉清一脸淡定地回答道:

    “还好,皇帝大事上总是有分寸的,她说要给皇长子取名叫桑梓,多好的寓意啊,桑梓之地,父母之邦,是这个意思对吧?”

    唉,可惜如此好笑的事情却不能跟眼前人分享—

    皇帝当时其实是这么说的:“婉清,之前‘寒鸦’给了你女儿,不过,呵呵,你还记得吧,末世里最多的是啥?”

番外(三)名字(中)

    听到皇帝咧着嘴问出的话,陈婉清记得,自己当时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末世里最多的…自然是丧尸啊!

    不会是要把皇长子取名为陈丧尸吧?!

    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这名字一定会名垂青史吧?比什么刘彘、嬴荡之类的名字刺激百倍啊!

    陈婉清掐一把自己的手心,不行,既然是皇长子,以后基本上是要承袭大位的,自己不知道便罢了,既已知道,如果不阻止,回头等这孩子大了,皇帝是生身之母不敢怨,搞不好就怨上了自己这等围观看热闹的。

    那可太倒霉了,而且自己也没法跟“阿桃”、“阿泽”似的叫他,除非再起一个小名,啊,万一小名也同样毁人呢?

    不行,今天必须把这个可怕的名字给搅黄了!

    主意打定,陈婉清便也就直接切入了正题,反正跟眼前这家伙玩虚的就纯粹是浪费时间:

    “皇上,你以后是不打算再生了是吧?”

    这话说得皇帝一愣:“不…不会啊!”虽然如今底下某个部位还痛着,但,儿子这么可爱,再多生几个也可以啊,没看西门家虽然整天闹哄哄的、放眼望去满院子都是孩子在上蹿下跳,谁见了不是眉开眼笑的?

    “那好!”陈婉清就等着她这句话呢,立马开始就题发挥:“历来兄弟姐妹的名字都是按辈分按排行这么续下来的,皇子一边,公主一边。”

    “既然皇长子要用丧尸这两个字,先不说这里面的忌讳,您是打算后头的弟弟们按‘丧’字排还是‘尸’字排?如果要排,可有什么字能跟这两个字排一起?丧心病狂还是丧尽天良?字太多了不行。短一点的,我想想啊,丧气?丧生?丧胆?意思好像都不太好啊?”

    眼看皇帝终于惊讶地张开了嘴,陈婉清再接再厉:“至于‘尸’,不好意思,我才疏学浅,除了丧尸和僵尸,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了!”

    你要够胆,其实也可以有“焚尸”、“埋尸”,只要能保证皇子们大了不找我算账。

    皇帝毕竟还是挺能听得进去话的,这会儿便有点懊丧地低下了头看怀里抱着的儿子:“朕这不是想要一直记着以前的事么,都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没有末世灭丧尸的小风,又哪来如今的陈婉宁。”

    这个好办,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回办了,托您的福,我家燕然还差点被叫成“谢寒鸦”,如今也依样给“陈丧尸”改动一下就是了。

    话说后来回了府后陈婉清都兀自感慨了半天:

    “哎呀,我也太聪明了!那会儿都怎么想出来的啊,虽然谐音梗之前是玩过,但本宫居然能从‘丧尸’的谐音想到‘桑梓’,关键这两个字的寓意便是故乡啊,多贴合皇帝大人不忘她那末世故乡的心思啊!”

    而且自己可太幸运了,本来一个21世纪过来的大学生,对这两个字的意思是不太注意的,结果刚好前几天去西门家串门,围观了下他们家几个孩子一起摇头晃脑听夫子讲这两个字的意思,真是天助我也!

    不行,回头我得跟阿宁再要点赏赐去,嗯,她如果不给也行,等以后皇长子大了,我再跟他要去,我简直是拯救了他的整个人生好不!

    主意打定的陈婉清,顿时美得在床上滚了好几滚,把个门外头的谢宜江看得,高兴地跟似懂非懂的女儿讲:

    “看吧,你娘也高兴呢,以后不用再进宫了,天天陪着燕然,好不好?”

    不仅不用进宫了,说话算话、亲自担负起了照料皇帝坐月子重任的文亲王,第二天更是让人赏赐了很多东西到镇国公府,美其名曰这十个月辛苦长公主照料,又说皇长子的名字已经得了,叫陈桑梓,是陛下亲自取的,内阁一帮人听了都很受触动,说陛下用心良苦,这是让皇长子心系百姓呢。

    切,那明明是本宫取的好吧?可惜如今只能深藏功与名,那眼前这些赏赐自己还是应得的!

    陈婉清便一点都不客气地接受了,女儿攒嫁妆其实还早,不过如今家大业大,除了自家还有阿济和阿勉两家也得顾着,谁还跟钱过不去啊?

    倒是谢宜江,谢了恩起身送走了宫里太监后一副很是气愤的样子在旁边碎碎念,陈婉清一问,她家国公爷便赶紧把文亲王昨儿说的跟她交代了,这下陈婉清也是傻了,合着那夫妻俩打着这等如意算盘呢:

    “那这些东西不就是在咱们这里过一过?”

    真要这样,别说这些东西了,整个镇国公府里攒下的,以后还不照样是皇家的!不行,想到女儿以后有可能要跟一帮莺莺燕燕共存,还是倒贴的那种,陈婉清觉得,幸亏提前知道这事,预防还来得及!

    “宜江,文亲王说这话,当时还有人在旁边么?”

    “旁边…”谢宜江被自家夫人的这个脑回路给问得一愣,想了下:“虽然有人,但当时是他把我拉到一边给悄悄说的—”

    “那就行!”陈婉清一拍桌子:“你们俩不仁,休怪我们不义!宜江,以后文亲王问起,你就说没跟我说过,知道吗?”

    谢宜江被她这副样子给逗乐了:“所以夫人想如何行事?”

    “从现在开始,”陈婉清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咱俩就要开始悄悄地给燕然开始相看人家!不是都说三岁看老么?”反正为了女儿,夫妻俩现在整天跟有孩子的人家进行亲子互动,有的是机会。

    那也太早了吧?谢宜江有些无语,不过么,想到女儿如果真的嫁给了皇长子,有可能要跟一帮莺莺燕燕的争宠不说,万一以后又出来陈长安那等斜刺里杀出来争储的…天哪,谢宜江也不禁打了个寒颤,不错,是得给燕然开始相看人家了,马上!

    “哦还有,强扭的瓜不甜,就算爹娘要赐婚,那也得看皇长子自己愿不愿意,所以,”陈婉清再次觉得自己聪明极了,连带说话时都露出了很是得意的样子,交代自家夫婿:

    “一,从现在起,你要教燕然骑射功夫,二,开始给燕然灌输‘臭弟弟’的想法,关山弟弟是要爱护的,阿勉哥哥以后的侄儿也是要疼爱的,但是宫里的桑梓弟弟,嘿嘿,打弟弟得趁早!”

    皇长子了不起啊,打你个屁滚尿流,看你还愿不愿意娶燕然!

    谢宜江也是被自家夫人说话时一副狰狞的样子给吓到了,为了女儿,清妹妹也是豁出去了啊:“婉清,教燕然功夫可以,可人家毕竟是皇子啊!”

    “再者,”说到这里,谢宜江又露出了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燕然以后…搞不好还有妹妹呢,那可怎么办?”

番外(三)名字(下)

    啥?还有这种可能性?陈婉清顿时又傻了,半晌才咬着嘴唇说了句:“这种可能性也不一定存在,搞不好…以后都是弟弟呢?”

    还都是弟弟,听你这口气…谢宜江看一眼红着脸的陈婉清,不禁心旌摇曳,听了下外头,嗯,女儿被乳娘抱到花园里看鱼去了,那鱼池基本能绊住她小半个时辰,足够了。

    便轻咳一声,上前拉住了陈婉清的手,嘿嘿,夫人的手如今可是保养得白嫩滑溜:“那,咱们要不要试试看…会不会是弟弟?”

    屋里的爹娘在浓情蜜意,花园里的燕然却气得把手里的半个白馒头都给扔进了水里:“臭弟弟,不乖,抢姐姐的馒头!”

    旁边的一堆乳娘丫鬟们顿时都笑了,郡主可真聪明,府里的几条大鱼,愣是被她给分成了“爹爹”、“娘亲”、“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而且还一次都不会叫错,也不知她是怎么给区分的。

    然后那条异常灵活、总是抢食吃的弟弟鱼最不受郡主的待见,每次都要挨骂,真是可(无)怜(辜)!

    扔完了馒头,见还是被臭弟弟鱼给抢了,燕然更是不乐意了,手一伸抱住乳娘:“回去,找爹爹!”

    看来国公爷又要安抚女儿听她一堆童言童语的告状了,不过国公爷可真是个好父亲,只要看到郡主,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

    这次也是如此,听到女儿在院门口大嗓门喊他,也是很快就出来了,不过么,据说长公主这会儿身子有些不适在床上躺着,丫鬟婆子们心知肚明,便很识相地都退下了。

    也是,郡主如今都三岁了,是得给她添个弟弟妹妹了。

    国公爷和长公主如此恩爱,那会儿整个府里的人都觉得,很快府里就又会多一个小主子了,谁知却偏偏事与愿违,在新婚火速怀孕生下一女后,长公主陈婉清却再也没了动静,反倒是成婚数年未有孕的皇帝,在得了皇长子后却隔了一年又怀上了,三年抱两,生下了二皇子。

    这次是文亲王给取的名,叫陈逢吉,据皇帝后来跟内阁所言,当时自己分娩时有些艰难,文亲王便提前给取了这么个名字,说皇帝和肚子里的孩子定能逢凶化吉。

    都这么说了,虽然内阁诸人觉得有些遗憾,就算不能跟之前陈家族谱上的“远”字排辈,跟着皇长子的名字往下续也好啊,结果二皇子这名字…唉,算了,好歹是个吉利的名字!

    谢宜江却不这么想,回去后悄悄跟陈婉清说了自己的想法:“文亲王这名字取的,我怎么觉得,中间那‘奉’字,总让人想到另外那个‘冯’字呢?”又把皇帝跟内阁所说那番话给说了一遍。

    这话一说,陈婉清便也觉得不对了,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从头到尾守在皇帝身边的:“哪里有什么凶险!皇帝那身子骨你又不是不知道,好着呢,她不是日常都去上林苑跑马的嘛!”

    “中间是有那么一会儿,皇帝忍不住喊疼,生孩子肯定疼啊,然后文亲王便在外头拍门很是心疼的样子,还说什么孩子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定会母子平安之类,那会儿我也没多想,旁边的嬷嬷们还一个劲地附和,说皇上乃天子,定会母子平安、大吉大利。”

    “要说凶险,肯定是头胎凶险,但一来皇帝头胎其实也还顺利,二来那会儿你不是也在偏殿么,听说那会儿文亲王才叫着急,不是听说急得都一直抠门把手指甲都给抠破了么?”

    谢宜江深以为然:“那看来也不是咱们多虑。不过他那般身世,有点念想也情有可原。”

    反正两个都是他自己的儿子,没看葛俊杰家,老大姓葛,老二姓白,连姓氏都不一样了,爹娘还不是一样地疼爱?哥俩感情也挺好,葛大胖如今已经启蒙了,还羡慕弟弟姓氏笔画少好写呢。

    夫妻俩便转了别的话题,开始说起明早带女儿进宫看刚出生不久的弟弟,陈婉清的意思是:“可记住了,明儿得交代燕然,虽然又有弟弟了,但阿梓那边一定也要给带礼物去。”

    这是21世纪的做法,二胎家庭一般都要看老大的脸色,不然称王称霸惯了的老大很容易有失落感,而这种失落感如果长期积压,很容易被转嫁到倒霉的二胎头上。

    “放心好了,燕然对阿梓怎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她自己整天欺负阿梓,但也护他护得紧,陛下都不能说他不好!”

    说起来,谢宜江也是无可奈何,当初第一次带着女儿进宫见出生的皇长子,虽然之前婉清已经给她灌输了“臭弟弟”的想法,进了宫见到那皱巴巴的小子,女儿却立马有了“我是姐姐”的感觉,不仅如此,为了显示她是姐姐,长辈们都叫皇长子“阿梓”,她却坚持叫—

    桑桑。

    而且眼看如今皇长子都两岁了,燕然却依旧这么叫他,也是稀奇了。

    想到此,谢宜江不禁又笑了:“你说,皇长子被燕然叫做‘桑桑’,那这二皇子该如何叫?”无论是“奉奉”还是“吉吉”,都不是很好听。

    他这么一说,陈婉清也笑了:“那等明日便能见分晓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进了宫,见到二皇子弟弟的燕然却很是自然地跟着大人喊了句:“阿吉弟弟!”然后献上了自己带来的见面礼:一条很小很小的鱼,从自家府里鱼池捞上来的。

    “燕然,你们家不是有很多大红鱼吗,为什么不给弟弟送一条大红鱼呢?”文亲王见了觉得好玩,就笑着逗她。

    “因为阿吉弟弟还小,自然要送小鱼,等弟弟大了,小鱼就长成大红鱼了!”燕然回答地非常流利,让旁边的爹娘很是欣慰。

    行吧,但是转眼小姑娘就转身问母亲:“桑桑弟弟呢?我也给他带礼物了呀!”

    “哦?”文亲王听了便又笑着夸她:“原来你带了两条小鱼啊,真是个好姐姐!”

    小姑娘却一脸严肃地回答道:“才不是,桑桑弟弟是哥哥,我把我的‘飞羽’送给他!”

    啥?这下连本来一直在专注看小儿子的皇帝都听了抬起头来了:“燕然,你竟然舍得把‘飞羽’送给弟弟?”那可是份大礼啊!

    那“飞羽”是谢宜江亲手所制的一把小弓,燕然平日里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有一阵子晚上睡觉都要放在枕头边,这事大家都知道,如今竟然舍得送给阿梓?这可真是稀奇了。

    眼看皇帝和文亲王两口子的眼神有些怀疑,陈婉清赶紧分辩:“这事可不是我们俩能做得了主的,燕然要不肯,这会儿别说哭鼻子了,我们都没法带她进宫来!”

    那倒是,夫妻俩便又看向了那依旧镇定的小姑娘,小家伙正拉着父亲的手说着要早点去找桑桑弟弟呢,可是,她每次进宫来不是都说阿梓是“臭弟弟”吗?而且自从阿梓会走路后,燕然还好几次把他推倒在地了呢。

    陈婉清见此,努力弥补了一下:“小孩子的心思咱们可没法猜,兴许明天又反悔了也不一定,所以在此先跟皇上和亲王讨个情,那‘飞羽’毕竟是她心爱之物,万一燕然又后悔了,闹着要拿回去,那也没办法,咱们再补上一把小弓可以吧?”

    这倒确实是,小孩子的心思不用去猜,兴许是因为有几天没见阿梓了,燕然忘了自己之前欺负人的事吧。

    如此,差别送礼这事便就这么过去了…

番外(四)神仙姐姐(上)

    陈婉清和谢宜江带着女儿回府后还认真观察了几天并且试探了好几次,嘿,小妮子竟然一点都没有后悔的样子,还反问爹娘:君子重诺,礼物给了别人就不能反悔,这不是你们平日里教女儿的吗?

    行吧,你不反悔就好,夫妻俩哑口无言对看一眼,看来对燕然的洗脑还不够,陈桑梓那小子还不是彻底的“臭弟弟”。

    不过,这都有了二皇子了,除了之前文亲王提过,皇帝自己倒是一次都没提过,兴许,是文亲王当时为了表示感谢随口说说的吧?好歹还有十来年呢,而且燕然还比皇长子大了三岁,京城满是刚娶妻生子的年轻新贵,人丁兴旺的,谁知道皇家以后又看上了谁家姑娘呢?

    觉得自己有些多虑了的镇国公两夫妻此后便渐渐消了这方面的心思,人臣做到像自家这地步,已算是登峰造极了,就算后来一直没有孩子,其实,只有个女儿反倒是好。

    没看每次宫里宫外逢年过节的,燕然都是一帮臭哥哥臭弟弟臭侄儿们围着捧着的对象,多得意啊!

    反正侄儿阿勉已经跟阿桃成亲生子,小舅子阿济也是如此,谢宜江为此还安慰隔三差五就忽然发疯要找太医诊脉吃药调理身体的妻子:“儿女之事得靠缘分,再说了,后继有人这件事,就看你怎么想了,咱俩私下说说,我是觉得,当初太上皇就想得挺明白。”

    谢宜江指的是当初陈长安让他唯一的儿子陈远泓跟着表叔张天成在大相国寺出家这件事。

    后来两夫妻有空也会去寺里看一看他们,说起来,陈远泓也是继承了他爹的美貌,虽然是个剃了光头的小沙弥,却俨然被信众们当成了观音菩萨座下的小金童。

    不堪其扰之下,后来还是陈婉清亲自进宫跟皇帝说了,皇帝后来也亲自微服去见了自家侄儿,没想到一来二去的,后来皇帝每年都会去大相国寺几趟。

    一开始,每次陪同的还都是陈婉清这位皇姐,加上之前跟陈长安的那次对话,所以别人不知道,她对此事还真是一清二楚的。

    陈远泓当日已被官宣病逝,虽然朝野间对他的去向颇有猜测,只是如今的皇帝可是当初正经奉旨继的位,江山也没改姓,对原来在京的宗室和朝臣也都没有太过追究,如果再有什么疑虑,那可真是居心叵测了,是以明面上大家也都对此事三缄其口。

    后来几年过去,没想到皇帝依旧时不时去大相国寺,老百姓们听到的风声是皇帝喜欢吃寺里的素斋,为此本来就颇受欢迎的素斋更是一席难求,但朝臣和宗室们却下意识地觉得应该是皇帝发出的一道预警,便识相地选择了沉默和规避,倒也算是给净空和尚叔侄俩带来了很是平静的生活。

    其实呢,一开始,皇帝确实是去寺里吃素斋顺便看望下叔侄俩的,不过后来也不知怎的,几年过去,去的次数反倒多了起来,长公主也不叫了,据说都是去跟寺里高僧谈论佛法,算是在朝堂政务之外放松身心。

    这话,陈婉清自然是不信的:“皇上还能谈论佛法?”谁还不知道谁啊,有这功夫,那家伙定然是觉得还不如多吃几个寺里做的滋味如假包换的狮子球呢。

    但入了内阁的谢宜江自然不会跟妻子一样想得简单,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况是如今的皇帝,没看这些年闲暇之余皇帝日日坚持在御书房练习书法半个时辰,皇子们刚开蒙时也都是亲自到场旁听数日,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到自家府里吃掉整整一碗红烧肉的三公主。

    所以素斋可不能让皇帝这么长情,跟张天成谈论佛法倒是有可能,最重要的是,这些年去大相国寺都没断过,眼看那陈远泓都顺利长成了一个英俊少年,面对朝臣们多少次要求立皇长子为储君的要求,皇帝却始终不吐口。

    不仅是皇帝,文亲王每次被问起也总是笑笑不表态,这一点让某些老臣很是不安,为此,朝中德高望重的陆太师还拿出他当年担任左都御史时的气势进行了大胆的谏言,但在御书房跟皇帝一番交谈之后也还是没了下文。

    谢宜江虽然位高权重,但这件事上却不敢轻举妄动,也只有夜深人静时,才对着枕畔的妻子吐露心声:“皇上虽说已经诞下了三皇子,但三位皇子之间年龄相差可并不大。”

    是啊,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能生,隔一年生一个,虽然如今暂时没再见动静,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继续生四皇子、五皇子…啊,真是让人嫉妒!

    知妻莫若夫,谢宜江捏一下她的手让她别胡思乱想:

    “皇长子性情宽厚,你看每次都是被咱们燕然欺负了还笑嘻嘻地让她,如今他的个头也赶上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哥哥燕然是妹妹。要在寻常人家,这自然是家宅之幸事,可他毕竟身在皇家,而且…皇帝在这些小事方面向来不怎么上心。”

    “而文亲王偏爱二皇子,这事如今在朝中早已不算是秘闻,偏二皇子天资聪颖,连授业老师们都个个夸他。”

    “三皇子么如今还小了点暂时看不出来,不过骑射上好像挺有天分,皇帝有时候来了兴致还会手把手地教他,哦对了,燕然小时候送给阿梓的那把‘飞羽’都差点被他要了去!后来还是阿梓自己忍不住跟燕然诉苦、燕然又跑去跟皇帝告状才给拿回来的,阿梓虽然现在已经用不上了,这‘飞羽’他向来宝贝得紧。”

    说起来,夫妻俩还是对皇长子陈桑梓最有感情,性情温和,彬彬有礼,关键是对女儿极好,要知道燕然可不是个善茬,小时候欺负这位桑桑弟弟可一点都不手软。

    当然,现在两人倒是好了,这也是自己特意告诫过的,毕竟是皇长子,得给人家留个体面,燕然也乐意,反正阿桑弟弟对她有求必应。

    “是啊,阿梓作为兄长是极好的,可他毕竟是皇长子。”说到这里陈婉清也是有些担心。

    之前的三子相争也才过去了十几年而已,要说以前那会儿还算是没啥感觉,但眼前这三个皇子毕竟是自己两夫妻从小看到大的,他们真要手足相残,不管最后谁胜谁负,总归是很不忍心看到。

    “是啊,但这件事咱们可说不得。”自己是朝廷重臣,婉清是三子姨母,两人一旦有什么话,定然会有心人利用,落人口实不说,一个不慎也会遭到皇帝两夫妻的猜忌。

    说起来,谢宜江隐隐觉得,皇帝倒不至于会如何猜忌,反倒是文亲王…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自家还是做个纯臣的好。

    反正也就燕然一个宝贝女儿,荣华富贵都有了,谁当皇帝都是婉清外甥,犯不着去趟这趟浑水。

    “哦对了,还有件事,”想到女儿,谢宜江不免又开始发愁:

    “燕然如今都及了笄了,得赶紧把亲事给她定下来,这阵子你可有看到什么好的?”

番外(四)神仙姐姐(下)

    好的人选?其实挺多的,不过看来看去,还是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女儿,相貌、品性、家世、爹娘、自身能力,这里那里的,总有些小缺憾,唉,很是愁人!

    而最愁人的还是女儿这死孩子,每次跟她说起谁家的公子如何优秀,刚提起个话头呢,就被她给无情打断了,还振振有词什么:“爹娘你们那么晚婚,不也过得挺好的嘛,放心,二十岁之前嫁出去就行了!”

    其实还想跟他们说,皇帝姨母早就跟自己拍着胸脯担保过了,二十岁之前,只要自己不想嫁,爹娘那边她来负责,不过皇帝姨母也说了,话放在心里就好,万一十九岁嫁出去了呢?

    是以谢燕然自认有皇帝撑腰,如今有恃无恐,张口闭口二十岁之前不考虑,把个陈婉清给气得,可是就这么个宝贝女儿,别说打了,平时连高声说她一句,她爹听到了都心疼,没听这会儿又跟自己做思想工作:“唉,放眼这整个京城,不,连西北那边我也托长姐她们帮着留意了,确实没有个能配得上咱们燕然的!”

    这话,陈婉清就更不能同意了,当爹的让女儿抱着胳膊撒一下娇就被猪油蒙了心一般只管点头如捣蒜,说什么都答应,还爹娘晚婚过得好?当初两人是什么个情况,现在女儿又是什么个情况?这死孩子看来是欠收拾!

    偏谢宜江还觉得女儿的话在理,说堂堂国公府,又不是养不起她,多留两年怎么了,十八岁也照样是京城最美的牡丹花:

    “咱们家燕然多好啊,模样生得好,性格也好,骑射女红样样拿得出手,唉,真是,也就阿梓—”

    说到这里,谢宜江顿时戛然而止,呃,怎么主动想到了皇长子身上呢?唉,可惜如今燕然都十六了,可皇长子才十三。

    不过,皇长子其实挺稳重的,虽然才十三,如今也已经跟着皇帝在御书房听事了,行事做派还颇受一帮朝臣的好评…

    “罢了罢了,先别想了,”陈婉清听了也是无语,好像,看来看去,确实也还是皇长子看着好一些,怎么办?赶紧自我安慰顺便也安慰自家夫君:“放心,咱们燕然这么出色,一家有女百家求,最不济,嗯…流苏他们家老二也是个好的!”

    白流苏家老二白小胖小时候看着胖嘟嘟黑乎乎的,长大了却人也变白了个头也长高了,每次到府里来还都是斯斯文文规规矩矩的,性格也随了流苏,很是细致稳重,让人看着就喜欢。

    谢宜江想了想,白小胖虽然也算是青年才俊,年轻轻的已经跟着他爹在禁卫军里担着差使,两家人也知根知底,葛俊杰和白流苏更会是再好不过的公公婆婆,但,要把燕然许给白小胖…老父亲还是觉得心有不甘,唉,女儿养得太出色也是让人烦恼!

    爹娘这番话,要是让燕然本人听见,估计都要笑掉大牙:“阿桑我跟你说,你知道我在我爹娘心目中是什么样子吗?唉,也就跟你说说,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在他们俩眼里,本郡主我啊,简直就是天上下凡的神仙姐姐!唉,都不知道要不要感动到哭!”

    “好在本郡主也算是有自知之明,每次家里来了客人,特别是那种有儿子的长辈,我就知道他们俩又要开始胡吹了,赶紧找个由头先避出去,太浮夸了!”

    说着说着又不禁笑出声来,其实心里还是挺得意的,照母亲大人的话说,自己可是个投胎小能手呢,幸亏找了他们做爹娘,更幸亏是个姑娘!

    当姑娘多好啊,毕竟周围舅舅姨母家生的大多是小子,所以就连眼前这阿桑弟弟,也从小就让着自己呢,什么好吃好玩的,总是攒着等自己进宫了再一起分享,可惜从他六岁进了上书房读书开始,母亲就不让自己再叫“桑桑弟弟”了,再过了两年,更是让自己连“弟弟”两个字都省了。

    母亲的意思是,阿桑是皇长子,得给人家留着体面呢,以后得尊称一声“大皇子”了,其余两位皇子也是。

    “大皇子”这称呼多生疏啊,而且老气横秋的,自己听了不高兴,便跑去跟皇帝姨母告状,姨母听了却咧了咧嘴说同意母亲的话,不过又说私底下想要怎么叫可以问问大皇子本人的意思,她不管。

    行吧,不叫就不叫吧,自己这点觉悟还是有的,不就是见了面要行个礼再尊称一声“大皇子”么?该守的规矩咱也是能做的分毫不差的,何况自己这么一叫,陈桑梓居然也开始正儿八经地叫自己“郡主”了,配上他那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好玩得很!

    当然,私下里,这家伙后来也特意跟自己说了,说还是叫他“阿桑”吧,不过不能再加“弟弟”两个字了。

    自己一开始还特意捉弄他,每次都是先刻意拖长了声调喊他一声“阿桑——”,等他应了一声后便迅速又加上“弟弟”两个字,不过这家伙也不生气,嗯,好像过了十岁后这家伙就没什么大喜大悲,感觉跟皇帝姨母越来越像了。

    也不是,对着自己还是会微笑的,大笑的时候也见过那么两次。

    什么时候呢?一次是在自己又这么刻意喊他“阿桑——弟弟”的时候,这家伙忽然微微一笑也回了句“燕然!”却没有再跟以前那样加上“姐姐”两个字,当时也不知怎的,自己都被他给喊得愣住了,然后这家伙就得意地大笑起来,还别说,就跟母亲说的皇帝姨母那样,阿桑这家伙不笑则已,笑起来也很是好看。

    另外一次是自己及笄的时候,早半年自己就跟一帮小子喊过话了,本郡主及笄,得早点想好送什么礼,为此母亲还笑话自己,说就因为自己这句话,京城那帮首饰铺子里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不过虽然后来收礼收到手软,看来看去,还是觉得阿桑送给自己的那支簪子最喜欢,据说是这家伙自己设计了样式让人打造的,上面是自己的生辰花—腊梅。

    阿桑用了心思,把这块他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带着黄皮的白玉料子按照黄皮的天然分布给精心设计成了一支含苞待放的腊梅枝,自己一看就很喜欢,便说了句:“哎呀,这簪子如此巧夺天工,阿桑,我太喜欢了!”

    “真的吗?”阿桑听了便也很开心地咧着嘴笑了起来,嗯,笑得可真好看!

    不过最近这一年,阿桑开始变丑了,脸上长了些痘痘,声音也变难听了,像鸭子叫,而且个头也开始蹿了,眼看着就比自己高了。

    倒不是嫌弃他,毕竟有话还是想跟他说,流苏姨母家的葛大胖和白小胖虽然是货真价实的哥哥,对自己也可好了,却总是觉得说不到一块儿去,白小胖每次看见自己还老脸红,其他人家的几个哥哥弟弟,连带二皇子阿吉弟弟,都没有跟阿桑在一起好。

    怎么个好法呢,有次皇帝姨母不知怎的还特意跟自己在御书房里说起过,当时自己怎么回答来着?

    “哎呀,皇帝姨母,反正燕然就喜欢跟阿桑哦不皇长子说话,我想什么他知道,他想说什么我也知道,跟有的人说话可费劲了!”

    而且还有一点,这一点不好意思跟皇帝姨母说,别的哥哥弟弟们,每每夸自己都很用力过猛,但阿桑就不一样,就算他夸自己,嗯,也是让人觉得真心实意的,就好比这次自己当着他的面调侃爹娘以为自己是天上下凡的神仙姐姐,阿桑听了却看着自己微微一笑说了句:

    “燕然,你是神仙姐姐啊!”

番外(五)藕花深处(上)

    就为了这一句话,二十岁的谢涵雅郡主最终还是嫁给了十七岁的皇长子陈桑梓。

    而在婚礼之前一个月,皇帝下诏立了皇长子为太子,据说为此文亲王还颇有微词,那段时间朝堂上也是气氛压抑,等到了婚礼上,皇帝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而文亲王看着也是神色勉强,让很多人心里开始琢磨这对手握最高权力的夫妻是否不再跟以往那般和谐。

    神色更勉强的自然是太子妃的父亲镇国公谢宜江,早两年前,也就是燕然十八岁时,在得知皇帝要亲自给皇长子和宝贝女儿赐婚时,他就不顾自家母女俩的阻拦进了宫,却在御书房跟皇帝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后垂头丧气地回来说自己答应了。

    当时是什么个情况呢?话说御书房里慢悠悠喝着茶等着镇国公的皇帝,本着她一贯的坦白风格,头一句便是:“燕然年纪可不小了,嫁给皇长子,以后又有朕护着,不是最好的归宿么?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啊?”

    这话说得一直把女儿当眼珠子般疼的谢宜江差点一口老血憋在喉咙口,啥叫年纪不小了,十八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您当年这会儿不也还八字都没一撇么!

    唉,说起来还是怪自己,当初在女儿年纪还小时眼高于顶看不上别人家,后来说的几桩亲事么又都莫名给黄了。

    等到自己两夫妻反应过来,燕然却已经十八岁了,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别说姑娘家了,小子们都是十七八岁就早早娶了亲,没看葛俊杰和白流苏都已经当上祖父祖母了。

    这两年在外头也听了些风言风语,唉,终是自己两夫妻耽搁了女儿害她蹉跎!

    所以,皇帝这话…其实说得也没错,燕然这个年纪能嫁给皇长子,阿梓是个好的,关键还有皇帝这姨母护着,终归是…差不到哪里去吧?

    这么想着,谢宜江忽然又觉得有点扬眉吐气的感觉了,虽然,更多的还是“唉,女儿终于要嫁人了,这一天终于要来了”的巨大失落感。

    等回到府里刚吩咐人去烫一壶酒来,母女俩便过来了,询问面圣情形如何。

    女儿自小被自己两夫妻养得大方,如今询问起自己的婚事来也是脸都不红一下,还自曝其短地说自己当然愿意啊,反正已经是大龄姑娘了,皇长子虽然小了一点,但不是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嘛。

    这种让人一听就来气的话,却说得自家夫人频频点头表示同意,连带也夸起了皇长子的品性。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谢宜江不好去反驳母女俩的话,便只管自己喝起了闷酒,燕然见状,跟自家母亲相互对一个眼色,赶紧走到了桌边移开酒壶给父亲夹菜,一边夹还一边问:“父亲,那您可有跟皇帝姨母说,既然要娶我,是不是得让大皇子给表个态啊?”

    “表什么态?”谢宜江一听立马放下了酒杯:“陛下已经表态了,说以后定会护着你,放心好了!”

    “哎呀,”这话说得旁边的陈婉清也终于忍不住说话了:“皇上是皇上,她向来是疼燕然的,难不成还会不护着她?可以后要跟燕然过日子的是阿梓!”

    “其实圣旨下来回头我也要带着燕然进宫谢恩的,之所以让你去打头阵,是觉得有些话你这做父亲的说起来更方便!”

    “你倒好,三言两语就给说服回来了!”

    说到这里,陈婉清也是忍不住拿过了自家夫君的酒杯:“还好意思回来喝酒!”

    母女俩这一番说,顿时把堂堂镇国公给说傻了,连带话也说不利索了:“所以,所以,婉清,是哪里出了疏漏?”

    “你呀,”陈婉清自然舍不得再说他,一边示意女儿继续给她爹爹夹菜,自己则在谢宜江对面坐了下来:“我问你,当初燕然黄掉的那几桩婚事,你后来有没有想过?不觉得蹊跷么?”

    “蹊跷?”谢宜江觉得自己也没喝几杯酒啊,怎么听了清妹妹的话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呢?

    “我的好国公爷!”陈婉清一看就知道这当爹的没想过,便给他细细分析,又让女儿也坐下旁听:“没想到也怨不得你,这还是之前流苏跟我提起来的,说起来,她家白小胖不也挺喜欢咱们燕然的么?”

    “流苏跟我实话实说,说虽然全家都很喜欢燕然,但总觉得自家儿子配不上燕然,等到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后面的事你也知道,白小胖就被陛下钦点去了京畿道,如今就在京畿道娶妻生子待着了,短时间估计回不来。”

    “这事你要说是巧合也行,但其余几桩婚事,刚冒了个头呢,反正就出来这样那样的事情,有的是男方自家的问题没谈成,有的则是人家天降姻缘中途跟咱歇菜,反正到后来,他们都没什么损失,唯一损失的是咱们家。”

    这话一说,谢宜江也认真想了想,不得不点头表示同意:“还真是,陛下有心了!”

    “也不一定是陛下,”陈婉清显然已经跟女儿都深思熟虑过了:“我后来也问了燕然,说起来,可能是他们母子俩一起使劲了!”

    母子俩是谁自然不用多问,不过这么一说,谢宜江顿时就更高兴了,要说对这门亲事本来还有那么一点不甘心,现在基本都没了:“那是不是说,其实阿梓也早就对燕然…”

    好歹顾及女儿在场,后面的话就没说,饶是如此,谢宜江也是高兴地拿过桌上的酒壶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

    燕然却没什么感觉,反正母亲从小就教导自己,自己的事情自己要弄清楚,何况婚姻之事也没什么可害羞的,眼下来跟父亲说的这件事,事关自己未来的婚姻生活,母亲就说一定得问清楚。

    当然,母亲也说了,心里有数就行,明面上,“恶人”还得她和父亲去做,是以如今母亲就隔着桌子跟父亲说了:

    “是啊,所以啊,既然人家这么上心,就算他是皇长子,可求娶求娶,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娶在后求在前,咱们得让人家有个‘求’的态度嘛!”

    谢宜江这会儿虽然不知道眼前母女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也是听出来了,那对皇家母子原来在扮猪吃老虎,而自家老婆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行啊,那就由着你们折腾去吧!

    便拿了旁边的空酒杯倒了杯酒,亲手端了一脸恭敬地呈给陈婉清:“还请夫人明示!”

番外(五)藕花深处(中)

    “算了,国公爷在朝中的形象向来正面,这个恶人还是本宫去做吧,”陈婉清手一伸,昂着头装模作样地从谢宜江手里接过酒杯喝了两口,慢条斯理地说了句:

    “金娇玉贵养大的郡主要出嫁,她那母亲长公主,这些年在镇国公府也是一家独大过惯了,一听陛下要把女儿赐婚给皇长子,仗着跟陛下早年间的情分,气急败坏地进宫,非要外甥皇子亲口做个保证,保证以后不纳侧妃!”

    话未说完,旁边的燕然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唱一和的,爹娘真是太好玩了!

    哼,以后自己也要跟阿桑这般…夫妻恩爱。

    “这样…可以么?”谢宜江的话听着有点犹豫,但眼睛却是亮亮的,语气也很兴奋,管他呢,虽然觉得不太可行,但为了女儿,管他呢,总得去试一试!

    而且确实,这些话,当着皇帝的面,自己还真不一定说得出口,还是婉清去说比较好。

    为此,谢宜江又特意斟了杯酒,再次对着陈婉清一举:“那就有劳殿下了!”

    “没办法,为了咱们的宝贝女儿,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陈婉清慈爱地拉过旁边女儿的手,抿着嘴笑着说了句:“如果他们母子俩不答应,你们要做好准备,本宫明晚可能就要在御书房地上过夜了!”

    这话,吓唬得了别人,吓唬不了眼前这对父女,于是一家三口商量完毕,高高兴兴地吃起了菜喝起了小酒…

    然后第二天早上,精神抖擞的陈婉清便按品大妆进了宫去了御书房跟皇帝提了自己的要求:

    “皇上,你跟文亲王一生一世一双人,羡煞世人,所以啊,臣妾就斗胆跟您提个要求,哦不,不是跟您,就是希望您能跟阿梓转达一下,请他体谅下姨母这一片拳拳爱女之心,阿梓这孩子品性纯良,想来也是会跟爹娘看齐的。”

    “别兜圈子,陈婉清,直接说要求!”皇帝咧了咧嘴,有些日子没见皇姐了。

    “行吧,那臣妾就直说了哈,就是,为人父母嘛,咱们总是要替孩子们打算的,可嫁入皇家的是我女儿,你们家倒是赚了!”

    “赚啥了?”皇帝插了一句嘴。

    “赚啥?您还好意思说!”陈婉清说到这里也是忍不住了:“这些年,您也好,文亲王也好,连带阿梓,倒是给燕然送了不少好东西,本来臣妾是想攒着给她做嫁妆呢,如今倒好,从哪来的还回哪儿去,连带我们家还得倒贴不少好东西,反正就燕然一个孩子,除了给阿勉和阿济他们,还不是都给她了!”

    这话说得皇帝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看来确实是我们家赚了!”

    行啊,皇帝已经多年没这么开怀了,陈婉清贪恋地看一眼皇帝依旧明媚动人的笑颜:“阿宁,你怎么笑起来还是这么好看啊!”

    这一声情不自禁喊出来的“阿宁”让皇帝一下就收了笑脸,陈婉清一看,赶紧尴尬地行礼请罪:“陛下恕罪,臣妾无状僭越了!”

    “无妨,”皇帝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你坐吧,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就好,来不及细想,陈婉清松一口气赶紧坐下,开始琢磨后面的话该怎么继续,这些年皇帝威势日重,现在又来这么一出,老实说,自己有点不太敢开口了。

    好在随后皇帝自己倒是开口了:“怎么,刚才不是还说要让朕跟阿梓转达什么要求么?”

    “哦,是这样,”陈婉清心一横,为了女儿豁出去了,便硬着头皮回答道:

    “皇上,您跟文亲王夫妻恩爱,是天下人的表率,这些年,臣妾虽然只给宜江生了燕然这么一个女儿,但宜江一直坚持不纳妾室,国公府里也是因此才能其乐融融…所以,臣妾是想着,虽然阿梓是皇子,他日跟燕然成了亲,只要燕然能生出儿子来,那样的话,嗯,不纳侧妃也可以吧?”

    说到后来,都有点颠三倒四了,为此又心急地补了句:“反正你是知道我的,而且咱俩也都是亲身经历过当初你父皇后宫几个妃子之间的争夺战,说起来,要不是那刘妃狠毒,你母后还有我母妃也不至于早早去世,对吧?”

    本来还想补一句:“文亲王如今就没这烦恼,所以你俩才能恩爱至今”,不过,文亲王毕竟是男的,还是不能这么比。

    这些话,陈婉清也是在家中想过的,自认没什么问题,不想皇帝听了却沉默了下,然后自言自语般地说了句:“夫妻恩爱,还是天下人的表率?呵呵!”

    怎么又听到“呵呵”这两个字了?今儿可真是怪了,刚才还听到皇帝大笑,陈婉清看一眼御案旁候着的王洪发,可惜这人现在年纪大了,背也弯了,佝偻着身子低着头,看着有点像在打瞌睡。

    “你不用看他,王洪发需要的时候自然会醒过来的!”皇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嘴一咧提醒她。

    能咧嘴就好,说明心情没有受到多大影响,陈婉清的胆子顿时又壮了,陪着笑分辩了句:“他如今年纪也大了,皇上,有空提拔个年纪轻一点的吧!”

    “多谢殿下厚爱!”那本来看着一动不动的王洪发却突然出了声给自己行了个礼,把陈婉清给吓了一跳:“哎呀,看来还真是醒着的啊!”

    “就说嘛,没事,你说你的!”皇帝又嘴一咧,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呃,臣妾刚才已经都说了,就这么个要求。”按谢宜江的意思,可以主动提个期限,比如说成亲三年未有孕,三十岁之前未有皇孙,那才能纳侧妃。

    谢宜江本来还想要准女婿手写一份保证书,被陈婉清给拦了,先不说女婿不是一般的女婿,人家可是皇长子,感情这种事,能靠一份保证书板上钉钉么?以后真要变了心,呵呵,搞不好这份保证书还成了燕然善妒的罪证了呢,做人留一线吧!

    至于期限,那也先不给女儿挖坑了,要不然有这么几个期限,燕然就会有压力,这种压力可不会产生怀孕的动力,只会适得其反。

    当然,宜江这么想也情有可原,毕竟是土著人士,女儿嫁入的又是最重后嗣的皇家,唉,想到这里,陈婉清不免又开始后悔了,燕然这死妮子怎么偏偏就被阿梓给迷住了呢,流苏家的白小胖多好啊,最主要的是流苏和葛大哥两人,简直就是完美的公婆啊…

    “婉清,这些年,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咱俩都有好些日子没像现在这样、坐下来一起说说话了吧?”皇帝的声音把她又拉回了现实。

番外(五)藕花深处(下)

    哦?这话说得陈婉清心里一动,好歹两人也是有过默契的,如今听到皇帝乍然这么一问,不免就想到了别处:难不成,皇帝是要跟自己说点体己话?那自然是可以啊!

    顿时来了精神:“对啊对啊,是有些日子了,哎呀,我也是被燕然的事给…不好意思,来得太匆忙了,回头再给你补一份红烧肉哈!”

    “不用,这两天…”皇帝手指在御案上敲了敲,顿了下,才说道:“朕吃素。”

    “吃素?”这话可吓到陈婉清了,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吃素就是光吃菜不吃肉的意思你知不知道?”没搞错吧,这家伙居然开始吃素了?

    “当然知道,”皇帝看她这样子又是情不自禁地咧了咧嘴,看来谢宜江还真是个不错的人,这些年陈婉清模样没怎么改,性格更是跟以前一样:“朕答应净空大师,每个月初一十五,跟他一样茹素。”

    净空啊,就是张天成嘛,这下陈婉清自认有点摸着门道了,看来皇帝这些年不禁风雨无阻地去大相国寺,还跟张天成越走越近了呢,不过,文亲王那边不知会怎么想?

    想到此,陈婉清八卦的本性顿时发作,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帝的样子问了句:

    “那个,你是特意去看明远么?”明远就是陈远泓,是净空法师给取的。

    “明远是个有慧根的孩子,”皇帝说了句:“朕去见净空时,他有时候也在旁,朝中事情繁琐,但见了他们叔侄,总觉得是朕庸人自扰了。”

    “怎么会!”今儿皇帝怎么感觉有点颓废啊,陈婉清赶紧表示:“阿宁,你可不是庸人,你是这世间的传奇啊!”能以公主身而成皇帝,从古到今又有几个?

    “是吗?”皇帝似是自言自语地反问了句,又语带自嘲般地说了句:“也许吧,不过如今想来,传奇人物还是不适合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啊!”

    话音刚落,陈婉清还没觉得什么,就见旁边的王洪发突然跪了下去:“陛下!”

    顿时醒悟了过来,也是大惊失色:“阿宁,出什么事了?可是…可是文亲王对这门婚事不太同意?”现下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性,别的么,也不敢去想。

    “婉清,燕然这孩子,”皇帝没有回答,只敲了敲御案示意王洪发起来,然后又莫名说回了婚事:

    “朕其实很早就注意观察她了。你们是做爹娘的,不免身在此山中,梓儿喜欢她,她也喜欢梓儿,这是朕给他们俩赐婚的最大原因,但除此之外,梓儿有他的盘算,燕然也同样有她的想法,他们俩,呵呵,还挺配的!”

    啥?意思是这两看似小白兔的孩子其实都是大尾巴狼?陈婉清的眼睛都瞪圆了:怎么今儿净是一出又一出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不过也是,这些年自己可能是被谢宜江给宠得太舒服,渐渐把很多事情都给忘了,前世的宫斗剧,这一世过去也才十来年的真实宫斗,里面哪个是真正的小白兔?小白兔根本都活不过三集!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难接受,不过想想又觉得正常,不说女儿燕然,陈桑梓毕竟是皇长子,他对自己这个姨母自然是恭敬守礼,但毕竟是接受多年针对性的教导,这几年又都是跟着皇帝在御书房听事,你说他对自己的未来没点盘算?

    想到此,陈婉清也是心里一动,想起了谢宜江之前跟自己说过的关于文亲王偏爱二皇子的话,加上二皇子那个不知有没有深意的名字,看来,虽说三位皇子都是同父同母所生,但皇权在上,难免还是会对人性作出考验,相应的,每个人所作出的选择也定是深思熟虑、多方考量过的。

    皇帝见她如此神情,知道她想进去了,便又给她补了一句算是安慰的话:

    “不过你放心,此事是梓儿先跟朕提出,朕之后也问过燕然,他们俩都已经跟朕做了保证,说定会一心一意对待彼此。”

    罢了,既如此,那也不管什么保证不保证了,女儿既然选了这条路,心中也早已有数,不过这死妮子,既然自己都打得一手好算盘,干嘛还这么折腾爹娘?

    陈婉清顿时又把气撒到了女儿头上:

    这般自作聪明,回去可得狠下心收拾一番了,反正眼看要嫁为人妇了,这些年跟宜江两个简直是把她当稀世珍宝一样地宠着,是得让她吃吃苦头了!

    “你也不用气燕然,这孩子聪明,”皇帝却又说话了,咧一咧嘴:“老实说,毕竟是大皇子妃,总得自己立得起来,以前二皇兄那位,你还记得么?阿泽的母妃。嫁到普通人家是还可以,但嫁到皇室,便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燕然挺好!”

    “她呀,不是朕说她,燕然这孩子挺敏锐的,朕估摸着,她是特意找了这么个机会让你来见朕的,嗯,这大儿媳妇不错!”皇帝一副满意的神情。

    “我说,皇上,您能说得明白点儿么?臣妾愚昧!”陈婉清被她给说得有点不高兴了,一个两个的,还都是自己最亲的人,怎么感觉都是在算计自己?

    “哦,也没什么,其实…燕然是怕朕这个姨母闷得慌,特意让你来陪朕说说话,他们小两口两情相悦,哪还要什么保不保证?”说到此,皇帝一声慨叹:

    “婉清,看来这皇家,可不是个适合过日子的地方,不,也不能这么说…还记得以前在西北那个院子里,咱俩说的话么?那会儿朕就跟你说过,师父教导我,世间万事皆不可求得圆满,唉,如今想来,当时朕其实也并没有悟透,无非就是鹦鹉学舌罢了!”

    “这些年,朕也终于明白,确实,求仁得仁,朕有这天下和万千子民,那有些事,就不能再想求得圆满了!”

    “但燕然他们就挺好,他们生来就在这个地方,自然也很早就明白,有些事,根本不能求得圆满,所以便早早弃了那等执念。”

    “所以婉清,你这孩子可真好,她是想要朕来告诉你,她已求仁得仁,这便是她的圆满,你不用替她担心,她会过得挺好!”

    “梓儿也是如此,放心,燕然是你这位最亲的姨母唯一的孩子,又是以后能跟他携手并肩的人生伴侣,他会好好对待燕然的。”

    “不过,世上之事,谁也无法做出个绝对的保证,宜江是个好的,但那也是因为运气使然,但凡他家还有个正经长辈,就凭燕然一个女儿,你觉得你能在国公府如此自在?”

    “轰轰轰”,陈婉清只觉皇帝的每个字都准确无误地砸向了自己,脑袋里开始一片混乱:“阿宁,你等等,我,我得好好想想。”

    “不用想,”皇帝挑眉说道:“这些话,等出了这御书房,你就当全都忘记了,然后就高高兴兴地回去给燕然备嫁吧!”

尾声 兴尽晚回舟

    跟着皇帝一道吃了顿真的是连猪油都不放的全素餐,从宫里回来,陈婉清只觉一时思绪万千,于是先去了康王府,弟弟陈长济刚好不在家,康王妃见了她倒是殷勤,只是一番恭喜之后两人便也没太多话说,中间又不时有家中奴仆过来禀事,更有个妾室派人来跟康王妃讨个示下,说娘家父亲生病想要回去看一看。

    康王妃便借此一边展示自己的大度一边也顺便表示了对这个长姐后宅清静的羡慕。

    陈婉清本就是不告而来,这会儿便也就找了个有头告辞了出来,想了想,终是一边让人去兵部看看谢宜江今儿能不能早点回府,一边自己先回去躺下了。

    本来就想知道自家夫人今儿进宫结果的谢宜江一听,自然就赶紧提前了会儿出来了,回府一听夫人竟然躺下了,还打发了女儿,顿觉结果不妙,进屋时不免就先带了几分心疼:

    “哎呀没关系,咱们都相互体谅下,你也别生气,气坏了身体还不是自个儿遭罪!”

    “你们都退下吧!”陈婉清一听他的声音,却忽然忍不住了,眼看谢宜江已经几步走到了床前,坐起身子一把抱住他,眼泪立马就“扑簌簌”落了下来:“宜江!”

    “哎呀,怎么了、怎么了?可是皇上说了什么?”谢宜江自然吓坏了,清妹妹可是很多年没有这般伤心了:

    “没事,皇上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对你是有话就直说,你别往心里去!”

    “不是的,跟皇上无关!”陈婉清却依旧泪如泉涌,在谢宜江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既然跟皇帝无关,又见她如此痛哭,谢宜江便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耐心抱着她帮她顺着后背。

    一时间,等到谢宜江的前襟都被哭得湿了一大片,陈婉清才总算止住了哭声,然后抽抽噎噎地对一副惶惶不安表情、急切等着答案的谢宜江说了句:

    “我没事,我就是觉得,宜江,我现在好幸福!”

    什么?!谢宜江心里一句大喊,同时听到外头传来一声轻笑,不用猜,定然是燕然那孩子在外头偷听。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偷听,反正刚才这事有惊无险,谢宜江老脸一红,轻咳一声:“可是陛下今儿跟你说了什么?”

    见陈婉清一边擦泪一边点头,谢宜江便也心中明了,怕外头那死孩子还没走远,便只附在妻子耳边低声说道:

    “这事,其实朝堂上也早有端倪,都说权势迷人眼,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文亲王偏爱二皇子,这两年阿吉也大了,陛下让阿梓在御书房听事,文亲王就随身带着阿吉,说句公道话,阿吉那孩子也确实聪明。”

    “当然,其实阿梓也聪明,只不过不外露而已,好在陛下都知道。”陈婉清抽抽噎噎地插了一句。

    “是啊,阿梓是皇长子,这种事自然格外敏感,燕然跟我说,阿梓有几次心情不好,她事后偷偷问了下阿梓身边伺候的人,多半都是文亲王刚来过。”

    “对了,燕然那个死孩子,回头我要揍她一顿!”陈婉清忽然朝外头大喊一句,然后外头一声低呼,谢宜江听得女儿跑出去的脚步声。

    “你也别生气,刚才我回府的时候她都跟我老实交代了,”谢宜江赶紧替女儿说话:“女儿这般懂事,回头嫁了人,咱们也可以少替她担点儿心。”

    还懂事!行吧,自己生的孩子,反正再折腾她两年就是了,陈婉清便依旧抱着自家夫君,感叹道:“宜江,这辈子,有你们父女俩,我知足了!”

    那年自己见完了陈长安、拿了圣旨出城,城门一开,便见壕桥尽头一人一马迎着寒风伫立着,当时雪已经下了很久,白色的马,身上落满了雪的人,仿佛都跟天地浑然成了一体。

    自己一眼便认出,那是宜江一直在城门口等着自己回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的场景依旧如在眼前,连带当时那种无比欢喜的心情都清楚记得:只觉心里百花绽放、百鸟齐鸣,从此尽是灿烂前程!

    而这些年来,自己也确实过着如此美好的生活,想到此,陈婉清便嘟哝了一句:“宜江,等燕然嫁了人,你要不也辞了官吧,咱们俩,一起出去走走,不说别的,那城北梅花山上的雪中红梅,咱俩都一直没空去看…”

    “好,都依你!”谢宜江好脾气地跟了一句:“到时别说梅花山了,去中南道都成,长公主发个话,这次咱们一定要在桃花江边最好的酒楼找处最好的窗边雅座,就着红艳艳的桃花,妹妹地吃上一顿鲜嫩无比的桃花鱼!”

    …

    那时候,陈婉清也好,谢宜江也好,却怎么也想不到,那梅花山上的雪中红梅,他俩再也没有机会一起并肩欣赏—

    在谢涵雅郡主嫁入皇室成为太子妃之后没几年,二皇子和三皇子便也陆续开府,之后世事有如轮回,一母所生的三个皇子开始了争斗。

    好在相比二皇子身后站着他的父亲文亲王,三皇子背后站着一帮宗室,太子作为皇长子,得到了一帮老臣的鼎力支持。

    饶是如此,某个初夏的夜晚,陈婉清留宿宫中跟皇帝赏昙花,欣赏完月下美人的风姿,两人意犹未尽,旁边便有宫人提议说可以去太液池边的亭子里坐一坐,那边的睡莲开得正好,虽然如今是夜间,但湖面有些凉风,也挺不错的。

    就这么着,两人都觉得不错,便慢慢地走到了亭子里,那里早有宫人提前点了灯、燃了香、沏了茶,衬着四面水上的睡莲,确实是个夜间乘凉的好所在。

    “还是太液池边好啊,清风徐来!”陈婉清看来看去地很是感叹,话说这太液池边也是多年没来了。

    皇帝却只管低头饮茶:“要么你今晚就在这里打个地铺?”最近心绪不宁,难得今晚能悠闲自在地喝茶聊天顺便跟陈婉清插科打诨下。

    陈婉清不理她,依旧管自己四下里看着,今晚刚好是十五,明月当空,照得池边的花草林木都很是分明。

    而就在那么左顾右盼间,不知怎的,许是刚好有那月色照着,陈婉清忽的觉得路边某处花树间有寒光一闪。

    说时迟那时快,陈婉清也来不及细想,只本能地往身边不远处的皇帝跟前一挡,堪堪挡住了那射向皇帝的致命一箭,而自己却被这巨大的冲击力带的往前一扑,同时脚下一滑,往那池边一头栽了下去。

    水不断地涌进嘴里,后背好痛啊,应该是被一箭穿胸了吧?不是吧,不是说穿越女都被开了金手指么?哦对了,我会游泳啊,赶紧憋住气往上游吧!可不能死啊,我死了,宜江怎么办?

    …

    “小雨,你躺了这么些日子,不嫌背痛么?天这么热,还是早点出门吧!”老妈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知道了!”刚回了一句,枕头边的手机就响了,捞过来一看,是宋明洁发来的语音:

    “亲爱的,原来你家这么近啊,高铁居然只要两个小时,你起来没?我们俩已经上车了!”

    哎呀,赶紧起身穿衣服。

    打了辆网约车,被催促赶时间接人的司机便说要走一条新修的路:“那边现在还没多少人知道,车不多,就是路上有点脏。”

    脏就脏吧,摇上车窗就是了。

    确实,路上车不多,等红灯的时候,司机见她一直看着窗外,便主动介绍:

    “这新区以后开发好了其实挺不错,市政府也是花了钱的,看见路边那些开着白花的树没?好看吧?这些流苏买来肯定挺贵的—”

    “流苏?”没怎么说话的姑娘忽然开了口:“师傅,你说这白色的花叫流苏?”

    …

    三皇子陈远澈对这次丧心病狂的刺杀行动供认不讳,虽然文亲王长跪于太和殿前被发跣足为儿子求情,皇帝却终是赐了三皇子一个狱中自尽,而二皇子陈奉吉则因为撺掇皇弟被判终生禁于王府不得出,其子废为庶人。

    经过这一次的打击,皇帝几乎就在一夜间白了头发,只有在看到太子妃谢涵雅时才微微有些开颜,但两人每每说不上几句话,饶是太子妃拼命想把话题往自己儿子身上引,皇帝却总是会固执地说到自己父亲身上去:

    “燕然,你父亲最近可有来信?”

    有时候,太子妃都会怀疑,眼前不到五十岁就已白发满头的皇帝,会是母亲当年跟自己感叹过的一笑倾城之人,想着想着,眼睛便开始酸涩…

    “太子妃,白夫人在外求见。”宫人在外禀报。

    “哦快请白姨母!”赶紧拭了眼角泛出的泪,吩咐请人进来。

    “姨母免礼,陛下在里头,这是您给做的亵衣么?什么?!是我母亲当年亲手所做?那您快给陛下送去吧…”

    拿着帕子捂住嘴疾步往外走,泪眼朦胧中,只依稀听到里头传来一声喟叹:

    “流苏,朕,甚是想念皇姐…”

    (全文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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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滩鸥鹭记介绍:
一个只爱好宫斗剧和美食的现代女大学生穿越了;
另一个整天挨饿、只知道杀丧尸的末世女杀手也穿越了;
然后,她们狭路相逢了!
总而言之,这是一对有勇无谋的奇葩姐妹花沦落到古代后凭借自己的无知无畏杀出一条狗血路的故事。穿越不可怕,就怕奇葩和没文化啊...一滩鸥鹭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滩鸥鹭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滩鸥鹭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