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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进制剑仙     规则怪谈:不存在的都市传说txt下载     规则怪谈:不存在的都市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47章 前奏曲

    亚楠市下起了雪。

    这已经不知道是入冬以来的第几场大雪,上一次积雪融化后屋檐上挂着的冰锥还未融化,新雪已经再次将一切染成白色,每天早上家家户户燃烧煤炭所产生的烟雾给整个城市笼罩上了一层深沉的雾霭,连风雪都不能将其驱散。

    大多数人家没有暖气,所以暖气公司的业务并不好,好在人们早已对这样的苦寒习以为常,将从小学习到的过冬方法变成了自己的本能,即便是接连一整月的下雪天,也不会让人心情过分抑郁。

    早上7点多钟的时候,沃克街上通勤的人已经少了,人们大多在六点半之前进入工厂,来到自己的工位上,开始日复一日的工作.

    这样的生活,即便在这样的风雪天气,也不会比往常有任何改变。

    沃克街33号公寓厨房的修缮在这一天早上10点多的时候完工了,陈宴多花了一些钱,购置了一台双开门的冰箱,并拒绝了装修公司对整个公寓电力系统的竭力推销。

    “很快大家都要用电的,是因为现在电力还没普及,所以我们才搞活动,有折扣。

    等到电力普及之后,家家户户都要加装电路系统,那时候我们忙都忙不过来,肯定就没有折扣这回事了,能不加价就很不错了,您不再考虑一下吗?”

    装修公司的业务显然不那么景气,经理的这副说辞也没能打动陈宴,他们引以为豪的电工团队也不能从陈宴这里得到一丁点青眼。

    在钉死了厨房窗户外面防盗窗上的最后一颗铆钉之后,陈宴给他们结了尾款。

    陈宴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让虾人乔治·莱博斯特来为公寓修建整个电力系统,作为酬劳,陈宴会开放一小部分来自蛇吻岩纯矿电力的使用权限——

    陈宴已经决定好了初代矿机的归宿:他将会用冰蓝记忆碎片中的知识,将矿机改造成可移动的充电宝——更准确的来说,是可移动的充电堡垒。

    之所以准备这么做,其根本原因,是因为陈宴内心对外界社会产生了更加细腻的“感觉”,这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又催生了他内心巨大的疏离感。

    对社会的疏离感让他变得敏感、脆弱、狂躁且失去了大部分的安全感,云雀-300和白鹭一型已经无法让他“感觉”自己足够安全。

    他需要一座堡垒,或是能包裹住自己的壳子,缩进里面,保护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一切“感觉”都被放大了,这是灵感强度达到了阈值而没有晋升的恶果。

    他迫切想要找到【人鱼的喉舌】,即便要付出失声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他决定去高街一趟,去格林家的药店问问有没有这种东西,并寄希望于这种一听名字就很贵的东西可以赊账。

    他没有想到的是,突如其来的访客打断了他的一切计划。

    公寓的门被从外面用钥匙打开了。

    伴随着一阵风雪进入门中的,是欧嘎米。

    以及身后欧嘎米紧跟着的,一个拥有一头传统鲁克人灿烂金发的年轻人。

    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只比陈宴小上一点,他上身穿着一件看不出材质的宽大深蓝色夹克,下身则是一条单薄的灰色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雪地靴,不算太过英俊的脸上虽然顶着两个黑眼圈,但精气神看起来不错。

    陈宴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他只是打量那年轻人,默不作声。

    欧嘎米看着陈宴,说道:

    “事情变得很复杂,我们需要他在公寓住上两天。”

    陈宴点了点头,表面上表示没问题,但手已经不自觉的伸进口袋,握住了云雀-300的握把。

    欧嘎米显然发现了陈宴的举动,他心里很惊讶,并意识到陈宴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但年轻人明显没有发现陈宴的异常,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他只是满脸好奇的打量着陈宴,像是发现了十分有趣的玩物。

    “你竟然活着回来啦!”

    他并没有自报姓名,只是以看似单纯实则傲慢的态度对待着一切。

    “威尔克死在地下了?我早知道他的结局,他当年就应该死了,朝哪挖不好,非得朝废渊的方向挖,他难道不知道米大一直把废弃的实验物扔进废渊吗?不然怎么叫【废渊】呢?”

    他进门之后就一刻不停的说话,仿佛是个话痨。

    “他当年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他一直有自己的小心思,他得到了某种情报,知道地下埋藏着什么,他想要在地下得到‘宝藏’。”

    年轻人开心的笑了,陈宴确定他的开心里没有讥讽,像是威尔克·杨的人生在他看来只是单纯能给他带来快乐的笑话而已。

    “这种人小聪明太多了,又将小聪明视为自己所掌握的权柄和依仗,所以他最终毁于他的小聪明。”

    “可怜了那只变异的球形通古斯,明明已经是进化了的新物种,却被抹了意识,变成容器。”

    “至于后来那菌株……我本以为那菌株会附在你身上回到地表的,没想到它竟然留在了地下,真是稀奇。”

    他并不知道菌株已经回归了宇宙另一边的菌城。

    他说着陈宴熟悉又陌生的话,只是简简单单的句子,却莫名让陈宴联想到了许多。

    他“自来熟”一般走进公寓大厅,打量着大厅里的环境,并“啧啧”感慨道:

    “我之前没想过,你这样的幸运儿,竟然还住在这么破烂的地方,你是怎么让欧嘎米这样的勇士为你死心塌地呢?难道也是依靠运气吗?”

    年轻人始终不断的“啧啧啧”。

    陈宴内心产生了一个荒诞的想法,就是想拿云雀-300一枪崩掉他的舌头。

    “你理应过的更好。”

    年轻人打量完了公寓,转过身来,看向陈宴。

    “你这样的人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胜在运气实在太好,你依靠运气得到了今天的一切,这并不是需要惶恐的事,运气是十分重要的,我的父亲当年出海到现在所获得的一切成就,都是和运气分不开的。”

    他明明是在骂人,可语气里没有一丁点的嘲讽和贬低,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客观事实。

    他站在沙发旁边,转身看向陈宴。

    “你理应得到更多,现在,我来了,所以你有了新的机会,改变命运的机会。”

    年轻人向陈宴眨了眨眼,依然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我们是盟友,因为你也想陈长生死,对不对?”

    陈宴的眼皮猛地跳动了一下。

    在来到帝国之后到现在,他从没这么想杀死一个人。

    为了扼制内心的杀意,他把视野转移到欧嘎米脸上。

    欧嘎米镇定的表情冷却了他的杀意,坚定的目光安抚着他内心的狂躁。

    年轻人看不到陈宴表情的变化,于是他更加明白,陈宴内心已经爆炸。

    年轻人笑了,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开心起来:

    “我想对你进行投资。”

    年轻人指向街道的位置:

    “沃克街【灯塔】的运营,我想交给你打理,并让你负责电力相关业务,具体事项后续会有人跟你对接。”

    他平静的语气中充斥着毋庸置疑,仿佛陈宴绝不会拒绝他的“邀请”,也仿佛这是任何人都不会拒绝的“天大的美差”。

    陈宴没有说话。

    在年轻人进入公寓之后,陈宴始终表现出漠不关注的冷漠。

    但年轻人并不在意,也或者说,在年轻人的意识里,陈宴跟本没有任何拒绝他的理由和可能性,只是单纯面冷罢了。

    “现在,让我看看【荒野】的入口。”

    年轻人说着,自顾自的朝楼上走去。

    欧嘎米看向陈宴,发现陈宴竟然并未阻拦,只是沉默着跟在后面,就像是已经成了年轻人的跟班——这是接受了年轻人“邀请”的姿态吗?

    欧嘎米认为是这样的。

    以他对陈宴的理解,对于这样大的利益,陈宴不可能不接受——这也是他带这个年轻人来到沃克街33号公寓的原因之一。

    欧嘎米明白陈宴在生活上的窘境。

    实际上,在当初的那个风雪之夜,陈宴打开门,迎接他们进来的时候,欧嘎米在看到他的装束和公寓内的装潢之后,以及后来欧嘎米学会了帝国语之后,回想起当初陈宴在房租方面的欲言又止时,就已经明白,陈宴缺钱,并且一定会十分喜欢钱。

    喜欢钱并不是什么错事。

    欧嘎米经历过很多,知道对于陈宴这样的普通人来讲,钱到底意味着什么——这是欧嘎米的衣襟里藏着那么多金子的原因。

    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欧嘎米也是个普通人。

    陈宴始终沉默着,甚至低着头沿着楼梯向上走。

    欧嘎米很担心他的心理状态。

    三人很快来到楼顶。

    “芜湖~”

    年轻人站在烟囱口,看向烟囱之下黑洞洞的空间,吹了个口哨,语气兴奋:

    “这就是传说中的【超越之门】吗?真是厉害!

    我父亲说过,当年那群学生的手段不彻底,没能把阁楼里的【超越之门】彻底搬走,遗留下来的一小部分成为了新的【超越之门】,就是这烟囱底下的存在了!”

    年轻人兴奋的搓着手,绕着烟囱来回走动,那眼神就像是在打量最妖娆的美女。

    “谁都不知道这地方会变成今天这样子,当年的那些学生不知道,两周前那个夜晚之后发现此地的超凡者们也不知道。”

    “有人推测是地缚灵造成了【超越之门】的‘增殖’,有人推测是此地特殊的地理位置更容易形成【超越之门】。

    可他们的猜测无法验证,因为对于帝国人类而言,【超越之门】完完全全是【未知的知识】。

    就连当初威廉·马斯特他们的实验,也只是证明了【超越之门】的能级可控,而并没有得到【超越之门】的任何其他属性。”

    他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可陈宴始终没有给他任何回复。

    他完全感觉不到尴尬,在继续用“沉迷”的眼神注视着烟囱几秒钟后,才把目光投向陈宴。

    “作为对我投资的感谢,我希望得到你的邀请——通过【超越之门】的邀请。”

    他并没有用商量的语气,这句话只是他告诉陈宴的“结果”。

    而后,他静静等待着陈宴的反应。

    在这一过程中——短短几秒钟的过程中,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等待一个人的回应——除了和陈长生的交流之外,他第一次从其他人身上得到这样的感觉。

    自从开始打理威廉·亚当斯集团的一部分业务之后,他不是没被人拒绝过。

    事实上,拒绝他的人有很多,大多数知道他身份的人相当喜欢跟他讨价还价,并十分想要以“有限的欺骗”,来换取他在交易中所付出的更大代价。

    他在跟形形色色的人讨价还价中学会了很多东西,来自威廉·亚当斯家的资本背景让他在任何交易中游刃有余——他总是出资的甲方,是绝大多数商人的金主爸爸——这代表着他几乎在任何交易中都掌握着主动权。

    即便是现在,在面对陈宴时,也是如此。

    他被人拒绝过,可那些人只是为了讨价还价,也或者想要坐地起价。

    陈宴明显是不一样的,按照他对陈宴的调查和了解,陈宴应该没有选择的余地——按照他的调查结果,对于他的邀请,陈宴必然接受——他就是这么一个爱财的人。

    所以,现在,陈宴的沉默,是十分反常的。

    他由此对陈宴产生了浓重的兴趣,并开始回想和思考自己曾经对陈宴所做的那些调查。

    而陈宴接下来的问题则让他猝不及防。

    “你叫什么。”

    在见到这年轻人之后,陈宴第一次开口说话了。

    年轻人从未向人介绍过自己,即便是陈长生也不例外,“了解他的名字”对于人们来说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

    所以,在陈宴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显得有些窘迫,在这一瞬间变得不知所措。

    这些不知所措很快消失了。

    他的年龄不大,但这并不代表他阅历浅薄和心智低下。

    “莱昂纳多·亚当斯。”

第548章 觉醒

    在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并饶有兴致的等待着陈宴的回应。

    问题的答案并没有出乎陈宴的预料。

    但陈宴毫无缘由的再次沉默下来。

    “因为陈长生的原因,我们本就是战友。”

    “并且,我们很快就会成为合作伙伴。”

    莱昂纳多·亚当斯的语气变得亲切起来,这是他在交易时惯用的手段,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和亚当斯家的直系血脉亲近,即便是圣歌团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主教,也不能。

    莱昂纳多·亚当斯可以用暴力占有沃克街33号,可他不想那么做,他是一个商人,从经商开始起就遵守着作为商人的本分——有了付出才有回报,这是商人做生意的本分,也是原则。

    当他还小的时候,当父亲第一次把这些事告诉他之后,他就始终谨记在心。

    “如果你在地下发现了他做过的恶,我可以拿高价收购,嗯……一条定价50镑,怎么样?”

    莱昂纳多·亚当斯完全没有使用开玩笑的语气。

    陈宴没有说话。

    莱昂纳多·亚当斯看着他的反应,心中明白,陈宴此次地下之行,并没有发现关于陈长生当年所做的事——也许是发现了,但由于某些原因不肯说出来。

    他看着陈宴,语气如常:

    “我很快会组织一场针对陈长生的控诉,我会揭发他当年在天神州做的那些事,散播的那些【恶之花】的种子,我会让所有人知道,表面上看起来比任何人都绅士的詹姆·亚当斯,本质上是一只荼毒社会的毒虫!”

    莱昂纳多·亚当斯微笑着看着陈宴:

    “这也是你始终想做的事情,对不对?”

    陈宴终于再次开口说话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莱昂纳多·亚当斯笑了,他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终于找到了陈宴的突破口。

    “当年我还小,不很在意尊严,所以很会讨好人。”

    他俏皮的眨了眨眼,那眼神单纯的就像是邻居家晚上9点下了兴趣班后背着吉他跟人打招呼的大小伙子。

    “当年的陈长生还没有经历后来的祸事,还是个‘单纯’的年轻人,我求他给我讲天神州的故事,于是他把当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我。”

    “对于他告诉我的那些事,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个痴痴傻傻的少年,叼着狗尾巴草,坐在书院旁边的田埂边上,用狰狞的想要杀人的眼神,远远的看着他。”

    陈宴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过那样的眼神了。

    那些记忆已经太过久远。

    “他告诉我,他当时很不明白那少年对他的杀意,一个懵懵懂懂了十几年,被所有人看成傻子的少年,怎么会对他产生杀意呢?”

    “他由此对那少年产生了兴趣。”

    “后来打听,知道了那少年叫陈宴。”

    “他说他当年最后一次离开天神州之前,遇到了一个女孩……也不能说是女孩,可以说是一种比狂暴灵更高级的东西,高级到我们现在的科技水平无法了解,未来也可能没办法了解的程度。”

    “那女孩向他打听了一些事,期间提到了你。”

    “于是,他对你更感兴趣了。”

    “自从你收到威廉·马斯特的入职通知之后,他就知道了你的存在。”

    “他一直关注着你。”

    “我认为他只是对那女孩感兴趣而已。”

    “无论如何……你想杀了他,我也想杀了他,我一秒钟都不想再看到他那张死人脸了,真的。”

    当莱昂纳多·亚当斯在诉说这段话的时候,沃克街上忽然出现了不寻常的动静。

    一大群工人从沃克街街尾的方向出现了,他们行走在大雪之中,喊着并不整齐的口号,举着好些涂了油漆的牌子,拉着红布黑字的横幅。

    陈宴眼神一晃,才看到那些牌子上写的是“罢工”两个字,而在横幅上,则写着“更多的工资和加班费”。

    “加班费”一词甚至拼写错了。

    这群人的规模着实不小,大雪中排成的长队延伸到陈宴视野的尽头。

    “啊,竟然是我的工人,真是让你见笑了。”

    莱昂纳多·亚当斯做出尴尬的肢体语言,语气也听起来尴尬极了。

    但陈宴完全“感觉”不到他有一丝一毫的尴尬。

    “这群人真是贪婪啊。”

    他感慨道:

    “作为威廉·亚当斯集团的员工,拿着集团发放的工资,甚至是冬日的低温补贴——我要重点强调一下,在亚楠市,低温补贴是威廉·亚当斯集团独有的。”

    他用吐槽的语气说道:

    “他们赚的钱比其他工厂的工人要高上很多——普通工厂的普工一天8个便士的日薪,我直接就给刚入职的实习工开到12个便士,转正之后16个便士,比其他工厂多出足足一倍!”

    “钱已经多出来这么多了,加个班怎么了?亚楠市有哪个工厂是不加班的?”

    “可人就是这么贪婪,拿到了好的,就想要更好的。”

    他用冰冷冷的眼神看着即将从33号公寓底下经过的工人们,那眼神并不像是在看着和他一样的人类。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罢工吗?”

    莱昂纳多·亚当斯看着陈宴,咧嘴一笑:

    “我取消了他们这个月的假期。”

    他像是在说着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集团现在到了紧要关头,需要工人们更多加班来完成生产,如果集团能够度过这次危机,他们的工资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陈宴忽然打断道:

    “他们的工资会涨到多少呢?”

    莱昂纳多·亚当斯内心顿时不悦,他已经将陈宴看成了自己的员工,而质疑老板的员工通常不是好员工,没有任何老板会喜欢这样的刺头。

    莱昂纳多·亚当斯对陈宴的看法发生了改变,如果不是还需要陈宴为他做事,他绝不会把这场对话继续下去。

    “一天20个便士。”

    他用自豪的语气说出了这个数字,仿佛涨了那4个便士的工资是多么令人骄傲的事。

    “即便是你,拜伦维斯集团的员工,在转正之后也拿不到这个数字!”

    “而他们。”

    他指着已经到达33号公寓面前街道的工人们。

    “他们能够享受这样的工资,过上比亚楠市大多数工人好得多的生活,而他们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一个月不休息而已!”

    陈宴又问:

    “一个月不休息,你们就能度过危机吗。”

    莱昂纳多·亚当斯对陈宴的不悦加深了:

    “当然!况且这些工人根本没有质疑我们的资格!”

    他的话语僵硬到连自己都没有发觉:

    “我已经展现了对他们的恩惠,而他们只知道一味的索取,仅仅是一个月不休息,仅仅是少了四天的休息时间,他们竟然要罢工!这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陈宴说道:

    “或许这一个月不休息的消息只是导火索而已,平日里的待遇才是根本原因。”

    莱昂纳多·亚当斯的脸色终于发生了变化: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集团给他们发钱,他们理应为集团工作!”

    陈宴看着他逐渐凶猛的眼睛,曾有无数人在这样的眼神之下畏缩,人们害怕的不仅仅是眼神本身的凶狠,还有这凶狠能够出现的依仗——威廉·亚当斯集团。

    陈宴像是完全没有被他的眼神干扰,他看向街道上汹涌的人潮:

    “可他们的价值更大,如果没了他们,集团只靠你们这些姓亚当斯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运行的。”

    莱昂纳多·亚当斯着实被冒犯到了,在陈宴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

    “没了集团,工人什么都不是!没了集团购置的设备,没了集团研发的科技,没了集团的技术指导,工人什么都不是!”

    “没了集团,谁给这些工人发钱?靠他们自己吗?哈!”

    陈宴说道:

    “不对,财富是由劳动产生的,工作的本质是你们对劳动的异化。”

    “一个人对家庭做了贡献,这样的劳动难道没有产生价值吗?是产生了的,只是对你们没有作用,没有对你们产生价值,所以这个人得不到被你们定义了价值的金钱。”

    莱昂纳多·亚当斯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并因此惊怒不已——这句话在本质上否认着帝国现行的制度,但从各方面都无可辩驳!

    “创造价值的是劳动,而不是工作,工作只是劳动的一种方式。”

    陈宴始终看着街道上罢工游行的人群。

    “那些不被承认的劳动,不过是不能为你们这些人创造财富。”

    “能够创造财富的劳动,是被你们这些用金钱定义劳动价值的人所定义的。”

    “你们制定了社会的运行规则,如果不遵守规则,就无法得到金钱。”

    “如果没能获得金钱,就无法在运行这种规则的社会之中生存。”

    莱昂纳多·亚当斯这次没有说话,因为他没什么可说的,因为陈宴说的都对。

    他想要反驳,可从哪方面都说不出话来。

    陈宴看着街道上的工人们,那些在冬日里穿着破烂工服,夹杂着小孩子的队伍。

    恍惚之间,他在那些人脸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他惶恐极了,眼神混乱。

    偏偏“感觉”在这一刻因情绪的波动而延伸了,他耳边出现了嘈杂的人声,那是队伍中人们的吼声、议论声、怒骂声和窃窃私语声,男女老少各种声音各种语调……

    晶状体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这导致他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在飞快破碎着。

    也是在此时,莱昂纳多·亚当斯终于找到了反驳陈宴的办法:

    “你说得对,这就是整个社会的运行规则。”

    他笑了。

    “人们必须按照这样的规则生存,违背意味着被社会抛弃,抛弃生而为人之后的一切观念,抛弃一生取得的一切成就,抛弃一切社会关系……”

    “没人能承受这样的代价。”

    “人是社会人,人在社会中才有存在的价值,所以为我们工作是必须的事,什么时候也无法改变!到了世界末日都不行!”

    陈宴耳边回响着莱昂纳多·亚当斯的话,眼前看到游行队伍中的人们抬起了头,无数张自己的脸同时看着他,怒吼出一个无声的单词。

    那单词敲击着他的心脏,撕碎了他的懦弱,点燃了他的疯狂。

    “这样不对。”

    陈宴再次看向莱昂纳多·亚当斯的时候,破碎的瞳孔如同被点燃的焰火,绽放着莱昂纳多·亚当斯这种人肉眼不可见的火光。

    “一切都是劳动者创造的!科技是劳动者研究的,机器是劳动者建造的,技术是劳动者开发的!”

    “没了劳动者,你们什么都不是!”

    他一步一步逼近莱昂纳多·亚当斯。

    后者步步倒退,眼神惶恐的看向欧嘎米。

    欧嘎米纹丝不动,仿佛只是个无关的看客。

    莱昂纳多·亚当斯脸上终于爆发了遏制不住的惶恐:

    “我可以给你足够的钱!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满足!”

    陈宴哈哈大笑道:

    “我已经不需要你们所定义价值的金钱来实现我的价值了!”

    “这个社会的生产力已经足够!你们早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人们值得更好的生产方式,而那样的未来终将到来!”

    莱昂纳多·亚当斯已经几乎被陈宴逼到了房檐边缘,困兽犹斗一般朝陈宴扑了过来。

    迎接他的是一发子弹。

    一道血箭彪了出去,剧痛之余,莱昂纳多·亚当斯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他从屋顶坠落了下去。

    他结结实实的撞在了路灯顶端锋利的钢制尖角上。

    他被路灯开膛破肚,四肢扭曲畸形,死的连麻风巷垃圾堆里的破布袋都不如。

第549章 【致死博弈之章】一:囚徒

    从天而降死在路灯上的人引发了游行者们的惊呼,而当他们看到那人的脸时,惊呼声又很快变成了震耳的欢呼声。

    “哈哈!!!”

    陈宴站在沃克街33号公寓的屋檐上,用破碎的瞳孔注视着街道上欢呼的人群,手舞足蹈的跟着他们一起开心着大笑着。

    欧嘎米始终没有说话,死亡于他而言如呼吸一般寻常。

    这简直是陈宴来到亚楠市之后最开心的一天了。

    他开心了半晌,像是累了,停下大笑,低头看着自己手中云雀-300在寒风中冒着烟的枪口,抬头看向沃克街街头的方向——

    那里已经响起了警笛声,街道警务处并没有能力阻止这种大规模游行,只能暗中监视着人群的动向,好随时向上级汇报。

    他们听到了枪声,看到了从沃克街33号公寓楼顶坠落的人,意识到事情向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去了。

    而当他们赶到之后,认出挂在路灯上那人是莱昂纳多·亚当斯的时候,一切都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陈宴低头看着路灯下的警员,警员也正好抬头看着他。

    四目相对,死者的死亡原因不言而喻。

    警员走向公寓的方向,陈宴紧接着听到了门被踹开的声音。

    他则拿出身上的三颗零件,钱包,和两把枪一起交给欧嘎米,最后把手机递给他,对他说道:

    “我们可以通过手机随时保持联系,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些事,很关键。”

    是诚恳的请求语气,这种正常的语气一时间让欧嘎米分不清楚,陈宴到底是疯了,还是没疯。

    欧嘎米郑重道:

    “没有目击证人,不能对你定罪,我可以为你作证。”

    陈宴认真道:

    “不不不,人就是我杀的,莱昂纳多·亚当斯是我陈宴杀的,是我做了这件事。”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着强调着。

    “等到今天晚上,电报会让整个城市的人都知道,威廉·亚当斯集团在亚楠市的负责人,莱昂纳多·亚当斯被一个叫陈宴的兽医给杀了,从房顶推下去撞在路灯上,成了路灯的挂件。”

    “我会告诉警员,我之所以杀他,是为了伸张正义——我会在今晚的电报中让所有人知道,莱昂纳多·亚当斯的惨状,必将是那些将劳动者视为草芥的人的下场。”

    “总有人要做这件事的,欧嘎米,即便陈宴不做,以后也会有李宴、王宴、陈威廉、陈强尼……这并非我个人的强烈意愿,而是世界已经发展到了这个阶段,是因为冥冥中的历史周期律主宰着一切的发展……至于现在的阶段嘛,有压迫就一定会有反抗,而最终的反抗必将出现,我不过是提前了终焉的降临。”

    陈宴破碎的眼神很平静,欧嘎米并不能从平静之下发现任何疯狂。

    “这两天会有人陆续来到公寓,商量地下室的事情……到时候你跟我打电话,我的号码在手机通讯录里,你拨打那个号码,就能联系到我。”

    沉重的脚步声已经到了二楼,脚步声中包含着“急促”、“愤怒”和“恐慌”——陈宴发觉自己的“感觉”更加敏锐了。

    “我卧室的抽屉里还有一台手机,那手机里有一个邪恶的灵魂,如果他给你发短信,无论如何都不要相信他说的话。”

    “我把所有的钱都放在床底下的盒子里,如果糯米果他们要缴纳住宿费,就用那些钱。”

    “教会学校有个叫薇迪雅·甘地的女教导主任,她会对糯米果她们多有照顾,但她实际上是个狂信徒,很危险,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如果不得不和她打交道,要小心。”

    “那个奥斯曼狄斯……如果你觉得他麻烦,就把他杀掉。”

    “地下室绝不能让外人进去,那里存放有很贵重的东西,关系到我们的未来。”

    几句话的时间,警员已经冲上了阁楼,脚步声出现在了通往楼顶的楼梯口。

    欧嘎米面无表情的看向楼梯口,抬起了刀柄。

    陈宴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欧嘎米,我不想让一切变得更糟糕了,在这场被别人制定了规则的游戏中,我杀掉的并不是玩家,而是制定规则的人,我必将因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冲上了屋顶的警员已经拿上了膛的手枪对准了陈宴。

    “举起手来!”

    陈宴举起双手,看向欧嘎米。

    “再见了。”

    他笑得开心极了,欧嘎米从未在陈宴脸上看到过这么爽朗的笑容。

    ——

    ——

    “陈宴,男,亚裔,26岁……怎么可能这么大?他看起来很年轻啊,一定是在年龄上造假了。”

    亚楠市公立监狱的典狱长拿着陈宴的入狱文件,看了一遍又一遍。

    秘书在一旁站着,紧张的大气不敢出一口。

    这次被杀死的人身份太过敏感——如果威廉·亚当斯集团因莱昂纳多·亚当斯的死而从亚楠市撤资,议院就会少一大笔税收——按理说,在寻常商人身上,这样的事是不会发生的,商人是逐利的,谁想放弃亚楠市这么庞大、这么有前景的市场呢?

    可威廉·亚当斯他不是寻常的商人,传说中他为了皇后的一个吻而放弃了半个帝都的资产,只为了给皇帝戴半秒钟的绿帽子。

    这样一个疯子,他最宠爱的小儿子死在了亚楠市,后果会是什么呢?

    没人知道。

    如果威廉·亚当斯集团从亚楠市撤资,税收必会直接腰斩甚至更糟,到时候议院管辖的各个部门工资都发不出来,这才是最糟糕的事情,所以上上下下给亚楠市公立监狱的压力都很大,所有人都想要找到证据,证明莱昂纳多·亚当斯的死完全是个意外——这样一来,或许威廉·亚当斯的怒火就会少倾泻一点到他们身上,最重要的是别一怒之下从亚楠市撤资……

    明亮的白炽灯下,办公桌上的收音机里播报着今天发生在沃克街的惨案,记者甚至在陈宴入狱之前的几分钟里录下了他的话,在电报里将其原声放送:

    典狱长不耐烦的一巴掌关掉了收音机,气急败坏道:

    “这种东西也能放出来?现在的电报社真是越来越没底线了!用这种东西来吸引人眼球,真是恶心!”

    秘书在一旁满怀恶意的说道:

    “贱民们最喜欢听得就是这种声音,可他们又能怎么样呢?一个个连话都说不清楚,哈哈哈!”

    两人发出了一阵大笑声。

    笑声并未缓解他们心中的压抑,典狱长和秘书都很紧张,这紧张一多半并非来自上面的压力,而是因为在今天晚上将近8点的时候,陈宴完成了手续,被关进监狱之后,一个身份敏感的人造访了亚楠市公立监狱。

    夜已经深了,风雪也渐渐变大,市区通往郊区公立监狱的道路已经被大雪掩埋,但亚楠市上上下下依然通过各种渠道关注着那人对监狱的造访。

    在完成了记录有陈宴信息和口供的卷宗的校对之后,这份独立的卷宗被整理出来,放在崭新的、占有好闻油墨气息的档案里之后,被送到了豪华访客接待间。

    坐在沙发上的那人拿起卷宗,一字一字的仔细看过,而后将卷宗放在桌子上,沉默起来。

    典狱长弯腰躬身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一口。

    许久之后,那人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典狱长异常紧张的看着他的背影,满脑子都是不可思议和极端恐惧。

    什么都不说?!怎么可能!难道要坏事了?!

    直到那人走到门口时,侍从为其打开门之后,他才终于开口说话。

    “莱昂纳多的死并非意外,也绝非突发事件,有人对他进行了干扰,所以在他死前那一刻,身上的狂暴灵没有被激活。”

    典狱长谨慎的问道:

    “是那个黑户忍者?”

    他想尽一切办法把脏水往非法者身上泼,企图转移亚当斯家族的怒火。

    “不是。”

    简简单单的一个单词之后,那人沉默片刻,继续说道:

    “这件事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我们会继续进行调查。

    在此之前,你们要保护好陈宴,不要让他在狱中死去,不然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如果事情搞砸了,你知道后果。”

    典狱长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满心恐惧的站直了身子,对他行了个礼:

    “知道了!长官!”

    那人没什么表示,背对着他,径直走出门去。

    虽然那人没有任何表示,但典狱长依然亲自将其送出了亚楠市公立监狱的大门,并目送监狱外停机坪上的飞艇离开。

    直到飞艇的影子彻底消失在夜空中之后,典狱长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典狱长像是脱力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直到秘书询问,才回过神来。

    “大人,刚才那人到底是谁?”

    典狱长低声道:

    “是一个很可怕的人……背景厉害,本人更厉害,莱昂纳多·亚当斯的死最终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定义,全凭他决定,咱们无论如何都惹不起。”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秘书说道:

    “把那个陈宴关进010号牢房,交代下去,好好看着他,绝不能让他出差错……”

    秘书听到牢房的代号,心里犯了嘀咕,010号牢房关押的都是些“正常人”,这些人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进入监狱,但几乎没有什么案底,背景也干净极了,是“正儿八经”的“良民”。

    所以,在公立监狱中,010号牢房的人相对来说“温和”许多,不会发生其他牢房里频繁的打架斗殴事件,也不会三天两头死人。

    典狱长停顿片刻,像是思考了一些事,之后继续说道:

    “还有件事,你这段时间上点心,把监狱里管理人员的档案再核对一遍,看到底有没有差错……这两年进的新人太多,咱们之前的筛查不保险。”

    秘书因典狱长话中的包含的意思而有些慌乱:

    “大人,你是说,咱们的人里面混进了……外人?”

    典狱长看着桌面上堆放的卷宗,声音低沉:

    “谁知道呢……总之,人多眼杂,你多留心。”

    秘书点头表示明白,并离开了典狱长的办公室。

    ……

    ……

    陈宴在被警员拷上银手镯之前,已经将身上的物品全交给了欧嘎米,所以当他被押送到监狱的时候,身上几乎空无一物。

    他牵扯的案子太过敏感,敏感到监狱的管制人员不敢跟他多说一句话,只是将他扒光了,药物淋浴消毒,检查他身上各个孔洞可能存在的金属挂件,记录身上每一道伤痕,而后亲手为他穿上会反光的囚服。

    陈宴在关押室里等待了很久,除了期间接待过一个记者之外,就始终是独自一人。

    当天晚上9点左右,他被允许进入牢房。

    此时已经过了熄灯时间,整个牢房区域相比外界呼啸的风雪要安静许多,只是四处回响起的磨牙声和打呼声在陈宴听起来就像是某种怪物的低声咆哮。

    陈宴依稀看到,自己所进入这间牢房顶上的编号,是010。

    这是一间能够容纳8名囚犯的中型牢房,看不清有几个床铺躺着人,只能看到角落里配备有马桶,但马桶外并无遮拦。

    他被送入牢房,安排在尚且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床位上。

    看守对着黑暗中陈宴的“室友们”交代了几句话,就离开了牢房,关上了牢房的安全门。

    借着牢房区域中央微弱的灯光,陈宴仿佛看到自己床铺对面的人是坐着的,那人身材高大,体格也是健硕,陈宴恍然间感觉坐在自己对面黑暗里的并非人类,而是一只强壮的野兽。

    片刻后,那人竟然开口说话了。

    “宴先生,好久不见。”

第550章 【致死博弈之章】二:刺杀

    这个人竟然是克莱恩·贾斯特斯!沃克街的前任警长!

    陈宴听着他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恍然之间只感觉如同隔世。

    ‘克莱恩·贾斯特斯警官因杀人入狱,我也因杀人入狱,所以关押在同一个牢房?!’

    当初陈宴第一次失控,是在下城区,他指使欧嘎米杀了一个杂碎,并嫁祸给克莱恩·贾斯特斯,他认为“制裁一个垃圾毒瘤”是克莱恩·贾斯特斯想要的正义,于是他赌对了,克莱恩·贾斯特斯承担了他指使杀人的后果。

    今天陈宴第二次失控,在沃克街33号,他为了自己想要的正义,亲手杀死了一个看似正常,实则比之前那人还要毒瘤的莱昂纳多·亚当斯。

    两次失控,两次杀人,两次入狱,期间的因果如出一辙。

    人世间的境遇竟能如此奇妙。

    陈宴感慨之间,克莱恩·贾斯特斯继续开口说道:

    “我听说了你的事。”

    嗯哼?

    “在进来之后,我一直在反省,一直在思考,我的正义到底是正确的吗?

    以暴力而行的正义,究竟是我无法克制的个人情感,还是潜意识里被自我压抑的处世逻辑?

    宴先生,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陈宴一脸正经的说道:

    “这个我还真知道——

    在我们现在的环境下,正义本身就是以暴力为基础的。”

    克莱恩得到了匪夷所思的解答,这答案和他想象中的一切答案完全不同。

    对于这个一手将自己送进监牢的家伙,克莱恩的情感是复杂的。

    他恼怒于陈宴的嫁祸和栽赃,又感谢陈宴帮助自己释放了自我。

    这两种情绪在他脑中持续不断的发酵,到了今天,已经相互和解。

    于是,他能够更加清醒的思考:

    在签下杀死大比利的认罪书的时候,他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快乐,这或许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快乐——他遵循了自己的本心。

    那时他终于明白,暴力是刻在自己骨子里的,如同野兽为了生存而遵循的狩猎本能。

    而道德则是压制暴力的决定性因素,他从小被教育不能随意使用暴力,从小开始克制自己的本能,且一生都在遵循此道。

    直到看到大比利的尸体的那一刻,往日的坚持土崩瓦解。

    “你看嘛,你们这些当警员的,靠什么维护治安呢?靠个人感染力和温暖的言辞吗?不是的,你们依靠的是暴力,是你们手里的枪,是你们在大多数情况下拔枪射击而总能找到合适理由的事实——你看,这才是你们,作为警员,能够维持的正义——用暴力所维持的正义,将暴力用以威慑的正义。”

    克莱恩·贾斯特斯沉默不语,他的精神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某种升华。

    就在陈宴越说越兴奋的时候,一个声音骂骂咧咧从上铺传来:

    “说完没?说完就闭嘴,别人都不睡觉了,就听你逼逼赖赖?”

    陈宴一抬头,就隐约看到一张五官因生气而纠结在一起的脸,那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已经秃了头,满脸都是麻子,一看就是鲁克人。

    另一个充满了调笑的声音,从克莱恩·贾斯特斯头顶的床铺上出现:

    “弗兰克,你又想欺负新人,忘了上一次你欺负克莱恩,被教习罚你刷那一个月的马桶了?”

    陈宴上铺的弗兰克顿时熄了火。

    克莱恩·贾斯特斯上铺那人坐起身来,用饶有兴致的语气问陈宴:

    “小伙子,你叫什么?怎么进来的?”

    陈宴回答道:

    “我帝国名叫杰克·巴尔多,杀人进来的。”

    那人嗤笑一声:

    “巧了,我也是杀人进来的,这牢房里头所有人都是杀人进来的!”

    话里浓重的火药味呛到了陈宴的鼻子,于是他打了个喷嚏。

    这样的举动顿时引起了那人的不满。

    “杰克·巴尔多,老规矩,新人要刷一周的马桶,往后轮替。”

    “你今天分到010号牢房,算是走了大运气,这间牢房里的人比其他牢房干净多了。”

    陈宴上铺的弗兰克忽然发出一阵令人恶心的怪笑:

    “隔壁牢房里集体感染梅毒,直接全被关进隔离牢房了,真她妈刺激。”

    克莱恩上铺那人冷笑一声,接着说:

    “这还不算脏,你们是不知道,我刚来不久,二楼西边的087号牢房,里面混进去一只跳蚤,一晚上就把同牢房的人全杀了,后来调查,说是那跳蚤是外面帮派的人,进来是寻仇的,只不过花了大价钱做案底,骗过了典狱长。”

    “还有对门刚来没多久的学生,不知道在外面惹了什么人,进来就被教训了一顿,被打断了三条腿,现在都还走不动路呢!有人还放出话来,等他好了,再打断一次!”

    “小子,你记住咯,想在这地方活得好好的,就低调点,我们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别他妈一天到晚问为什么,我们只是为了在010号房住的舒舒服服的,不让脏东西进来罢了。”

    陈宴似乎很听话的说道:

    “明白了。”

    这样的反应让所有人都没办法放心,于是克莱恩上铺那人继续说道:

    “你只要记住,别他妈跟我们耍你的小聪明,这不是你能耍小聪明的地方。”

    “还有,记住咯,我叫石像鬼,如果有人要爆你,就报我的名字。”

    嗯……

    奇特的名字,更奇特的要求。

    陈宴没问为什么,因为他完全不在乎。

    他穿着囚服,躺在床上,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同一时间,网络世界中,量子分身张开眼睛,并激活了和手机之间的连接——

    下一刻,亚楠市中,沃克街33号公寓,陈宴的手机铃声响了。

    公寓楼顶,屋檐檐角,一大团雪抖动了一下,露出欧嘎米的身影。

    欧嘎米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手机,接通电话,便听到陈宴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

    ‘欧嘎米,是我,我被关进亚楠市公立监狱了,现在情况还好……公寓的情况怎么样?’

    欧嘎米心中颇感好奇,但并没有询问,而只是回道:

    “你被带走之后,警员就离开了,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是很不正常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电话里传来陈宴的声音:

    ‘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今天我被押送时就在想,莱昂纳多·亚当斯的死太简单了,作为威廉·亚当斯的亲儿子,亚当斯家族集团在亚楠市的代理人,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被我一枪崩了呢?’

    ‘欧嘎米,我认为这是不正常的——他不应该给予你那么多信任,不应该那么简单就跟着你来到我们公寓,不应该在我对他拔枪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制措施。

    你记得亚当斯家的狂暴灵吗?那是一种附身灵,按理说每一个亚当斯家族的人都应该拥有,但为什么偏偏作为嫡系的莱昂纳多·亚当斯没有呢?’

    ‘太反常了,欧嘎米,这一切太反常了。’

    欧嘎米回想起来自己这两天经历的事,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从他成为莱昂纳多·亚当斯的保镖到现在,从【莱昂纳多·亚当斯的死】向前回想,欧嘎米敏锐的发现到了一些明显异常的地方。

    但在莱昂纳多·亚当斯死前,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正常,发生在欧嘎米身边的一切事情都如同“人渴了就要喝水”那么自然。

    直到【莱昂纳多·亚当斯的死】被作为锚点引爆,之前的一些【正常】才变得【不正常】起来。

    如果陈宴的猜想成立,如果这真的是一种手段,那么,这种高明的手段应是出自谁手?

    电话里持续不断传出陈宴的声音:

    ‘这个问题暂时得不到解决,因为咱们现在没有任何线索……我想想办法吧。’

    ‘换个话题吧,欧嘎米,我发现你今天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你似乎比之前更加平静……是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欧嘎米语气平淡:

    “我找到了我始终要寻觅的东西。”

    ‘恭喜啊!’

    “我找到了关于【不死源头】的线索,莱昂纳多·亚当斯为我找到了古老的典籍,典籍上记载着某种有关【不死】的解释。”

    ‘那是……什么?’

    “那本书名为《人类社会学发展史》,是来自帝都的读物。”

    ‘这……’

    “但我尚需验证。”

    ‘欧嘎米,虽然我对【不死】有一些理解,但其实我不太能听得懂你的话。’

    “莱昂纳多·亚当斯是一个十分适合观察的样本,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许多熟悉的东西,那和我曾经如噩梦一般的经历如出一辙。

    所以我才一直留在他身边,我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他背后的威廉·亚当斯集团到底是什么。

    在你杀死他之前,我听到了你说的话,并意识到,原来这就是我想从莱昂纳多·亚当斯身上寻找的东西。

    莱昂纳多·亚当斯身上表现出的贪婪,因贪婪而产生的对世界的过分索取,和当初斩断我的手臂,和对糯米果进行实验那些人身上所表现出的一模一样。

    我那时忽然明白,【贪婪】就是【不死】的一种。

    我了解到了这个事实,可我心中仍有疑虑——

    【以贪婪为名的不死】,真的是无法斩断的吗?

    我不知道,宴君,我想再看看。

    所以,在你杀死他的时候,我没有阻止,我当时在想,随着他的死,【以贪婪为名的不死】是否会有所消亡。

    这是我接下来想要验证的事。”

    陈宴在听到欧嘎米这一席话的时候,心里欣慰极了。

    他或许不知道欧嘎米所追寻的到底是什么,但大致有了一个具体思路,这是他喜闻乐见的事。

    欧嘎米这样的强者,一旦想要追寻这样的事,多多少少都会有个结果,而对这样拥有强大力量的人而言,在了解到他想要的答案之后,他的能力一定能够对世界产生影响。

    无论那影响是什么样的,陈宴都无比期待。

    ……

    ……

    第二天一早,五点半的时候,陈宴被一声急促的哨声惊醒,连忙爬起身来,和骂骂咧咧的室友们一起来到牢房区域中央的铁板地面上排队。

    在点名完成之后,教习将人群划分成几组,分配了今天的劳动任务。

    陈宴被分配到了厨房打杂,在他得到这份劳动任务的时候,同一牢房的石像鬼和弗兰克都惊讶的看着他,好像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同样被分配到厨房的还有克莱恩·贾斯特斯。

    两人来到厨房的时候,正是早餐的制作时间,监狱聘请有专业的厨子,但仍然需要人来打下手。

    “真是幸运的小伙子!去把面粉搬过来!”

    厨子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听克莱恩说,这大叔曾经在沃克街的某个餐馆当过几年的面点师,曾经有一次被流氓找茬,拿刀架在脖子上,是克莱恩及时救了他。

    大叔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克莱恩恩情,于是总会跟教习点名,要他来帮忙。

    厨房的活并不轻松,但好在干净,而且没有外面那么危险,因为厨房旁边就是警卫室,囚犯们私底下搞小动作一般都不敢在厨房进行。

    如果被分配到工厂,就比较惨了,听厨子大叔说,前段时间就有一个囚犯被扔进了绞肉机,从那之后,鲜肉加工作坊就被关闭了。

    厨房的另外两个伙计是女人,克莱恩告诉陈宴,她们其中一个在新婚之夜杀了丈夫,另一个是卖假药的,不知道了卖了多少,反正判了无期。

    陈宴和克莱恩搭伙干活,从五点半忙到七点半,累的几乎虚脱。

    陈宴抱着一碗糊糊,靠在后厨的一张桌子腿上准备吃饭,忽然看到面前的不锈钢储粮桶上闪过一丝反光。

    他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只见不锈钢储粮桶的桶壁上,正反射出从斜后方拿着刀靠近他的女伙计——

    两人之间的距离马上就不到1米了!

    他向前猛的一冲,只感觉背后一道凉风袭来,囚服背上立刻被划开长长一道口子。

    “杀人了!”

    陈宴大吼一声,被吸引来的克莱恩和厨子大叔,以及一众警卫,在片刻之后已经将持刀杀人的女伙计制服。

    这场杀人未遂的闹剧引起了典狱长的高度重视,持刀杀人的女伙计立刻被押送去了审讯室。

第551章 【致死博弈之章】三:更加深邃的失控,以及潜藏在深夜的暗杀

    袭击陈宴的女囚被带走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陈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意识到了自己危险的处境。

    他并没有因此担忧或是害怕,反而非常兴奋,这种兴奋连他自己都不是很理解。

    食堂的工作一天只忙三次,早中晚饭之前忙过一阵子之后,其他时间都可以用来休息。

    在这段时间里,陈宴了解到,克莱恩原本被判了20年的监禁,而由于入狱之后表现良好,现在只剩下13年的刑期。

    陈宴心想,照这个情况看来,克莱恩或许不久之后就能出狱。

    陈宴不认为这是正常的现象,克莱恩·贾斯特斯这家伙,明显是有人在外面帮助他的,陈宴由此回想起了拉兹的记忆,想起了名为罗伯特·贾斯特斯的小镇警官。

    贾斯特斯家族在亚楠市生活经营了上百年,那么多代人,理应拥有复杂的关系网。

    照这么看来,克莱恩本人成为沃克街的警长,明显也不是一个偶然事件。

    陈宴内心感慨,从这方面来看,克莱恩·贾斯特斯,其实和刚刚死去的莱昂纳多·亚当斯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一整天的交流中,陈宴还发现,克莱恩比之前便的更内敛了,虽然已经明悟“暴力的真谛”,但克莱恩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加暴力,反而看起来更加温和,更加平静,说话也不如在沃克街时锋芒毕露——他甚至可以在囚犯拿着餐盘砸在面前,要求更多食物时,一言不发的给囚犯加菜。

    放在以前,克莱恩已经一拳把敢在他面前这么嚣张的人打趴下。

    陈宴不确定这是由于监狱的成功改造,还是由于克莱恩本身的精神升华。

    厨子大叔名叫山姆,陈宴叫他山姆大叔,有意思的是,陈宴对他产生了一些“肃杀”的感觉。

    借着某次端盘子的机会,陈宴触碰到了山姆大叔的手臂,由此产生的通感吓了他一跳——在通感中,山姆大叔是一名被训练过的特种兵,也或者是军事化训练出的杀手,通感产生的画面中充斥着各种难以想象的血腥和暴力,陈宴之前见过的惨烈场面在这样的画面对比之下就像是小儿科。

    克莱恩知道山姆大叔的身份吗?

    陈宴试图对克莱恩产生通感,可这一次竟然失败了。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很好的控制通感的产生。

    情况变得和地下的时候不太一样——

    在地下,他因灵感强度达到了阈值,而失去了对通感能力的一部分控制,虽然依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操控通感,可通感依然会频繁的失控,并不定时产生。

    通感失控时,针对的对象也是不固定的。

    那时,他尚且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控制通感。

    也是那时,他拥有了“感觉”的能力。

    和通感不同,这种“感觉”的能力不需要直接接触对象,只是内心的一种感知。

    在杀死莱昂纳多·亚当斯之后,他的能力发生了新的变化。

    他能够确定的是,他的“感觉”变得比之前更加清晰了。

    但似乎由于迟迟没有晋升,通感的能力变得比之前更加难以控制——这次的情况比之前更糟,因为陈宴在唤醒通感时感觉到了“乏力”,这种情况是之前没有过的,他心里明白,这意味着通感进一步的失控。

    ‘如果始终停留在灵感强度达到最大阈值的状态,我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陈宴的问题在晚上睡觉前得到了解答。

    这天晚上再次熄灯之后,010号牢房里很快响起了三个呼噜声和两个磨牙声。

    陈宴躺在床上,看着上铺的床板,眼睛一眨不眨。

    自从地下回来之后,他眼前的世界始终是四分五裂的,这种奇特的场景并未引起他的好奇,似乎是因为迟迟未能晋升,眼前分裂世界碎片之间的黑色缝隙,比之前更大了。

    陈宴仔细观察那些缝隙,便隐隐听到了来自黑色缝隙中的呼唤。

    那声音好听极了,虽然完全听不懂,但只听音节,就已经让陈宴心生向往。

    他伸出手来,恍惚之间就要触碰到那些黑色缝隙。

    “喂。”

    清晰的低沉男声把他拉了回来。

    他看向身边,克莱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盘膝坐了起来,背靠墙壁,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陈宴眨了眨眼,当眼皮阖上又睁开之后,克莱恩又躺在了床上,盖着被子,呼声震天。

    陈宴又眨了眨眼。

    这次睁开眼皮之后,坐在克莱恩床上的人变成了克莱恩上铺的石像鬼。

    “小子,这么晚了还不睡,干啥呢?”

    石像鬼原本是个光头,入狱之后头发已经长了出来,并被监狱理发师修剪成了和大家一样的超短发。

    石像鬼脸上并没有帝国本土鲁克人的特征,他拥有寻常歌利亚人那样的鹰钩鼻,但并没有歌利亚人那样煞白如雪一般的皮肤,似乎像是来自帝国其他州的族裔。

    “小子,你眼睛怎么了?”

    石像鬼自顾自的说着:

    “其实我并不关心你的眼睛,谁还没个小秘密呢?比如你上铺的弗兰克,做着监狱里最脏最累的活儿——给监狱所有的卫生间做清洁,哦,该死的,光是说说,我都觉得恶心。”

    “他只是为了打通一条逃向外面的出路,这可真他妈的不容易啊,你说是不是?”

    陈宴问道:

    “他要逃狱吗?”

    石像鬼笑了:

    “是的,可怜的弗兰克,他入狱是因为杀了自己的妻子和妻子的情夫,而那情夫家里在上城区很有钱,打通了很多关系,硬是把弗兰克的刑期从三十年涨到了终生,哈!”

    陈宴好奇极了。

    石像鬼仿佛看到了他的好奇,絮絮叨叨的解释着:

    “弗兰克已经在这鬼地方住了十年了,日复一日兢兢业业的干活,见了谁都低三下四,就是为了能早点出去。”

    “可就在去年——这一定是因为外面有人要折磨他——在他因良好表现而减刑到了十五年的第九年,还有六年就能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哪一天,一个囚犯莫名其妙死在了他面前。

    而当狱警赶到的时候,他手里竟拿着染血的刀!”

    “谁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甚至连弗兰克自己都不清楚!”

    “啧啧啧,拿人命来栽赃嫁祸,真是特别狠的手段,即便是一般的黑帮,都没能力做出来。”

    “关键在于,死的那个囚犯只是因盗窃入狱的,偷盗金额不大,判的时间也不长,只有两年的刑期。”

    “大家都在想,杀了这种人,弗兰克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

    “后来果然如此,弗兰克的刑期被延长到了无期,一辈子都要待在这个该死的地方。”

    “也是从那时候起,弗兰克开始向外挖掘。

    他在监狱最底层的某个卫生间里找到了一条通往排污管道的道路,可按照他了解到的情况,卫生间距离那条道路还有10多米的土培墙,最后的部分还隔着砖石和塑料板。

    这意味着,他如果想要进入排污管道,不但要先挖出10米的土培,还要想办法打通混凝土浇筑的砖石,切割开塑料板才行。”

    “真他妈难……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弗兰克依然决定要这么做了,嘿,他真是个狠人!”

    陈宴并没有询问石像鬼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他的思维变得很跳脱:

    “他出去之后干什么呢?”

    石像鬼说道:

    “他进来之前,原本身份也很光鲜,是亚楠市上城区某个公司理财产品的产品经理,但如果逃狱出去之后,肯定就不能重操旧业了,再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当年的金融技术早就和现在不一样了,他落伍了。”

    “我估计啊,他可能会去下城区,和那些新移民黑户一起过日子,找个黑作坊往里一扎,最起码能把生活费赚回来。”

    “要不然就进烟熏湖,当海盗,嘿,可怜的弗兰克,你看他那大肚腩,就这体格,怕是进了烟熏湖就要被海盗喂鱼!”

    陈宴继续问道:

    “那个卫生间在什么地方?”

    石像鬼说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个地方在弗兰克心里藏得很深,你得撬开他的心脏才能知道。”

    陈宴问道:

    “你又是谁?”

    石像鬼说道: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陈宴沉默片刻,又问:

    “既然你是我,我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石像鬼回应道:

    “我能看到人心底藏匿的东西,能知道人心里的想法——浅一些的可以,深一些的就不行了,弗兰克把卫生间的位置藏的很深,所以我看不到那卫生间在哪里。”

    陈宴恍然道:

    “原来如此。”

    忽然之间,一个凶狠的声音骂骂咧咧的出现在克莱恩上铺:

    “大晚上不睡觉逼逼什么呢!再他妈逼逼,看老子掐断你的舌头!”

    陈宴眼神一晃,只见石像鬼正在克莱恩上铺直着身子看着他,满眼的红血丝代表了他的疲惫和被睡梦中吵醒的绝望。

    而在克莱恩的铺上,哪还有什么石像鬼,始终是盖着被子呼呼大睡的克莱恩而已。

    “再他妈自言自语你试试!”

    石像鬼放下狠话,把头蒙进被子,片刻之间就再次传出了呼噜声。

    陈宴躺在床上,终于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始终都是他在自言自语罢了。

    ‘我……竟然能够通过这种方式,知晓他人的秘密了。’

    ‘不需要进行接触,不需要产生通感的念头,不需要凝聚意志,就能够知晓他人的秘密,这样的能力是何等的强大……’

    陈宴认为自己不该这么强大。

    他由此联想到了自己的失控。

    失控是一种力量,会导致自身能力的增强,而失控尽头的腐坏更是能让人整体能力飙升。

    ‘我即将彻底失控,迎来腐坏了吗……’

    ‘我……还想活。’

    精神混乱之间,他控制量子分身,向欧嘎米发送了一条短信:

    他发完这条短信,再也坚持不住,昏死过去。

    ……

    ……

    开始服刑生涯的第二天早上,陈宴不是被教习的哨声叫起来的,而是被一个厚重的男声从酣睡中叫醒的。

    “010号牢房的囚犯,起床站在床边不许走动,接受检查。”

    这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低微,声音的主人似乎并不想吵到其他牢房的囚犯。

    他从床上起来,站在床边,克莱恩·贾斯特斯就站在他旁边,石像鬼和弗兰克则站在靠前的位置,陈宴看不到前面两人的表情,只看到自己身边,克莱恩的表情很凝重。

    教习没有进来——牢房区域的两个教习,以及陈宴曾经见过的两个警卫,都站在010号牢房之外。

    而牢房之内,那个将囚徒们叫醒的厚重男声,则属于一个几乎和克莱恩一样高大健硕的中年男人,这男人穿着一身狱警的衣服,但浑身散发的气息和陈宴见过的狱警完全不同。

    陈宴想从他身上的气息“感觉”出来点什么,可他的能力在这一刻不管用了——“感觉”的能力来自失控,自然是不可控制的。

    中年男人用锋锐的眸子注视着囚徒们,低声开口到:

    “010号牢房的两名死者,分别是32岁的卡拉赞,和19岁的比德格曼。”

    陈宴睁着尚且带着浓重困倦的眼睛,只见昏暗的灯光下,另外四个空置床铺的其中一张上,竟躺着两个死人。

    这两人在死前明显经历过缠斗,因为床上很凌乱,根据他们两人的形态来看,床单和床本身都被当成了行凶的工具。

    昨夜必定有一场激烈的打斗,可陈宴竟然完全没有发觉——发生争斗的卡拉赞和比德格曼两人,一定是两个体术高手。

第552章 【致死博弈之章】四:场外的博弈,以及通往自由的死路

    “卡拉赞是来自帝国南部殖民地的土人,因纵火罪入狱,已经在监狱服刑13年,期间表现良好,明年就能出狱。”

    “比德格曼则是亚楠市下城区的居民,因抢劫罪入狱,在监狱服刑半年,期间表现也是良好,今年下半年也能出狱。”

    男人扫过010号牢房里每一个人的眼睛。

    “他们是两只【跳蚤】。”

    陈宴在这一刻明白了【跳蚤】的意义:

    监狱之外的势力在监狱之内安插的杀手,如有需要,随时启动。

    “他们昨天晚上某个时间来到了010号牢房,一个想杀你们其中一人,一个想救你们其中一人,于是产生了争斗。”

    “但争斗必然会有个结果,这世上从不存在两败俱伤之下的死亡。”

    男人音调徒然降低,话音听起来就像是夜风中枭兽的呼啸:

    “在他们两人决出生死之后,他们之中的胜利者,被你们010号牢房里的某个人杀掉了。”

    男人扫视着每一个人的眼睛:

    “你们四个人之中的某个人,利用他们之间的争斗,得到了最终的胜利。”

    “你们四个人之中的这个人,试图掩盖他卑劣的手法,对争斗现场进行了模拟,使其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企图干扰调查,想要我们认定这两人是因互相残杀而两败俱亡。”

    “这种小聪明,可真是令人发笑。”

    “你的这种做法本身,已经暴露了你的动机!”

    陈宴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他明白男人的意思:

    死去的卡拉赞和比德格曼,一人为了杀人而来,一人为了阻止他杀人而来,两人相遇之后,一死一活。

    现在,人们无法判断活着那人是谁,也就无法判断活着那人的动机——活下来的这个人,是为了杀人而来,还是为了阻止杀人而来?

    更蹊跷的是,最后活着那人,又被010号牢房里的某个人杀了。

    那么,010号牢房里这个人的动机,到底和杀人者相同,还是和阻止杀人者相同?

    按照男人的说法,010号牢房里这个人的动机,和杀人者,以及阻止杀人者,都不相同。

    陈宴身边的克莱恩忽然扭头,对陈宴说道:

    “这三个人,同时属于三个势力,这三个势力的目的各不相同。

    现在我们能了解到的是,其中一个必定想杀你,另一个必定想保你,但保你的原因就很值得怀疑。

    剩下最后一个,也就是咱们的那个室友,他的目的就很不清楚了,或许只是想要你现在活着,在合适的时候死去罢了。

    无论如何,这三个势力,都不是好东西。

    宴先生,你到底惹到了什么人?”

    陈宴眼神一晃,克莱恩又变成了之前那副沉默的样子,似乎像是完全没说过这一席话。

    男人看着陈宴撇过头去,表情冷峻的像是结了冰:

    “陈宴,你在看什么?”

    陈宴扭头看着男人,默不作声。

    陈宴心里其实明白一点男人这么严肃且愤怒的原因: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来看,昨夜这两个人能悄无声息的进入010号牢房,一定是得到了某个狱警的帮助,不然怎么可能进入安全门呢?

    按照超凡者的思路来看,昨夜这两个人能够进入010号牢房,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人是超凡者,用超凡的能力进入了牢房——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按照陈宴的思路,如果能用超凡手段杀掉他,为什么不搞一些更加隐秘的远程手段,而是冒险潜入牢房之中呢?

    男人显然是个没怎么接触过超凡侧社会的正常人,他根据自己的视角判断,昨夜的两个死者能够进入010号牢房的原因,一定是因为他们得到了某个狱警的帮助,拿到了010号牢房的钥匙。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010号牢房的囚徒们,被带到监狱审讯室去,单独审讯。

    审讯是无用的,男人问的那些问题,陈宴一个都答不上来。

    而陈宴在此过程中唯一的收获,就是知道了男人的名字——埃克斯奎什·内斯特。

    内斯特这个姓氏在帝国并不常见,通常多见于杰尔曼人的族群,也就是说,这个埃克斯奎什·内斯特,是和拉格朗日一家一样的杰尔曼人。

    “埃克斯奎什”这个名字并没什么稀奇的,但和“内斯特”连在一起,就变成了一个帝国语中带有严肃意义的单词——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连起来读,就是【处刑者】的意思。

    陈宴其实有些好奇,杰尔曼人大批量进入帝国也是这十年间的事。

    杰尔曼人能够用资本建立工厂,这没什么稀奇的,因为他们本就是贵族,有钱。

    可能够进入监狱这种政府机关,还真是有些稀奇——在保守党执政的这些年里,议院的政策是十分保守的,议员们不喜欢新移民成为自己的一份子,因为他们对新移民根本就不了解,更别说是信任,顶多当做赚钱工具罢了。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在审讯完了所有人之后,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线索,于是,他决定把010号牢房的人拆分开,单独关押。

    这个决定在执行的时候起了变化,来自高层的命令让010号牢房的囚犯们留了下来,代价只是增加了巡逻的班次和人数而已。

    在离开之前,埃克斯奎什·内斯特盯着石像鬼,说道:

    “别搞什么小花招,我始终注视着你。”

    石像鬼哈哈笑笑:

    “长官,我可是清白的很,什么都没做!”

    恩?埃克斯奎什·内斯特觉得昨晚的事是石像鬼做的?这又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他知道一些关于石像鬼的隐秘吗?

    陈宴想用通感看看这位处刑者大人的记忆,可该死的通感就是一动不动,别说用通感看记忆了,这次连“感觉”都没有产生。

    陈宴经过前些日子的生活,已经习惯了用通感观察事物的记忆,如今通感的能力越来越不受控制,这种情况实在是糟糕透顶。

    ……

    ……

    片刻之后,公立监狱六楼,典狱长办公室。

    “虽然查不出来,但这件事大概率是杰森做的,他以前是亚楠市上城区金帮的打手,有击杀过超凡者的记录,这个该死的石像鬼,真想让他去后山矿洞挖煤去!”

    烟雾缭绕之间,埃克斯奎什·内斯特站在典狱长的办公桌前,眉头紧皱:

    “监狱怎么会放了超凡者进来呢?这岂不是说,昨晚死去的卡拉赞和比德格曼,也有可能是超凡者了?”

    典狱长从桌上的一堆文件中轻车熟路的抽出两份档案,丢在埃克斯奎什面前:

    “和超凡者没关系,喏,我昨天晚上熬夜查到的,这两个人是正儿八经的普通人,只是当年的档案被人处理过,所以通过了公立监狱的身份检查。”

    “他们其中一个是前任议长手底下灰产的打手,前些年有议长在,所以这人背景干净的很,虽然干了很多下贱的事,但从没留过案底。”

    “另一个的背景就更干净了,直接是从海外请来的人,档案信息全他妈是伪造的,最早只能查到进入港口之后的租房信息,他妈的,移民局那群人整天在办公楼里吃屎吗?这种人的档案都处理不好!”

    “前任议长在任的时候,就是威廉·亚当斯集团入驻亚楠的那段时间——也可以说,在威廉·亚当斯集团入驻亚楠这件事上,前任议长功不可没。”

    “前任议长手底下的产业也和威廉·亚当斯家族息息相关,嗯,你可以理解为寄生虫,趴在威廉·亚当斯集团身上吸血的那种。”

    “前任议长卸任之后去了帝都,但他的产业还留在亚楠市。”

    “现在,莱昂纳多·亚当斯死了,威廉·亚当斯集团如果从亚楠市撤资,前任议长的产业直接面临全面破产的危险,再加上那灰产的代理人其实就是个帮派流氓,那么,【杀了陈宴泄愤】这样的动机完全可以接受——

    所以,我暂时推测,今日死的两人其中之一,名叫卡拉赞的人,是想杀陈宴的人。”

    “那么,那个叫比德格曼的人,就是要保护陈宴的人。”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也曾在卷宗中对亚楠市进行了深入的了解,所以当典狱长把这一席话说完的时候,他就已经理解了其中的关键。

    “之前说过,我没有查到关于这个比德格曼的很多信息,但我们可以进行猜测:

    既然和威廉·亚当斯集团关系密切的势力想要陈宴死,那么,和威廉·亚当斯集团对立的那些势力,自然要保他。”

    “为什么要保他呢?我依然只是猜测——

    如果在陈宴杀人案上,亚楠市没能给威廉·亚当斯集团一个可接受的结果,威廉·亚当斯集团必然会从亚楠市撤资,剩下的其他集团就成了最终的获益者——

    他们能得到威廉·亚当斯集团遗留下来的那么一大块空白市场!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样级别的利益?”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感觉有些不能接受典狱长的说法:

    “为了一个儿子而放弃了帝国最具有潜力的亚楠市的市场吗?这种事情,不像是威廉·亚当斯这样的顶级商人能做出来的事呢。”

    典狱长笑了笑:

    “关键就在于此。”

    “按理说,这种事完全是自断手脚,做了就是血亏。”

    “可威廉·亚当斯和正常人不一样!他已经做过太多反常理的事情,任何事情都是所有人难以预料的!”

    “大家不知道威廉·亚当斯会不会做这件事,万一他做了呢?万一他没做呢?”

    “无论做或不做,都会对亚楠市产生巨大的改变。”

    “而其他势力想要做的,就是控制这件事,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恍然大悟。

    典狱长狠狠抽了口雪茄,狠狠咒骂着其他部门办事不力。

    “好在他当年进来的时候,不是我在管事,这他妈可是一级安全事故啊……”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一边打开刚刚典狱长给他的档案,一边低声道:

    “这件事让囚犯们都很紧张,尤其是一些知晓陈宴入狱内情的人,他们害怕波及到他们,所以已经开始了某种自保的行动。”

    典狱长嗤笑一声:

    “就凭他们!在外面即便是天大的人物,进了监狱,就是我的玩物!尽管让他们折腾!他们翻不起多大的浪来!”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问道:

    “为什么不从根源上掐断他们和外界的联系呢?”

    典狱长眯着眼睛,抽着雪茄,言语不清不楚:

    “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压人也不能把人直接压死,这监狱里有些玩物的来头还真不小,我们有时候要顾及外面那些人的面子,就不能做的太过。”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听着典狱长似乎前后矛盾的话语,若有所思。

    他又联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随即心神凛然:

    “明白了,长官。”

    典狱长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缓缓道:

    “你刚来,不明白其中的门道,没关系,仔细观察,总会明白的,一切都不能固定的太死,我们要维持一切的平衡,才能保证监狱真正的安全。”

    “遇到了什么不明白的,随时问我,比问别人强多了,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弟。”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尴尬,典狱长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了:

    我知道你在从外界渠道打听这件事,但那没必要,也不要再泄露这件事的消息了,咱们算是同一阵营,你来问我就好了,我还是管用的。

    “知道了……学长。”

    典狱长点了点头:

    “恩,去吧。”

    ……

    ……

    勉强得以慰藉的好消息是,陈宴今天被分配和弗兰克一起工作。

    他们今天的工作区域,在牢房区域之外,已经属于监狱大楼的办公区域。

    公立监狱的楼道阴森又狭窄,即便已经到了早上八点钟,天已经亮了,但楼道里依然黑黢黢的,仿佛监狱大楼的外墙把光都吸走了。

    “打扫卫生间也没什么好说的,楼道里的卫生间都是狱警和文职人员在用,公立监狱的狱警不算多,所以也不累,就是脏点。”

    弗兰克漫不经心的说出这些话,他丑陋的连和谢了顶的脑袋让整个人看起来很丑陋。

    此时,他正斜着那双绿色的三角眼,看着陈宴:

    “小子,你是不是贿赂狱警了?第一天进厨房,第二天扫马桶,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活!”

    陈宴反问道:

    “这么说来,你是贿赂狱警才得到了这份工作咯?”

    弗兰克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

    “你要是给狱警当九年的孙子,你也能跟我一样天天扫马桶,嘿!”

    陈宴问道:

    “我要是给狱警当九年的孙子,能搞到逃狱所需要的一切工具吗?”

    当“逃狱”两个字从陈宴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弗兰克已经被吓的几乎魂飞魄散。

第553章 【致死博弈之章】五:濒临失控

    “你别他妈乱说话!”

    弗兰克因恐惧而颤抖着几乎失去控制的身体,下意识就要用带着橡胶手套的手去捂陈宴的嘴。

    陈宴看着那清洁用橡胶手套上面的污渍,汗毛倒竖,惊的向后一跳。

    两人异常的举动立刻引起了不远处狱警的注意。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狱警语气阴森,但并没有采取更多的举动,因为弗兰克已经用将近十年的时间证明了自己“绝对的服从”,而陈宴的情况则更为特殊,狱警不想对他过多干预,是因为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没事,长官!”

    狱警看着弗兰克脸上小心翼翼的赔笑,没有深究,转身离开。

    弗兰克扭过头,脸色已经变得狰狞。

    “谁他妈告诉你的……”

    他声音小的像蚊子一样。

    “你自己猜去吧,弗兰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就要带我去看看。”

    陈宴坦然直视着弗兰克吃人一般的眼神。

    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对话,也没有对自己的动机有任何的解释,更没有发生任何多余的威胁。

    片刻之后,弗兰克低下了头。

    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决定。

    “到了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两人就此开始了一天的打扫。

    弗兰克如往常一般告诉陈宴,打扫卫生间的任务需要一天完成三次,上午监狱工作人员上班之前一次,中午午休时间之后一次,晚上下班时间之后一次。

    他们的清洁范围是监狱一楼到六楼之间的所有卫生间,弗兰克清理的顺序也是从一楼到六楼,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一楼到三楼的办公区域属于狱警,这三层主要用于【关押犯错误囚犯的禁闭室】、【前来探望囚犯的接待室】、【用于隔离患病囚犯的隔离监房】,以及【狱警的休息室】、【狱警的娱乐室】、【狱警的约会室】等等。

    在这三层楼的范围内,狱警活动的办公区域范围之外,就是普通囚犯所在的【牢房区域】。”

    在打扫的过程中,弗兰克莫名其妙的开始对陈宴说这些话。

    他并没有让陈宴清扫马桶,而是如往常一般自顾自的干着最脏的活儿,只交代陈宴去清洁洗手台之类的地方。

    他声音很小,且说话时总会左顾右盼,在确定旁边没有狱警的时候才说话。

    “四楼以上,是监狱文职人员的活动区域,在四楼以上的区域工作时要格外小心,有些办公室外面是不能停留的,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就会直接消失。”

    弗兰克絮絮叨叨的说着。

    “之前有个小子……和你差不多大,也是个运气不错的刺头,我警告过他,可他和你一样不当回事,在五楼西边的办公室外面停了一会儿,当天晚上就被狱警叫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弗兰克看了一眼面无表情清理着洗手台的陈宴,而后把注意力转移回马桶上,那马桶明明脏得很,他却好像完全不在意一般。

    “你在这鬼地方待时间长了,就会知道,这监狱其实不是用来关犯人的,一些犯人他其实也不是犯人,只是需要被关在这里一段时间而已。”

    他继续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像我这种人,就是真正的犯人,我犯了事,就要被关在这里,为我所犯的事赎罪。”

    陈宴说道:

    “弗兰克,我觉得你还行。”

    弗兰克手中的活计停顿了一下,低声嘟哝着:

    “哦,哦……”

    在清扫到一楼最西边卫生间的时候,弗兰克忽然示意陈宴往里走。

    陈宴绷紧了精神,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看着弗兰克的绿眼睛。

    弗兰克和他对视了几秒钟,烦躁的看了一眼外面,而后进入卫生间之内。

    陈宴紧随其后。

    在卫生间最里面的隔间,弗兰克将马桶移开,露出其中仅容一人通过的空洞。

    陈宴感受着空洞之下吹起来那味道古怪的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弗兰克用双手支撑着地面,双脚探入其中,试探着往下移动,片刻之后,整个人已经进入空洞之中,并示意陈宴下去。

    “想什么呢?你不是想看看通道吗!这就是通道!快一点!咱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狱警十五分钟就会巡逻一圈,必须抓紧时间!”

    陈宴沉默着进入空洞,似乎是由于失控对身体的影响,他的手脚比弗兰克灵敏的多,轻轻一跳,就已经站在弗兰克面前。

    昏暗的视野中,陈宴看到弗兰克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走……走吧。”

    两人低着身子向黑暗深处进发。

    这是一条完完全全的土培通道,狭窄又逼仄,不知道弗兰克是用什么工具开凿出来的。

    没走几米,通道竟慢慢变得宽敞起来,臭味减淡,水气却浓郁了起来。

    “前两天,我挖到了不好的东西……”

    再次往前走了两步,陈宴的橡胶鞋竟踩在了水中。

    “我挖到了一片地下水……这里似乎被监狱的设计者纳入了排污系统,监狱的污水有一部分通过管道排入这个地方,所以比较脏。”

    地下水……难道这里能通往亚楠市的地下水域吗?

    弗兰克低声道:

    “但是这个地方不能用来逃生。”

    “我曾经往深处去了一点,发现水越来越深,大概走出二十多米的距离之后,就完全无法立足了。”

    “如果想通过这条路出去,我们就需要一条小舟……至少是木筏。”

    “而且……”

    弗兰克欲言又止。

    陈宴看着黑暗中仿佛存在的摇曳的阴影,明白了弗兰克的担忧。

    “而且,这片污水中仿佛有什么活的东西。”

    他声音里带着恐惧。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即便有木筏,也不能贸然前进。”

    昏暗的视野中,弗兰克向左转了。

    陈宴跟在后面,几步之后,来到一道土墙旁边。

    昏暗的视线中,他看到了土墙上插着的铲子。

    “这条路,通往某条排污管道。”

    弗兰克快速说道:

    “大概还有五米的距离,之后是用混凝土浇灌的砖石,如果我们能打通这一层砖石,就会看到一层塑料板——那就是排污管道的外壁,厚度不知道,估计不薄。”

    “如果能打通这条路,咱们就能进入排污管道,通过排污管道,去到监狱之外的一条河流中。”

    “还有……排污管道的尽头,河流之上的出口,是被钢筋网封着的,我暂时不知道该怎么把那钢筋搞开。”

    弗兰克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时间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原路返回位于监狱一楼西边的卫生间,弗兰克把马桶移回原位置。

    在继续进行卫生间的清扫时,巡逻的狱警已经到了,弗兰克谄媚的和狱警打招呼,并未能得到对方的理睬。

    狱警走后,弗兰克低声对陈宴说道:

    “一楼最西边的卫生间一般没人会来,因为狱警们都很迷信,他们觉得一楼尽头最里面的卫生间阴气最重,会闹鬼。”

    “可是这鬼地方本来就很阴森,不是吗?连早上八点的太阳光都照不进来,谁不害怕这样的情况呢?”

    弗兰克用不安的眼神看向陈宴,那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些乞求。

    “我们可以一起离开……所以你没必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你也是杀人进来的吧?你会被判很多年的,你熬不到那个时候的!你不知道在这里日复一日有多痛苦!”

    陈宴只是点了点头。

    弗兰克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中看出真诚来。

    他失败了,陈宴眼神里什么都没有。

    “别把这件事说出去……给自己留条后路。”

    陈宴沉默着,点了点头。

    ……

    ……

    这天中午的时候,食堂爆发了一场斗殴。

    斗殴的一方是陈宴的室友,石像鬼。

    另一方则是号称“狱霸”的某个白化病大光头,脑袋和手比雪都白,眼睛红彤彤的,看起来像是某种传说中的恶鬼。

    陈宴听弗兰克说,没人知道大光头的真实名字,大家都叫他“大保姆”,因为只要认他做大哥,就会被他罩着,不会被其他犯人、甚至是不会被狱警欺负。

    “大保姆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很多年了,我刚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里了。”

    弗兰克一边把餐盘里的饭往嘴里扒拉,一边看着不远处拳拳到肉的两人,低声对不锈钢餐桌对面的陈宴说道:

    “大保姆是光头,又患有一种罕见的白化病,所以看不出来年纪,我感觉他至少有五十岁以上。”

    “他明显也判了无期了,不然不会这么丧心病狂——一旦发生斗殴,无论是谁的过错,都是要被关禁闭的……你不知道监狱的禁闭室有多恐怖。”

    弗兰克打了个哆嗦,他显然深有体会。

    几句话的时间,大保姆已经被狱警用电棍和石像鬼分开了,两人满脸是血,但依然朝对方叫嚣着,样貌可怖。

    “在这监狱里,你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对其他囚犯示弱,一旦别人知道你好欺负,就会把你往死里欺负。”

    弗兰克依然不时打量着陈宴表情的变化。

    “你面对狱警时,得像孙子一样。”

    “但面对其他囚犯的时候,你得把自己看成他爸爸,这样就不会有人来欺负你。”

    “在你自己的山头里,你得尊敬你的老大,但对于其他山头,即便是面对他们的老大,你也不能服软,因为一旦服软,你的老大就会让你滚蛋。”

    陈宴问道:

    “弗兰克,你是哪个山头的?”

    弗兰克回答道:

    “哪个都不是,我混的时间够长了,和狱警关系都不错,没人会主动欺负我。”

    陈宴若有所思道:

    “你用外面的手段贿赂狱警了?”

    弗兰克低头扒饭,不清不楚的说道:

    “我想办法把外面的财产给了一个管事的家伙,反正即便等我出去,那些财产也不可能再属于我了,我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财产很快就会被合法侵吞,不如拿来贿赂狱警……”

    陈宴问道:

    “弗兰克,这一席话是你告诉我的,还是我告诉我的?”

    弗兰克茫然抬起头来:

    “你说什么?”

    陈宴再问:

    “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你带我去到的那条道路,是你带我去的,还是我带我去的?”

    弗兰克再次茫然抬起头来:

    “你说什么?”

    陈宴又问:

    “弗兰克,你到底是你,还是我?”

    弗兰克又茫然抬起头来:

    “你说什么?”

    陈宴笑了笑:

    “没说什么。”

    弗兰克埋头吃饭,没有说话。

    陈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失控程度仿佛再次加深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如果他完全失去对自己的控制,如果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言行,事情就会变得糟糕透顶。

    这天中午,打扫完卫生之后,陈宴得到了半小时的宝贵休息时间。

    他坐在某个卫生间隔壁的杂物间里,闭上双眼。

    网络世界中,量子分身睁开双眼,并激活了电话。

第554章 【致死博弈之章】六:战场内外

    “宴君。”

    欧嘎米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只剩韦伯一个人没到,我们在等他。”

    陈宴靠在杂物间里,意念不断。

    ‘不等了,他本身也没什么打算,我们只需要拿出一个合理的方案,保证他的利益,他多半就能接受,你把手机开外音。’

    “好的。”

    一秒钟过后,索拉尔的声音出现在陈宴耳边:“我已经联系上了清道夫,一公斤蛇吻岩折算成13镑,随时可以交易。”

    1公斤13镑,是一个陈宴先前难以想象的巨大换算比例,他现在听着这个换算比例,内心竟然毫无波澜,仿佛对他而言,这些钱真的只变成了单纯的、被写在纸上、挂在口头上的数字罢了。

    陈宴:‘13镑,能给出这样的价钱,说明电力马上就要升值了,你们不再考虑考虑放弃直接把蛇吻岩换成帝国镑的打算吗,几天之后,我们一定能依靠这些纯矿赚取更多。’

    索拉尔:“我比较急着拿钱还贷,没办法了。”

    保尔金·沃克:“这两天下城区越来越乱了,昨天爆发游行的时候,有些混蛋趁机搅混水,抢劫了几个大超市,杀了一些人,临时街道警务处已经往街头派驻警员了,这是在之前从未有过的事。

    形式很严峻,所以我和达丽雅准备尽快出发,晚一点就不一定能出城了。”

    陈宴想起来,保尔金·沃克和下城区的某些地下势力有交情,他对城市中暗流的了解一定比其他人要多,“晚一点不一定能出城”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着实不小。

    欧嘎米:“还有一件事,就是之前那个小黑帮头子,伯明翰街剃刀党的托马斯·吉尔伯特,曾经被不死斩砍掉脑袋的家伙——

    他今天活着来了,想要说服我们对他进行投资,他说他拥有一部分会放电的矿石,只需要进行加工和包装,就能直接进行售卖,他在街头认识很多人,可以帮忙进行分销。

    他需要付给他们不菲的工资,需要一笔矿石的加工和包装费,需要一些钱来打点相关的管理者,所以需要我们的注资。”

    陈宴:‘他之前已经来过一次……他的矿石可能是走私来的,根据我们从地下得到的消息,斯派罗工业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并且,在这次欧米伽扇区爆发巨物禁区的入侵之后,斯派罗工业内部应该会更加混乱。’

    欧嘎米:“我对他很好奇,被不死斩击杀之后还能存活的东西不多,健康到他这种程度的还是头一个,我怀疑他本身就是不存在生命的,所以也不存在【死亡】一说。”

    此时,一条短信从陈宴的手机上弹了出来,那短信是以语音的形式出现的,而发信人姓名一栏标注着‘赛博格·奎因’。

    欧嘎米把赛博格·奎因的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皱眉道:“这东西竟然听到了我们的谈话,看来我不应该将其带在身上……”

    陈宴:“没关系,我也想询问他一些事。”

    他随即远程操作自己的手机,打开了赛博格·奎因发送来的语音短信。

    扬声器中,赛博格·奎因无感情的电子音出现了:

    《托马斯·吉尔伯特和他的黑帮,名为剃刀党的家族式犯罪团伙,曾在7年前的一个夜晚,被集体剿灭在一场帮派械斗中——他们本就是死人!

    他们如今保持活人状态的原因未知——这并不耽误我们的事情。》

    杰克·巴尔多:“谁他妈跟你是【我们】,说话小心点。”

    赛博格·奎因的短信再次到来,陈宴始终让他发出着声音。

    《陈宴说的对,伽马扇区游魂之家的梁八爷曾经告诉我,詹姆斯·派瑞特本身已经因为各方势力的无限制索取,和互相之间的制衡手段,而应付的心力交瘁。

    这次巨物禁区对欧米伽扇区的入侵,又一定会造成长达至少一个月的停工期,欧米伽扇区的矿工会像蒙头苍蝇一样到处跑,这就造成了非常大的混乱。

    而据我所知,梁八爷拥有沟通地表的渠道,只要付出一部分代价,就能够和地表进行一定程度的交易。

    或许是有矿工激活了某个渠道,沟通到了剃刀党,也或许是斯派罗工业内部的人监守自盗,所以矿石流通到了地表,这些都是有可能的情况。》

    陈宴不再理会他,说道:

    ‘欧嘎米,麻烦你把赛博格·奎因埋在屋顶的雪堆里。’

    欧嘎米闪身离开,剩下的几人开始计算蛇吻岩的分成。

    陈宴对其他人说道:

    ‘按照上次的约定,我们现在划分纯矿的归属,索拉尔,麻烦你帮忙给保尔金兑换帝国镑。’

    索拉尔:

    “没问题。”

    整个核算的过程相当简单,和陈宴之前所说一般,独立算出索拉尔需要的那一份之后,剩下的分成四份,陈宴、杰克·巴尔多、保尔金·沃克和韦伯四人平分。

    索拉尔显然很识时务,他需要的纯矿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比较少,只拿了50公斤的量,换算成帝国镑,也就是650镑。

    真正的帝国镑比斯派罗工业发售的货币镑更值钱,陈宴不知道650镑最后能不能还得起旧矿机的损失,和即便损失也必须缴纳的贷款,能不能付得起新矿机的首付。

    他只知道,索拉尔已经心满意足,这意味着这些钱是够用的。

    分出保尔金·沃克那一部分纯矿之后,初代矿机“鹦鹉螺壳”里面的储存舱已经空了一小半,陈宴虽然估摸不出来具体是多少,但从分成比例来看,依然很肉疼。

    陈宴委托索拉尔帮他兑换10公斤的纯矿,也就是130帝国镑,索拉尔表示可以不收取他的佣金。

    在索拉尔和保尔金·沃克走后,地下室就只剩下刚刚折返的欧嘎米,和守在这里的杰克·巴尔多。

    陈宴:

    ‘我不知道这些纯矿之中储存的电力有多少,但现阶段一定够用,我们需要围绕纯矿建立提纯装置,最好是一种小型插件,像虾人乔治·莱博斯特那样,直接插在矿石上面,就能把电力提取出来。

    乔治这周上白班,等到晚上他下班的时候,杰克,你要找到他,问出这种插件的制作方法,知道制作插件所需要的零件,列出一个清单,我们要对这些零件进行采购——必须以隐秘的方式。’

    杰克·巴尔多:

    “没问题,我之前跟着墨格温先生的时候认识了一些管事的工人,他们能帮我们搞来元件和电线。”

    陈宴:

    ‘我要对初代矿机进行完完整整的改造,杰克,你拿着我的手机,这两天有空的时候,和虾人乔治一起拆开初代矿机的控制台,把里面每个部分的元器件拍照给我看。’

    杰克·巴尔多:

    “明白了。”

    该说的话说完之后,陈宴沉默起来,而已经从欧嘎米手中拿到电话的杰克·巴尔多,也没有立刻把电话挂掉。

    片刻的沉默之后。

    “好兄弟,我们都很担心你。”

    ‘我知道……但我估计很难出去了……至少现在没办法。’

    “昨天晚上电报里说,你因为犯罪行为恶劣,被判了无期……今天早上的时候,隔壁的小沃尔夫·瑞博特拿了报纸过来,报纸头版就是你穿囚服的样子……”

    ‘那是做给威廉·亚当斯集团的人看呢,我得足够臭名昭著,足够脑残疯癫才行,不然有些人的日子会很难过的。’

    “这件事情,我们本来瞒着弥赛亚,可今天早上的报纸让她知道了这件事,她想去救你,好歹被一个【空气】拉住了。”

    ‘啊?空气?什么东西?’

    欧嘎米在一旁说道:

    “是曾经想杀掉你,后来又成为了朋友的灵体。”

    啊,竟然是愿望。

    愿望一直在公寓待到了今天早上吗……

    “【空气】告诉我们,这件事没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直接冲进监狱救人等于找死,她要先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来跟我们商量办法。”

    “弥赛亚很生气,和【空气】产生了冲突,有那么一秒钟,两者同时消失了,一秒钟之后,弥赛亚再次出现,一条胳膊已经断掉。”

    “【空气】很凶,再次对我们进行了警告,然后离开了。”

    欧嘎米在一旁补充道:

    “根据气息来看,那灵体也没能在弥赛亚面前讨到什么好,一样受到了不轻的伤势,我后来为弥赛亚接上了胳膊。”

    这样吗……

    陈宴心想,弥赛亚身体里存在着能够起死回生的“绯红之王”,这点伤势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愿望就惨了,这可怜的小老虎,两个多月大的小婴儿,没了饲养员,还被打出了伤势,不知道有没有人为她疗伤,给她做饭吃?

    陈宴现在犯了罪,受了牢狱之灾,拜伦维斯动物园的工作一定没了,像拜伦维斯集团这种跨国公司,最不喜欢染上污点,更别说“出现杀人犯员工”这样的事。

    愿望会迎来新的饲养员吗?

    陈宴自己心里猜测,以愿望对园长的重要程度,怎么也值得一个专职的饲养员伺候着才对。

    ‘对了,杰克,请你每天晚上八点之后在餐桌上准备三人份的饭食,最好全是新鲜的熟肉,如果那【空气】再来,就会把那些食物吃掉。’

    杰克·巴尔多磕磕绊绊的问道:

    “【空气】是你饲养的某种邪灵吗?需要血食来献祭的那种?”

    陈宴:

    ‘……不是的,是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

    杰克·巴尔多点了点头:

    “明白了,你要记得,如果在监狱里受到了欺负,就在脚底下画出来我当初教你的那个符咒,然后展开双臂高喊《赞美太阳》,我就会被召唤过去帮助你了。”

    陈宴:

    ‘……好的。’

    欧嘎米在一旁说道:

    “最后一件事——你昨天告诉我要寻找的【人鱼的喉舌】,我今天早上已经去高街问过,那个叫格林的奸商说,去年夏天的存货已经卖光了,要等到今年夏天,帝国南海岸鲛岛的人鱼才会再次浮出水面,那时候才能进行捕猎,获取【人鱼的喉舌】。”

    陈宴:

    ‘我等不到那时候了,欧嘎米,我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幻视和幻听,如果再找不到【人鱼的喉舌】,我就要彻底疯掉,发生腐坏了。’

    他用打趣的声音继续说道:

    ‘好消息是,腐坏早点来,我也早点从监狱里解脱,就不用被关在这地方一辈子了。’

    这样的冷笑话并不能让他的同伴发笑。

    “总之,我们会想办法。”欧嘎米郑重说道。

    ‘我完全信任你们,欧嘎米,杰克……我的时间到了,改天再聊。’

    ……

    ……

    这天下午,陈宴依旧和弗兰克一起进行新一轮的打扫。

    在路过监狱办公区域一楼最西边的卫生间时,弗兰克再次进入地下密道,用铲子对通道进行开凿。

    在这一过程中,陈宴发现,弗兰克通道里的泥土比正常泥土要坚硬很多,而且混着大小不一的石块,需要花费很大力气,且保持着不能发出很大声音的前提下,才能进行挖掘。

    这样一来,挖掘的进度就变得出奇的慢。

    弗兰克拥有很大的耐心,即便是很慢很慢的挖掘,他也一丝不苟的进行着,并小心翼翼将挖掘到的泥土搬运到通道另一边,被下水道污染的水域。

    这一次进入地下密道时,陈宴再次远远的看到了被污染水域中的阴影。

    那阴影在黑暗中摇曳着,仿佛也在注视着他。

第555章 【致死博弈之章】七:傍晚11点到来的怪物

    陈宴不知道那是什么,只隐隐感觉到了那东西的呼唤。

    似乎像是……情人之间缠绵的低语?

    可陈宴打娘胎出来就光棍一条,根本连女朋友都没有,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缠绵”,什么是“低语”呢?

    当他集中精力想要仔细聆听的时候,那若有若无的呼唤声又消失了。

    黑暗中的阴影也不复存在。

    几分钟后,他和弗兰克一起离开密道。

    “如果你被分配到打扫卫生,可以随时过来……但千万,千万要记住,生路只有这一条!我这些年已经调查过了,整个监狱,咱们能出去的道路就只有这一条!千万,千万不要说出去!”

    陈宴愣了半晌,才说道:

    “弗兰克,现在是你在跟我说话,还是我在跟我说话?”

    弗兰克也愣了一下,语气惊疑不定:

    “你在说什么……你脑袋出问题了吗?”

    陈宴看着弗兰克清晰的、真实的脸,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也许吧,谁知道呢,我反倒觉得一切都变得更真实了。

    从前我只能看到人脸,听到人言,却不能知道人心中所想。

    如今,我能够直视人心,听到客观存在的心声,践行真理,这才是更真实的东西吧,我感觉我接触到了本质的东西,这些东西才是正确的。

    我知道到我没疯,可我又证明不了我没疯。

    可如果我没疯,疯的是谁?”

    弗兰克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并对陈宴的状态表示了强烈的担忧。

    可这样的担忧根本无济于事,他没有做掉陈宴的手段,即便有,也没办逃脱把陈宴做掉的后果。

    如此一来,他只能在终日提心吊胆中,寄希望于陈宴不要在疯癫时把这件事说出去。

    “放心吧,弗兰克,我会守口如瓶,这或许也是我唯一的生路了。”

    两人继续开始了日常的打扫。

    公立监狱里的空气很沉,只是行走其中,就会给人带来像是监狱外那些黑色大理石墙壁一般的压迫感。

    而狱警们总是在囚犯们看不到的地方发出低沉的欢声笑语,陈宴听到了从楼道拐角处传来的那些欢笑声,立刻意识到,那些开心和喜悦来自他们稳定的工作,比一般人高上许多的工资,以及轻松的工作环境,和外快的容易程度。

    而这天晚上,当陈宴完成了一天的工作,离开办公区域,进入牢房区域之后,一切正面的声音彻底消失了,阴沉的气氛顿时浓郁起来,沿着空气蔓延到牢房区域的每个角落,在人心中形成抹不掉的阴影。

    今天白天在餐厅的时候,石像鬼和大保姆起了冲突,按理说两个人都要关禁闭,但石像鬼竟然回来了,只是头上打着绷带,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谁也不敢问他发生了什么,陈宴倒是感觉到,石像鬼受了不轻的伤,而且精神很压抑,像是受到了精神打击一般。

    ‘石像鬼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我能探知到就好了。’

    陈宴的能力已经几乎完全不受控制,所以也只能想想罢了。

    晚上9点,牢房区域熄灯,只剩下区域中央一盏小功率白炽灯,提供给囚犯们一丁点用以在黑暗中使用马桶的光线。

    陈宴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听着身边传出的三个呼噜声。

    他感觉到这呼噜声两真一假——

    应该有一个人在装睡。

    他不敢入睡,害怕再出现昨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进入上锁牢房这样的事情太过可怕了,在狱警的帮助下有了这种能力,岂不是想杀谁就杀谁?

    而三个呼噜声中那个假的呼噜声,也始终保持着只有陈宴能辨认出虚假的频率,就那么一直勤勤恳恳的持续着。

    陈宴虽然能分辨出呼噜声是假的,却分辨不出来那个呼噜声在哪个位置,这种感觉又糟糕又奇怪,他心想,难道是因为失控而导致听觉出现了问题吗?

    大概晚上11点的时候,陈宴坚持不住,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模糊感觉到身边有点冷。

    下意识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床铺之下不知何时已经堆满了浓郁的雾气,身上感觉到的寒冷就是从雾气里来的。

    和冷雾一起出现的是一股腥臭的味道,那味道很奇怪,像是某种豆子尚未完全腐烂的味道,闻起来比下水道还要令人作呕。

    三个呼噜声依然两真一假,那一道虚假的呼噜声给了陈宴极大的心里安慰。

    陈宴眼珠一转,忽然看到,牢房的安全门上,贴着个黑色的影子。

    那影子几乎有两米多高,身体细长,手臂从肩膀耷拉到地面,仿佛不是人类。

    陈宴只看了一眼就赶紧闭上眼睛,因为他发现,在看到影子的时候,自己内心立刻多了许多阴沉的杀念。

    ‘应该不是人类……是某种超凡生物……监狱里怎么会有这种怪东西呢……是谁放进来为了把我杀掉吗?’

    ‘到底是谁想杀我……昨晚两个普通人没能杀死我,今天又换成了超凡生物吗……’

    ‘虽然有安全门……但万一这东西有钥匙呢?’

    陈宴提心吊胆的等待了几乎十分钟,影子始终停在牢门外,没有进来。

    ‘如果有钥匙,它就能直接进来了,而不是在外面一直站着。’

    陈宴逐渐放下心来。

    ‘这安全门用的是电力气压阀,没有钥匙不可能打开,’

    陈宴一念落罢,影子忽然动了。

    阴影之下,它紧贴在安全门的缝隙上蠕动着,发出轻微的“嘎巴嘎巴”的声音,像是骨骼受到了挤压而发生了变形。

    先是细长的脑袋,然后是修长的身体,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它已经半个身子穿过安全门的缝隙,进入牢房之内。

    ‘妈的!它进来了!’

    陈宴只感觉头发都竖起来了,他想要张嘴叫醒其他人,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发出声音了!

    他意识到了极大的危机感,想要起身把其他人叫醒,却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动弹!

    ‘这他妈是什么?!鬼压床?!难道我现在在做梦?!’

    陈宴忽然心中一喜。

    ‘哈!我在做梦!在做梦!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开开心心的闭上眼睛,直到那腥臭的味道来到自己身边,冰冷刺骨的空气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妈的……是真的……我完了……’

    陈宴刚刚想最后一次回忆自己可悲的一生,忽然感觉腥臭的味道离开了。

    他将眼睛睁开一道缝,便看到了眼前离奇诡异的一幕——

    黑影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趴在了克莱恩·贾斯特斯身上。

    黑影蠕动着发出嗫嚅的声音,不知道在做什么。

    忽然间,克莱恩醒了过来,脖子扭成90度,用一脸崩溃的表情朝向陈宴:

    “快把这玩意儿从我身上赶走!我要被它吸干了!”

    陈宴用眼神表示无能为力——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睁开眼睛罢了。

    片刻之后,陈宴从黑影身上感觉到一股“心满意足”的感觉。

    黑影“站起身”,准备离开。

    在离开之前,它再次在陈宴面前驻足良久,身上的一些液体滴落在陈宴的被子上,散发出令人恶心的味道。

    陈宴感受到了一股糟糕的感觉,那感觉就好像是“最好吃的食物要留到最后再吃。”

    原来这黑影怪物并不是放过他了!

    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刚在又到底对克莱恩做了什么?

    陈宴眼睁睁看着黑影去到安全门处,从安全门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随着它的离开,冰冷又带着怪异味道的雾气退去了。

    雾气退去时,陈宴已昏昏沉沉睡去。

    ……

    ……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陈宴听着教习吹响的哨声,迷迷糊糊想到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当即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昨晚液体滴落在被子上的位置,而白色的被单上并没有什么液体残留的痕迹。

    陈宴抓着被子闻了闻,那被子上也只有干净肥皂水的味道,并没有昨夜那般稀奇古怪的臭味。

    ‘什么情况……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陈宴懵懵懂懂站起身,准备离开囚室,去牢房区域中间集合点名,却忽然看到临床的克莱恩——

    克莱恩整个人比昨天瘦了一大圈,那虚弱的样子就像是动物园里许久没吃过肉的猴子,两个腮帮子清晰可见,胳膊腿也变得细长。

    一股巨大的压力袭击了陈宴全身。

    ‘昨晚发生的事情是真的,不是梦!克莱恩被那怪物吸干了!’

    陈宴看着克莱恩瘦弱的身体,恍惚之间联想到了一件事——昨晚的怪物,身体也是这般细长的模样。

第556章 【致死博弈之章】八:监狱怪谈

    可克莱恩本人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异常,他没走几步,甚至还没跨过牢房的大门,就白眼一翻,一头栽倒在地上。

    异常的情况引来了教习的目光,克莱恩身上不正常的瘦弱更让闻讯前来的狱警们脸色大变,他们甚至没有询问克莱恩出现问题的原因,就将他送到了隔离医疗室。

    陈宴今天被分配到厨房帮工,在跟厨子山姆大叔说过克莱恩的遭遇之后,山姆大叔眯起眼来,跟他讲了一个故事。

    “说起来,我之前听说过这种事呢。”

    “是在前两年,有个刚刚进入监狱的年轻人,因为杀人被判了无期,但他还年轻,不想在监狱待一辈子,就想办法往外跑。”

    “按照事发当日的时间来推算,他应该是准备了大概一整年的时间。”

    “有一天晚上,熄灯前,点名的时候,他不在牢房区域了,大家当时还不知道他逃了。

    监狱响起了警报,嘿,那可是我第一次听到公立监狱的警报声。”

    “警报声响了两个小时,之后就停下了。”

    “谁也不知道他最后跑到了那里,但根据他的室友说,当天晚上11点的时候,他出现在牢房里了,整个人瘦的可怕,并且穿了一身白色婚纱。”

    陈宴重复道:“白色婚纱。”

    山姆大叔确认道:“是的,根据传说中说的,的的确确是白色婚纱。”

    “第二天早上,他的一个室友,就变成了你刚才所描述中,克莱恩的那副模样。”

    “他那个室友被送到急救室,救回来了,他却彻底消失了。”

    “第二天晚上,全狱警戒,狱警们都埋伏在事发牢房隔壁的各个牢房。”

    “同样是晚上11点的时候,雾气出现了,周围温度变得冰冷,大家看到一个鬼影子从牢房区域的阴影中出现,渐渐接近昨晚的事发牢房,并‘钻’了进去。”

    “警报声炸响,牢房区域所有灯光打开,整个区域如同白昼,事发牢房旁边几个牢房中埋伏的狱警蜂拥而出,终于抓到了那个鬼影子。”

    “灯光照耀下,他们发现,鬼影子竟然是已经变得骨瘦如柴的室友。”

    “被抓到的时候,室友竟穿着一副破破烂烂的白色婚纱,整个人像是脱完了水的干尸鬼怪。”

    “真是奇怪,晚上就寝前点名的时候,那室友还正常的很,而且,大家是亲眼看着他走进牢房的——他原本就是在牢房里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这一身破破烂烂的白色婚纱又是从哪里来的?”

    “狱警们遇到了自己不可理解的东西,怕得要死,当时就用枪械杀了那鬼一般的怪物。”

    “这件事后来传开之后,大家都叫那东西是【傍晚11点的鬼新娘】。”

    陈宴问道:

    “后来呢?傍晚11点的鬼新娘,后来又出现过吗?”

    山姆大叔回答道:

    “没有再出现过了。”

    “之所以没有再出现过,是因为这个事情之后,监狱给牢房区域各个牢房的安全门进行了改造。

    改造之后的新安全门是连接着高压线的,一旦出现什么问题,直接通高压电,鬼来了直接烧成灰!”

    陈宴点了点头,明白山姆大叔的意思,帝国这边流行某些和天神州类似的传说——鬼怪之类的东西是怕闪电的,电可以烧死一切鬼物。

    “【傍晚11点的鬼新娘】或许知道高压电的厉害,所以从那之后,就再没出现过。”

    山姆大叔抽了口烟,眯着眼睛:

    “它现在又出现了,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之前还以为这单纯是鬼故事呢。”

    陈宴问道:

    “谁跟你讲的这个故事。”

    山姆大叔说:

    “大保姆告诉我的,就是昨天和石像鬼打架的那个。”

    陈宴若有所思道:

    “他们很出名吗?”

    山姆大叔点了点头:

    “大保姆进来的早了,亚楠市公立监狱还是地牢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估计也是个无期。”

    “谁也不知道他进来之前是干什么的,只知道他身缠疾病,除了严重的白化病之外,还有一种罕见的眼疾,导致他的眼睛是红色的。”

    陈宴不禁心里在想,这大保姆不会是个超凡者吧?恶疾缠身还一身肌肉,他身上发生的“疾病”难道是一种进化吗?

    可如果是超凡者,怎么会甘心被囚禁在这鬼地方这么多年呢?

    “似乎是由于疾病的原因,大保姆很注意健身,这导致他明明身患疾病,身体反而比一般人都要强壮。”

    真的是这个原因吗?

    “至于石像鬼嘛,认识他的就多了。”

    山姆大叔眯着眼睛抽了口烟:

    “当年石像鬼还在道上混的时候,我还给他交过保护费呢!”

    “石像鬼进来之前,是白皮帮的人。

    你是亚裔,刚来亚楠不久,一定不知道白皮帮是什么……

    说起来很麻烦,你只需要知道,白皮帮指的是一些本土鲁克人组成的老牌帮派,就是当初把你们亚裔那个泰盛和打的节节败退,势力范围缩小到旧城区的联合帮派势力。

    告诉你个小秘密,克莱恩家里就和白皮帮关系密切,我跟你讲,他们这样的家庭,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多多少少都要和帮派打交道的,那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便利。”

    听到这里的时候,陈宴开始发觉不对劲了。

    “山姆大叔,现在是你在跟我说话,还是我在跟我说话?”

    山姆大叔哑然失笑:

    “你说什么呢……是不是感觉这种事情是秘密,所以不能随意乱说?呵呵,这座监狱里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但这些事明显不算其中之一。”

    嗯……这个山姆大叔应该是真的,不是我失控能力制造出来的幻觉。

    山姆大叔抽着烟,似乎很喜欢讨论这些事:

    “亚楠市这些年发展太快,机会太多,白皮帮现在大多数都已经洗白了,成了上流社会的体面人物。”

    “石像鬼当初就是给这些人做马仔的,后来出了事,给大哥顶罪,就进来了,很讲义气的一个小伙子。”

    “石像鬼还没去010号牢房的时候,也是囚犯里面坐山头的大哥,不知道怎么回事进了010号牢房,后来就渐渐不管事了。”

    陈宴问道:

    “010号牢房这么特殊吗?”

    山姆大叔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你进来的时候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010号牢房隔壁就是狱警值班室,对面就是通往办公区域的通道,而且但凡进了010号牢房的囚犯,一般都不会被分到很烂的工作岗位,那是对你们的保护,你懂吗。”

    陈宴沉默不语。

    “好好干,小伙子,只要肯夹着尾巴做人,减刑对你们这种人来说跟喝水一样简单,你看克莱恩,一个月前进来的时候被判了二十年,现在只剩下十多年的刑期了!进来一圈跟他妈闹着玩一样!”

    山姆大叔对陈宴眨了眨眼,而后招呼其他助手,开始制作早餐。

    后厨先是没了一个女囚伙计,如今又没了克莱恩,只剩下陈宴、另一个女囚伙计和山姆大叔三个人,工作压力立刻变大了许多。

    当忙完的时候,陈宴已经累的不想走路。

    在他休息之后,女囚伙计在打扫厨房的时候,逐渐接近他身边。

    直到女囚伙计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才恍然惊觉,下意识就想逃。

    “陈先生,我并无恶意。”

    她明明没有动嘴,陈宴却能听到她的声音,并且陈宴确定这是“正常的声音”,而不是什么“入脑的意识”。

    是类似“腹语”的能力吗?

    她的声音很轻。

    “我们想要解救陈先生,如陈先生一般为民除害者,不值得在这样的地方受罪。”

    陈宴低声问道:

    “你们是谁?”

    她一边拿清洁球擦拭着结垢的玻璃橱窗,一边说道:

    “我们是被莱昂纳多·亚当斯欺负过的可怜人,是每天只有钱喝糊糊的苦命人,是下城区和工业区里无家可归的新移民。”

    陈宴完全不留情面的反问道:

    “这样的人连饭都吃不饱,哪来的力气进公立监狱救一个精神不正常的杀人犯?”

    女囚伙计继续说道:

    “总会有人为不公呐喊,您自己便是这样的人,又为何认为这样的人不存在呢?”

    陈宴没有再理会她,径直朝厨房的另一边走去。

    身后的声音里带着无奈。

    “如果您选择相信我们,请在下一次来厨房时和我联系。”

    陈宴一边走着,背对着女人的脸上露出了夸张的大笑。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一些人想杀我,一些人想救我,而这些人拥有完全不同的动机,且属于不同的势力!

第557章 【致死博弈之章】九:致死斗殴

    这天中午休息的时候,陈宴感受到了手机的响动。

    他看了一眼趴在桌上休息的山姆大叔和女囚,轻手轻脚来到厨房的储物间,反锁了门,用脚手架顶在门把手上,在储物间里面的板凳坐下,闭上双眼。

    下一刻,量子分身沟通了手机,杰克·巴尔多的声音出现在陈宴耳边。

    “索拉尔把钱送来了,130镑,全是硬邦邦的崭新帝国镑。”

    “索拉尔说他要回去欧米伽扇区一趟,今天上午走的。”

    “我把保尔送出城去了,我很担心他的精神状态,但他已经做了自己的决定……”

    陈宴沉默着听着家中发生的事情,外面的自由世界和监狱里不见天日的黑暗环境形成的鲜明对比让他的心情变得很沉重。

    “好兄弟,我和欧嘎米一起拆开了初代矿机的控制台外壳,已经从左到右把内部结构的照片都拍下来了,你看看。”

    陈宴:‘好的。’

    他用意识从手机里调出相册的数据,便看到了杰克·巴尔多拍下来的控制台结构照片。

    由一种特殊“关节”零件连接的集成结构出现在面前——

    整个控制台内部可以看成是一面庞大的电路板,电路板之上“安插”着各种陈宴叫不上名字的零件,而在这些陈宴不认识的大多数零件之间,频繁出现有一种手掌大小的“处理器核心”模样的东西。

    这些“处理器核心”以一定的顺序排列在整个电路板之间,陈宴还看到了类似电线的东西,但和自己从前认识的电线不太一样,是裸露在外的,而且似乎是会动的,用有一种奇特的……生物活性。

    ‘科技的尽头是仿生化吗……’

    手心淡淡冰蓝光芒闪烁之间,他了解到了这东西的真相——

    这种“类似电线的东西”,确实是一种生物质材料,但和陈宴手机里所用的“生物电子材料”完全不同,是单纯的“生物质”,而不掺杂电子的成分。

    如果硬要以陈宴自己的世界观来对这种生物质进行定义,陈宴只能认为,这种东西的柔韧度介于“骨”和“筋”之间,并且拥有良好的导电性,应该是某种未知生物身上的特殊器官。

    ‘用来导电的器官吗……类似脊椎动物亚门,新鳍亚纲,电鳗目生物那样的导电器官?’

    ‘还是不一样的,电鳗目生物的电器官本质上是肌肉组织,但这种材料明显不是肌肉,甚至不是骨骼。’

    ‘想不明白是什么……冰蓝记忆碎片里也没有相关的知识……’

    他看向电路板。

    “电路板”真的和他从前了解的电路板拥有同样的功能,只是这种电路板的原材料里,没有硅,没有有机树脂,没有覆铜板。

    这种电路板由高密度的、类似钙的元素单质,和几乎是铜,但比铜单质密度高一倍的类金属材料所构成。

    手心淡淡冰蓝光芒闪动着,不断有知识出现在陈宴脑海,对他眼前所见进行着解释。

    这些元素来自完全异于人类生存的、另外的生态环境,由其形成的科技基础原理和人类电子文明的基础构造存在少部分的交集,所以可以用电子文明的理解方式,对其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形态解构。

    ‘嗯……意思就是,人类电子学的那一套理论,有一小部分可以往初代矿机里面这些东西上面套,但是不保准,有一定程度的理解偏差。’

    目光所及之处,手心冰蓝光芒闪动之间,照片上的一切被自然而然的翻译出来:

    哪里是信号入口和出口,哪里是信号处理单元,哪里是元器件安全保护结构,哪里是外接设备接入点……

    在冰蓝记忆碎片的帮助下,陈宴逐渐理解了关于这张来自“节肢水獭文明”电路板的一切。

    片刻之后,他得到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坏消息是,组成这东西的电子元器件很高级,科技含量很高,高级到亚楠市的工业水平完全做不出来。

    好消息是,这些电子元器件的基础制造金属不算稀有,而且拥有科技含量较低的替代品。

    使用替代品会降低整个电路板的工作效率,但变相的提高了稳定性——一般来说,科技含量越低的东西,质量就越好,因为根本就没什么可以坏的地方。

    适配这张电路板的电子元器件,可以用某些科技含量较低的替代品进行替换,这意味着,只要找到订制元器件的作坊,就可以对初代矿机进行陈宴想要的改造。

    “我倒是认识一家这样的零件作坊,是一个电子厂被辞退下来的老员工开的,那老员工原本是工党的人,我有联系他的办法……但是给的价钱一定不便宜,这种东西放在市场上也是最贵的那一种。”

    在杰克·巴尔多说明白这件事之后,陈宴表示钱不是问题,索拉尔刚刚为他兑换了130镑,怎么也足够买到想要的电子元器件了。

    片刻之后,陈宴按照自己的改造需求,计算出了所需要的元器件种类和数量。

    除了电阻、电容、电感、晶体管等等常见的元器件之外,还有不常用的晶体三极管和场效应晶体管。

    后者有了最好,没有也没关系,只是操作的时候麻烦点,完成之后,整个系统的工作效率再降一点。

    杰克·巴尔多听着手机里传出的话,用笔将电子元器件的名称、型号、规格和数量记录在纸上,最后列出一条长长的清单。

    ‘估计要不少钱……按理说,这些零件马上就会便宜起来,但咱们要抓紧时间,就没办法了。’

    “我尽快搞到这些东西……如果被人欺负了,记得一定要赞美太阳。”

    ‘……恩,我记得的。’

    欧嘎米在一旁说道:

    “还有件事,今天早上的时候,剃刀党的托马斯·吉尔伯特又来了,我没有杀他,而是跟着他,回到他的住处。

    不出所料的是,当初被我杀死的剃刀党成员,如今全都活了过来。”

    陈宴静静听着。

    “三个壮年男性,三个年轻男性,一个中年女人,一个年轻女人,还有一个坐轮椅的老妪,全都活了过来。”

    “我把他们又杀了一遍,这次杀的比较彻底。”

    欧嘎米像是说着自相矛盾的话。

    “我会继续观察他们。”

    陈宴建议道:

    ‘我们或许可以拿出一点钱……大概10镑的样子,用来资助托马斯·吉尔伯特,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那或许会暴露他的秘密。’

    欧嘎米回应道:

    “好主意。”

    两人默认剃刀党会重生,甚至没有聊到相关的原因。

    ‘时间不多了,回聊。’

    陈宴挂断了电话。

    ……

    ……

    这天晚饭的时候,餐厅里忽然爆发了一场山头之间的斗殴,场面极其惨烈,因为其中一方集体用上了磨尖的牙刷。

    不过十几秒钟的时间,当狱警冲过来的时候,另一方山头的老大头上已经多了几十个血洞,这山头的其他囚犯也接近一半以上的伤亡——对方完全是对着脑袋来的,下的就是死手。

    陈宴看着冲突在一瞬间爆发,又在十几秒钟之后结束,囚犯们似乎在这十几秒钟内化身疯狂的野兽,丧失了所有理智。

    也是在这一刻,陈宴认识到了山姆大叔之前所说“监狱对010号囚室内囚犯的保护”——身处后厨之内,唯一和餐厅有交流的地方就是狭窄到只能容下饭碗进出的小窗口,这样的情况下,无论餐厅里发生什么事,几乎都不可能波及到后厨。

    公立监狱里的囚犯们经常因争执而发生斗殴,但很少有打到这个程度的,大家都是罪囚,但被判无期的并不多,再加上监狱的工作减刑制度,罪囚们几乎都抱着因表现良好而减刑的希望。

    而克莱恩之流,更是让不明真相的其他罪囚看到了极大的希望,这里的大多数人是贱货,是完全无道德的流氓,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是疯子,每个人都不想呆在这里,每个人都想前往自由世界。

    陈宴不知道这两个山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狱警们把这两个山头的所有人都带走了,餐厅之中一片狼藉,还得他去打扫。

    斗殴发生之后,狱警清场,由于人手不足的原因,陈宴、山姆大叔和女囚犯也要进入餐厅,帮忙清理血迹。

    “那他妈的就是一群傻X!一群脑子里进X的疯子!他们以后各个都是无期!”

    大量难以清理的血迹把山姆大叔气坏了,他一边打扫一边咒骂,陈宴趁机学会了很多新的用来骂人的单词和短语。

    山姆大叔骂完了,对陈宴低声嘟哝着:

    “小子,你说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就这么打起来了呢?他们都想一辈子待在这鬼地方吗?真是让人不可理解啊……”

    “一个山头的构成是很复杂的,那么十几号人,有背景的,没背景的,刑期长的短的,表现好的坏的,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怎么就一股脑上了呢?那些明显有减刑希望的人,他们怎么就敢拿着牙刷去戳别人的眼珠子呢?这是有脑子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山姆大叔很不理解,陈宴也很不理解。

    直到快要清洁完了的时候,在拖地的时,女囚解答了陈宴的疑惑。

    “今天市场上出现了一批大货,是很厉害的矿石。”

    他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但“矿石”两个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女囚自顾自的说着,好像很自信能吸引陈宴的注意力。

    “那些矿石很奇怪,其纯度比之前市面上流出的矿石要高很多,其中能提取出来的电力更是之前那种矿石的几十倍。”

    “这些矿石威胁到了【灯塔】——下城区的【灯塔】已经开始了使用,人们能够通过【灯塔】补充电力,再加上议院为市民发放的电视机、手机和冰箱等等家用电器,【灯塔】一下子成为了市民们生活中的必需品。”

    陈宴在这里打断道:

    “等等,【发放】是什么意思?”

    女囚说道:

    “只需要在贷款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付出几个便士的价钱,就能立刻把全新的电器搬回家。”

    “对于下城区的大多数人来说,这是完全没本钱的事情,他们中大多数甚至都是不在籍的黑户,即便签了名字,也不需要以后为了贷款而每个月换钱。”

    陈宴反驳道:

    “可电力是需要花钱买的,【灯塔】不可能供人无偿使用。”

    女囚回道:

    “谁会想这么多呢?对于一无所有的人而言,即便拿了电器之后不用电呢?只需要签下名字,就能白白得到那么多东西,谁管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人们连未来都没有,为什么不及时行乐呢?”

    陈宴继续反驳道:

    “人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们的生活会被这些电器绑架,事情会发展到没有电就没办法活下去的地步,到了那时,所有人都要买电——所有人都要贷款买电。”

    女囚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您说的对。”

    “在之前,这种名为【蛇吻岩】的矿石已经在亚楠市市场上流行了很长时间,但价钱一直不高,因为大家家里没什么需要用电的电器,所以【蛇吻岩】有了许多其他奇怪的用法,甚至被某些亚裔医生拿来当入药。”

    “但现在不一样了,家家户户都有电器,家家户户都要用电。”

    “今天这一批流入市场的奇怪矿石,实实在在影响到了【灯塔】的使用,比正常【蛇吻岩】高几十倍的发电量,导致下城区某几个街区【灯塔】的电力售卖量几乎为0。”

    “【灯塔】是那些大集团花了大价钱才建起来的,为的就是卖电,现在有了这样的奇怪矿石,【灯塔】的电卖不出去了,一些人几乎急疯了。”

    “但另一些人则对这种情况喜闻乐见——这些人是老一些的商人,他们经营着煤油灯、蜡烛和不需要用电的所有物品,当【灯塔】到来,电器进入所有人家之后,他们的货物挤压,售价腰斩,几乎被逼到了绝路——这一批人的数量绝对超出你的想象。”

    陈宴说道:

    “这没什么不可想象的,那几乎是亚楠市的小半个市场。”

第558章 【致死博弈之章】十:正义使者

    女囚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继续用腹语说道:

    “今天斗殴的这两个山头,其中一个的老大,那个被牙刷戳死的可怜虫,就是这样的老商人。”

    “今天外面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下午的晚些时候,这老商人的儿子就来到公立监狱,花大价钱进了接待室,想询问老商人的意见——是和其他老商人一起,保护奇怪矿石在民间的流通,扼制【灯塔】的电力售卖,还是当缩头乌龟,继续默默无闻的等待自家存货的慢慢消减。”

    陈宴沉吟道:

    “他们的手段恐怕不只是‘保护奇怪矿石在民间的流通’那么简单。”

    女囚点了点头,说道:

    “当然不止如此,亚楠市老一辈的商人们人脉很广,结识三教九流很多,他们其中有人和一个叫【斯派罗工业】的矿物公司搭上了线,并得到了一批数量相当惊人的【蛇吻岩】。”

    真是有意思,陈宴心想,这些人恐怕不知道,【灯塔】提供给城市的电力也是从【蛇吻岩】矿石而来。

    “总之,老一辈售卖传统货物的老商人们,在环境逼迫下联合了起来,想要对【灯塔】进行抵抗,以此来获取他们能够出存货的时间。

    而他们对抗【灯塔】的手段,就是【蛇吻岩】。”

    “监狱里这位老商人的刑期马上就要到了,他不想自己出去之后面对一个破产的公司,所以他告诉他那前来探视的儿子,一定要联合起来抵抗【灯塔】,直到他们的存货出完为止。”

    “他的儿子扭头刚出监狱,他就在餐厅出了事。”

    陈宴恍然:

    “他们的对话被人听到了……是狱警!”

    女囚说道:

    “是的,除了狱警之外,没有其他可能性,所以当这件事发生的之后,当时接待室内外的狱警就全都被典狱长召集起来,去了审问室,直到现在还没出来。”

    陈宴缓缓道:

    “那么,另一个山头的人,就是想要维持【灯塔】运行的人了……他们的手段比我想象中粗暴的多,我本以为运行【灯塔】的那群人应该是体面人,没想到竟然会使用这样无脑的暴力。”

    女囚笑了笑:

    “亚楠市的生意场比你想象中粗鄙的多,他们如今做出了这件事,到了晚上,各种报纸就会让大家知道,【一个抵制灯塔运营的人】死在了监狱。”

    “死亡很强的震慑手段,不但能够吓走联合队伍里的小商贩,还能对中大型摇摆不定的商人产生震慑,想必这件事今天晚上就会见报,有心者会在报纸的头版看到他们用血写成的致命警告。”

    她再次强调了这句话。

    陈宴说道:

    “这么说来,那些发电效率几十倍的‘奇怪矿石’,成为了整件事的导火索。”

    女囚说道:

    “是的,形势已经很紧张了,几乎是你死我亡的地步,‘奇怪矿石’的出现只是让冲突爆发的更早了一些。”

    陈宴问道:

    “你们能把我弄出去吗?”

    女囚语气平静:

    “是的,以合法的形式,只要你点点头。”

    陈宴说道:

    “必不是点头那么简单,如果我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离开了监狱,威廉·亚当斯集团的人恐怕要集体爆炸。”

    陈宴看着女囚的脸,忽然间,他的视野穿过了女囚的脸皮,看到了脸皮之下的第二幅面孔。

    那是一副清秀男人的面孔,虽然是男人,但面孔看起来比女人还要漂亮,即便鼻梁附近遍布着帝国本土鲁克人特有的大量雀斑。

    原来如此。

    陈宴说道:

    “你为什么想要威廉·亚当斯集团爆炸呢,是因为你想让他们从亚楠市撤资吗,我听说威廉·亚当斯本人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如果他知道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堂而皇之的离开了监狱,恐怕不只是从亚楠市撤资那么简单,还要用自己的人手把我挫骨扬灰才行,我到时候还得死……在这种情况下,恐怕我都不一定能活着走出监狱的围墙。”

    女囚问道: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我并非属于你想象中这样的人,只是因正义而想要拯救你罢了。”

    陈宴忽然道:

    “在莱昂纳多·亚当斯死的时候,他身上的狂暴灵没能释放出来,那也是你们的手段。”

    女囚平静的看不出任何破绽:

    “你的想象力太过丰富了些。”

    陈宴拿着拖把从她身边走过,确认过她喉咙上没有存在喉结,并说道:

    “你省省吧,别想太多。”

    不远处的山姆大叔一边低声唾骂着,一边勤勤恳恳的打扫着地面上的血迹,仿佛完全没听到两人的对话。

    ……

    ……

    到了晚上,点过名后,陈宴疲惫的躺在床上,牢房区域很快熄灯了。

    熄灯后大概十分钟左右,旁边牢房里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这声音里还夹杂着比较密集的脚步声,那些脚步声随后隐没入旁边的牢房中。

    随后,一个穿着白色隔离服的高大身影出现了。

    从白色隔离服面部的软透明塑料板看进去,便能看到埃克斯奎什·内斯特那张具有鲜明杰尔曼人特征的脸。

    陈宴看到这家伙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到这家伙名字的另一种释义:

    处刑者。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进入010号牢房的安全门中,一个同样健硕的男人紧随其后。

    是克莱恩!

    克莱恩的身体怎么恢复了?!

    “今天晚上都机灵着点,别睡太死,11点的时候,那怪物还会来。”

    陈宴内心用今天刚从山姆大叔那里学会的脏话唾骂一声,问道:

    “安全门上不是通了高压电吗?怎么还拿我们当诱饵!”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根本就是一副不容商量的态度。

    他对着克莱恩点了点头,后者表情僵硬走进门中,安全门随即闭合。

    克莱恩坐回床上,脸色始终僵硬。

    “克莱恩,发生了什么?”陈宴低声问道。

    “是很糟糕的事。”克莱恩明显不想说。

    陈宴兴奋起来,忍不住露出笑容,语气变得狂躁:“到底是什么?!那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关系到大家的死活!”

    语气中的笑意代表他完全不把“大家的死活”当回事。

    克莱恩先是盖着被子躺了下去,然后脑袋扭成90度,看着陈宴,说道:

    “是某种诅咒,宴先生,一种诞生自监狱之中的诅咒,那诅咒曾经带走了一些人的性命,如今因某些原因被激活,再次出现在监狱之中。”

    陈宴看着克莱恩呆滞的眼神和脖子夸张的扭曲幅度,立刻明白,现在,是他自己在对自己说话。

    于是他立刻继续问道:“诅咒是因何而起的?又是怎么生效的?我昨晚看到那东西趴在你身上……”

    “克莱恩”回答道:

    “是某种因诅咒而生的**鬼,以吸食人类精力为生,我的精力被它吸走了,所以才变成那副瘦弱的模样。”

    恩?这和山姆大叔说的有出入啊,按照山姆大叔所说的监狱传说,昨晚那怪物应该是【傍晚11点后的鬼新娘】才对。

    陈宴更相信“克莱恩”的话。

    “克莱恩”继续说道:

    “我偷偷查看了医务室的医疗记录,发现这样的事情时不时就会发生,只是有时候被大家发现了,有时候没被发现。”

    “那**鬼应该是一直待在监狱里,时不时就会出现,从没被抓到过。”

    “处刑者想要抓捕那东西,但我觉得不太可能,那东西似乎是被某种力量保护的,所以才能隔三差五吸食囚犯的精力而不被发现。”

    “上次那东西出现之后,医务室的医生们研制出了针对诅咒的特效药,这是我能够恢复的原因,但是那特效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成瘾性。”

    陈宴眨了眨眼,克莱恩的头已经扭过去,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头上缠着绷带的石像鬼从克莱恩上铺探出脑袋,警告陈宴:

    “那玩意儿今晚再来,你不要说话,也不要乱动,那东西很敏感,任何举动都会激怒它。”

    石像鬼明显知道一些事情,而且他不怕别人知道他知道一些事情。

    石像鬼明显在保护他,陈宴心想,昨晚那个假的呼噜声,也许就是石像鬼?

    可石像鬼为什么要保护他呢?

    陈宴心想,石像鬼以前是混帮派的,还是亚楠本土鲁克人的白皮帮,按理说白皮帮的生意应该很广,传统产业多多少少都会有涉及,如果威廉·亚当斯集团退出亚楠市市场,最先受益的就是他们。

    ‘那么,他们应该想要我活。’

    而作为和他们藕断丝连的石像鬼,也需要陈宴活着。

    陈宴认为,这就是石像鬼如今对他多有照顾的原因。

    陈宴上铺的弗兰克则一言不发,他在监狱里待得足够久,见惯了大风大浪,似乎认定那**鬼不会喜欢他年老色衰的身体。

    陈宴在忐忑中闭上了眼睛。

    胡思乱想之间,他使用量子分身查看了手机。

    手机上竟然有一条短信:

    《好兄弟,今天晚饭之后,我们在小沃尔夫·瑞博特带来的亚楠晚报上看到了一条信息,说亚楠市公立监狱里面死了一个卖豪华煤油吊灯的商人,并且没能查出凶手!

    公立监狱里面那么危险吗?我听说弱小的人会遭到令人发指的欺负!你在里面真的还好吗?大家都很担心你!一定不要忘记召唤我的符咒!》

    陈宴尝试打了电话,但没有打通,所以只能编辑短信予以回应:

    陈宴心神不安的闭上量子分身的双眼,在010号牢房里睁开双眼。

    现在刚刚熄灯,还不到晚上9点,那只**鬼要11点才会出现,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

    陈宴胡思乱想之间,心里想到,按照山姆大叔所说,之前狱警们就杀过**鬼一次。

    但是在那之后,昨天晚上,**鬼又出现了,这说明**鬼是不能用物理手段杀死的。

    他心想,这或许就是处刑者今晚要拿他们当诱饵,活捉**鬼的原因。

    他又想,这监狱真是太他妈怪了,怎么会出现这样的鬼东西……

    时间在漫长的煎熬中一点一点过去了,陈宴如昨晚一般,迷迷糊糊的,意识就逐渐不清晰了。

    到了晚上11点的时候,那股冰冷的雾气再次出现了,而和昨晚不一样的是,当冷雾出现的时候,克莱恩从床上站了起来。

    陈宴的警惕唤醒了自己,他睁开眼睛,看到了克莱恩健硕的身躯。

    他看着克莱恩光着脚,无声来到安全门前,跳起了舞。

    陈宴从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壮的男人跳这么温柔的舞,今日一见,备受打击,一下子傻了。

    ‘克莱恩……是在用舞蹈迎接**鬼的到来吗?’

    陈宴又很快发现不对劲。

    ‘这个舞,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好像是有一次坐公交车的时候,看到中央公园外围有人举办婚礼,婚礼上的人跳的就是这种舞。’

    陈宴联想到山姆大叔所说的“白色婚纱”,一下子思维有些凌乱——

    ‘完了!克莱恩成了那**鬼的新娘了!’

    克莱恩这人还算不错,要是就这样被**鬼娶走,下场也太惨了!

    要是在从前,陈宴绝不会管他,只要没影响到自己,管他克莱恩被什么东西带走呢!就是跟王八结婚,都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但陈宴现在不一样了,他莫名其妙感觉克莱恩是不能被带走的,而且他总是感觉杰克·巴尔多以前说得对:好人就该被帮一把!

    陈宴还未有所动作,便看到一个高大的阴影出现在牢房门外。

    是**鬼!

    克莱恩停下了舞蹈,伸出手来,姿态优美,仿佛穿着婚纱等待新郎亲吻手背的新娘。

    而**鬼则明显单膝跪地,隔着安全门的栅栏,拉着克莱恩的手,眼看就要亲上去。

    这一刻,陈宴心中有所明悟。

    ‘【亲吻】就是诅咒激活的最后一步!绝不能让它亲上去!’

    可周围埋伏的狱警们完全没有动身的征兆!

    陈宴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冲破了昨夜禁锢他,今夜又再次出现的那股力量,霍然从床上坐起身来,对着安全门方向大声吼道:

    “我反对这门亲事!”

第559章 【致死博弈之章】十一:舞会

    010号牢房周围的气氛发生了古怪的变化,弥漫在地板上的雾气仿佛不那么冰冷了,在寒夜中苏醒着的人们也陷入了某种失去对自身控制的状态中。

    最重要的是,在陈宴一声吼之后,门外的怪物像是在关键时刻被打断了,整个身体僵硬在了门口,没有再靠近克莱恩。

    空气里发酵着什么东西,那是某种失控的超凡力量。

    陈宴转身下床踩上鞋子,几步来到安全门内克莱恩身边,抬起一条腿,两手一前一后向前伸出,指着克莱恩,唱戏一般唱道:

    “你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克莱恩呼吸急促眼神狂乱,像是在拼命挣扎。

    门外黑影呆立当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心理打击。

    陈宴又单脚在地上跳了两番,一前一后的两手变化位置,指着门外黑影:

    “你怎得雌雄同体,人戏不分呐!”

    黑影身体颤抖,忽然双手抱头,整个身躯弯折成了锐角。

    陈宴伸出手来,轻而易举的打开了电磁力高压阀控制的安全门,伸手抓住黑影的“手”,另一只手又抓住门内克莱恩的手,用古怪的戏腔唱道:

    “前尘往事皆过客,兵销革偃得自在!”

    他一边唱,一边拉着一人一鬼向外走,几步来到牢房区域中央的空地之中。

    一人一鬼仿佛被他的精神状态所影响,竟跟着他一起唱跳起来,只是语音古怪,听不清楚,尤其是**鬼发出那不似人声的古怪声音,明明在平常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这一刻却变得异常滑稽。

    不多时,周围埋伏的狱警也一个个跳了出来,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一边围在他们身边唱歌,一边互相拉起手,将两人一鬼环绕起来。

    放大了的歌唱声吸引了更多的囚犯们,他们纷纷在没钥匙的情况下打开了各自牢房的电磁力高压阀控制下的安全门,加入了牢房区域中央空地上的歌唱者中。

    陈宴亢奋极了,他左边拉着**鬼,右边拉着克莱恩,嘴里“呜哩哇啦”的唱着莫名其妙的戏文,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种疯癫的狂欢!

    其他人用捋不直的舌头跟着陈宴唱着莫名其妙的戏文,不过片刻时间,已经陷入和陈宴相同的狂欢状态,各个翻了白眼,吐了白沫,身体震颤下盘失禁,牢房区域中央在片刻之间变得腥臭不堪——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欢快极了。

    整个牢房区域充满了怪异的欢快气息。

    **鬼、克莱恩、狱警们和其他囚犯们随着陈宴的情绪变化而表现出相同的变化,他们似乎随着陈宴一起更加亢奋,可他们亢奋的脸上又不可抑制的表现出极端的痛苦,像是精神和肉体正在承受痛苦的双重折磨。

    陈宴看不到这些。

    他只是越来越兴奋,完全察觉不到自己浑身已经充血,破碎的瞳孔正在飞快的修复着,可修复后的瞳孔并非原本的人类瞳孔,而是属于某种野兽的竖瞳。

    牢房区域的狂欢持续到三分钟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陈宴脑海之中:

    ‘停下来!你要腐坏了!’

    这声音里包含的力量唤醒了陈宴,他的精神在这一刻恢复清明。

    随着陈宴精神的恢复,牢房区域中央的人们也恢复了对自身的控制。

    一些弱小的囚犯立刻因体力不支而倒地不起,更多囚犯则被人群中高大又丑陋的**鬼吓的四处逃窜,狱警们强撑着消耗过度的身体,端起枪,对准人群正中央——

    在这里,陈宴一手拉着克莱恩,一手拉着**鬼的“手”。

    陈宴的精神恢复过来,立刻就感觉到了身边刺骨的寒意,他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看着**鬼,收回自己的手,憋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兄弟,误会。”

    **鬼仿佛遭到了莫大的羞辱,发出一声剧烈的咆哮,化作一张黑色的“沼泽泥网”,对着陈宴罩了过来。

    身边的克莱恩一把拉过陈宴,**鬼扑了个空,它虽然身体庞大,但动作比人们想象中敏捷的多,在地面借力一跃,下一刻眼看又要扑到陈宴身上!

    狱警们的枪声终于响了起来,密集的子弹结结实实打在**鬼身上,让这鬼东西还在半空中的时候就变成了筛子。

    一声凄厉的哀嚎过后,**鬼已经倒地不起,像是死了。

    穿着隔离服的埃克斯奎什·内斯特走上前来,这隔离服显然在面对超凡力量的时候并没有起作用。

    “该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宴退到一边,刚刚将他唤醒的那个声音再次出现了。

    ‘别放松,那东西没死!’

    这次陈宴分辨出来,这是愿望的声音!

    他在愿望的警告声中保持着警惕,并不断向后退。

    克莱恩也和陈宴一起后退着,但看向陈宴的眼神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来到**鬼身边的时候,陈宴才终于有机会认真打量这鬼东西。

    **鬼整体像是个披着超大号“粘稠沼泽”样式披风的人,它身上披着那东西与其说是“披风”,不如说是某种带孔的“布料”,就像是……婚纱?

    嗯?**鬼穿着婚纱,那为什么还要让其他人当他的新娘?

    真是莫名其妙。

    肮脏丑陋沾满污秽的婚纱里伸出了干瘪瘦弱的手,陈宴知道人手脚的结构,所以才能判断出那是手,外行人一眼看上去只会以为那是某种五爪兽的爪子。

    **鬼,竟然是人。

    陈宴几个念头的时间,埃克斯奎什·内斯特已经伸手揭掉**鬼身上如“粘稠沼泽”一样的“婚纱”。

    随着一阵更加浓郁的寒冷和腥臭出现,“婚纱”之下浮现出一具畸形的人体——

    像是正常人类硬生生被“拉长”了,“婚纱”之下的人体足足有2米5以上的高度,骨骼比例异常畸形,头部顶端生长出了扇叶状的骨刺,头顶两端就像是插着两只扇叶,胸部的骨骼比例占比变得很大,且腿部已经发生了退化,变成了……某种长有细密骨骼的修长流线型结构。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陈宴之所以能看到骨骼结构,并非这东西是骷髅架子,而是因为这东西实在是太瘦了,已经远超过“瘦脱了形”的程度,也比“皮包骨头”要严重更多。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在仔细检查过**鬼的面部结构之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朝克莱恩打了个“跟我来”的手势,而后恶狠狠对陈宴说:“你也过来!”

    几个狱警一起抬着**鬼被打的千疮百孔的身体,率先离开了牢房区域,埃克斯奎什·内斯特带着克莱恩和陈宴一起,紧随其后。

    愿望的声音再次出现在陈宴耳边,陈宴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谨慎。

    ‘别用意念跟我交流,也别表现出听到了我的话的样子,不要让其他人对你起疑心。’

    ‘你听我说话就好,这监狱里有很强的干扰,一旦你使用意念跟我交流,就一定会被发现。’

    陈宴心里有些紧张,在离开牢房区域后,这样的紧张被几乎空无一人的办公区域里寂静的气氛所加剧了。

    整个监狱一楼的办公区域回响着狱警们密集的脚步声,陈宴的心情似乎也伴随着这样的脚步声而变得更加紧张。

    ‘你的状态很危险,已经距离腐坏不远了,你身体里来自地下的某种东西加剧了失控的积累,那东西正在死去,但你或许撑不到那东西彻底死掉。’

    恩?当初愿望不是吧我身体里的【脑球株】全都杀死,变成尸体之后装袋了吗?怎么?我身体里还有别的东西?

    是……

    那个丧尸少年身上的丧尸病毒吗?!

    陈宴在紧张中跟着队伍拐了个弯,他认出这是通往审讯室的道路。

    愿望的声音还在继续着:

    ‘我从没见过那东西,也没办法杀死那东西,只能想办法让你在那东西死前不发生腐坏。’

    ‘听着,听着,接下来的事情很重要!’

    ‘第一,这座监狱原本不是用来关押普通人的,而是用来关押超凡者、隔离超凡者的,所以有针对超凡的安保设施,我只能卡BUG进来。

    因此,能和你交流的时间非常短……我刚才甚至都差点被他们发现了!

    如果被发现窥视监狱,我卡动物园BUG出来的事情也会被发现的!以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所以我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随时都可能断线!’

    ‘第二,你身边,和你接触过的人里面,至少有8个潜伏着的人因为不同原因要杀你!8个!’

    ‘第三,唯一能解决你问题的只有晋升!恰巧可以晋升的东西就在你身边!那东西叫【人鱼的喉舌】,在……’

    ‘嘟嘟嘟……’

    愿望……

    断线了……

第560章 【致死博弈之章】十二:停止调查

    陈宴有点凌乱。

    即便愿望已经断线,透露出的消息也对陈宴产生了极大的价值,他由此推测:

    第一,这座监狱原本是用来关押超凡者的,所以一定有针对超凡者的攻击和管制设备。

    第二,愿望说“他身边,和他接触过的人里面,有8个要杀他的人”——可即便算上他认识的所有人——克莱恩、弗兰克、石像鬼、山姆大叔,实为男人的女囚,以及埃克斯奎什·内斯特,也才6个而已。

    也就是说,想杀他的这8个人,不但存在于他认识的这些人中,还存在于其他牢房里。

    恐怖的是,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认识的这6个人,完全没有表现出要杀他的任何倾向!

    每个人都在隐藏着什么吗?

    陈宴顿时感觉压力很大,这样的压力很快让他变得神经兮兮,在下一次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在考虑如何从后面抢到埃克斯奎什·内斯特腰间的手枪,崩掉他的后脑勺。

    那完全是自杀的行径。

    第三,愿望说【人鱼的喉舌】就在他身边,这是怎么回事?监狱这鬼地方有人鱼?

    还是说,某个被关押在监狱里的囚犯,看起来像人,其实是类似人鱼的存在,所以他们的喉舌可以帮他晋升?

    愿望的话在关键时刻断掉了,可陈宴认为她不会就这么放弃,她完全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公寓里的人,让公寓里的人转告他。

    想到这里,陈宴忽然一惊。

    不对,昨天晚上愿望和弥赛亚打架了,按照愿望那个小孩子脾气,今天估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去公寓里了!

    这可如何是好?!

    几经思量之间,一个带着怒火的沉重男声打断了陈宴的思考。

    “把整个过程完完整整的告诉我!”

    陈宴恍然抬起头,只见自己已经坐在审讯室里又冰又硬的椅子上,双手被银手镯铐在椅子的两个把手上,同样冰冷如寒冰一般的桌子对面坐着仍然穿着隔离服的埃克斯奎什·内斯特。

    陈宴问道:

    “你刚才跳舞的时候没有失禁吗?怎么还穿着隔离服,那样的味道真的是人能忍受的吗?体感也不好的吧?”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怒火中烧:

    “没让你说这个!我问的是那怪物出现之后,你都看到了什么!”

    陈宴看了一眼审讯室侧面巨大的单向玻璃,失控让他的视线拥有了穿透玻璃的力量,而此时,他看到玻璃另一边站着个穿着高级狱警黑色制式服装的男人,他看着男人肩上的勋章,意识到男人的等级很高,或许就是公立监狱的典狱长?

    他扭过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对埃克斯奎什·内斯特说道:

    “我睡着睡着,就听到一个人在唱歌,唱的好像是《林肯的第二十三次祷告》。”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听到这个名字,心中想到,《林肯的第二十三次祷告》是亚楠市人们结婚时喜欢用的婚礼乐曲。

    “那个声音……怎么说吧,反正就很奇怪,而且在响起来的时候,周围变得很冷。”

    “一个声音紧接着就出现了,好像是新婚的丈夫在呼唤他的新娘。”

    “然后,我就看到克莱恩站了起来,这个时候的克莱恩好像已经不受控制了,直愣愣的就往安全门的方向走。”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感觉他完全是在瞎编,而且编的越来越离谱了。

    他刚想出言训斥陈宴,眼睛的余光忽然看到审讯室侧面,单向玻璃后面的典狱长打了个手势。

    那是“继续让他说下去”的手势。

    “然后,一个黑影就出现了。”

    “克莱恩来到安全门前,忽然就跳起舞来了,像是新婚的新娘才会跳的舞,吓坏我了!”

    “那黑影就单膝跪地,伸出像手一样的东西,准备亲吻克莱恩的手背。”

    “我想着,克莱恩是个好人,总不能就这么被那怪物带走吧,于是就想开口提醒他。”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冷笑一声,他知道进监狱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垃圾,所以保持着对陈宴行为的质疑,但考虑到典狱长的指示,他始终没有开口打断陈宴的叙述。

    “谁知道,克莱恩根本不理我,反而像是被我打断了,很生气,扭过头来对我说,要我参加他们的婚礼,当他们的证婚人!”

    “安全门一下子就被他们打开了,我一下子就被他们拉出去了!然后就开始跳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当时好像已经失去意识了!当我醒来的时候,大家就都……那样了。”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面无表情的听完了一切,在确定没有补充之后,让一个狱警把他带到了审讯室旁边的禁闭室。

    禁闭室都是一个一个仅容一人立足的小隔间,小隔间之间的墙壁似乎用了特殊材料进行填充,本身很厚,声音传不过去,陈宴百无聊赖的站在禁闭室里观察四周,眼神却忽然透过墙壁,看到隔壁禁闭室里蜷缩着一具枯骨。

    他耸然一惊。

    ‘直接困死在这里了吗……这是监狱让人消失的一种手段吧……’

    ‘我还和外界有利益牵扯,应该不会把我困死在这里……’

    他继而联想到:

    ‘我的视线能穿透墙壁了……刚才还能穿过单向玻璃,是因为失控增强了我的能力吗……’

    他尝试着集中精力,看向审讯室的方向。

    片刻的尝试之后,他眼前骤然一亮。

    审讯室的一切在他面前一览无余,此时坐在他刚才位置上的人是克莱恩,而埃克斯奎什·内斯特依然在问了同样的问题,得到了克莱恩懵逼的、几乎无价值的回答之后,将克莱恩带到了禁闭室。

    陈宴心想,克莱恩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彻底清醒之后的事,这意味着从“我的能力失控,操纵大家跳舞”开始,到“**鬼被乱枪打死”结束,之间的事情,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

    嗯……也不一定所有人都不知道,监狱里虽然没有监控,但和牢房区域隔离开的办公区域是有人值夜班的,说不定那些人就看到了。

    在紧接着审问了几个狱警之后,埃克斯奎什·内斯特将审讯室清场,桌椅搬走,几个狱警便一起把**鬼的尸体抬了进来。

    紧跟着进入审讯室的还有两个穿着隔离服的人,这两人推着一台小推车,陈宴从小推车上看到了手术用的剪刀和手术刀之类的东西,这说明这两人应该是监狱里的医务人员?

    片刻之后,审讯室里只剩两个医务人员,和两个荷枪实弹站在审讯室角落里的狱警。

    而已经脱去隔离服的埃克斯奎什·内斯特,则站在了单向玻璃的另一边,典狱长的身后。

    他们看着两个医务人员切割**鬼千疮百孔的身体,嘴唇在动,陈宴意识到他们在说话,于是他集中精力,他们的声音便渐渐在他耳边清晰起来。

    “牢房区域都处理好了吗。”

    “是的,长官,已经给所有人喂下羊鞭汤,明早所有人都会忘记这件事。”

    “这次事件不被定义为‘污染事件’,因为这种诅咒没有传染性。”

    “是的……长官。”

    “内斯特,你在质疑什么?”

    “按照医疗记录,我们面前这怪物,应该就是上一次变成【傍晚11点鬼新娘】的威廉·霍金斯,年龄23岁,因诈骗入狱……”

    “不用跟我念档案,我比你清楚。”

    “威廉·霍金森在上一次被射杀之后,扔进了焚烧炉,烧出的骨灰用羊鞭汤进行了长达十日的浸泡,扔进了连接监狱各个不同下水道的抽水马桶,按理说,灵性已经完全被消除,不应该借尸还魂。”

    “继续说。”

    “可是您看,面前这个家伙,虽然身体发生了变形,但如果还原成正常人的比例,就和当年威廉·霍金斯的各项数据十分相近,你看那张脸,和照片上也十分相似。”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怪物就是威廉·霍金斯,当年监狱请来的巫师没能消除诅咒,所以诅咒在沉寂多年之后,被超凡者的灵感激活,于是再次爆发了,今晚的【舞会】就是最好的证明——【未被消除的诅咒会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大】,这是公认的事实。

    所以,长官,这的确是一场污染事件。

    被污染者现在只有克莱恩·贾斯特斯,之后或许会快速扩散,我恳请监狱进入警戒状态,隔离今晚参与【舞会】的囚犯,并对其进行灵感筛查,确定诅咒再生的原因。”

    陈宴心里一惊。

    灵感筛查是什么玩意儿?

    虽然不知道,但如果真的进行了,一定能知道我是超凡者这个事实吧!

    “内斯特。”

    “是的,长官。”

    “这件事到此为止。”

    “???”

    “遵从命令。”

    “是的……长官……”

第561章 【致死博弈之章】十三:无处不在的窥视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并不甘心。

    陈宴“感觉”到了这位处刑者大人强烈的不甘,他表面上应承着典狱长的命令,其实根本不认为自己需要遵从典狱长的决定。

    这是个刺头。

    ‘他表面上一定不敢违抗典狱长,那么,就一定会私底下进行调查了?

    那他一定会再次跟我接触。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说不定能从他口中套出来很有价值的信息。’

    审讯室中的解剖还在继续着,陈宴发现监狱医务人员的解剖手法很专业,从解剖顺序和对每一部分生物组织的处理手法来看,他们采用的并非通常的解剖方式。

    ‘是解剖超凡生物的特殊方法吗……话说园长之前就学有解剖学,听说是因为异常生物的生理结构和正常生物有很大区别,尤其是类似超凡者灵感器官的生物组织,需要在解剖的时候遵循某些特定的规则,才能保证解剖完整而不被破坏。’

    ‘按理说我现在应该被辞退了,园长也不是我的园长了,悲伤,没机会革了他的命了……’

    两个监狱医务人员对**鬼的解剖相当专业,陈宴隐隐约约“感觉”他们的动作其实和歌剧院里舞者们的舞蹈差不多……不对,医务人员的动作更加纯粹。

    而歌剧院里的舞者……恕陈宴直言,这个时代的芭蕾舞尚且原始,甚至还没发展到穿内裤跳芭蕾的时代,这导致舞者们必须对自身进行多方位的处理,一个不慎就会导致一场芭蕾表演染上低俗的气息——他们表面上遮掩着这件事,仿佛芭蕾本身不是这个用途。

    **鬼最终被完完整整的分成几部分,陈宴一一看过,发现最不正常的就是过分发达的胸腔结构,从巨大的胸腔来看,这**鬼的肺活量一定很大。

    而**鬼的一部分被挑了出来,放在一边——那是**鬼的整个下肢,它的下肢已经和正常人完全不同了,似乎像是发生了某种退化。

    医务人员拿来密封用的塑料袋,将它的下肢装袋,用气泵抽成真空,又拿来一枚标签贴在其上。

    陈宴敏锐的察觉到了那枚标签上的灵感气息,这枚标签像极了某种用来封印的超凡物品。

    他们要把**鬼的下肢封印起来,然后封存?

    陈宴看着两个抬起真空塑封袋的狱警,打开审讯室的门之后,径直朝着监狱大门的方向去了,才意识到,他们或许并不是要把这东西封存,而是送到外面的机构进行检测。

    监狱本身没能力处理这东西,说明监狱本身在超凡侧的实力并不强……最起码是超凡知识匮乏。

    想到这里,陈宴轻轻松了口气。

    他继续在禁闭室停留了许久,直到快要在禁闭室的黑暗中窒息了,才听到开门的声音。

    “陈宴,回囚室。”

    没有过多言语,陈宴戴着银手镯,被狱警押送至010号牢房,才被解开银手镯,被狱警推进门。

    ……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教习准时在五点半吹响了起床的哨声,集结在牢房区域中央的囚犯们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昨夜突发事件的影响,依然和平常一样,在被分配了今天的劳动任务之后,在狱警的监督下前往各自所在的工作区。

    陈宴今天被分配到的工作地点,不再是厨房或是办公区域,而是位于办公楼四楼的杂物间。

    办公楼四楼已经属于监狱大多数文职人员的工作范围,虽然有狱警巡逻,但对于那些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文职人员而言,一个拥有攻击性的囚犯依然是致命的。

    能够被分配到这种区域进行工作的,除了弗兰克这种常年表现良好,且对监狱始终表示着绝对服从的人之外,就是大家心知肚明不会有危险的关系户。

    之前和弗兰克一起打扫卫生的时候,陈宴就对“自己能进入这种区域”这个事实很好奇。

    他明明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服从,也不是什么关系户,怎么就敢让他和监狱的文职人员滞留在同一空间呢?

    直到进入庞大的杂物间,看到埃克斯奎什·内斯特那张严肃的脸时,他才逐渐明白今天工作安排的真相——这位处刑者大人明显要借机对他进行试探,甚至是拷问昨晚发生的事。

    和陈宴一起进入杂物间的还有两个犯人。

    其中一个是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头,不知道叫什么,只听到狱警叫他老苏卡,是来自东北广袤冻土的苏卡不列颠人。

    另一个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叫拉杰什,竟然是和陈宴之前认识的教会学校教导主任薇迪雅·甘地一样的音笛人,长相粗犷。

    陈宴注意到,拉杰什和薇迪雅·甘地有一个特别相似的地方,就是那一股土味非常冲的帝国语。

    他们这样的音笛人似乎不会发帝国语中“T”的音,而总是把“T”的音念成“D”,听起来滑稽极了。

    杂物间的整理工作比陈宴想象中麻烦的多,不仅是因为杂物间里堆放着大量杂七杂八的办公用品和监狱用具,还因为老苏卡和拉杰什竟然是两个混子,根本就不想干活!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布置完“整理杂物间,并把杂物列成清单”的任务之后,就离开了。

    老苏卡直接往一堆泡沫里一趟,打起呼噜。

    拉杰什则一脸严肃的对陈宴说道:“吾神阿罗汉告诉我,今天是斋戒日,不可以进行劳作。”

    说完就往地上一坐,竟然发起了呆。

    陈宴完全搞不明白“斋戒日”和“不能劳作”之间的关系,他只知道,一旦完不成任务,就会给埃克斯奎什·内斯特冠冕堂皇刁难自己的借口,那家伙已经盯上自己了,如果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了错,一定不会好过!

    可他一个人又不可能把杂物间里成山的杂物整理完,必须靠这两个混子才行!

    陈宴想了想,用一种神秘的语气对拉杰什说道:

    “你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拉杰什脱离呆滞状态,惊讶的看着陈宴:

    “你也还记得?我以为只有我还记得呢!他们给所有人都喂下了羊鞭汤,大家几乎把昨晚的事全忘了!”

    拉杰什得意的小声说道:

    “阿罗汉保佑我们从小每天都能吃上羊下水,所以我并不害怕那种加了料的羊鞭汤!”

    拉杰什的口音让陈宴听得耳朵发麻,可为了不被刁难,他还是把对话继续了下去:

    “刚才带我们过来那个埃克斯奎什·内斯特,他可真不是一个好东西,我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说要在囚犯里选出来一些犯错误的人,去当的诱饵!咱们三个倒霉,算是被他盯上了,要是今天白天不能完成任务,晚上就要去做诱饵了!”

    陈宴说完这句话之后,内心升起一丝邪火,像是有另一个自己在他耳边说道:

    ‘你怂个弔啊!直接敢那个内斯特!干死了血赚,干不死他也不敢把伱怎么样!你现在比他值钱多了!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呢!’

    陈宴心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拉杰什听完他的话,露出鄙夷的表情:

    “你骗谁呢,处刑者根本就没有处理我们的权限,他现在只是个实习生罢了!”

    陈宴追问道:

    “怎么说?”

    拉杰什炫耀一般对他解释道:

    “前天处刑者刚刚进来的时候,我们山头的老大就告诉我们,处刑者是个杰尔曼人,杰尔曼人已经在亚楠市得到了很多金钱,所以必定得不到很多权力。

    所以,处刑者能进入亚楠市的监狱系统,就已经是撞了天大的运气,不可能在几天内就获取太大的权力——换句话说,他顶多就是给我们这些囚犯发布一些任务,绝对没有处置我们的权力。

    一旦牵扯到囚犯的处置问题,都还是典狱长说了算。”

    回想起昨晚典狱长和埃克斯奎什·内斯特之间的对话,陈宴发现,竟符合拉杰什的这套理论得出的结论。

    他沉默两秒,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而后没有抱什么希望的问道:

    “你们老大知道处刑者的背景吗?”

    拉杰什炫耀一般说道:

    “当然知道,我们山头老大家里财大势大,有人有钱,监狱外面什么风吹草动他都知道!就是这么神通广大!”

    “而且,老大很喜欢你这样的人。”

    拉杰什的话在陈宴耳朵里变了味道,他逐渐意识到,这个看起来有些傻,又爱吹嘘的音笛人,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愚蠢。

    “老大敬佩你在外面做的事,所以,如果你跟我老大一起喝酒,拜个把子,我老大会很开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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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则怪谈:不存在的都市传说介绍:
随着不存在的渡轮进入帝国海关,孤独的游魂开始学习如何在人类社会中生活。
它曾接受过来自月光的善意,也曾倾听钟楼中无声的低语。
它曾为了一个铜板疲于奔命,也曾为被欠薪的工人打抱不平。
它的身边逐渐聚集起了各种各样的同行者:
以兽化病毒作为超凡之能的亚人、以月光为食的影子、来自遥远东方且手持王器的外乡人、精神错乱的占星师、只存在于电流中的幽魂、量子纠缠态的古神……以及平凡的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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