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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残心     嫡女重生之一品世子妃txt下载     嫡女重生之一品世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更)

    当苏慕锦接到消息赶到山上的时候已经是辰时时分。

    阴沉的天依旧大雨倾盆,黑色的乌云一层层的压下来,尤其是站在山顶上显得离乌云更是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及。

    闪电和雷声已经停止。

    苏慕锦捏着细竹骨的雨伞,从山下到山上一路上提着裙摆狂奔。一步都为停歇的上了山。雨伞根本遮不住磅礴大雨,除了头发她浑身都湿透。她胸口不住的起伏着,一张小脸满是惨然。

    当到了山顶,她反而脚步迟疑起来。

    “主子……”一身劲装打底的暗卫碧落本来隐在暗处,此时却忍不住闪身而出。

    苏慕锦竖起手掌示意她不要说话。

    “守在这里不要让任何人进山!”

    “是!”

    娘亲过世之后她一直没敢来过这里,就是怕她会控制不住杀人的*!可她今天早上刚睡醒,柳嬷嬷就慌慌张张的叫醒她,说爹爹一夜未归。

    爹爹知晓了刘氏间接害死了娘亲怎么会放过她!找个没人的地方发泄发泄心里积压的怨气也是应当,因此她没有放在心上。

    可柳嬷嬷却跟她说爹爹去了娘亲的墓地!

    苏慕锦终于坐不住匆忙的赶了过来。

    她心里是怨恨父亲的,可是娘亲已经不在了,她就是再恨父亲娘亲也活不过来……她知道爹爹爱她,爱聪儿,便足够了。

    娘亲是爹爹的软肋,凡事只要一沾染到娘亲,她实在是不知道爹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因此在柳嬷嬷焦虑的眼神下便急匆匆的出了门。

    她有些不敢迈开脚步。

    这么多年没有来看娘亲,她……会不会怪她……

    一步步像是在踏在心口上,苏慕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慢而坚决的往山顶走。

    穿过一片树林便到了山顶上。

    苏慕锦眼神才一触及到墓碑便如雷劈了一般僵住!

    原本设想的常满杂草的坟茔不复存在,目之所及便是一棵被外力一劈为二的参天大树倒在墓碑边!土堆的坟茔早早不见了踪迹,只能瞧见原本该是坟茔处的地方一片狼藉,墓碑处散落着一块块的泥土和被拔去的枯草,视线穿过墓碑落在墓碑后显而易见的朱红棺木上,苏慕锦瞬间目赤欲裂!

    “娘!”

    她丢下雨伞快步飞奔过去。

    谁?!谁竟然敢撅了她娘亲的坟墓,让她就连死都不安生!

    刚奔到近处却蓦然停住脚步。

    那放着棺木的大坑中她的父亲苏青云正愣愣的跪坐在土坑里,他一身天青色的衣袍被泥巴沾满,就连指甲发丝脸颊上也全都是泥污。看上去仿佛刚刚从土里拔出来一般。他坐的太低以至于苏慕锦方才竟然没瞧见!

    他双眸无神,嘴巴里喃喃的呢喃着什么,苏慕锦听不清楚。

    “爹!”她轻唤了一声想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眸子却陡然落在大开的棺材上。

    她双眸猛的瞪大,不敢置信的望着朱红色的棺木!

    她一个用力扑了上去!

    “娘!娘呢?!娘呢?!”

    只见大开的棺木中只有一些简单的陪葬物品,棺木被淋了雨,落了一尺深的积水,如今那些陪葬品都被泡在积水中。陪葬的衣裳都已经腐烂,飘飘荡荡的浮在水面上,还有一些碎掉的瓷器和陪葬的玉器!

    可唯独不见娘亲的尸骨!

    她当年亲眼看着娘亲下葬,如今棺材里竟然没有娘亲的尸骨!苏慕锦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一黑,她险些倒了下去,死死的扶住棺木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形。

    等眩晕过去苏慕锦才扑进了棺木中,她疯狂的翻找着,却连一根骨头都没瞧见!

    不可能!不可能!

    娘亲的尸体去哪里了?!

    不对!不对!

    苏慕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站在棺木中死死的抠住实木的棺材。脚下踩着一个异物,她俯身去捡便捡到了一块上好的血玉。

    苏慕锦瞬间打破了有人盗墓的想法!

    大雨细细密密的砸下来,她脑子有些懵,理不清事情的原委。

    她跳出棺木,蹲在苏青云面前,瞧着他失神的面容心里多年积压的怨气终究爆发了出来,吼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娘亲在哪里?!”还有刘氏呢?!爹爹不是带着刘氏一起出门的么,为什么不见了刘氏的影子?!还是说娘亲的坟茔被挖跟刘氏有直接关系!

    苏青云愣愣的盯着棺木,仿佛没有听到苏慕锦的吼声。

    “娘亲在哪里?!”苏慕锦拎着他的衣领拼命摇晃,声音震耳的大雨都不能减弱她的嗓音,“告诉我,她在哪里?!”

    苏青云嘴里念念有词的小声说着什么。

    苏慕锦倾耳去听,便听到他断断续续的低喃,“我不知道……雷劈开了坟茔,我打开棺材……柔儿就不见了……不见了……”苏青云忽然抬起头来,眼神脆弱的像是一个小孩子,他紧紧的抓住苏慕锦的胳膊,“你告诉我,柔儿在哪里?当初我亲自给她下葬,坟上的草都长的及腰深了,你说你娘去哪里了?啊,去哪里了?!”

    苏慕锦只觉得父亲抓住她胳膊的手彻骨的冷,那冷气像是从土地里爬出来的尸体,冷的半点温度全无。

    这样的苏青云让苏慕锦怎么责怪!

    瞧着精神显然已经有些不正常的父亲,苏慕锦透过雨幕大喊一声。

    “碧落!”

    碧落方才就留在山顶上没有靠近,跟苏慕锦就隔了一个小树林,她本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又在注意听苏慕锦这边的动静,尽管大雨下的非常大她也第一时间听到了苏慕锦的呼唤,听着苏慕锦话语中带着的焦急,她面色一变,脚尖一点就快速的闪身而来。

    瞧见墓碑的那一刻她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和不解。

    还不待她看清楚就瞧见苏慕锦把苏青云从土坑里往外推,“过来帮忙,把爹爹带回府里!”

    碧落一惊!

    那个浑身是泥的泥人是老爷?!

    她连忙去拉苏青云。

    “不!我要找柔儿!找柔儿!”

    “直接打晕带走!”

    面对先前的主子碧落只稍稍一犹豫便动手打晕了苏青云,现在苏慕锦才是她的主子。

    爬上泥坑苏慕锦身上也沾满了溺水,她走近墓碑捡起地上散落的枯草,眸子深的宛若漩涡。

    也不可能是盗墓的人,若是盗墓的人为何陪葬的贵重物品一样没少?!苏慕锦捏紧手中的枯草,枯草散的满地都是,而且枯叶非常多,这么密集的枯叶显然不是一年两年就能积压下来的。

    娘亲的遗体能做什么?!

    苏慕锦脑中白光一闪,忽然升起一种不太可能的想法。

    会不会……娘亲根本就没有死!

    遗体什么都做不成!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制造了娘亲死去的假象,故意让他们掩埋了,事后便把她给挖了出来藏了起来?!

    想起前世今生许多不可解释的事情,苏慕锦隐隐觉得她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抓住!

    她捏着有些发痛的太阳穴,可娘亲若是还活着,为何四年过去了却从来没有来找过他们!

    就算娘亲恨父亲辜负了她,可是她那样疼爱她,还拼了命的生下了聪儿,又怎么会忍心置他们于不顾?!

    可如果娘亲是被人囚禁起来了呢!想起前世苏家的灭门之灾和宁王府中睿儿的惨死……这样的事情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苏慕锦把手中的杂草捏的变了形,目光里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恨。

    她发誓一定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问问那人苏家究竟哪里得罪了他,竟然一次又一次的算计一次又一次的陷害!

    她发誓么,一定要让那人血债血偿!

    “主子……”黄泉扶着昏迷的苏青云担忧的看着苏慕锦,眼前的一切已经被她收入眸中,她不聪明却也不笨,夫人的遗体显然是不见了,怪不得老爷会被打击的精神失常!碧落扶着苏青云,感受着苏青云浑身的冰冷,便握住他的手腕为他输一些真气给他暖身子,“姑娘,老爷再不回府恐怕身体会出事!”

    “回去!”苏慕锦最后深深的看墓碑一眼,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等回府之后让黄泉把这里恢复原样。”

    “是。”

    碧落感觉到主子比起先前有了明显的变化,她声音越发恭敬了。

    苏慕锦迎着磅礴大雨望向天际,大雨砸进眼中,生涩的疼,她死死的握紧拳头,心中一片冷然。

    她一定要把娘亲找出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碧落是暗卫,因此到了苏家的大门口苏慕锦就让她隐了下去,她自己扶着父亲进了府邸。

    回事处的人瞧见昏迷不醒浑身湿透的苏青云吓了一跳,连忙把苏青云从苏慕锦的手里接了过去。

    “大小姐,老爷这是怎么了?!”回事处的管事脸色有些白的瞧着同样一身泥污的苏慕锦,“大小姐出门怎么不让丫头奴婢跟着,竟然弄得这样一身狼狈回来。”

    苏慕锦冷冷的看他一眼,管事接触到她清寒的眸子即刻便闭了嘴。

    “我听说父亲带着刘氏去山里给母亲赔罪,心中放心不下就去了!老爷心情郁结不小心从山坡上跌了下来!”她低声做解释,也不管旁人信不信,只给他们一句话,“若是有人问起,你们该知道怎么回答!”

    “属下明白!”

    立马有小丫头撑了伞遮在苏慕锦的头上。被苏慕锦冷着脸推开。小丫头吓得身子一缩,赶紧退下。

    管事见了也不敢说话,就听到苏慕锦继续说道,“把老爷送回屋里!立马让府里的客卿大夫给老爷开驱寒气的药!让苏总管守着老爷,老爷若是醒了若是情绪不对立马让小丫头去寻我!”

    “属下即刻去办。”

    苏慕锦全身湿透的回到锦园把一屋子人吓得够呛,她出门的时候特意不让人跟着,此时柳嬷嬷瞧见了连忙让紫玉给她打水泡澡。

    “姑娘出门不是打了伞么,怎么还淋成这副模样?”笙箫瞧着苏慕锦进了耳房猜到低声跟柳嬷嬷说道。

    “姑娘情绪不对。”柳嬷嬷嘱咐笙箫,“小心伺候,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笙箫也看出来了,今天的姑娘浑身都散发着冷漠的感觉,她方才连一句话都没敢跟姑娘说。

    屋外突然有喧哗声。

    柳嬷嬷和笙箫齐齐皱眉。

    “我出去瞧瞧!”柳嬷嬷把方才从厨房里端来的姜汤放在笙箫手里,“等姑娘出来了让她务必喝下姜汤,女孩子家家的若是落了寒气日后该怎么办。”

    “好。”

    柳嬷嬷就出了屋去瞧外面的动静。

    刚走到屋外就听到紫罗压的极低训斥婆子的声音,“你是锦园的看门婆子,有人进来竟然连通报一声都无,我瞧你是半点没把大姑娘放在眼里!”

    那婆子一脸委屈,“二姑娘要来,奴婢如何能拦得住!”

    “拦得住要拦拦不住也要拦!”紫罗冷冷的盯着不知悔改的婆子,“姑娘如今是掌管中馈的人,一个两个如果都敢没有规矩的闯进来,还要你这个守门的婆子做什么!”

    柳嬷嬷侧首就瞧见苏云锦一行人撑着伞站在院子里,今天的二姑娘一身粉茜红色五彩刻丝的羽纱青裙,下身着一条雨过天青色的罗裙,因是下了雨她披了一件灰鼠皮挖云鹅黄金里的披风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一身粉嫩的颜色衬得面若桃花,她神情倨傲,微微仰着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身后带着几个脸生的婆子,婆子们长的五大三粗,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瘆人。

    这二姑娘明显来者不善,也怨不得紫罗训斥看门的婆子。

    眼看那婆子丝毫没有悔改,柳嬷嬷也不现身,瞧着紫罗怎么处理。她如今被提了二等丫鬟,又是大姑娘身边伺候的,教训一个下等婆子的资本还是有的。

    “这个月的月例扣下了,如果再有下次就不用来锦园瞧门了。”

    婆子本来在漫不经心的听紫罗的训斥,如今听到紫罗要扣她月例她猛的抬起头来,冷冷的直视紫罗。

    “紫罗姑娘胆子真是不小,姑娘都没说要扣我月例你便要越俎代庖了,你进府才几天就敢在我面前摆谱,我可告诉你,我是这府中的老人了……”

    “是老人就更应该懂规矩!”柳嬷嬷知道入府时间短的紫罗压不住这刁蛮的婆子,她瞧着这紫罗办事倒是稳妥,处事也公允,日后一定能成为姑娘的左膀右臂,她便掀了帘子冷冷的瞧着那看门的婆子,“紫罗是姑娘身边的二等丫鬟怎么就没权处置你?她今日处置的还是轻的!”说着她环视一圈站在院子里的丫头,对紫罗轻声道,“下次再有这样不顾规矩的婆子直接打发到浣洗院里做浣洗,不用这么多废话!”

    柳嬷嬷是姑娘身边的贴身嬷嬷跟紫罗不同,因此她一开口周围的丫头们便是一个抽气,小心翼翼的瞧了看门的婆子一眼。

    那婆子自柳嬷嬷现身便垂着头一句话没敢说,听到她说下次直接打发到浣洗院她身子一僵,却没敢反驳。

    “还不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自己份内的事情还需要我教你们做么!”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顿时散的一个不剩。

    柳嬷嬷仿佛这才看到苏云锦,她缓缓行了一礼,笑道,“这不是二姑娘么,怎么有时间来锦园,真真是稀客,大姑娘要是瞧见了指不定多高兴呢。”一个“稀客”便讽刺了苏云锦对长姐不敬。

    柳嬷嬷眸子转了一圈状若无意的落在苏云锦身后的几个面生婆子上,轻笑道,“还是老太太心疼二姑娘,瞧瞧这身边儿又添了两个嬷嬷,昨儿个大姑娘在山里受了惊吓今儿个又出了一趟子门如今已经睡下了,二姑娘瞧如果没事的话是不是……”

    “呵——”苏云锦冷笑着盯着柳嬷嬷,撑着雨伞缓缓靠近主屋,柳嬷嬷面色不变挡在门口一步不让的笑看着苏云锦。

    紫罗和紫玉也贴了过来,牢牢的挡在门口。

    “既然大姐姐身子不适我更应该看望了。”苏云锦甩甩绣鞋上的水迹,面色带着几分倨傲来,听着柳嬷嬷说苏慕锦身子不适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苏慕锦在山上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就算没有中了刘氏的计,但是只要她身上有些伤痕,她便能让两个婆子说些是是而非的话来秉了老太太,老太太眼里可揉不得沙子,如今又刚好族长在府上做客,老太太必然会请了族长来处理这件事。都说无风不起浪,只要族长审了苏慕锦,传出去会有个什么流言蜚语的也属于正常,所以就是苏慕锦没有发生什么事她也要让她惹得一身骚。“我是奉祖母之令特地让人来给大姐姐检查身子的。大姐姐昨儿个在山里失踪了那么些时辰,祖母实在是放心不下,今儿个特地请了府外的两个有经验的来给大姐姐瞧瞧。”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就透出几分冷光来,“长者赐不敢辞,大姐姐该不会心虚不敢让人瞧吧。”

    院子里还未退下的丫头婆子们眸子里就透出几分犹疑来。

    苏云锦瞧见便笑了。

    柳嬷嬷看到这里哪还有不明白“检查身子”说的是什么事情,她气的面皮发紫,一直以为二姑娘跟大姑娘只是不对头而已,毕竟是亲姐妹断断也没有手足相残的道理,可如今她竟然这样来毁大姑娘的清白。

    柳嬷嬷脸上的笑瞬间拉了下去,今儿个若真让二姑娘得逞了,就算大姑娘问心无愧恐怕也会传出流言来。

    今日绝不能让她进了姑娘的屋!

    “呵——二姑娘也不用拿话激我!既然二姑娘拿长辈来说事刚好我有一事相询,听说昨儿个老爷让人把二姑娘送回了府,还关了二姑娘的禁闭,老爷一向疼爱二姑娘,老奴真真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在那个时候老爷竟然关了二姑娘的禁闭,真真是令人深思的问题。”瞧着苏云锦面色微变,柳嬷嬷寸步不让的道,“既然二姑娘这样尊敬长辈又怎的会违背老爷的命令现在还跑出院子来?还是说在二姑娘的心里理都得让您占着,亏都得我们大姑娘吃?!”

    “放肆!”

    柳嬷嬷仿佛没瞧见苏云锦青紫的面皮儿,继续得理不饶人的道,“昨儿个二姑娘回来的早想必不清楚昨儿个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昨儿个大姑娘在山里迷了路惊动的可不是只有我们苏家,楚家的大老爷亲自带了侍卫进山去寻大姑娘,还有宁王府的宁世子也不知在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也去寻了大姑娘,宁世子还道是宁王妃和宁王爷让他进山去寻大姑娘的。说起来宁王府对大姑娘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还真真是重视的紧,不但如此,昨儿个寻到大姑娘的时候还是楚尚书亲自送大姑娘回来的。楚家跟苏家虽然一向没什么交集,可大姑娘毕竟是楚家的外甥女,你说大姑娘受了委屈楚大老爷能会善罢甘休么!”眼瞧着苏云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婆子面色也有些苍白,柳嬷嬷低低的笑,“所以啊,‘检查身子’就实在没必要了,二姑娘去回了老太太就说我们大姑娘只是淋了雨染了寒气,现在正在歇息不能待客,二姑娘还是请回吧。”

    “我若是非要进去呢!”

第七章 作死老太太

    “那就乱棍打出去!”

    屋里突然传来苏慕锦清冷如雪的声音,她屋子都没出,只能从她清寒的声音中判断出她的心情实在没有多好,“今日若有人要硬闯这里就让外院的家丁乱棍打出去!”她语气微顿,开口时更加冷厉了,“死活不论!”

    跟着苏云锦一起来的婆子本来听到柳嬷嬷说楚尚书和宁王府就已经萌生了退却的意思,此时又听见苏慕锦这样狠厉的话来,两人对视一眼,不着痕迹的退了几步。

    苏云锦听到却是气的浑身发抖,都是苏家的嫡小姐,她怎么敢对她说出死活不论的话来!隔着帘子怒吼,“苏慕锦!你凭什么!”

    “就凭这里是锦园!”

    “我是奉了老太太的令来你这里的!”她想用老太太牵制苏慕锦。

    可苏慕锦半点不吃这一套,“那又如何?!”

    “你这是忤逆不孝!”

    苏慕锦不想再跟她说一句话,在笙箫的服侍喝下了滚烫的姜汤,姜汤入喉便直直的暖到心里。昨天晚上折腾了一夜还没有睡两个时辰又醒了过来去找父亲,如今她累的只想睡觉。

    耳边苏云锦叫嚣声不断。

    苏慕锦皱着眉头重重放下手中的瓷碗,“还没完没了了!”她冷声吩咐笙箫,“去找家丁把她们扔出去!顺便请了族长过来主持公道。”

    笙箫一愣,“真要赶出去?!”那二姑娘的脸面岂不是全都要丢尽了!

    “她要丢人尽管让她去丢!”苏慕锦自顾自的脱去外衫就上了床榻,“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儿,如果族长来了就说我身子不适,父亲房里若有人来寻立马叫醒我。”

    “是。”

    苏慕锦掀了被子就躺了下来,掏出一团棉花堵住耳朵,不过一息的功夫便睡着了。

    笙箫轻手轻脚的为她放下纱帐。

    用托盘端了姜汤碗出了屋,轻轻的带上门隔住外面的吵嚷声。

    苏云锦和柳嬷嬷依旧在对峙。笙箫仿佛没有看见一半从屋檐下拎了一把伞撑开就往外走。

    不多时就有家丁冲上来把一群人往外撵。

    当然,家丁赶得是婆子和丫头,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对动手去撵二姑娘。

    苏云锦气的浑身颤抖,死死的望着紧闭的大门,怒极反笑指着大门高声道,“好好好!好你个苏慕锦,我现在就去找祖母来理论,我看祖母来了你会不会让人把祖母也一起赶出去!”

    说完带着一群人头也不不会的转身离去。

    紫玉年纪小,有些害怕,“二姑娘应当去寻老太太了,万一等会儿老太太来了找姑娘的麻烦该怎么办啊?”

    “不用担心,她翻不出浪花来。”柳嬷嬷呵呵轻笑,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

    若是以前她还会担心一下,现在楚家的人已经光明正大的给姑娘撑腰,只要有楚家的人做靠山,姑娘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姑娘跟夫人不一样,夫人是至孝之人,老太太给了她难堪她都忍下,可姑娘不是个能忍让的人,不是说她性子就不好,只是对于这种你忍了她便变本加厉的人实在没有忍的必要。

    夫人已经窝囊了一辈子,如今姑娘若是再忍着让着就是柳嬷嬷瞧着都会揪心。

    “今儿个姑娘淋了一身的雨,她身子骨不好又不喜欢看大夫,笙箫在身边守着,姑娘醒来若是有什么不适,就立马让大夫来给姑娘诊脉,女儿家落下寒症可不是开玩笑的。”

    “嬷嬷放心,笙箫都省的的。”

    ……

    苏云锦哭哭啼啼的带着一群人回了春晖园,青玉撑着伞给她挡住风雨因此她倒是没有淋着,身边跟着的几个婆子脸色也都不太好看,到了老太太的屋里,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在,正陪着老太太闲话家常。

    瞧见苏云锦哭的泣不成声的样子,二夫人眸子一闪。

    “二侄女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哭成这样,跟二婶说说,二婶给你出头。”

    “是啊,丫头这是怎么了?怎么委屈成这样?”

    苏云锦什么话都没说“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她跪在老太太的面前,泣道,“祖母,您给云儿一根白绫让云儿了此残生算了,云儿不要活了。”

    老太太心疼的上前扶她,“乖孙女这是怎么了?啊?谁欺负你了你说出来奶奶给你做主,好好的提什么死?!”

    苏云锦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云儿现在是没脸见人了。”

    老太太搂住苏云锦的肩膀,轻轻拍着安慰她。瞧着苏云锦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都揪起来了,老太太放柔了声线,“乖云儿告诉祖母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去锦园去看你大姐姐了么,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老太太从府外寻来的两个婆子对视一眼跟老太太告辞,她们想过了,这苏家的人她们一个都得罪不起,这苏家的大姑娘和二姑娘身份都那样尊贵,她们让哪个不满意了到最后背黑锅的还不是她们?

    因此两人垂首走到老太太的身边,低声跟老太太道,“老太太,您家里的事情我们两个老姐妹实在是没有法子,您还是找旁人去瞧苏大姑娘吧。”

    “是啊老太太,在下两人身份卑微实在不敢妄言判断什么,老太太您是太傅府的老太太身份尊贵,您还是去宫里找些有经验的嬷嬷吧,也省得我们老姐妹两个判断失误坏了大姑娘的名声。”

    老太太一阵气恼,她虽然是太傅的母亲可却没有得到任何封号,没有封号她连宫门口都进不去,又谈何去找宫里的嬷嬷!

    不过老太太还是听出来问题出在苏慕锦的身上。她心里一阵阵的恼恨,这个苏慕锦好生给脸不要脸,连她这个祖母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她厉声道,“苏慕锦拦住你们了?!”

    “岂止是拦了。”苏云锦从老太太的怀里起身,泪眼婆裟的瞧着老太太,委屈道,“祖母您不知道,我跟大姐姐说是祖母担心她的身子特意让两个嬷嬷给她瞧瞧身子,可是她竟然关门不见,不但如此,还吩咐丫头到前院去找了家丁把我们从锦园给赶出来。云儿好歹也是这府上嫡出的二姑娘,今儿个被这般对待他日还有什么脸面出门,恐怕下面的丫鬟婆子们笑都要笑死了。”苏云锦拿着帕子擦眼泪,瞧着老太太越来越不善的脸色,心中一喜,她知道老太太最在意的就是这府上的权威问题,便抓住这一点不放,“还有那家丁,也不知道是苏慕锦给了什么好处,竟然当真敢把我这个二小姐往外撵,这苏慕锦这才将将的正式掌家都敢这样,他日这府里还有什么人能被她放在眼睛里啊。”

    二夫人眼珠子转了一圈,甩着帕子就上了前,“二姑娘可有提起两个嬷嬷是老太太让去了锦园的?”

    “说了……”苏云锦有些吞吞吐吐。

    “那大姑娘可有说什么?”

    “我跟大姐姐说是奉了祖母的命令去给她看身子的,她……她说……她说……”

    “说什么!”二夫人追问。

    “她说那又如何?!”

    “啪——”老太太气的直接砸了手边的杯子,她怒不成声,“好!好!好个那有如何!”

    二夫人给三夫人使了个眼色,继续煽风点火,“母亲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儿啊,往小了说是大姑娘傲了些,往大了说可是忤逆不孝啊,二姑娘说的对,大姑娘这才将将开始掌家都敢不把您放在眼里了,改日等她把这府上的丫头和婆子们都收入麾下岂不是连打骂我们长辈都做的出来。儿媳真真是想想都怕。”

    “二嫂说的没错,母亲,这个苏慕锦实在太不懂事,儿媳真是不明白为何老爷一定要把这掌家之权交给她,她年纪小也就算了还傲成这样,按理说顾念着姐妹亲情就是二姑娘今儿个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她做姐姐的该包容也该包容着。”三夫人气愤道,“这样撵出来算是什么道理,我瞧母亲若不给大姑娘一个教训,她恐怕当真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了。”

    老太太听的面沉如水,脸色相当难看。

    她扶起苏云锦,吩咐两个从府外寻来的婆子,“你们二人随我来,你们是我老太婆找来的人,我倒要看看我亲自带你们去她苏慕锦会不会连我这个祖母都敢撵出来!”

    两个婆子苦笑着对视一眼,这事儿她们如果能不插手最好,可是老太太都开口了,她们得罪不起大姑娘也同样得罪不起老太太啊。而且她们活的年纪不小了,瞧得出来这老太太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逆了她恐怕当即就没有好果子吃。

    两人只能无奈的福一礼,“都听老太太的。”

    老太太拄着拐杖就要出门,宋嬷嬷连忙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灰鼠皮的披风给老太太披上,然后扶住了老太太的胳膊。碧玉则是拿了黑色的大伞给老太太挡雨。

    二夫人和三夫人见状也跟了上去。

    苏云锦眸子里闪过一丝喜色,用帕子擦去眼泪,眸子里闪过一丝怨毒,她也快步跟了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往锦园去了。

    刚到锦园的拱形圆门前就瞧见一排家丁守在屋檐下,几人本来守在那里说话,一瞧见老太太领着一群人过来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大姑娘下了死命令说不准任何人进院子,可是来的是老太太啊还有二夫人三夫人,人群中还有面色清冷的二姑娘……这……这都是府上正儿八经的主子啊,他们总不能跟撵丫鬟婆子那样撵吧,真那样干了他们恐怕就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其中一人连忙使了个眼色,这人也机灵,脚下生风的就进了锦园去跟柳嬷嬷报告消息去了。

    老太太瞧着那一排家丁就沉了脸色。

    看来云儿说的半点没有夸大,苏慕锦竟然真的敢让人把她的人给撵出去!

    简直放肆!

    捏着拐杖的手愈发用力,老太太脸色简直比如今正下着暴雨的天更加阴沉,她听着头顶上大雨砸在伞上的声音一阵心浮气躁,冷眼瞧着排排站的家丁,在拱形门门口停住了脚步。

    家丁们慌忙行礼,“请老太太安。”

    “是大姑娘让你们站在这里拦我的?”

    家丁弓着身子不敢看老太太,“奴才们不敢!”

    老太太拄着拐杖冷哼一声,谅他们也不敢!

    二夫人用帕子捂住嘴巴娇笑一声,“大姑娘还真真是会享受呢,让这么多家丁给她看门,呵呵……”

    老太太面色越发阴沉。

    她冷哼一声就要踏进院子里。

    这时柳嬷嬷已经得了消息带着笙箫紫罗和紫玉撑着伞来到了拱形门处。

    瞧见老太太,柳嬷嬷眸子一闪,给老太太行了一礼,“原来是老太太大驾光临,老奴失礼了。”

    “苏慕锦呢?!”老太太冷下脸。知道她来竟然不出门迎接!太不把她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

    “我家姑娘昨儿个歇的太晚,今儿个又听说老爷彻夜未归出去寻老爷了,老太太您兴许还没接到消息,老爷不甚从山坡上摔了下来,若不是姑娘及时赶到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如今姑娘身上也染了寒气,喝了姜汤就睡下了……”

    老太太眼中诧异一闪而过,这事儿她怎么没有听说!

    “老爷如今怎么样了?”

    柳嬷嬷心下鄙夷,若是关心的话她一个老太太怎么可能连老爷彻夜未归的消息都没有发现,面上却笑的十分真诚,“已经让府上的客卿大夫去瞧了,现在还不太清楚!”

    “大半夜的下着雨他往外跑作甚!”老太太有些气恼,她虽然不喜苏青云可是苏青云却是这府上的经济来源,若他真的出了事情,她的富贵日子岂不是一去不复返!

    柳嬷嬷默然。

    苏慕锦在山上失踪的事情老太太已经知道却不知道刘氏与人通奸,还有刘氏被揭露出害了夫人的消息,所以她哪里明白老爷现在心里的苦。

    “祖母……”

    眼看着话题要被柳嬷嬷给带跑,苏云锦凑近了老太太,指着府外来的两个婆子,低声道,“既然大姐姐身子不适,我们更应该去给瞧瞧啊,万一出了什么事情……”

    她一句话偏偏只说一半,剩下的让人无限遐想。

    老太太就忍不住想,如果苏慕锦这是在故意制造烟雾弹,让人转移事情的焦点岂不是有刻意洗脱自身的嫌疑?如果她当真清清白白为什么不敢让人进去看?

    这样一想,老太太几乎已经在心里给苏慕锦下了定论。

    “云儿说的对!”老太太扶住苏云锦的手,冷眼瞧着柳嬷嬷,“既然锦儿身子不适,我这个做祖母的更应该前去探望一番才是!”

    “是啊是啊。我们这两个做婶娘的平日中对大姑娘的关心也少了些,现在既然大姑娘身子不利索,我们更应该看看才对。”

    “姑娘已经睡下了……”

    “那就叫起来!”老太太越听越觉着柳嬷嬷的话都是推脱的意思,脸色愈发的阴沉,“她一个小辈经常不去给我这个老太婆问安也就罢了,今儿个我亲自来瞧她,难不成她还要把我这个老婆子拒之门外!”话未说完老太太就要往里面闯。

    笙箫几人无声的一字排开,挡住老太太的步伐。

    老太太一见怒极反笑,“这是非要拦我这个老太婆不可了!”

    柳嬷嬷依旧不卑不亢,“姑娘吩咐了,她睡觉的时候不喜人打扰!”

    这一次别说是老太太,就连二夫人和三夫人也是真心的恼了。

    这个苏慕锦太过目中无人了!

    “如果我今天非要进去你们难不成还要把我当成云儿一般撵出去不成?!”

    “奴婢不敢!”柳嬷嬷语气淡淡,态度却十分强硬,“老太太身份尊贵如若非要进院子奴婢自然不敢拦,只是奴婢等人是大姑娘身边的奴婢,一切自然以大姑娘的意愿为先,老太太若非要进去的话,那就只能从奴婢等人的尸体上跨过去了。”

    “你莫非以为我不敢?”

    “老太太是府里身份最长的人当然没什么事是老太太不敢做的。奴婢们贱命一条,老太太非要的话奴婢也只能双手奉上……”

    老太太何曾想过一个奴婢竟然都敢对她这样不敬,她又惊又气,浑身都在发抖,看来云儿果然半点没有夸大,这个苏慕锦今儿个若是不给她一点教训,他日她是不是就敢踩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老太太拐杖用力的在地面的水洼里拄了几下,吩咐站在屋檐下默默无声的家丁,“给我把这几个以下犯上的奴婢统统给我抓起来!”

    家丁们面面相觑神色犹疑。

    “连我这个老夫人的话都敢不听了,这府上还养你们这些个家丁作甚!”

    家丁们面皮一紧,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一个领头的对着柳嬷嬷拱拱手,“柳嬷嬷,得罪了。”

    家丁们踌躇着上前就要动手。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苍老的怒喝。

    “今日我瞧谁敢踏进锦园半步!”

    ------题外话------

    给各位普及一个小知识,打雷的时候不能站在空旷的地方,因为雷打下来都是选择比较高的建筑或者树木,这也是山顶上那棵大树会被雷劈的原因。

第八章 刘氏之死 皇帝亲临

    老太太听到这个声音面皮便是一紧!

    整个身子都紧绷了起来。

    她一回头就瞧见族长苏舍带着一个灰衣小仆撑着伞走了过来,苏舍已经接近九旬是苏家最年长的长辈,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袍,长袍外罩着一件藏青色的暗纹对襟短褂,短褂上印着圆形的暗色百福,看上去十分低调。一头银丝一丝不苟的用一根桃木簪束起,背部有些佝偻看上去仿佛不堪重负一吹就倒,只一双眼睛还十分清明,这样的老人家普通的像一个慈祥的老人,谁也想不到竟然是一族之长。

    老太太看到族长瞳孔当即便是一缩。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挺直了背脊,却垂下了头颅,握住拐杖的手微微有些青白,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局促。

    “三……三叔……”

    二夫人和三夫人也是一愣,连忙行礼,“参见三叔公!”

    “起吧。”

    苏舍淡淡的看二夫人和三夫人一眼目光便转到了老太太的身上,他从雨幕中走向屋檐,每走近一步老太太的身子便紧绷一分,等宿舍走到老太太的身边她已经绷成了一根蓄势待发的弓,只要稍稍一碰便能彻底松软下去。

    苏舍走到屋檐下,挥退了家丁。

    昨儿个半夜苏舍才到了苏家,苏家的家丁们还都不认得他,不过瞧着老太太都喊他三叔,想来也知道是云州那里来的亲人,家丁们正踌躇着不敢上前,此时正巴不得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瞧见苏舍的动作几人齐齐呼出一口气,连外面下着大雨都不顾,直接就冲出了雨幕中。

    “三叔……您……怎么来了?”老太太笑容略显僵硬。

    苏舍对老太太显然没有对苏青云态度那么好,听到老太太的问话他冷哼一声,“怎么,这京城你来的我却来不得?!”

    “侄媳不是这个意思……”

    老太太刚嫁入苏家的时候苏舍便是当家人,她年轻的时候就跟现在的苏云锦一样爱挑事儿,因此苏舍十分不喜欢这个侄媳妇,不但如此还多次把老太爷叫走,让老太爷“教育”她。

    她心里恨死了这个多管闲事的三叔,可是却半点不敢反抗,后来苏家分了家她跟老太爷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没几年老太爷也没了,她时常受族里的接济就更不敢对这个三叔甩脸子了。

    她这个三叔看上去慈祥的紧,一旦有人做事违背了祖训,不管是谁他都绝不轻饶,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就被她这个三叔用鞭子抽过许多次。

    后来终于搬到了京城她终于不再受族长的钳制为此不知道有多高兴,可现在谁来告诉她,为什么三叔会出现在京城的苏家?!

    见到苏舍老太太是所有的权威都没了,她心里一直都害怕这个三叔,此时见着了多年不曾碰触的惧意又浮了上来,老太太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三叔来了应该捎个信……侄媳也好派人去接。”

    “又不是老的走不动了还需要人接!”苏舍半点不买账,望着站成一排的柳嬷嬷等人,他轻声吩咐,“行了,去伺候你家姑娘吧,这里的事儿有我这个老东西呢。”

    “有劳族长,昨儿个姑娘听说族长来了就说了今儿个要去给您磕头呢,只是碰巧赶上我家老爷心情郁结彻夜未归,姑娘就去寻我家老爷了。”

    苏舍听得微微点头,“这孩子有心了,让她好生歇着。”

    柳嬷嬷等人放下心来,福了一礼便退回了院子。

    “三叔……”老太太不敢的望着柳嬷嬷等人的背影,低喝道,“这几个奴才以下犯上,应当严惩的!”

    苏舍回头冷冷的瞪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面色还有不甘,却没敢再出声。

    “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多!我瞧你这几年在京城是富贵日子过多了,连脑子都糊涂了!”苏舍肚子里积了一肚子火要发,却瞧见老太太身后站着的丫头和婆子,他皱了皱眉头,到底是顾念老太太的颜面,生生的忍了下来,大手一挥,“除了钱氏,所有人都退下!”

    钱氏指的便是老太太。

    老太太听到钱氏这个称呼微微一愣,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她高高在上惯了,尤其是搬到京城之后谁见了她不尊称一声老太太,钱氏这个称呼早早的就被她丢远了。

    二夫人是个猴精,眼瞧着情况不对,连火焰这样旺盛的老太太都不敢对族长大声说话,她们就是在这里也只会招人嫌。

    因此拉了三夫人的手,“孙儿媳先告退了。”二夫人和三夫人嫁进苏家的时候苏家已经分了家,所以倒是不清楚苏舍的手段,瞧着老太太拘谨的模样也知道苏舍应当不是个好相与的,两人怕惹了麻烦便早早的告退。

    碧玉和宋嬷嬷看向老太太。

    苏舍见了就冷哼一声,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神情不太好看了。

    老太太面色僵硬的点点头,宋嬷嬷和碧玉这才敢退下。

    只有苏云锦恼恨的盯着坏她好事的苏舍,眸子里就射出几分怨毒来,被苏舍敏锐的盯住,老人的背微微挺直,面无表情,一身上位者的气势便施压了出来,令人见了便心生惧意。

    苏云锦心一颤,咬着嘴唇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下去。

    苏舍让自己身边的灰衣小仆也退下。

    锦园的大门口便只剩下刘氏和苏舍。

    见人都走完了苏舍才怒视老太太,“你办事越发不着调了!”

    “侄媳没有,实在是那个苏慕锦太过目中无人,我是她的长辈……”

    “够了!”苏舍眼神凌厉的望着刘氏,冷声道,“你一个为人祖母的都不给孩子做个表率让人如何服你!钱氏,我看你是忘了我们苏家的族规!”

    老太太面色一僵,想起年轻时因为祖训而吃的苦,她身子愈发僵硬起来。只是她做惯了府中的掌事人,多年下来倒也没有那么怕苏舍了,她直起身子让自己看上去有底气一些,“今天这事儿侄媳自认为没有做错!”

    难不成她做祖母的被一个孙女拦在外面孙女还有理了不成?

    “还敢顶嘴!”苏舍冷冷的望着她,“你可知晓你险些酿成大祸!”

    老太太一惊,“这话从何说起?”

    苏舍已经从笙箫的嘴里知道老太太为何要“探望”苏慕锦,他听到的时候当真是恨不得把这个蠢妇掐死,以免丢了他们苏家的颜面。“你这样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检查大丫头岂不是让人都心生猜测,大丫头不是旁人且不说她昨日失踪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的事情,就是当真出了事情,你这个做祖母的只有把事情压下来的道理,竟然还敢如此理直气壮的来检查!你应当庆幸大丫头只是把你给拦在了院子外而不是让人乱棍给你打出去!”

    老太太听到这里,眉头一竖,“她敢!”

    “她怎么不敢!”苏舍冷笑不止,“你知不知道昨儿个她失踪有谁上山上寻她?”

    “青云去了。”

    “还有呢?”

    老太太疑惑,“还有谁?!”

    苏舍失望之际的瞧着老太太,那眼神中的失望让老太太羞红了脸,“一个长辈若想做到让小辈敬重只有自己处事公允还有就是一定要在库房,回事处,马房,司方,随侍处有自己的人,这样你才能知道府上最新的消息才能做出相应的对策!你瞧瞧你,除了倚老卖老你还会什么?我且问你你可知道昨夜青云几时出的门,二丫头是什么时候被青云送回来的?”

    老太太呐呐无语。

    “这等小事你都不知晓更别谈其他,昨夜我进了山就瞧见楚家的尚书大人和宁王府的宁世子都聚集了人马在山里寻大丫头!”

    “啊?”老太太瞪大眼睛,“楚家跟我们家不是断绝关系了么!”

    苏舍冷冷的望着老太太。

    “骨肉亲情岂是说断就断?外甥老表一家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听说自家外甥女不见了,他岂能坐得住!钱氏,我警告你,你对大丫头上心些,我们苏家人丁单薄,她只要不出意外便是宁王府的世子妃,今后就是正经的宁王妃,是保我苏家不会衰败的重要源头,你若是敢找她麻烦,瞧我不按祖训处置你!”

    老太太身子一抖。

    她颇有不甘的辩驳,“我苏家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嫡女!”

    “你是想说二丫头是吧。”苏舍就知道老太太会这样反驳,他想起方才苏云锦那怨毒的一眼,瞧人目光毒辣的他当即便道,“那丫头没有容人之量,不顾手足之情,这样目光短浅的女子成不了大器。”

    指不定日后嫁了出去还能惹出一些事情来。

    “今儿个的事情到此为止!”

    “万一她嫁到宁王府被发现不是处子之身我们苏家岂不是更加没脸!”老太太不想就这样放弃。

    “够了!我还要说多少遍你才明白!昨儿个宁世子亲自去山上寻大丫头,不管是他自己意愿还是宁王府的意思已经足够表明宁煜的态度了,若是宁王府心有芥蒂今日就该来退婚,可是没有!这已经说明他们相信大丫头是清白的!或者说就是不清白他们家也不介意,你到底懂不懂这些事情,我瞧你真真是富贵日子过的多了已经不分好歹了,人家宁王府都不在意你在意那么多做什么!”苏舍从来也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老太太,他怒斥道,“更何况大丫头压根只是在山里迷了路,根本一点事都没有,你非要挑出来一些事才甘心!你是她的祖母,旁人质疑她的时候你要做的是维护,而不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这一番话已是极重,老太太听了只能垂首不语。

    她心里压根就不信迷路一说,苏青云对这个女儿她算是看透了,宠的没边,为了这丫头上次还忤逆她!

    “我最后说一遍这件事到此为止!”

    “侄媳明白了!”

    苏舍眸光复杂的瞧着老太太,意味深长的道,“你享了人家的福便也该懂得感恩,这些年青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也该有个谱,凡事还是留有一丝余地的好,否则事情真的闹开了利益受损的最严重的还是你!而且青白两兄弟跟青云手足情深,你若不想让他们兄弟两个彻底寒了心你就对青云态度好些!”

    老太太心底一震,咬着唇半晌没有说话。

    苏舍也不想再多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先回去!”

    老太太站在屋檐下久久没有动一下,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披风都被风吹来的雨给淋湿了她才回过神来。

    冷的抖了一下身子,老太太系紧了披风,撑着伞便回了春晖园。

    ……

    屋里,苏慕锦已经醒来,她听着笙箫从外面听墙角听来的消息微微沉眉。

    笙箫重复着苏舍最后一番话,“……族长还说让老太太懂得感恩,不要寒了二老爷和三老爷的心……”

    苏慕锦敲击着桌子的指骨微微一顿。“族长原话怎么说?”

    要说她为什么让笙箫去打探消息就是这点好,笙箫虽然大字不认得几个,可是记性好的惊人,此时她正把苏舍的原话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连语重心长的神情都模仿的惟妙惟肖,“……你享了人家的福便也该懂得感恩,这些年青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也该有个谱,凡事还是留有一丝余地的好,否则事情真的闹开了利益受损的最严重的还是你!而且青白两兄弟跟青云手足情深,你若不想让他们兄弟两个彻底寒了心你就对青云态度好些!”

    苏慕锦听罢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都没有说话。

    屋里笙箫等人大气也没敢出。

    “父亲那边有消息了么!”

    柳嬷嬷接话道,“听老爷院里传来的消息好像是说还没有清醒,睡着了一直在说胡话,客卿大夫给老爷瞧了只说是心病,开了驱寒的药方就回去了。”柳嬷嬷语气一顿,又想起了一件事来,“……听外院传来的消息据说今儿个老爷没有去上朝也没有告假,皇上已经差身边的公公来府上问过一回了。”

    苏慕锦抬起头来,“苏总管怎么回的。”

    柳嬷嬷摇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估计也只会说老爷病了之类的话罢。”

    笙箫就望着苏慕锦,试探的道,“姑娘,我们要不要去瞧瞧老爷。”

    “走!去瞧瞧!”苏慕锦起了身。

    笙箫松了一口气,今日姑娘拦了老太太没让老太太和二夫人她们进屋,指不定府上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如果姑娘真的一天不露面一定会被人说成轻狂的。只要姑娘出了门去看望老爷,这些流言便可以不攻自破了。

    笙箫赶紧去拿了披风给姑娘系上。

    苏慕锦只带了笙箫和紫罗出门,因为下雨两人走的很快,很快就来到了前院苏青云居住的念忆院。

    苏慕锦抬头看着那虎虎生风的三个大字眸子有些难以捉摸。

    念忆,念忆!实在思念回忆么!

    苏青云身边没有贴身丫鬟,只有小厮和长随,守在门外的小厮见了苏慕锦微微一愣,连忙进屋去通传。

    苏总管就从屋里迎了上来。

    他的脸色有些焦急,对苏慕锦行了一礼便急匆匆的道,“大姑娘可算来了,姑娘再不来奴才就要差人去寻您了,大夫查不出病症可老爷一直没有醒来的预兆,一直在唤先夫人的名字,老奴没法子了,平日中老爷最疼爱的便是大姑娘,大姑娘来了跟老爷说说话兴许老爷能醒来也说不定。”

    苏慕锦点点头,留着笙箫和紫罗在外面,自己进了屋。

    苏总管抹抹头上的冷汗,终于松了一口气。

    苏慕锦很少来前院,更少来苏青云居住的念忆院,这里一点人气都没有,进了屋就是一面绣着小楷的八扇屏风。八扇屏风一字摆开贴着一面墙放着,另外一边空出来的地方就算是一个简易的门,苏慕锦穿过屏风就瞧见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父亲。

    他头上敷了一块冷毛巾,面色十分痛苦,嘴里一直在轻声呢喃着梦话。

    房间里简单的不像样子,除了一张床便是床边放着的一个盆架,一张楠木云纹小翘头案,上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笔墨纸砚,靠近桌子的地方是一个天青釉暗刻纹双耳瓶,瓶子里是一卷卷捆得整整齐齐的画卷。

    四面的墙壁也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墙上挂着几幅简单的字画。

    这间房看上去不像是卧房,更像是工作的地方,累了的时候就在床上小憩一番,起床之后便接着劳累。

    苏慕锦眼底稍稍有些酸涩。

    她仰起头,下巴紧绷,看上去有些倔强!直到眸子里干涩的感觉退下她才坐在了床边上,默默无声的拿掉苏青云头上的布巾在冷水里清洗一番拧干了又覆在他的头上。

    她像是在对苏青云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检查过了,应当是刚刚埋下去就被挖出来了,背后的人应当相当有势力,他们要娘亲的遗体没有半点作用,所以我猜测娘亲并没有死……”苏慕锦靠在床架上,在无人的地方眸子有些悲哀,“……也许她现在正在某一个地方默默受苦,等着我们找到她,四年的时间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有时间在这里自怜自哀还不如派人去寻她。我不知道你这样不愿意面对现实是为了什么,可是爹爹……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是不是就不应该放弃!”

    床上的苏青云仿佛微微震了一下,紧闭的眼珠滚动了一下,然后便缓缓睁开。

    苏慕锦平静的跟他对视。

    父女相对无声。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淡淡的声响打破了房间中淡淡的哀伤气息。

    苏慕锦刚要起身去看就发现窗口跳进来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黄泉?”

    他不是去山上收拾残局去了么。

    “老爷,主子!”黄泉面无表情的拱手,“属下在山脚下发现刘氏的尸体!”

    苏慕锦眼睛当即便眯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刚刚发现娘亲或许没有死,刘氏便死了?又刚好被黄泉发现,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怎么死的?”

    “应当是从山上滚下来摔死的,属下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气息全无,眼睛都没有闭上,全身都是树枝刮破的伤痕,她致命伤在头部,应当是撞碎了头颅致死的!”黄泉见过的死人比较多,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尸体在哪里?”

    “被属下带回来放在了柴房里。”

    苏慕锦总觉得事情太过蹊跷,刘氏死的时间太过巧合。

    事有反常必为妖,她必须要去看看。

    “带我去瞧瞧。”

    “我也去!”苏青云挣扎着起了身,他也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处。

    凌晨刘氏从墓地里跑出去显然是受了惊吓,惊吓之下摔死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这也太巧了,他还什么话都没有来得及询问。

    “那就一起去。”

    苏慕锦给苏青云穿了衣裳就一手扶着他一手撑着雨伞向柴房走去。

    黄泉再次隐在了暗处。

    很快到了柴房里,柴房人比较少,柴火堆了整整一屋子,只有厨房的人用柴的时候才会进来抱柴火走。今天下了一天的雨厨房里的人担心从柴房到厨房柴火淋湿了不好烧就趁雨小些的时候搬够了今天一天要用的量,因此柴房里现在除了刘氏的尸体什么人都没有。

    打开屋,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袭来。

    黄泉闪身而出,带着两人进了屋。

    屋里躺着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刘氏。

    苏慕锦一眼瞧见刘氏的惨状,她头颅一片血肉模糊,几乎能瞧见白色的脑浆,脸色早已变成青灰色嘴唇乌紫,看上去十分恐怖。苏慕锦身子有一瞬间的紧绷。她不禁想如果前世她跳崖死了尸体被找到,是不是比如今的刘氏还要凄惨?

    “你别看!”苏青云想挡住苏慕锦的视线。

    苏慕锦的目光却落在了刘氏大睁的双眸上,她推开父亲的身子,一步步走上前去。

    她亦是头一次瞧见人死的这样恐怖,不是不怕,只是有比怕更重要的事情。

    “不对!她应当不是摔死的!”

    黄泉惊讶的看着苏慕锦,“主子此话怎讲?”

    苏慕锦最善于观察人眼里的情绪,刘氏的眸子里除了惊恐还有一丝震惊,死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如果是摔死她也不应该只有恐惧,如果是从山坡上滚落下来才导致死亡,那滚落的过程应当是十分痛苦的,她眼睛里还改有痛苦!可是却不会露出震惊的眼神。”

    “……震惊只能说明杀她的人是她熟悉的人,所以她才会震惊,只是这震惊还未完全表露出来便已经被人毙了命,可以猜到杀她的人武功应当极高,她的死应当不到一息之间。”

    苏青云和黄泉皆是一愣,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理。

    “要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死于非命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

    “开膛破肚!”

    黄泉震惊的瞪大眼睛,“这……恐怕不大好吧……”

    大周朝十分尊重死人,死者为大,就是生前造了再多的孽也断然没有给人开膛破肚的道理啊。

    “如果她是被人所杀,一息之间的时间又没有剑伤刀伤便只能用内力,我猜测她是被震碎了五脏六腑才会死的,然后被凶手抛下山坡,伪造成不甚跌落悬崖的情况。”

    苏青云果断的下决断,“开!”

    黄泉咬咬牙下了决心,“老爷和主子还是先出去吧,属下见惯了血腥不怕,你们若是见了人被开膛破肚的场面恐怕会夜夜噩梦的。”

    苏慕锦只想知道答案却不想真的看到人被开膛破肚的场面。

    闻言,她点点头,拉着苏青云就出了屋。

    站在屋外,苏慕锦仔细的听着雨点落在屋檐上敲打屋檐的声音,试图装作听不到屋里刀剑划破皮肉的声响。

    苏青云脸色也有些发白,盯着晦暗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黄泉面色凝重的持剑出了屋。

    “主子的猜测没错,刘氏的五脏六腑受损十分严重,应当是被强大的内力震碎导致死亡的。”

    苏慕锦紧紧的抿住唇。

    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如果是冲着父亲去的,为何当时父亲也在山上却只解决了刘氏,却没有对手无寸铁的父亲动手?

    苏青云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眉宇也十分冷凝。

    “把刘氏扔到乱葬岗。”苏青云沉默片刻吩咐黄泉,“然后传下消息就说太傅府中夫人暴毙而亡。”

    “属下遵命。”

    苏青云转头看向苏慕锦,晦暗的脸上露出一抹坚定来,“锦儿……等这次春闱过后我打算辞官了。”

    苏慕锦微微一愣,随即会心一笑,她感叹,“早就该辞了。”

    “我会把你祖母婶婶她们送回云州老家,让你跟云儿还有聪儿留在京城里,我看你舅舅心结已经放下,你外祖母也不会责怪你们,到时候你们三姐弟我就托付给你舅舅照顾。”

    “父亲只管安心去吧,家里的事情您都不用操心。”

    “锦儿果然长大了啊。”苏青云含泪带笑,他轻轻摸着苏慕锦光滑的长发,低声道,“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却想做个合格的丈夫,我已经辜负过你娘亲一次,这一次绝不能再次辜负她,不管她是生是死我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只要一日不寻到你娘亲我一日便不会回来,就像是你说的,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不该放弃!”

    “好!”

    父女两个结伴回去,苏慕锦送苏青云会念忆院,撑着雨伞刚刚到院子门口就瞧见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撑着把雨伞立在院门口。

    那男子瞧见苏青云便快步迎了上来。

    “太傅大人您不是生病了么,怎么还到处乱跑,万一病情更加严重了怎么办?”男子说话时声音尖细十分刺耳,说话时手指不自觉的变成了兰花指,苏慕锦微微一愣就瞧见男子面容十分白皙身材清瘦,半点胡须都没有,喉结也十分不显眼,再瞧瞧男子眉宇间透出的媚色,已经知晓了男子的身份。

    她轻轻垂下头去。

    苏青云微微一愣,“李公……李大人怎么来了?”

    “咱家得了陛下的吩咐来探望太傅大人的病情,再过两日就是春闱,大人是主考官这身子可万万不能出事情,春闱三年一次,大周朝的新鲜血液啊……”

    屋里的大门被轻轻推开。

    苏慕锦和苏青云齐齐回头看去,就瞧见一身月白色长袍勾金丝的男子长身而立的站在门口。

    男子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如冠玉不苟言笑的面容看上去十分威严,他眸子沉沉,面部棱角分明,古铜色的皮肤看上去十分健朗,肩膀宽阔却不显得粗犷,反而有几分北方男子的英俊挺拔。

    苏慕锦暗暗垂下眼睛。

    这男子不是旁人,正是跟她一起上过学读过书的当今皇帝陛下宁奕。

    也是宁煜的嫡亲堂兄。

    宁奕瞧见苏慕锦的时候一双鹰眸透着淡淡的光华,只是一瞬间便消失无踪,让人难以窥探。

    “陛……”苏青云连忙拉着苏慕锦要行礼。

    宁奕一瞬间闪身到两人身边扶起了苏青云,“大人身体既然不适就不用行礼了。”

    意思也就是说让苏慕锦自己行礼呗。

    苏慕锦狠狠瞪他一眼,这个宁奕以前还是皇子的时候在学堂的时候便以捉弄她为乐,她年纪小不懂得皇族是要尊敬的,小时候她性子又犟,宁奕捉弄她,她就反欺负回来。两个人小的时候是绝对的死敌,成天针锋相对,若不是后来苏慕锦十岁了必须要回苏家,他们还不知道要斗到什么时候。

    不甘不愿的行了一礼,“小女子参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四年不见没想到他都当皇帝了,看上去还是模是样的。

    苏慕锦发现瞧见宁奕她前世记忆中的东西忽然鲜活了起来,她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大概就是十岁之前,双亲健在,她又成天像喜鹊一样到处乱跑乱闹,爹娘也不管她,尤其是爹爹好像故意要把她培养成男孩子似的,所以她倒是比大周朝任何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子都要活的快活些。

    只可惜……好景不长……

    她眸子微微恍惚起来。

    李公公见了就要训斥,这个苏家大姑娘也太目中无人,明明知晓眼前站的是皇帝陛下竟然还敢走神,这可是大不敬的重罪!还没等他开口就感受到一道冷光直直向他射了过来,正是皇帝陛下正在眯着眼睛警告的望着他。

    小李公公胆子最是小,见此,腿一软差点就要跪倒在地。

    宁奕淡淡的收回视线。

    “太傅大人入朝十多年从未缺席过一次早朝,朕听闻太傅今日病了便过来探望一番……”他跟苏青云说着话,目光却似有若无的落在苏慕锦的身上。

    苏慕锦敏锐的感觉到了,微微皱了皱眉。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她不是被放养的苏家大姑娘,他也不再是那个轻佻易怒的皇子了。她垂下眼睑,方才的失态已经被掩饰下去,只留下满满的恭敬和疏远来。

    宁奕见了便蹙了蹙眉。

    那天在赌坊的张扬怎的不见了!

    “……多谢陛下关心,老臣是年纪大了身体不中用了,稍稍染了寒气竟然就一病不起,还劳陛下亲自前来探望,让老臣怎么担待的起。”

    “太傅大人为国不知培养了多少栋梁,亦是朕的恩师,当然担得起朕亲自探望。”

    “外面雨下的太大,陛下还是进屋去,这天儿太难琢磨,昨儿个还是晴空万里,今日便暴雨倾盆,这样的天最是容易染上风寒,陛下乃一国之君要以龙体为重……”

    苏慕锦听着两人没有意义的寒暄,感觉到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凉便垂眸低声道,“陛下请屋里坐吧,父亲身体不利索不能在外面久站。”

    李公公眉长嘴便下意识的怒斥,想起陛下方才的冷眼又连忙死死的闭上了嘴巴,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惹恼了陛下。

    宁奕侧了侧身子。

    苏慕锦就扶着苏青云进了屋。

    院子里笙箫和紫罗不见了踪迹,想来是被赶了出去,她一个女儿家实在不太适合这样的情况下留下,于是便告退离去。

    宁奕目光轻轻落在她的身上,柔和的视线像一根羽毛,轻柔而温暖。他倒是没有留她,想来也知道是于礼不和。

    “回去吧,让苏管家泡一杯茶来。”苏青云轻声嘱咐。

    苏慕锦点点头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苏慕锦出了屋那李公公便也出了屋,站在门外守着不然人靠近,里面的宁奕和苏青云脸色同时一整,开始讨论朝堂上的事情。

    苏慕锦撑着伞还是没能防止住绣鞋和裙摆尽湿,她在锦园门口瞧见了面色焦急的笙箫和紫罗。

    “姑娘,您没事吧。”笙箫快速跑上来上上下下把苏慕锦给打量了一遍,发现她没有大碍才放下了心,“方才奴婢跟紫罗在老爷院子里等您,忽然苏总管就把奴婢二人赶了出来。”

    而且一句解释都没有,她还以为是姑娘得罪了老爷,所以苏总管的脸色才会那样凝重呢。

    “我能有什么事!”苏慕锦含笑安抚笙箫和一旁没有说话的紫罗,她目光落在紫罗的身上,微微点头,这个紫罗该强势的时候强势,该软的时候就软,明明有手段却不表现,聪明的不去抢笙箫的风头,她心下对紫罗伤了心,却轻笑着对笙箫道,“回去备些热水来,我泡泡脚。”

    “奴婢这就去准备。”

    苏慕锦含笑进了屋。

    外面的天空阴暗,屋里也十分暗沉。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苏慕锦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从怀中掏出一个哨子,轻轻的吹了吹。

    哨子吹响是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

    这哨子正是她用来传唤碧落和黄泉的小哨子。

    碧落和黄泉现在是她的暗卫,离她不会太远,但是两人毕竟也是人不可能时时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于是她就想起来做这么一个哨子。

    黄泉去处理刘氏的尸体还没回来,碧落很快就出现在苏慕锦的面前。

    “姑娘有事吩咐?”

    “嗯!”苏慕锦点点头,自从爹爹把碧落和黄泉送个她,她很少用到两人,一是她能处理大部分的问题,二则是因为担心用的次数太多被人发觉便起不到暗卫的作用了,这一次她却吩咐碧落,“你去楚王府门口等着,如果碰到了楚世子出门,让他进府一趟,就说苏慕锦有事相求!”

    碧落诧异的瞪大眼睛。

    姑娘什么时候和楚世子有交情了?

    她却没有问,应了一声就要出门。

    “切记,不要靠近楚王府,只远远的看着,楚王府高手如云,一不小心你就会被发现!”她默了一默,面色凝重的捏紧手中的帕子,如果可以她真不想跟那个深不可测的楚离有任何接触,因此她又补了一句,“你在楚王府等三日,三日之后的现在如果楚世子没有机会靠近楚世子传话你便回来!”

    碧落眸子诧异一闪而过,对苏慕锦拱拱手。

    “属下记下了!”

    ------题外话------

    刘氏彻底没了,哈哈,解决了一个了

第九章 大闹灵堂 慕锦受伤

    第二日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停歇了下来,天依旧阴沉,只是空气里夹了燥热的成分,春衫褪下换上了薄薄的夏衫。湿热的空气让呼吸十分不畅,整个人都感觉有些压抑!

    同时,苏家太傅夫人暴毙而亡的消息便传了出去,毕竟理由是暴毙,太傅夫人死了还是很受朝中大臣们的重视的。

    苏家开始办起了丧事,灵堂放在待客的大厅里,作为子女的苏慕锦苏云锦苏韵锦还有苏聪都披麻戴孝跪在灵堂里焚烧黄纸。

    这里不得不提一点,昨儿个苏云锦带着老太太去锦园闹事的事情苏青云还是听说了,苏青云当即便让人把近身伺候苏云锦的嬷嬷给打发了,而且昨日皇帝来了府上,苏青云还特意跟宁奕提了这件事,请宁奕从宫里调派两个嬷嬷前来教苏云锦规矩。

    等刘氏下葬之后宫里的两个嬷嬷也就差不多要来了。

    苏云锦气的摔了一屋子的瓷器。

    苏慕锦听到的时候也只是薄凉一笑,吩咐柳嬷嬷,“去库房把她房里的花瓶瓷器全都置办整齐,她爱摔就让她摔去。”

    柳嬷嬷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情愁,躬身应是。

    两个嫡亲姐妹怎的就闹成了这一副场面!

    苏慕锦把苏云锦屋里的瓷器添上之后苏云锦反而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发过疯。

    刘氏的葬礼办的不小,前来吊唁的许多都是二三十岁的清流学子,还有就是朝中的一些大臣们。

    苏青云的身份在朝中都是举足轻重的,因此前来吊唁的人是络绎不绝,前院和后院都开了上百的席面,若不是苏家屋檐下挂着的白绫,不知道的看到这样热闹的场景还以为是在过喜事呢。

    挺灵本该停三日,可大雨过后天气过于燥热怕尸体腐烂的太快产生异味,因此苏青云便下令挺灵一日便掩埋掉。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也只有个别的人知道这其中的原因罢了。

    苏青云三兄弟在前厅招待客人,老太太和两个婶婶则在后院招待前来吊唁的命妇们。

    苏慕锦看到了许多熟面孔。

    宁煜来了本是应当,苏慕锦没想到的是楚离竟然也来了,依旧是重重的实木轮椅面带装金面具,他静静的坐在轮椅上双手置膝,轻轻靠在轮椅的椅背上,他神色安详,虽然坐在轮椅上矮了人一等,可一眼看过去不但没有被人群掩住身形,反而有种鹤立鸡群一枝独秀的气场,瞬间便能吸引人的视线,瞧见他的那一刻仿佛他身边的人都成了人形木偶,眼里只余他一个人的身影。

    他一身黑色的长袍用金丝线绣了一直展翅腾飞的巨鹰,鹰眸凌厉,展开的翅膀羽毛处则用了十分稀少的浮雕绣绣在衣裳上,整只鹰立体感十足,仿若活物一般。一身黑衣的墨魇推着轮椅走进来,瞧见楚离的人都面露惊色,齐齐退出三丈之远。

    苏太傅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让这个极少出府的楚世子都露了面!

    据说这个楚世子心狠手辣喜怒无常,最是不喜人靠近他身侧,除了他身边的贴身侍卫墨魇近身者死!而且他尤其讨厌女子身上的脂粉味儿,对女子极为厌恶,以至于到了二十二岁都还未娶亲。

    连皇帝陛下瞧见这个楚世子都要避让三分,他们更加不敢招惹这个楚离!

    众大臣惊异的瞧着苏青云,其中一个翰林院编书的翰林跟苏青云交好,瞧见楚离进了屋这翰林惊得一头冷汗,他凑近苏青云,低声道,“你什么时候跟楚世子有交情了,他可是出了名的残暴,这样的人还是离得远一些比较好。”

    苏慕锦也十分诧异,他见过楚离,但是也只限于见过而已,绝对谈不上什么交情,更谈不上深交,他也实在弄不清楚楚离为什么今日会来。

    回过神瞧见翰林等着答案的目光,苏青云轻轻摇头,“只希望不是来捣乱的。”

    楚离进了屋,从墨魇的手里接过了三根点燃的香,他却没有把这香插进香炉中,他淡淡的看了苏慕锦一眼,手腕一抖手中三根一捏就碎的香像被注进了钢铁一般硬生生的刺进了实木的棺材中。

    没有强劲的内力绝不能做到这一点!

    宾客们呼吸便是一窒。

    “世子爷这是做什么!”苏青云皱着眉头走进大厅中,这里是他的府邸,自然不能让楚离在这里放肆,“世子爷今天能来吊唁是苏家的荣幸,今日毕竟是丧事,还请世子爷能以死者为重!”

    “就是以死者为重,我们世子才给令夫人奉了三炷香!”墨魇仰着下巴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

    苏青云一阵皱眉。

    苏慕锦皱着眉头警告性十足的看了楚离一眼。

    火盆里的黄纸焚烧的纸灰飘飘扬扬的飞在半空中,像是黑色的雪遮住众人的视线。

    宁煜望着不动声色的两人,眉宇微凝,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是楚离失礼了。”就在气氛紧绷,众人蓄势待发准备有突发状况就突然撤离的时候楚离却微微一笑,对着苏青云拱拱手,“离只是觉着既然夫人要受人的香火,不妨便把香火直接送到棺木中多好,还省的麻烦事了。”

    他这解释实在没有半点诚意,然而这已经是楚世子的退让了。

    苏青云也不想这个时候找麻烦,在众官员跌破眼镜的时候还能镇定依旧,“世子的好意苏青云心领了。”眼看快到开席的时辰,苏青云寒暄着留楚离用膳,“世子来都来了不妨用过膳再走。”本是客气话谁都听得出话里真心实意的成分实在没有多少,他不过是作为主人客气的礼貌寒暄,谁知楚离竟然像完全没有听懂一般,指骨分明的骨节轻轻有节奏的敲打着轮椅的扶手,楚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来,“那楚离便叨扰了。”

    众人又是一愣。

    这个楚世子什么时候连寒暄都听不出来了?

    苏青云也没想到楚离竟然会这样回答,一时不防脸色便是一僵。

    “莫非苏大人不欢迎?”

    “来者是客,哪有不欢迎的道理,世子请!”

    “苏大人也请。”

    两人隔着距离就去了前院已经摆上的席面上用膳。

    宁煜久久的站在前厅里,隔着灰色的灰烬深深的看着苏慕锦。

    苏慕锦仿若未觉。

    苏云锦的眼神一直落在宁煜身上,眼看着宁煜一直盯着苏慕锦连眼角都没有给她一眼,她眸子里就闪过一丝怨毒来,宽大的麻衣袖子里一双拳头死死的握在一起。

    宁煜眸子十分复杂,看了一眼苏慕锦又侧首望了一眼跪在苏慕锦身边的苏聪,一瞬间眸子变得极为幽深。

    他这样直白的没有掩饰的视线苏慕锦就是再想装作没发现也不行了,她平静的抬起头跟宁煜对视,声音波澜不惊,“世子爷该去前院用膳了。”

    宁煜反应弧一下子慢了好几拍,许久之后才点点头,“人都走光了,你们也不必当真就跪一整天,你身子受得了孩子也受不了,等会儿没人的时候去歇息一下。”

    倒是没有想到宁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苏慕锦微微挑眉,一抬头就接触到宁煜关切的眸子。

    她侧首瞧了瞧跪了大半天一脸菜色的苏聪,心里有些揪疼,“聪儿,累了么!”

    “聪儿不累……”他声音已经有些有气无力了,但是听着大姐姐这样问还是勉强回答。

    苏慕锦瞧着外厅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也没必要伪装了,直接起了身把聪儿给抱了起来,“聪儿累了就在姐姐怀里睡一会儿,等会儿姐姐带你去找吃的。”聪儿到了苏慕锦的怀里身子直接就软了下去,软趴趴的趴在苏慕锦的肩头,无神的眼睛看上去十分招人疼。

    宁煜的眸子微微一深。

    划过一丝淡淡的情绪。

    聪儿小小的下巴在苏慕锦的肩头摩擦了一下就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睡了过去。

    苏云锦瞧着人都走光了也起了身,只有苏韵锦小小的身子跪在那里,看上去有些可怜。

    “三妹妹也起来吧,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去厨房寻些吃食垫垫肚子,等会儿回来再接着守灵。”

    因为苏青云讨厌和尚尼姑的原因,刘氏的死并没有请人做法,只是最简单的祭拜就完事儿了,这场面连普通人家的葬礼都不如。

    苏慕锦抱着苏聪回了锦园,回到锦园的时候苏聪已经睡了过去,苏慕锦就把他放在屋里休息让笙箫看着,以免他醒来看不到人心里不安。

    简单的用了个午饭,苏慕锦让笙箫打了一盆水擦身子。天气太热,她跪着一动不动都出了一身的汗,尤其是身上的麻衣穿在身上刺的皮肤痒的难受,擦好身子换了身棉质吸汗的衣裳,苏慕锦就带着紫罗和紫玉打算回前厅去。

    她还真不想给刘氏守灵,她真心不配。

    只是她通奸的事情是没有办法说出去的,这事儿捅了出去最终伤的还是苏家的颜面,弄不好爹爹还会被御史们弹劾。

    出了院子刚好经过碧池院。

    听到碧池院中一阵阵的喧哗声。

    自刘氏暴毙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碧池院便被封了起来,碧池院里的丫鬟和婆子全都被关在院子里不许走动,也不许进出,院子里有孙嬷嬷这样的心腹知道刘氏死的真正原因,她是万万不能留的,苏慕锦猜也能猜得到父亲的打算。这院子里的人是留不得了,她们的结局不是被打发着卖了就是一个死了,只是父亲既然只是封了碧池院想来是暂时还不打算动手的。

    那院子里的喧哗是为了什么!

    苏慕锦停住了脚步。

    “姑娘,奴婢去瞧瞧出了什么事。”紫罗是个精明的,瞧着苏慕锦的步子听了下来就自动请缨。

    “问清楚些。”

    “是!”

    紫罗在碧池院门口和门口的婆子说了两句话,那婆子瞧着立在不远处的苏慕锦,又瞧了瞧紫罗,想起昨儿个锦园里她训斥看门婆子的话,婆子咬咬牙,放了紫罗进去。

    老爷也只是吩咐不让碧池院里的人进出,可没说不让旁院的人进去。

    而且老爷最疼的人就是大姑娘,如果老爷真的生了气她大不了把大姑娘给推出去。

    这样一向,婆子便侧了侧身,对紫罗道,“紫罗姑娘快些出来,奴婢得了老爷的吩咐,万一老爷怪罪下来奴婢担当不起……”

    “妈妈放心,不会连累您的。”

    紫罗闪身便进了院子。

    苏慕锦闲闲的倚在假山上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

    今年的天气热的比往年都早,假山后是一个小小的小河,小河里栽了莲藕,莲叶仿佛昨夜一夜便长大了,有翅膀透明的蜻蜓盘旋在湖面上轻轻的飞。

    蜻蜓飞得低便是要下雨!

    看来这雨还有得下。

    她正想着突然听到碧池院中传来一声声震天的哭泣声,苏慕锦听着那嚎啕的大哭声,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身后的紫玉就转头去瞧碧池院的动静。

    没多会儿就瞧见紫罗面色十分难看的从院子门口快步走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哭的这样大声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样的话来。

    “是碧池院的孙嬷嬷跟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散播谣言,说老爷把碧池院里的人控制起来就是想解决了她们,孙嬷嬷嘴巴厉害,再加上老爷一句话没有交代就把碧池院给封了起来,所以现在被孙嬷嬷给煽动的人心惶惶的,一个个都闹着要出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她扶着假山站直了身子,问紫罗,“你是怎么处理的。”

    “奴婢把院子里的人聚拢起来,跟她们说老爷行事自有老爷的道理,我们是家生子要么就是从府外买回来的,卖身契都在苏管家的手上,本身就是苏家的奴才,既然是奴才就应该遵守本分不要听风就是雨的妄自揣摩主子的心思。至于孙嬷嬷……奴婢让人堵了她的嘴捆了起来。”

    说完紫罗有些不安的看着苏慕锦,她毕竟年龄还小,就是老成有些事情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还是不对。

    苏慕锦给予适当的夸奖,笑道,“做的不错。”

    紫罗面上的惶然就退了下去,露出一抹笑来。

    “可瞧见秋月了?”

    “瞧见了!”紫罗入府之后就把后院的一些关系给整理了个清楚,尤其是主子身边的大丫头都了解了一遍,听到苏慕锦问起她就回道,“方才还是秋月帮奴婢说话才震住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奴婢出门的时候秋月还让奴婢给您带一句话……”紫罗犹豫着该不该说。

    “什么话?”

    “秋月说姑娘的大恩大德她无以为报,只希望您能多照看她的家人……还说她哥哥喘病还未痊愈,以后便劳姑娘多费心了……”紫罗犹豫着说完,偷偷打量苏慕锦的神色,生怕她生气。

    秋月这一番话实在是说的没头没尾,她本也不敢妄自传话,可那秋月十分真挚,还跟她说她传了话姑娘绝不会怪罪她,她一时心软便真的传了。

    紫罗心下惴惴,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是不是传错了。

    扶额轻叹,苏慕锦哭笑不得。

    这个秋月……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爹爹要清理掉在山上瞧见了刘氏放荡一幕的人,她那一日也在其中,所以便以为自己性命不保了吧……

    她轻笑着摇摇头,让紫罗去给秋月传话安她的心。

    “你去告诉秋月,就说她的家人应当她自己照看,她的命长着呢,别让她成天想些有的没的。”

    紫罗一愣。

    紫玉推了推她,她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奴婢这就去。”

    苏慕锦失笑。

    一直觉得这个紫罗办事稳重,此时竟然也瞧见了孩子气的一面。说起来,若紫罗一直都是那样沉稳淡定从容她还真不敢用,太过完美的人让她有种驾驭不了的感觉,而且太过完美的人大多都是伪装出来的,哪有半点瑕疵都没有的完人?!紫罗能因为不知道她会不会怪罪还能瞧着秋月可怜而给她传话,说明这这丫头心里还是存着良善的。

    兴许是在人牙子手里的时候受了苦,所以才整天绷得太紧罢。

    苏慕锦压根就没有打算让父亲处死秋月,秋月本性不坏,据她所知,先前在刘氏身边刘氏待她并不好,可她也是尽心尽力,尽了一个丫头的本分,而且这丫头是至孝之人,为了她哥哥背叛了主子,只要她日后稍稍施加恩德给她的家人就不难彻底收了她的心。

    她身边可用的人太少,需要尽快培养自己的心腹。

    这一次紫罗回来的很快,她脚步也轻快了很多,面色都带着几分喜气。

    “姑娘,奴婢把您的原话传给秋月姐姐了,秋月姐姐让奴婢跟您说谢姑娘救命之恩。”

    苏慕锦笑笑没再搭话,主仆三人就向着前厅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就听到一阵喧嚣声,苏慕锦皱眉,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刚要循声去看就瞧见一道黑影扑了过来,伴随着一道刺眼的白光和凄厉的尖叫声,“苏慕锦,我杀了你!”

    苏慕锦哪想到在自己家里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有人会刺杀她,她一时不防待反应过来剑尖已经直逼着她双目刺来,她眸子乍然一缩,两只眼珠几乎都能感受到剑气的冷厉。

    她站在原地动也不能动弹,心下有些发凉。

    “锦儿,躲开!”

    “大小姐,快让开啊……”

    “慕锦!”

    厅里乱成一团,却没有人能比那黑影更快的飞身赶来。

    眼看那剑尖就要刺瞎她的双眼,却突然听到“叮——”的一声脆响,一个米粒大的石子重重的敲击在剑尖上,石子虽小却夹着强劲的力道,当即便打偏了那剑尖。苏慕锦抓住时机猛的一个旋身,剑尖从她眼睫上一划而过,石子的力道太大带着的剑气扫在脸上,她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触手一摸满手的血。

    那黑影还要再扑上来,这时宁煜已经飞身而至,他握住那人持剑的手腕用力一折,只听的一声“咔嚓——”巨响,那黑影惨叫一声,手中的剑“哐当”一声就落在了地上。

    宁煜制住那人一脚踹在他的膝窝里,强迫他跪了下去,这时家丁们也都反应过来,快步赶上前来按住那人。

    宁煜一把丢开那人就快步冲向苏慕锦,望着她指缝间不断流出的鲜血,他一双眼睛血红血红,一转眼眼睛发红的盯着地上跪着的男子,一双眼睛阴鸷的吓人。

    “姑娘……姑娘……您怎么样了?”紫罗和紫玉一瞧苏慕锦脸上的血吓得脸都白了,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一张脸,这若是划破了今后可怎么办啊?

    “没事,小伤而已!”

    苏慕锦是当事人,她摸摸脸上的伤口,很浅,应该没有大碍。只是楚离的内力太深,以至于用石子打开剑尖的时候那石子带着的劲道让原本没有内力的男子的剑也带了内息,也幸好那石子很小,否则她的脸说不定就要毁了。

    现在只是瞧上去吓人了些,养几天结了痂也就没事了。

    “苏慕锦你白痴么,不知道躲!”宁煜气急败坏的吼她,“没瞧见剑都对着你刺过去了!”

    苏慕锦淡淡看他一眼,略过他看向一旁轮椅上的楚离。

    她用帕子擦去脸上吓人的血迹,对楚离轻轻点头,“多谢楚世子救命之恩。”

    楚离一双露在面具外的眼睛深沉如海看不清在想些什么,听到苏慕锦的道谢他扯了扯唇角,淡淡道,“举手之劳。”

    “快找大夫来!”苏青云望着苏慕锦脸上不住流血的伤口,血红了眼,他对着吓呆了的紫罗和紫玉吼了一声便一掀长袍,从洁白的中衣上撕下一条手掌宽的白布覆在苏慕锦的脸上。

    人群中走出一个老者,“太傅大人稍安勿躁,若是信得过老朽不妨让老朽瞧瞧。”

    苏慕锦听到这个声音瞳孔骤然一缩。

    她猛的抬头眸子如啐了毒的利剑直射那灰衣老者!

    苏青云却没有注意到苏慕锦的表情,看到老者他才恍然大悟,这一次刘氏的死来了许多人前来吊唁,宫里的御医也来了几个,眼前这个老人正是宫里的首席御医张太医。

    “劳烦张太医了。”

    作为太医随身都会带着药,张太医就从怀里掏出一个拇指大的小瓷瓶出来,他打开瓷瓶顿时一股药香扑面而来夹着淡淡的清凉的香味,十分醒神,“这药是我随身带的专门治伤口的药。”他揭掉苏青云覆在苏慕锦面颊上的白布,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下伤口,“姑娘脸上的伤瞧着十分严重,不过幸好伤口不深,用了我这药膏应当不会留下疤痕!”

    应当?!

    恐怕她用了这药整张脸都保不住了吧!

    苏慕锦垂下脸冷冷的笑。

    旁人未曾发觉,一直注意着苏慕锦神态举止的宁煜和楚离却看的分明。

    苏慕锦死死的咬着牙关才能不让自己向张太医扑过去拼命,她的睿儿……便是被这个人取了心头血!

    苏慕锦重生之后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病必须要让跟自己有血缘关系之人的心头血才能治得了呢?她翻遍了能查找的医书也没找出个所以然来,而取心头血却是张太医提议的。

    睿儿的死肯定是有人背后操纵。

    而张太医必定是其中的一个棋子!

    垂下的眸子里是满满的冰冷,宁煜瞧见只觉得心中一痛,双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垂在两侧的手死死的紧握在一起。

    “多谢……张太医关心!”苏慕锦一字一句说的万分艰难。

    张太医瞧着苏慕锦接过瓷瓶眸子微微一闪,低声道,“苏大小姐还是早些用上药比较好,脸上的伤能恢复的快些!”他一脸诚挚,若有似无的瞧了宁煜一眼,笑道,“女为悦己者容,苏大小姐还是尽早上药的好。”

    苏慕锦内心冷笑不止,就这样急迫的要害她?!

    她伸出手静静的看着张太医。

    张太医不解的看着苏慕锦。

    苏慕锦就势抽出了张太医手中的白布重新覆在脸上,手里的瓷瓶则交给了紫罗,她迎着张太医不解的眸子,淡淡一笑,“一副皮囊而已,毁了也就毁了,诗里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在苏慕锦看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会在意容颜。若苏慕锦毁了脸便没人真心相待了反倒让我瞧清了旁人的心,也省得我托付错了人,以至于半生惨淡一杯黄土,张太医以为如何?”

    宁煜在听到苏慕锦那句“半生惨淡一杯黄土”时身子猛的一颤,眼神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

    “哈哈!”张太医先是一愣随即爽朗的大笑出声,“苏大小姐性子当真是爽朗的紧。”

    这话分不清是褒是贬。

    苏慕锦也不追究只当赞扬来听,“张太医谬赞了。”

    楚离高深莫测的看着这一幕,眼睛在被压制着的男子身上晃了一圈,眼底便有了一丝淡淡的了然,他瞧着这一厅的人,嘴角就夹了丝意味不明的笑来,左手撑着脸兴致盎然以肘撑在左侧的扶手上,右手则轻轻的敲击着轮椅扶手,指尖仿佛漫不经心的在扶手上描写着什么。

    没有人注意到墨魇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一旁角落里的苏云锦瞧见苏慕锦也不给脸上上药,她眸子里就闪过一丝兴奋的光亮来。

    呵——狗屁的两情若是长久时,有岂会在意容貌!

    她毁了容以后还有什么能跟她争的。

    苏云锦眸光里全都是兴奋。

    她在心里暗暗起誓:观音菩萨保佑苏慕锦脸永远都不要好,只要您能满足信女所求,来日必为菩萨重塑金身,日日为您燃烧香火……

    众人眼看苏慕锦没事目光就转到了地上跪着的男子身上。

    七口八舌的低喝。

    “这人究竟是谁竟然混进了苏家的院子里,竟然还敢出手伤人!”

    “太傅大人,您一定要严惩此人,这人的胆子也忒大了。”

    “没错!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恶意伤人的人就应该送去刑部的天牢去,免得祸害人。”

    人群里也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冒了出来,“也不知道这人跟太傅大人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趁这里办丧事儿混进来……”

    苏慕锦闻言猛的抬眼看去。

    可大厅中人群密密麻麻,竟然完全分不清说着话的人是谁!

    苏慕锦轻轻眯起了眼睛。

    那人的话却勾起了一些人的好奇心,众人目光就落在了苏青云和地上被家丁制服的男子身上,眼里就露出几分犹疑来。

    苏慕锦看的想笑,一计连着一计她真开始佩服起背后之人的手腕了!

    看来她猜的果然没错!

    地上跪着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刘氏的亲生父亲刘大福。

    男子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花白,他即使跪在地上都不安分,一双眼睛像毒蛇,阴森又冰冷,被家丁死死按在地上,刘大福不挣扎也不反抗,只怒看着苏青云,他厉声骂道,“苏青云,你的良心都被狗给吃了!我刘家供你上京赶考替你忙里忙外的打点,你考上状元就不把我们刘家放在眼里了!还辜负我的女儿娶了京城望族之女!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当初你来京城考试,都是我家小丫在照顾你的家人,要不是有我刘家帮忙,你们苏家的人早就饿死了,怎么能活到今日!”

    厅里众人一愣,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薄情寡义见异思迁的薄情郎形象来,瞧着苏青云的眸子当即便有些异样。

    “……好!我们小丫自认身份低下配不上你了自愿委身为妾,可你又是怎么对我女儿的!让她做了那么多年的妾在楚柔死了之后才给她抬成了正室夫人!”

    众人恍然,原来这老头竟然是太傅大人的岳父老子啊。

    “……你自己见异思迁不喜欢我家姑娘我们又不会强求!可你做了什么?!这些年对我家女儿不闻不问,连一个孩子都不给她让她榜身,她在家里伺候老的还要伺候小的,你全都不闻不问,这些我都不追究了!”刘大福越说越激动,几个家丁险些按不住他,他尖叫,“可你还不放过她!非要弄得我们刘家家破人亡你才甘心!你害死了我家姑娘还要害我唯一的儿子,你把他送到京兆尹那里接受审查,谁不知道京兆尹是你小妾的爹,你还不是想给他安什么罪名便给他按什么罪名!我刘大福这一辈子就这两个孩子,全都毁在你的手里,今天我跟你拼了,大不了咱们一命换一命!”

    刘大福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几个家丁的钳制发了疯似的向苏青云这边冲来。

    被宁煜一脚踹出去!

    “一派胡言!”

    “咳——”这一脚踹的狠了,刘大福口吐血沫半晌才站起身来。

    “苏大人有什么理由要害你儿女?!”宁煜知道事情的真相此时对刘大福的行为十分鄙夷,明明是他自己没有教好儿女让他们到处害人,现在出了事竟然往旁人的身上泼脏水,他冷冷的道,“诬陷朝廷命官是死罪,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他怎么没有害我儿女的理由!”刘大福抹去嘴角的血迹,脸色有些发白,他发福的肥胖手指指着苏青云,尖声道,“他早就看我家小丫不顺眼,老早想除掉我家小丫,只要我们刘家的人都死光了就没有人知道他是靠着女人才能一帆风顺的做到现在太傅的位置了,他的清名就能录入史册让人歌颂了!苏青云,我一定不会让你如愿的!”

    众人皆是默然。

    突然想起这个苏青云可不就是娶了名门望族之女楚柔之后政途才一帆风顺的么。对刘大福的话当即就信了几分。

    方才与苏青云说话的翰林却是了解苏青云为人的,他半点不信刘大福的话,冷声道,“你说太傅大人想害你一家可有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要瞎说!太傅若是想害你又岂会让你身份卑微的女儿做了正室夫人,而且一做就是四年之久,还他靠女人平步青云,我看你简直就是不知所谓!太傅大人从一个小小的翰林用了快十多年的时间坐上了太傅凭的全都是真材实料,你既然是刘氏的父亲就该知道,当初楚家的姑娘跟太傅大人成亲之后便和家里断绝了关系,太傅大人一度过的十分清贫,当年长公主……总是若是太傅大人想靠女子上位早早的就功成名就了,还能让你有机会在这里指责?!”

    听到翰林大人险些脱口而出的话一众老臣子便目露恍然。

    是啊,当初苏青云考上状元的时候长公主便钟情于他,甚至还非他不嫁,成天跟苏青云一追一躲的,长公主可是先皇的嫡亲妹妹,且不说身份尊贵无比,就是容貌也不可挑剔,除了京城第一美人楚柔,这京城中还真就没有能比得过长公主的。如果苏青云想靠女子上位那为何不选择身份尊贵的长公主?!

    苏青云和楚柔成亲之后长公主都不肯放手,甚至直到如今都没有成婚,可见对苏青云情深意重。

    楚柔过世之后苏青云连忙就抬了小妾做夫人都不肯迎娶当时心存希望的长公主,刘大福这话可说不通!

    “那我好端端的女儿怎么会突然暴毙而亡!我好端端的儿子又怎么会突然被送进了大牢里!”刘大福恨声道,“你们官官相护一心只想害我们平头老百姓,你们今天最好是杀了我,要不然我就是拼了一条老命不要也要告到皇帝陛下那里,要让陛下给我这个老头子主持公道!”

    “你女儿为何暴毙你不知道?!你儿子为何进了大牢你也不知道?”苏慕锦冷笑着看着刘大福,瞧着他不住闪烁的眸子她冷冷一笑,“今日我尊您一声长辈,如果不是顾及你女儿的颜面,你以为今天会有这么一个葬礼?!呵——你比谁都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如果你非要把事情彻底揭开让你女儿就是死也背着个污秽的名声?那好,你尽管说,反正丢了脸的可不只是我们苏家!”

    刘大福浑身一震,他当然知道儿子和女儿为何一死一伤。

    可这件事追根究底还不是因为苏家欺人太甚!

    说起来刘大福的一双儿女还真是像极了他,出了事情不去找自身的原因全都去责怪旁人。

    他咬着唇纠结半晌,如果……事情揭露出来了女儿就是死也会被传上水性杨花的罪名,可如果不揭露他这一口恶气又如何出出来?!

    还有苏青云对他家这么憎恨,今天他已经得罪了苏青云,金鱼巷那里的房子肯定是要被收回去了,语气沦落到上街乞讨还不如奋力一搏!

    “瞧瞧,瞧瞧!这就是你这个当女儿对母亲该有的态度么!还敢说我女儿不是你们害死的!”

    “刘老爷爷请您不要乱认亲戚,我可没有一个那样一个不知廉耻的母亲,我的母亲姓楚名柔,是京城中出了名的望门闺秀,可不是你们小家小户养出来连礼义廉耻,出嫁从夫的道理都不懂的粗妇!”

    刘大福被气的浑身发抖,“原来你们就是这样待我女儿的,大家都看看,一个小丫头都敢对继母口出狂言,我那女儿身份虽然卑微了些,可确实苏青云亲自抬了做正室夫人的,楚家的姑娘都死了四年了,我那女儿没有子嗣,把她们几个孩子当成亲生的养,结果呢……”他哭的老泪纵横,愤怒的指着苏慕锦,“结果就养出了这样养不熟的白眼狼来!”

    刘大福恶狠狠的咽了一口恶气,“好!既然你们说我女儿是暴毙而亡,那敢不敢打开棺木让在场的大人们看看我女儿的尸体,看一下她到底是因病而亡还是因为其他!若真是病死的,我刘大福今日就给你们苏家的人磕头赔罪,可若我那女儿是被你们害死的……这里有这么多的大官,总有人能为我们刘家主持公道!你们苏家可敢开棺验尸!”

    ------题外话------

    推荐好友秦三的异能文《重生之鬼眼商女》三三的文到二十八号就完结了,所以亲爱的们可以放心追文。

    简介:

    万人相亲大会踩踏事件,不幸将年近30的唐玲踩回20年前。

    再次睁开眼的她,无意间契约了小鼎,有了洞悉一切的“鬼眼”,包治百病的手艺,后续源源不断的异能逐渐浮现!

    她不再是那个胆小懦弱,不被人重视,任人欺负的木讷女!

    同学的欺负?开什么玩笑,我不欺负人,你们就感恩戴德吧!

    老师的忽视?没关系!校长重视就行了!

    亲人的嫌弃?嫌弃我?哼!早晚让你们学会,什么叫巴结!

    重生后因无意间契约了小鼎,小鼎的出现,却引来一连串的“怪咖”争相认主!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们的出现又会给唐玲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第十章 开棺验尸 出乎预料

    开棺验尸?!

    原来打这个主意呢!

    苏慕锦冷冷的笑,这个刘大福一定是以为刘氏的死跟她通奸有关系,认定是苏家杀了她,所以才一定要看尸体,只要打开棺木看出刘氏的尸体上有外伤就可以诬赖他们苏家害人,今天这里吊唁的人身份不乏十分贵重的,又有御史大人在,而且爹爹平日中两袖清风早已让一些人想拉他下水,只是没有机会而已,如果这次刘氏的问题不处理好,也许还真的会给苏家带来一些麻烦。

    这棺材是肯定不能打开的。

    原因无他,刘氏的尸体早就被抛去乱葬岗了,棺木中的没有尸体,只有她生前穿的两件衣裳而已。

    这个时候若是打开了棺木,恐怕苏家还真就落得一个谋人害命的罪名了。

    眼看着大厅中宾客们的目光都聚集在棺木上,苏慕锦便上前一步,大厅中原本每个人都紧张的瞧着棺木没有人动弹,此时苏慕锦的身影一动变成了焦点,屋里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人死如灯灭,我们苏家不是那不仁不义之人,就算刘氏生前作孽无数这个时候人都死了我们也不想计较了,这棺自然是不能开的,但是……”她拉长了语音,目光在大厅中环视了一圈,瞧着众人都凝神听着她的话,她才淡淡的道,“但是我们苏家也不是谁都能诬陷的了的,今儿个京兆尹大人也应当来了,如果我一个小女子的话没法让大家信服,那各位不妨问问京兆尹大人有没有审问出刘广什么罪名来。”

    人群中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出列。

    这人正是李姨娘的父亲,京城中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公正廉明的京兆尹李修仁。

    李修仁官位不大但是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却十分高,李修仁任职京兆尹期间管理京城中的治安,破了不少的案子,而且还洗清了许多人的冤情,他这个人清正过了头在朝中不与人拉帮结派,素的一些清流的赞誉。

    因此瞧见李修仁站了出来许多人的视线都放在了李修仁的身上。

    李修仁脸型方正,不苟言笑的脸看上去十分威严,一双墨黑的浓眉给他添了几分厉色,端看长相是个极不好相与之人。

    李修仁平日中跟苏家极少有交集,他信奉的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李氏在苏家过得好是她的本事,过的不好只能说她不会做人那也无法,而且李氏还是为妾,妾侍的亲戚不算亲戚,李修仁也不想给女儿找麻烦,所以除非必要,他绝不来苏家。

    刘广被送去他那里,经过一番审查他已经知道刘氏和刘广两人都做了些什么道德败坏的事情,因此他对刘大福此时来大闹丧礼的行为万分鄙夷,人家苏家为了顾全颜面没有把你女儿做的脏事爆出来还为按照夫人的身份准备丧礼,这已经是仁至义尽的事情了,刘大福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倒打一耙!

    李修仁脸色当即便是一沉,不用苏慕锦点名他也会出来给苏家作证!

    眼看着一屋子人视线都聚集了过来,李修仁对厅里的众人拱拱手,“不知各位记不记得大前天是苏家前夫人的除服礼?”

    众人一愣,面上就浮现出困惑来。

    “那又如何?这事跟现在这事儿有什么关系,莫不是李大人想给苏家开脱才要找理由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人群中有人质疑道。

    苏青云侧首看去,是个脸生之人。

    “住口!”刑部尚书东方光裕一向和兵部尚书楚琛交好,对李修仁亦十分敬重,此时不禁怒斥出声,“李大人为官如何众人有目皆知,岂是你能妄自评判的!”

    方才开口的是刑部的一个郎中,地方省的清吏司,听着顶头上司的训斥,他顿时哑然,低头讪讪的不敢搭话。

    东方光裕便对李修仁点点头,“李大人请继续说。”

    李修仁也对东方光裕拱拱手,然后继续道,“苏家前夫人的除服礼正是先夫人刘氏一手掌办,而地点选择在了念慈寺中。这其中发生的事由各位兴许不太清楚,那便有在下向各位还原一下。”李修仁看向苏青云,“毕竟是苏大人的家事,苏大人可介意否?”

    苏青云苦笑,“李大人但说无妨。”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如今情况之下却没有隐瞒的道理。

    绿油油的绿帽子啊……苏青云想到事情暴露出来之后可能被人指指点点的,只能摇头苦笑了。

    “大前天的寅时时分楚家有人敲响了在下家中的大门,把刘广和一名男子送到了在下的府邸……”

    楚家?

    众人齐齐看向坐在轮椅上悠然自得的楚离。

    “是兵部尚书楚琛大人的家丁!”李修仁解释道,“来人只说这两人涉嫌谋人性命,在下不敢耽搁,彻夜审查,刘广亲口承认了他伙同刘氏两人买通了男子意图对苏家大小姐不轨……”

    厅里的人脸色齐齐一变,有人窃窃私语,有人低声咒骂起来。

    “竟然敢意图谋害嫡女,简直罪不可恕!”

    “怨不得方才苏大小姐口中对刘氏那样不敬重,原来还有这么一茬!”

    “害女子清白,分明就是想毁了苏小姐一辈子,怨不得人人都说最毒妇人心,果然半点不假,刘老爷子也真真是笑死人,自己的女儿没有教好,如今还敢来反咬一口,真真是勇气可嘉!”

    听着这样的声音刘大福忍不住憋红了脸,怒视李修仁,“你说谎!”

    “是不是说谎刘老爷子应当清楚!”李修仁淡淡的看他一眼就别开了视线,“只是那一日好巧不巧的,楚家的大夫人刚好也带着楚大公子去念慈寺给苏家的先夫人祈福。想必各位应当知晓楚家和苏家许多年都没有交集,因为苏家的先夫人,楚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和苏家完完全全的断了联系,只是楚夫人上山的时候刚好碰到了刘氏身边的嬷嬷对苏家大小姐无礼,楚夫人毕竟是心疼外甥女当即就和刘氏争执起来,随后怜惜苏小姐年幼丧母被人欺凌就带着苏小姐回去说话。”

    众人恍然,这是要和苏家化解冰雪的前兆啊。

    “也幸好楚夫人和楚大公子在山上及时发现了刘氏的阴谋,这刘氏因为在府中仗势欺人为人不公,自先夫人去世之后便克扣嫡女的月例,以至于苏家的大姑娘处境艰难,后来被苏大人发现之后便狠狠的怒斥了刘氏一顿,刘氏不但不知悔改还怀恨在心,多次算计苏小姐,后来被苏大人夺了掌家之权,还把府中掌管中馈的权利交给了苏小姐。因此刘氏便怀恨在心,趁先夫人除服礼之机和念慈寺里的赵师太勾结到一起,买通了念慈寺里看守山门的小尼姑放了男子进了山。”

    苏青云诧异不已的看着李修仁,他竟然为他说这样的话来,虽然事情都是真实的,却把刘氏给他戴绿帽子的事情给隐了下去。

    原来如此!

    众人再看刘大福的眼神已经尽是鄙夷之色。

    果然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成不了大器!

    自己没本事守住掌管中馈的权利,竟然还打算用如此恶毒的法子算计人家嫡长女!

    什么进门之后上侍奉老人下亲近子女,看来全都是说说好听的。

    “你满嘴胡言!”

    “在下有没有说假话各位一查便知,如今赵师太和刘广都已经对害人行为供认不讳,还在供纸上签字画押,各位若是不信,等会儿吊唁完人便可以随在下去牢里看看。”

    又有人高声道,“刘广如此那是他咎由自取,交给李大人处置我们自然是没有疑虑,只是为何刘氏在那日起不过两日便身亡了,就是他要陷害嫡女,那苏大人也应当把她交给官府查办,怎么可以私自杀人!”

    “她是自己精神失常从山上滚下来的!”苏青云冷冷的道,“我倒是希望自己亲手结果了她!谋害我苏家的嫡长女按照我苏家的族规也该处死!”苏青云态度强硬的道,“剩下的事情就是我们苏家的家事了,自有我们苏家的族长来处理,就不劳各位费心了。”

    瞧着苏青云的冷脸众人讪讪然。

    本来是来吊唁的,怎么就弄成了这副场面。

    大周朝宗族之内的事情除了本家人可以插手,就连皇帝亲临也只能瞧瞧而不能发表任何意见。

    人家现在连宗族都搬出来了,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已经有人开始打圆场,“苏大人仁慈,这般都还给夫人举办丧礼……”

    就是苏青云说的从山上滚下来都是推托之词也没有人敢冒着得罪人的危险去验证了。就算刘氏是被苏家的人处死的,就跟苏青云说的一样,那是他们苏家的家事,人家宗族里都没有意见,他们瞎抱什么不平?

    “你根本就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刘大福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道,“我好端端的女儿怎么就从山上滚下来了,一定是你们苏家故意要害她,你们口口声声说她谋害嫡女应该死,可就是死也轮不到你们苏家动手,她犯了罪你们为何不把她送官处理?今天我一定要瞧瞧她的尸体,看看有没有你们凌虐的痕迹,要不然我死也不离开这里!”

    刘大福梗着脖子躺在地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原本还有些同情他的人瞧着他市井无赖的模样当即心下不屑,就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儿女能有什么好的?

    还想开棺?!

    苏慕锦眯着眼看刘大福,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一定非要开棺不可,刘氏死都死了,开了棺也不过一具死尸,为什么刘大福非要看一下不可?

    难道他知道这棺木是空的?!

    不可能!

    苏慕锦当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刘氏被抛尸的事情除了她跟父亲就只有黄泉知道,刘大福是不可能得到消息的。

    那么他为什么想看棺木?

    或者说,他想看的究竟是什么?!

    苏慕锦目露深思的盯着刘大福。

    屋外一阵狂风吹来,院子里树叶和尘土被吹的直吹进大厅中,众人一时被狂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均用长袖掩住了眼睛。

    大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多时众人就都放下了袖子。

    这时,苏慕锦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开棺!”

    苏慕锦侧首看去,身边的人半点异样都无,压根没有听到这两个字。

    她微微惊异,就瞧见楚离对她点点头,她盯着楚离确认他嘴巴没有动,可她分明就听到了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再次在耳边飘荡,“刘大福有异,只管开棺!”

    原来真的有内力传音这一说。

    刘大福有异!她看出来了。

    今天他显然来者不善,可是苏家的门当真这么好进?

    还有,金鱼巷的宅子是苏家的,刘氏和刘广又都得罪了父亲,这个时候刘大福应当缩着尾巴做人生怕爹爹收了房子把他一家撵出去,怎么可能还敢来得罪父亲?!

    只有可能是有人收买了他,承诺给了他什么好处。

    而看刘氏的尸体也不是他要看,而是背后之人要看!

    刘氏明明是被他们杀的,为何他们一定要看刘氏的尸体?难道是担心她看出刘氏的死不是自杀而是他杀?确认他们有没有察觉什么?

    苏慕锦就瞧见楚离对她点了点头。

    看来楚离是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只是棺木是空的……

    “信我一次,开棺!”耳边又传来铿锵有力的声音。

    苏慕锦深深看了楚离一眼,他既然有这样的自信她还能怕了不成?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好!”苏慕锦看都不看满地打滚的刘大福,“既然你想看,我便让你看个够!开棺!”

    没有人注意到,狂风过后楚离的轮椅后面墨魇又稳稳当当的站在那里,仿佛从来没有消失过。

    家丁们站着不动,抬头看向苏青云。

    苏青云对女儿是深信不疑,既然苏慕锦说开棺……他大手一挥,吩咐家丁,“开!”

    还未下葬所以棺木没有被订起来,八个家丁一起用力抬起了实木的棺盖!

    棺盖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不该存在的尸体。

    苏慕锦吃了一惊。

    苏青云同样一惊。

    苏慕锦看向楚离,怪不得他有那样的自信让她开棺!

    棺木中,刘氏紧闭着眼睛一身华贵的寿服,她脸色惨白惨白,脸上还有被岩石刮破的伤痕。头颅处经过处理也难掩碎裂的头骨,天灵盖那一处凹陷处众人看的分明,看得出来就是撞击之下留下的碎骨。

    瞧见这尸体,张太医的眸子微微闪了闪。

    众人也都默默无声。

    看来这个刘氏果然是自己从山上跌落下来的。

    棺木打开,一股恶臭的味道扩散开来。

    刘氏已经死了两天,这两日天气热的不行,尸体早就受不住开始腐化,阵阵恶臭袭来,令人作呕。

    张太医靠棺材比较近,甚至能瞧见那头颅凹陷的地方有白色的小蛆在轻轻蠕动,她胃里一阵收缩,险些吐了出来。

    大厅众人面色皆十分不好。

    “刘大福,你可看清楚了!”

    刘大福白着一张脸,根本就不敢靠近尸体,结结巴巴道,“看……看清楚了!”

    “合棺!”

    家丁们松了一口气,把棺盖推上,一丝缝隙不露的棺盖合上之后那异样的气味顿时就减弱不少,大厅里的众人也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既然看清楚了那就请刘老爷子回了!这些年我们苏家对你们刘家仁至义尽,从这一刻起你们刘家的事情与我们苏家再无半点瓜葛!”苏青云吩咐家丁们“请”走刘大福,“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你们请刘老爷子回吧,日后这府里再出现不相干的人就把看门的全都给杖毙了!”

    家丁们身子一抖,“是,老爷!”

    这回刘大福没有反抗,白着一张脸就被家丁们架出了大厅。

    不用楚离吩咐,墨魇已经悄悄的跟了上去。

    大家松了一口气,已经用过席面,跟苏青云寒暄几句“节哀顺变”之类的话就告辞离去。

    等人群散尽,楚离也推着轮椅慢悠悠的跟苏青云告辞。

    苏青云送宾客们离开。

    大厅里就只剩下苏慕锦苏云锦苏韵锦和宁煜四人。

    小小年纪的苏韵锦已经十分聪明,知道看人眼色了,她感觉到大厅中压抑的气息,跟苏慕锦告辞,“大姐姐,姨娘那里还有事情寻我……”

    “韵儿去忙罢。”

    苏慕锦正打算开口让宁煜离开,一转眼就瞧见宁煜眸光幽深的看着苏云锦。

    “苏二小姐可否送送煜?!”

    ------题外话------

    亲们,今天只有这么多了,咳,明天万更继续走起啊,我去睡觉鸟~

第十一章 不要脸的苏云锦 (精)

    苏云锦一愣,眸子里瞬间升起狂喜来。

    她迟疑的指着自己,“我?”实在是宁煜待她根本就没有好过,以至于他这样说她心里狂喜的同时又有些不敢置信,生怕宁煜把“大小姐”给说成了“二小姐”,她紧紧的盯着宁煜,在看着宁煜点头的瞬间整个眼睛都明亮了起来。

    面上浮上一层薄薄的红晕,素白的麻衣和墨黑的发使那一抹红晕愈发显眼了些。

    顾不上男女大防,她生怕宁煜改变主意似的走在前面,“世子请随我来……”

    苏慕锦的眸子里就带上了一层讥讽的意味来。

    站在门口的青玉望着二姑娘跟宁世子走在一起眼珠子险些脱眶而出,她瞪大眼睛瞧着二姑娘脸上的那一抹羞红,不经意间又想起前两日姑娘发疯时说的大姑娘抢了她心仪的男子的话来,青玉脸色顿时煞白。

    老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玉慌忙间回头看了一眼大姑娘的脸色,却见大姑娘面无异色,整个人依旧沉稳有度,仿佛没有瞧见宁世子跟二姑娘一起离开的一幕。

    而宁世子已经十六岁了……难道家里的人没有教过他男女授受不亲?竟然让二姑娘送他,这若是传了出去……青玉面色愈发的白了。

    这……这都是一团什么复杂的关系啊?!

    青玉却保持着清醒,她慌忙跟上苏云锦,面带焦急,“姑娘……”

    如今给夫人吊唁的人还没有走光,瞧见姑娘这样跟宁世子走在一起,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难听话来。宁世子是男子虽然传出去不好听也只会落个风流的名声,可于姑娘就不一样了啊,她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官宦之家的女子,这样羞红着脸不顾名节跟一个男子如此亲密,且这个男子还是自己嫡亲姐姐的未婚夫……这若是传了出去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以后还有谁敢娶姑娘啊!

    她刚要开口相劝,却见苏云锦冷眼扫来,警告的看她一眼,那一眼冷厉又阴森,看的青玉在这样燥热的天气里生生打了个寒颤,刚刚涌出喉咙的话顿时噎在了喉间。

    青玉脚步顿时为之一顿。

    苏云锦愉快的撇下青玉跟宁煜两人并肩而行。

    这样接近宁煜的机会对她来说简直像在做梦,仅仅站在宁煜的身侧她就觉得浑身飘飘然起来,整颗心几乎腾空而起被架到了云端,感受着身侧男子的高大伟岸,苏云锦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心脏狂跳不止,脚步不自觉的也轻快了起来。

    宁煜走在出门的路上,并没有避讳府里的下人,而苏云锦的眼里此时除了宁煜其他人一个都没有,因此并没有发现前院人瞧他们二人那惊骇又难以置信的眼神。宁煜发现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也没有开口。

    待两人走远,府中的管事才蓦然惊醒,有管事已经惊得一头冷汗。

    “快!快去禀告老爷!”

    宁煜双手负在身后缓缓前行,苏云锦发现仅仅几日不见宁煜比起先前更加沉稳有度了,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有些阴暗,可这根本阻止不了她的好心情。“……世子爷……”

    宁煜一眼扫来,眸子里带着的冷光让苏云锦心惊,可等她再次看过去已经是一片平静,哪里有半分寒冷来?苏云锦不禁拍了拍胸口,暗骂自己多心。

    “别叫世子爷了,听着膈应,。说起来皇帝陛下都是太傅大人的学生,我跟陛下情同手足也算是太傅大人的半个学生,你叫我世子爷未免显得生疏了些……”

    苏云锦心头怦怦直跳,宁世子这是在跟她拉关系么?

    她偷偷的瞄了宁煜一眼,却见他面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苏云锦当即便是一呆。

    脚步都顿了下来。

    她这是头一次瞧见宁煜笑,昔日她遇到的宁煜从来都是不苟言笑面色冷硬,他这一笑仿若冰雪消融,整个人瞧着比先前愈发令人想亲近了。苏云锦痴痴的望着宁煜,半晌移不动步子。

    宁煜随之停下了步子,转头望向她,疑惑的挑眉,“怎么了?”

    苏云锦眸子红心阵阵,她发现宁煜每一个表情都好看的令人心跳加速……

    “没,没什么!”她垂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面颊一阵通红,却因为垂下眼没瞧见宁煜眼底闪过的深深的厌恶和恶心来,等苏云锦抬起头的时候宁愿面色已经重新恢复了淡淡的笑意,苏云锦见此鼓起勇气,轻声呢喃道,“那……不唤世子为世子爷,云儿该如何称呼呢?”话未说完,面上红晕便再次升起。

    “我比云妹妹虚长五岁,若云妹妹不介意可以唤我一声世子哥哥!”宁煜低低一笑。

    苏云锦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宁煜,她觉得她所有的幸福都聚集在了今天,她心仪的男子竟然这样对她示好……是不是……是不是他终于发现苏慕锦除了一张脸比她长得好,其他地方根本半点比不过她?!

    “怎么,云妹妹嫌弃?”

    “不不不,怎么会……”苏云锦瞧着宁煜一脸黯然立马摆手否认,声音清脆的喊他,“世子哥哥!”

    宁煜点头微笑。

    “世子哥哥,你……怎么会……怎么会让云儿来送你?”苏慕锦是他的未婚妻,按理说他应当让苏慕锦送他才对的!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苏云锦便恨恨的掐灭了它,一想起宁煜今后所有的情绪都会在苏慕锦面前一一展现她心里的嫉妒就几乎吞噬掉她。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定不能!她要想办法出来,一定要让苏慕锦不能嫁给宁煜。

    可是苏慕锦刚刚被刘氏欲毁清白失了手,近期一定不会出门,她根本找不到机会对她下手。

    那该怎么办?!

    苏慕锦如今掌管着府中的中馈,后院的婆子丫头几乎要被她收买个彻底,再加上她身边从来不离人,要想害她简直难如登天!还有就是府中守卫森严,要想在府里对她动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苏云锦咬牙暗恨,先前她把苏慕锦推进河里的时候就不该一时害怕离开了,如果确认苏慕锦淹死之后再离开那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不会有了!

    可事情过去都过去了,如今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她这边的懊恼憎恨和恼怒全都被宁煜一丝不漏的收在眼底,他广袖下的手掌一点点的紧握起来,眸子里有一瞬间冷的彻骨,很快就掩饰下去,他状若无意的提点道,“再过几日就是我母妃的寿辰,届时云妹妹应当会跟苏慕锦一同前往吧。”

    “嗯。宁王妃的生辰云儿自然是要去的。”苏云锦心中一喜,宁煜喊她云妹妹却直呼苏慕锦的名字,显然是对她比对苏慕锦满意啊,她面上就透出几分喜色来,边走边绞着手里的帕子,“世子哥哥,您……想让云儿去么?”

    宁煜脚步微微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行,模凌两可的道,“煜最是喜欢热闹。”

    也就是欢迎她了!

    “只是到时候给家母贺寿的人多兴许会有些混乱,照顾不到云妹妹。”

    “无碍的。”苏云锦眸子突然转了一圈,是啊,宁王妃寿礼的时候贺寿的人一定非常多,到时候如果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不就可以归功于“意外”了?

    苏云锦越想越兴奋,仿佛马上就能除掉苏慕锦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了。

    和宁煜走在一起,苏云锦的心像是浸在蜜里一样甜,只希望前厅通往大门的路越长越好,只是苏云锦到底不是蠢笨的,喜悦过后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她捏着帕子紧紧的盯着宁煜,“世子哥哥对云儿的态度跟先前……有些区别。”

    何止是有些区别,分明就是天壤之别。

    宁煜早就猜到了苏云锦会有此一问,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他轻叹一口气,面色就浮现出淡淡的黯然来,“今天来给苏夫人吊唁,原本也是想来见苏慕锦一面,可谁想到她一个女子竟然那样口出污言秽语的折辱苏夫人,即使那刘氏生前作恶多端,可人都没了又何必计较那样多……我本以为你那大姐姐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却不曾想……”他垂头低叹一声,似乎已经不想多说。

    苏云锦眸子一亮。

    原来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肯定是宁煜发现她比苏慕锦更加温柔贤惠所以才会疏远了苏慕锦而亲近她了。

    羞涩的咬咬嘴唇,既然世子哥哥觉得她温柔贤惠,那她就要在他面前贤惠一下的,因此她低声给苏慕锦辩解,“世子哥哥也不能怪大姐姐,大姐姐她许是受多了委屈,当初我娘亲过世的时候她便整个人都不爱亲近人了,她这个人除了爹爹和聪儿就只跟娘亲最亲,所以就瞧不上妾侍出身的母亲。其实母亲不是坏人,待我也是极好的,怪只怪她们合不来罢了……”

    宁煜心里冷笑不止。

    明面上是在给苏慕锦说好话,实际上却是在说刘氏宽厚,如果不是苏慕锦看不起刘氏,跟刘氏生了隔阂,刘氏也不会如此待她。

    只是想着她自楚柔过世之后便备受冷落,心中却揪痛起来。

    四年的时间……没了娘亲,父亲又不关心,她一个小女子是如何撑过来的……还有……她经历了那样多……是不是在心里还恨着他……

    想着方才灵堂上瞧见的聪儿,他的脑海中却浮起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来,那孩子长的像极了她,尤其是那双出色的凤眼,氤氲着雾气看人的时候无辜极了,让人想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捧着他面前让他开心!

    宁煜的心脏像被铁锤狠狠的锤了一下,钝疼钝疼,他眸子里浮起一层薄雾,忽然就想起上一次他来苏府看望苏慕锦时她眸子深处隐藏的恨和那样复杂的情绪。

    彼时,他不明了,如今总算……懂得!

    宁煜紧紧的捂着疼痛不已的心脏,喉间一阵阵的哽,有谁知道,当看着睿儿被挖心头血,他站在屋里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张太医连镇痛的药都没有为睿儿服用,看着那锋利的刀剑一寸寸刺进他的胸口,看着他被几个粗使婆子强情按压着四肢,听着他疼到极点的尖叫哀嚎,亲眼瞧着他转过头来看他,“爹爹,坏!”他站在那里,看着他小小的身子渐渐的没了挣扎的力气,看着他眸子里的神采渐渐的失去光泽,看着他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一点点沉寂下去,看着他小小的胸口和嘴角开始大片大片的冒血,而他……却连反抗都不能……

    他恨不得以身相代,恨不得死的那个人是他!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苏慕锦毫不犹豫的抱着睿儿的尸身跳下悬崖的那一幕。

    该是怎样的痛让她发誓宁可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她恨他!

    那一刻他才深深的体会到绝望的滋味!

    是他的错,是他低估了睿儿在她心里的位置……他只想让她好好活着,他冷落她伤害她……只是为了让她活着……

    而已啊……

    可瞧见她毫不犹豫坠崖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他的种种行为早已让她伤透了心,她的心里早就没了温暖,而睿儿是她最后的支撑,没了睿儿,让她怎么活下去!

    睿儿……睿儿……

    爹爹……对不起你……

    “世子哥哥……世子哥哥?”耳边传来的声音像是一根极细的线把宁煜拉回到现实中,瞧见眼前放大的苏云锦的脸,宁煜忍住把这张脸撕毁的冲动,强逼自己迎了一声,“嗯。”

    “世子哥哥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看……”苏云锦有些犹豫的道。

    方才宁煜在她身边,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深深的绝望和悲凉来,他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觉得自己当年选错了未婚妻,才会这样?

    “没事!”宁煜强忍住喉痛阵阵的血腥,对苏云锦再也装不出笑脸来,“只是有些不舒服。”

    “那云儿给你请大夫。”

    “不用!”他声音微冷,毫不犹豫的拒绝。

    苏云锦诧异的看过来,他紧紧攥着拳头压抑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不用请大夫,宁王府有客卿大夫。”

    “那世子哥哥早些回去歇息。”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大门口,门口苏青云对前来吊唁的官员们拱手送人,瞧见宁煜和苏云锦并肩而行他脸色顿时一沉。

    有人看出苏青云的情绪不对,顺着他的视线看来一眼就瞧见比肩而立郎才女貌的两人。

    只是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诡异。

    宁煜前来吊唁小厮等在外面也就罢了,这个苏云锦竟然连一个小丫鬟都没有带,就跟一个男子出了门,而且还不畏于满朝的官员们,众人瞧着苏云锦的眸子当即就有些鄙夷。

    跟苏青云交好的翰林见此面色也有些不好看,“青云,你也该好好管管家里的风气了,出了一个刘氏可不能再出一个旁人了。”这话里的意味苏青云听得明白,当即就有些讪讪然,“让你见笑了。”

    那翰林拍拍苏青云的肩膀,“我见笑了没什么,只是恐怕明儿个陛下的龙桌上就会出现一大批参你的折子。”

    此时一群大臣们也瞧见了宁煜和苏云锦,众人原本准备踏出门的脚步顿时为之一顿,齐齐向宁煜和苏云锦看来。

    苏青云对这个女儿算是失望到了极点。

    “苏云锦!送客用不着你帮忙,回你的后院去!”

    苏云锦正在高兴的尽头,一下子听到父亲的怒吼,她心下一震,当即有些不满。一转头却瞧见一堆人正围在苏家的大门口看着她和宁煜,她的脸顿时一阵羞红,垂着头扭扭捏捏的绞着手中的手帕。

    瞧见这一幕,这些朝中的人精们哪还有不明白的,眼里顿时就浮出了几分鄙夷之色来。

    苏青云眼睛几欲冒火!

    此时宁煜缓缓开口,他对一圈的官员们拱拱手,低声道,“是煜不认得苏府的路让二姑娘帮着领路……”

    然而没有人相信他,一致认为他在为苏云锦推脱。

    且不说宁煜是苏家未来的大姑爷来过苏家不止一次不会不认得路,就单单说不认得路也不可能让一个闺阁小姐引路的道理,若说宁煜不懂事也该让心仪的未婚妻来领路,断断不可能跟未来的姨妹有什么牵扯。

    更何况就算是宁煜这样要求了,苏云锦一个堂堂苏家的嫡出二小姐怎么就当真出来了,她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她已经十一岁了,应当和男子保持距离?旁人且不说就是亲姐弟在府中都八岁不同席,她都十一岁了还不懂男女之间需要避讳的道理?人家世子不认得路不知道差一个府里的嬷嬷或者小厮丫头领路,非要自己前往?自己前往他们可以理解为她年纪小又自幼丧母不懂男女大防,可她身边竟然连一个跟着的小丫鬟都没有……这就令人沉思了。

    宁世子身份高贵,又是苏家大姑娘的未婚夫,他就是自持身份都不可能让苏家的二姑娘送他出门。

    而且这个苏家的二姑娘才十一岁啊,五官都没有长齐,身材更是平平,比起苏家的大姑娘来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而且方才那么多人质疑苏家的时候她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要不是苏家的大姑娘当机立断力挽狂澜说不定此时苏家都要背上杀人谋命的官司了……众人瞧着苏云锦身上披着的麻衣,又瞧见她脸上的那一抹红晕就更是不屑了。人家苏家大姑娘就是被刘氏那样陷害都尊重死者为重不让开棺验尸,可这个苏家二姑娘这个时候还披着麻衣竟然都敢公然勾引未来的姐夫……跟苏大姑娘当真是云泥之别!

    众人当即心里就下了定论!

    苏云锦也是作死的料。

    听着宁煜为她说话开脱,她心下一阵感动。再瞧瞧众人不善的眼神,以为是对着宁煜去的,她当即大声的维护宁煜,“不是世子哥哥的错,是我主动要给世子哥哥引路的……”

    人可以蠢,可是蠢到这个地步那就当真是没救了。

    只能说宁煜对苏云锦的影响太大,以至于她竟然连当下的情况都没有看清就脱口而出维护的话来。

    众人面上的鄙夷之色越发浓烈。

    简直不知廉耻!

    口口声声唤自己未来的姐夫为“世子哥哥”半点避嫌的意思都没有,竟然还主动纠缠宁煜,想来方才宁世子也是为了顾全苏家的面子才为苏云锦开脱!

    “混帐东西!给我滚回去!”苏青云气的面色发青,上前就要教训苏云锦。

    苏云锦下意识的寻求避风港,惊叫一声就躲到了宁煜的背后。

    苏青云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他吩咐已经愣住的家丁,厉声道,“都是死的吗?!把二小姐给我带下去,不把女戒抄一百遍不许踏出房门半步,身边的丫头婆子都是死的不成?给我重责十板子!”

    “爹爹!”

    苏慕锦不敢置信。

    家丁们已经奉命凑了过来,轻声说了句“二姑娘,得罪了”就硬生生的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扯向了后院!

    宁煜见此,眸子里就迸出森冷的厉色来。

    他遥遥望着苏云锦被拖走的方向,眸子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露出嗜血的光芒。

    苏云锦!我要让你前世对我所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而现在,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宁煜离开了苏家,刚刚上了宁王府的马车他压抑多时的一口恶血终于狂喷了出来,殷红的血迹染红了马车中垫着的洁白锦布。点点殷红细小而妖娆,一点点展开在白布上点点晕开,仿佛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宁煜的思绪渐渐飘远。

    回到他迎娶苏慕锦的那一日。

    ……

    “你说什么?!”

    宁璞面色焦急,“外面都传开了,说是太傅大人出卖了春闱的试题而且找到了确切的证据,陛下已经下了旨抄家灭族,如今太傅大人已经被关进了天牢择日问斩!”

    “那苏慕锦呢?!”

    “苏大小姐自然也受到了牵连,苏府已经被陛下的亲卫层层的包围了起来,现如今府里人心惶惶的,陛下既然下了旨要灭族恐怕苏大小姐也不能幸免!”宁璞话音刚落就瞧见宁煜往外冲,他连忙抱住宁煜的大腿,“世子爷,您不能去!现如今京城中哪一家不跟苏家撇清关系,您这个时候去了又解决不了问题!”

    “不可能!”宁煜一脚踢开宁璞继续往外冲,“太傅大人入朝将近二十年,为官清廉,不可能为了几个银子出卖试题,这件事一定有蹊跷!”

    “不管有没有蹊跷,罪名已经定了,且罪证齐全,已经无力回天了!”

    “这分明就是有人陷害,我去皇宫找陛下,让陛下彻查此事!”

    宁煜飞身去了皇宫,然而堂兄的态度却十分强硬,“不管他做了还是没做,如今春闱的试题已经被散播了出去,他身为主考官试卷在他的手里泄露了出去已经是死罪难逃!”

    “可是苏家的人是无辜的!”

    “那又如何?谁让他们生在苏家!”一身龙袍的宁奕面色十分凝重,脸色也十分难看,他苦笑,“你当我不知晓太傅大人是被陷害的?”

    “陛下知道?”

    “我不但知道,还知道是谁!”

    “那您为何还要处死太傅?”

    “罪名成立不处置他如何服众!”宁奕揉着太阳穴苦笑不已,“太傅大人是我的老师,这么多年清风书院培养了多少优秀的人才,你当我舍得?只是背后之人手段强硬,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你让我这个皇帝如何徇私枉法?!”

    宁煜沉默许久。

    片刻后他抬起头,一脸坚定,“旁人我管不着,可是苏慕锦是我未婚妻,我不能不管!”

    “你想怎么管?!”

    “陛下下了旨要灭苏家满门,那苏慕锦如果嫁给了我是不是就算是我宁王府的人了!”

    宁奕惊诧的看着他,他的眸子里也浮现出一丝希翼之色来,只是片刻之后就隐了下去,“你父王母妃能准许你娶一个罪臣之女么。”

    “同意也得同意不用意也得同意!”

    宁煜算是发现了,堂兄并不希望苏慕锦死,兴许是念着当年一起读书的情谊,他松了语气,“只要你能娶了苏慕锦,她自然就算不得苏家的人了……”

    得了堂兄承诺的宁煜当即就回了王府请求立马迎娶苏慕锦。

    “你疯了!”宁王爷一脸怒容,“我坚决不同意,苏家已经没有咸鱼翻身的能力,就算多年之后重新翻案也不可能辉煌起来,而且现在苏家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我绝不许你这样做!”

    他的回击干脆利落,“父王若是不同意儿子迎娶苏慕锦,那儿子便终身不娶!”

    “混账!”宁王爷气的脸色铁青。

    他是知道这个儿子的,只要是他做的决定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跟他一模一样的十足臭脾气!只要他说出口的话就绝对会做到。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不娶亲,他宁王府岂不是要绝后?!

    父子两个谁也不肯让一步,宁王府在儿子和夫君之间调解无果,瞧着互不相让的两人整日中以泪洗面,终究是宁王爷心疼妻子,咬咬牙跟他分析利害关系。

    “苏家得罪的人我们宁王府根本得罪不起,你当真要赔上宁王府的未来非迎娶苏慕锦不可?!”

    宁煜还不知道苏家得罪的人到底是谁,但是他也不是无知少年,沉吟了许久,抬头认真的看着他的父王,“父王,如果换了是您,此时身在险境的是母妃您会如何做?”

    宁王爷默然无语,如果是妻子,他宁可拼尽宁王府不要也要救出妻子来。

    宁煜深深的看着父王许久,沉声道,“父王,儿子跟您是一样的!”

    宁王爷最终没有再反对。

    宁王府迎亲的马车从层层铁卫的包围中把苏慕锦迎进了府邸。

    与之一同的是太傅托付给他的苏云锦,他当然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带着苏云锦出去,只能找了替身把她以买来的丫头的身份安置在苏慕锦的身边伺候。

    谁知,这一决定竟然带了个祸害进府,也酿成了最后的惨剧!

    ……

    “世子,到了!”宁璞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宁煜拭去唇角的血迹躬身下了马车,他用帕子擦去袍子上染上的血迹,淡淡道,“把马车处理干净,不要让王妃看到。”

    方才给宁煜驾车的人正是宁璞,从宁煜上了马车他就听到了那一声呕血声,此时还能闻到马车中淡淡的血腥味,他担忧的看着宁煜,“世子,要不要找个太医给您看看。”

    宁煜摆摆手,负手进了大门。

    宁璞久久的看着宁煜的背影,眉心死皱。

    他是宁煜身边贴身侍卫,自然能第一个发现宁煜情况的不对劲,自从大前天念慈寺一行回府之后世子的情绪显然就不对劲,夜里噩梦不断,他四更睡下五更便被噩梦惊醒,醒来之后整个人就开始不对劲。

    还是以前的那个人,可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说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

    总之他整个人沉郁不少,还令人大肆休整院落,把他居住的瑾轩院改名成了睿园,而且他加上今天这一次,这几天他已经是第五次呕血了,他要去请大夫,可世子就是不让……他隐隐猜到世子的转变跟苏家的大姑娘苏慕锦有关,却猜不到究竟有什么关联。

    不行,还是要想法子让王妃知道!

    宁煜进了院子便就让身边的丫鬟婆子们统统退下,他立在榕树枝干上绑着的一个木架秋千便,握住那粗糙的麻绳轻轻闭上眼睛。

    眼眶再也无法承受泪水的重量。

    一颗浑浊的泪水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多少次……他远远站在拱形门处隐着身形看慕锦和睿儿母子两个在这架秋千上玩耍,大多的时候是笙箫小心翼翼的立在秋千后面生怕睿儿掉下来,而她……她便笑容慈爱的坐在绣墩上拿着针线缝制衣裳。她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不去给母妃问安不去参加任何宴会,仿佛这个小院就能禁锢住她,让她一辈子甘之如饴的在院子里缝缝补补。

    起初她做的衣裳是给他的……他舍不得穿,全都压在箱子底下。她便以为他不喜欢,有了睿儿之后就补给他做了,换成给睿儿做衣裳。她的针线极好,一针一线间绣出来的物事栩栩如生,浮雕绣,双面绣这样的绝技她统统都会,每每给睿儿做的衣裳都十分精致,让他看上去十分妒嫉……

    如今……他却连妒嫉的资格都没了。

    宁煜缓缓睁开眼睛,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痛到极致竟然除了流泪什么都做不了。

    他所有的爱和期待在苏慕锦抱着睿儿跳下悬崖的那一瞬间便化为泡影。

    睿儿的死让她再也无法爱他。

    宁煜回了屋,拿起纸笔开始照着记忆里的样子临摹。

    他生怕时间太久了,他会忘记睿儿的模样。

    一笔一笔的勾画出熟悉的面容,宁煜强忍住指尖的颤抖,把记忆深处的孩子给画了出来。

    他画工极好,一笔一墨之间勾勒出来的轮廓都生动的惊人,小小的孩子像重生在宣纸上一般笑容晏晏的看着他。

    宁煜再次模糊了视线。

    “睿儿,爹爹……对不起你!”

    把画卷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起,宁煜的面色陡然变得寒气四溢。

    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上一世欠了他的,威胁了他的人,这一世他统统都不会放过!

    一切……便从苏云锦开始!

    ……

    灵堂中的苏慕锦看着宁煜和苏云锦离去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

    她却没有深究,也没有深究的必要!

    目光缓缓移向灵堂中央的棺木。

    她现在最好奇的是楚离是怎么把刘氏的尸体从乱葬岗弄出来,然后又当着方才那么多人的面神不知鬼不觉的放进去的。

    她可以肯定之前棺木里是空棺。

    而整个开棺的过程中,只有那一阵邪风吹来的时候她用袖子遮了遮眼睛,她肯定是众人遮眼的一瞬间刘氏被放回棺木中的,可当时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听到棺木开启的响动声,还有,那一瞬间的时间,这样的事情是怎么办到的?

    这个楚离还真是让她越接触便越有种心惊的感觉。

    可惜前世她对这个人仅仅只是听说过,从未有过任何交集,要不然也能对他多了解一番。

    她收回眸子解掉身上的麻衣,最后冷眼看了棺木一眼就转身而去。

    紫罗和紫玉等在外面看到她出灵堂低头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

    还没等苏慕锦回到锦园就已经听到了花园里的议论声。

    “二姑娘公然勾引宁世子呢!”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那不是大姑娘的未婚夫么?”

    “可不是么,刚才在大门口二姑娘缠着人家世子爷不放手,硬生生被老爷吩咐的家丁给拖回后院的,要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来,这个二姑娘先前挺端庄大方的,怎么这一段时间老是出状况,这都被老爷罚了几次了。”

    “我还听说老爷要从宫里请嬷嬷来教二姑娘规矩呢,这样不知礼的还真真是要教训一番,听说宫里的嬷嬷一个个厉害的不得了,希望真的能把二姑娘给教好,要不然这样的性子以后嫁到谁家谁倒霉!”

    “咳——”紫罗实在听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

    婆子们一回头就瞧见大姑娘面罩寒霜的立在抄手游廊下,想起她们方才说的大逆不道的话,当即一个个吓得面色发白,双腿发软!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婆子们哗啦啦的跪了一地,不敢看苏慕锦。

    “再有下次重罚不赦!”

    “是!”

    瞧着苏慕锦带着人离开婆子们才敢起身,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对视一眼都是心有余悸,婆子们不敢再说,纷纷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姑娘别生气,兴许是婆子们乱说的!”紫罗刚进府不久知道苏慕锦和苏云锦两姐妹不和,生怕苏慕锦相信了那些传言,“想来是瞎传的……”这话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大院子里消息最是瞒不住,那些婆子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想来应当假不了。难不成二姑娘当真勾引宁世子了?

    可方才二姑娘送宁世子的时候身边不是带了丫头的么。

    “紫罗去打听一下苏云锦如今的情况!”

    “奴婢马上就去。”说话间已经小跑了出去。

    紫玉年纪小些却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生怕苏慕锦生气,她也不敢开腔,好容易到了锦园,紫玉看着苏慕锦有些苍白的侧脸,便轻声道,“姑娘今天也跪了一天该累了,奴婢去给您打水,您泡个澡睡一觉明儿个就能精神了。”

    “去吧。”

    紫玉如蒙大赦的退下。

    苏慕锦抿着唇没说话。

    难道前世的一切终究避免不了么?!宁煜和苏云锦终究还是会在一起,而他们苏家也同样会灭门?

    不!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睿儿已经没了,她不能再失去聪儿。

    想起聪儿,她快步往屋子里走去,聪儿方才睡着了也不知道醒来了没有,醒了没有瞧见她会不会吵闹!

    这样一想,她步伐迈的越发快了。

    门口没有丫头守着,她皱眉她打开门,瞧清屋里的一幕立马就是一愣。

    只见她的闺房中,小小的聪儿已经醒了过来,而原本坐在绣墩上刺绣的笙箫却昏迷了过去,之所以确定笙箫是昏迷而不是睡着就完全是因为屋里那个坐在轮椅上面罩黄金面具的楚离了。

    房门打开,苏慕锦一眼就瞧见抱着小白白的聪儿笑呵呵的正欲爬上楚离的膝头。

    苏慕锦蓦然一惊,想起那个楚离极为讨厌人跟他肢体接触的传言浑身冷汗都冒了出来。

    她厉喝一声,“聪儿,停下!快停下!”

    ------题外话------

    这一章写到宁睿死的时候某心眼泪哗啦啦的流,各位亲有木有跟某心一样的?

第十二章 离锦之谋

    “聪儿,停下!快停下!”

    然而苏慕锦的话还没落,小小的聪儿就已经扑到了楚离的怀抱里。苏慕锦惊的一身冷汗,提着裙摆就冲了过去,打算只要楚离敢动聪儿一根头发她就要跟他拼命!

    然而……苏慕锦脚步缓缓顿了下来。

    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聪儿咯咯的笑着爬上楚离的膝头,而楚离竟然也没有发怒,苏慕锦是个极为敏感的人,能感受到楚离此时身上带着的淡淡安逸气息,他生怕聪儿会从他的膝头掉下来一般,轻轻抬起手臂环住了他。

    聪儿笑的更加高兴了。

    “姐姐,你回来了?”聪儿听到苏慕锦的声音侧头看着她,“姐姐,姐姐,楚离哥哥陪我玩儿呢。”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小脸也红扑扑的,看上去应该是玩了好一会儿了才会这样,额头都有薄汗渗出来都没有在意。

    苏慕锦一愣,忽然意识到聪儿一个可以称得上朋友的孩子都没有。

    他年纪小小就被困在这高门大院中,身边都是伺候他的人,有人心怀叵测,有人敬他畏他,周嬷嬷他们那几个贴身伺候的便宠着他,生怕他受了委屈,苏慕锦一直以为她只要好好的保护聪儿让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了,可却忽略了他还是一个孩子,是孩子就需要玩伴,可是他身边的人哪有一个是把他当成玩伴的……

    这也就是他那么喜欢小白白寸手不离的原因吧。

    仔细想想,苏慕锦觉得她自己活的也很是失败,她在这偌大的大周朝也连一个称得上是朋友的人都没有。

    她不想让聪儿重蹈她的覆辙,她希望他能活的恣意些。

    “看你,都玩疯了。”苏慕锦蹲在轮椅旁边拿出帕子轻轻给他擦拭额头,眸子一片柔和,“来姐姐这里,楚离哥哥腿不好,不能这样冒冒失失的爬上去。”

    聪儿闻言连忙从楚离的膝盖上滑了下来,小脸一阵纠结,愧疚的看着楚离,“楚离哥哥对不起,聪儿弄疼你了吧。”他小小的手放在楚离的腿上轻轻给他揉捏,“疼不疼啊?”

    楚离眸子深深,握住聪儿的小手,声音也异样柔和,“不疼。”

    “真的么?”

    “真的。”楚离轻笑一声,伸出手来把聪儿再次抱进怀里,眼神也柔和了下来。

    他是个防备心极强的人,可是唯独对小孩子很少设防,每次看到小孩子纯净的眼神他都觉得心灵仿佛被洗涤了一般,整个人都轻松许多,方才他闯进这屋里刚点了笙箫的睡穴苏聪便醒了过来,他刚好瞧见他飞窗的一幕,若是旁的孩子早就吓哭了,偏偏这个孩子还睁着一双大大的凤眼崇拜的瞧着他。

    也不管他是不是好人就扒着床沿下了床,扑到了他跟前好奇的仰头看他。

    楚离便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他向来不与人亲近,以至于不知何时竟然有了传言靠近他三尺之内都要被他如何如何……他确实不喜欢有人靠近他,只是没有严重到这个程度罢了,不过刚好他爱清净,没人打扰他他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去做什么解释。

    不过想起方才苏慕锦进屋时的那一声惊慌至极的低斥,他心里竟然微微有些不舒服。

    他……有那么可怕?

    抱起苏聪眼角的余光却在注意着苏慕锦,他几乎是立刻就发现她的凤眸深处暗暗提起的防备,楚离在心里冷笑不已,他如果真想对付苏聪这个小娃娃用得着这样费心?

    “楚离哥哥,你的脸受伤了么,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啊……”苏聪小手抚摸着楚离脸上的黄金面具,他年纪小不懂得避讳人的忌讳,直言不讳的就问出声来,楚离一愣,眸子就闪了闪。按住苏聪的小手,不让他继续往面具底下探,低声道,“因为楚离哥哥长得丑,怕吓到聪儿……”

    “姐姐说只要是好人不管长什么样都是美的,楚离哥哥你就是美的。”

    美?

    楚离微微一笑,这个词来形容男子可不算是夸赞。

    不过他也明白聪儿要表达的意思,似笑非笑的侧首看向警惕十足的苏慕锦,低声道,“你姐姐这样跟你说啊?”

    “是啊,姐姐以前跟我说的,心美的人才最美,就跟我娘亲一样。”

    这倒不像是苏慕锦会说出来的话。

    楚离跟苏慕锦认识不久,可他却觉得这个苏慕锦像极了小时候的他,孤僻,冷漠,心狠手辣,她这样的女子最是记仇,千万不能得罪这样的人,因为如果你触及了她的底线,她会疯狂的报复你,哪怕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他也瞧得出来这个苏聪就是苏慕锦的软肋,如果把苏家比作苏慕锦的人,那苏青云就是骨血,而苏聪就是心脏。失了骨血会痛苦,会让她动用所有的智慧对付伤了他骨血的人,可伤心难过过后她的心只会更加坚硬。苏聪不一样,他是苏慕锦的心脏……如果苏聪没了,苏慕锦便如同失去了心脏的人,必死无疑了!

    这是致命的软肋,可运用的好了也是她变强大的契机。

    楚离微微一笑,侧首看着苏慕锦警惕又顾念着苏聪的情绪不能冲上来的举动,他眸子有些恍惚。

    她这个时候真真像极了护犊子的母狮子。

    明明担心的要命,可瞧着聪儿高兴又不忍心让他伤心,不敢把他给抢过来。

    他心里再次浮起疑惑来……这个苏慕锦当真只有十四岁不到?

    苏慕锦弯下身子平视苏聪,对他伸出手臂,“聪儿出去玩好不好,姐姐有事情要跟楚离哥哥说呢。”

    “哦……”

    苏聪眉宇顿时黯然下来,却十分听话乖巧的从楚离的身上滑了下来,跑到床头边抱起了在床上熟睡的小白白,看着楚离的目光像是生离死别一般,看的苏慕锦一阵阵的嫉妒。

    这个楚离究竟使了什么办法,让才见他一面的聪儿这么喜欢他!

    苏聪恋恋不舍的走到门边又飞快的跑了回来,他跑到轮椅边眼巴巴的看着楚离,“楚离哥哥,你下次还会来找聪儿玩儿么?”

    楚离含笑点头,摸摸苏聪的发顶,轻声道,“会的,下次楚离哥哥来的时候给聪儿带桂花糕好不好?”

    苏聪眼睛一亮,“那一言为定!”

    他对楚离伸出手掌。

    楚离的手掌轻轻击上他的,郑重道,“一言为定!”

    聪儿得了承诺,兴冲冲的抱着小白白到院子里玩儿去了。

    “看来你这个姐姐做的不如何称职,让他小小年纪连个玩伴都没有。”楚离瞧着苏聪出了屋才推着轮椅到了屋里的楠木桌旁,悠然自得的仿佛在自己家里,半点没客气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轻抿一口茶水,意味不明的看着苏慕锦。

    苏慕锦恼怒的瞪他,“关你什么事!”

    她自己从小就没有玩伴,自然忽略了聪儿需要玩伴的情况。

    “当然不管我的事,又不是我弟弟!”他淡淡的补刀,抿了一口茶他便皱了皱眉把茶盏给放了回去,茶水冷了,味道都变苦了。他抬目参观苏慕锦的闺房,一点都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边看还露出了嫌弃的意味,“房子不错,可惜……糟蹋了!”

    苏慕锦默然,的确有些糟蹋。

    先前刘氏当家的时候早就把她院子里的好东西给搬走了,她如今的闺房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几个衣柜一张床和一个简简单单的楠木桌子,这段时间还好些了,她重生之后把这屋子还稍稍打理了一下,打了七彩的络子做小装饰垂在帷幔上,笙箫又从花园里摘了些花儿插在花瓶里,倒不显得那样单调枯燥了。

    苏慕锦走了两步坐在楚离的对面,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喝了两口解渴,“你来应当不止是参观我的房间吧,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不是你要寻我么,怎的成了我有事了?”楚离轻轻一笑,“你身边那个叫碧落的丫头在我府外守了快一天了。”他轻轻靠在椅背上,捋着袖子上的点点褶皱,“让你那丫头回来罢,楚王府里高手如云,若不是我下令不许人伤她,她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苏慕锦一惊,“你们发现她了?”

    楚离但笑不语。

    苏慕锦是见识过碧落的武功的,既然能成为精挑细选的暗卫她的武功自然不弱,而且她已经提点过碧落让她远远的守着楚王府不要靠近,却不曾想竟然还是被人给发觉了。

    这楚王府里究竟有多少高手?

    苏慕锦看着楚离的眼光登时变了变,怨不得就连皇上都对楚王府避让三分。光是楚王府里的高手恐怕都要让人忌惮几分。

    她眸子忽然又亮了亮。

    楚离手底下的人既然这么强,那她找到娘亲的希望不是更大一些?!

    她当即便一把抓住楚离的衣袖,诚恳的看着他,“帮我一个忙!”

    楚离挑眉,“说!”

    “帮我找一个人!”

    “谁。”

    “我娘!”

    楚离欲拢衣袖的手当即一顿。

    他抬眼目光幽深的看着她,“你方才说什么?!”

    既然让楚离帮忙就要显示出相对的诚意来,而且既然找娘亲要经过楚离的手,那事情就已经注定瞒不住了,苏慕锦就把那一日在山上发现的空棺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楚离。

    楚离的脸被罩在面具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眸子变了几变,迎上苏慕锦希翼的目光,“好,有条件!”

    听到楚离提条件苏慕锦反而松了一口气,她点点头,“你说!”

    “现在的你还太弱了暂时帮不上忙,这个条件就先存着,等哪一日你有足够的能力了,我再告诉你。”

    苏慕锦略略沉吟便爽快的答应下来,“好!”

    现如今,什么都比不上确认娘亲是否活着来的重要。

    合作达成,两人默契的不再提这件事。

    苏慕锦想了想,问楚离,“你可认得我先前身边的侍女琴瑟?”

    苏慕锦总觉得楚离神通广大,指不定能发现琴瑟究竟是谁的人。她十分怀疑杀死刘氏的人就是琴瑟,因为刘氏眼里的震惊是掩饰不住的,只有跟平日中表现差别非常大的人才能让刘氏的眸子出现那样的震惊之色。

    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疑点。

    杀刘氏的人既然能一息之间震碎她的五脏六腑,又怎么会蠢笨到让刘氏看到她的面容。

    这只能说明凶手是故意让她看到的。

    琴瑟虽然背叛了苏慕锦,可苏慕锦却十分理解她,她既然是安插在她身边的暗哨那便是早早就已经被人给控制了,或者说被人收买了,那么她本来就是卧底自然谈不上背叛,相处近十年苏慕锦还是能感觉到琴瑟对她的好不似假的,她受令害她却不想谋她性命。

    若是她故意出现在刘氏面前让刘氏瞧见她的面容那事情就好解释多了。

    琴瑟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对她下手。

    她通过让刘氏看到她,从而让刘氏震惊,也是在把消息传递给她。而琴瑟背后的人想来也是要用刘氏测试琴瑟的忠心,看着十年的时间有没有让这个暗桩变了心思。那今日刘大福非要开棺验尸就能解释了,如果棺木里的刘氏尸体有异常,或者棺木里压根就没有刘氏的尸体,恐怕琴瑟这会儿就应当没命了……

    “琴瑟背后的人是谁你应该知道。”苏慕锦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如果不是有共同的敌人,这个楚离又怎么会调查她,又怎么会跟她“巧遇”在念慈寺,又怎么会头一次见面就对她提出合作!

    楚离倒是没有否认,他点点头,“我的确知道。”

    苏慕锦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楚离微微摇头,“我说过了,现在的你还太弱,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能让楚王府世子都没有办法的人还真是让人好奇!”

    楚离温和的笑,“不用试探我的口风。”

    苏慕锦气恼,这个楚离还真是油盐不进!

    “呵呵……”楚离心情很好的笑出声来,“等我们成了亲你自然就明白了。”

    “恐怕那时候便是深陷棋局不能自拔了吧。”她语气带着低低的讽刺。

    “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你确定?”苏慕锦轻睨楚离一眼,“我自认为从你开始出现在念慈寺的时候我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苏慕锦才不相信楚离的鬼话,他们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不,或许连拴在一起都不算。

    她最多只能算是楚离的一颗棋子,只要他发现她没有用处便随时可弃,从念慈寺碰面以来他看似每次都在帮她可实质上一次都没有帮过,在念慈寺的时候甚至还躲在暗处看她的表现,如果当时她有一点落于下风恐怕她连楚离的一颗棋子都算不上。

    而如今……她最需要做的就是努力让她这颗棋子变的对他有用,让她可以摆脱棋子的身份……从而跟他并驾齐驱,那样他们或许才能算得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也才有资本对楚离提要求。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努力让自己变强大,也只有强大起来她才能保护的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春闱快到了,别忘了你对我做过的承诺。”

    “放心,保你苏家安然无恙。”

    苏慕锦却不敢完全把希望放在楚离身上,心下暗暗决定等楚离走后她便叫了黄泉来仔细盯紧碧玉。

    “再过不久就是宁王妃的寿辰了,是你自己想法子解除跟宁煜的婚事还是需要我动手?”

    “我自己来。”

    苏慕锦毫不犹豫的拒绝楚离的“好意”,这是她跟宁煜的事情,她也是时候跟宁煜做个了结了。

    只是一想到宁王妃寿辰她便要去宁王府贺寿她心口当即又疼痛起来,那个地方……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去一步!

    她骤然苍白的面容和粗重下来的呼吸让楚离微微挑眉,却什么都没有问。

    他调查过宁煜和苏慕锦之间的过往,可得到的消息他们两个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实在不明白苏慕锦为何每次见到宁煜的时候眸子深处都藏着淡淡的恨来。

    推着轮椅在苏慕锦的屋子里转两圈,一眼瞧见放在一旁已经绣了一大半的嫁衣,他手臂对着那鲜红色一抓,那嫁衣便隔空飞进了他的掌心,他望着上面针脚细密栩栩如生的凤凰展翅的图案,眸子微微一闪,“这绣功倒是比皇宫里出来的针线还要讲究些。”楚离轻轻一笑,“说起来你跟宁煜订亲也有四年多了,怎的现在才开始做嫁衣?”

    “你小心些!那是上好的羽缎,莫要弄坏了!”这是楚家她大表姐的嫁衣。

    说起来楚家的这个所谓的大表姐其实不是大舅母亲生的女儿,而是大舅母娘家的侄女,舅母母族败落,只有这么一个侄女存了下来,老太君怜惜她没有了双亲便让大舅母把她给认作了女儿,还上了楚家的族谱。

    她这个大表姐也是因祸得福进了楚家倒也备受宠爱,大舅舅还给她寻了门好亲事,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看待,陪嫁的东西也是只多不少的,这一次她快要成亲大舅母却觉得宫里做出的嫁衣太过中规中矩,所以才有了寻李姨娘的绣房做嫁衣的由头来。

    如果她所料不差的话,顶多再过三日,舅舅就一定会来接她去楚家。

    而她则想着三天之内把这件嫁衣给赶出来。

    “男子手重别把这料子给糟蹋了,再熬两夜就差不多能做好了。”

    “你都不嫁给宁煜了还打算做这嫁衣作甚?”楚离瞧着那鲜红色微微有些不悦,她不会是打算以后跟他成亲的时候还用这件衣裳吧?楚离眸子有些危险起来。

    “不是我的。”苏慕锦没有发现楚离的异样,从他手里小心抽出半成品的衣裳,看上上面的点点褶皱她微微皱眉,把布料平摊在楠木桌上,“是楚家大表姐的嫁衣,大舅舅给她觅了个亲事再过半年就要出嫁了,托李姨娘的绣房给做嫁衣,李姨娘便拿到我这里来了。”

    楚离面色瞬间恢复自然。

    “李姨娘倒是有心。”

    苏慕锦轻轻点头,“是个极为伶俐的人儿。”只是到底是他父亲的姨娘,她也不想跟李姨娘太过深交,大家也是互相帮忙而已,“三妹妹年纪不小了到了议亲的时候了,托我带她出去见见世面。”

    “你这个三妹妹倒是比苏云锦更像是你嫡亲的妹妹。”

    苏慕锦闻言面色一寒,她手指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摆弄嫁衣。

    “宁王妃寿辰的时候小心着点她!”

    苏慕锦点头,“刘大福那边的情况如何?”

    提起这个楚离忽然高深莫测的笑笑,“没有任何异动!”

    “哦?”苏慕锦疑惑的看过来,刘大福今天的行为显然是受人指使,他竟然没有去寻背后的人?

    “没有异动才是最大的漏洞,这事儿你不用管了,那边有情况我会让人通知你。”

    最后一件事情交代完毕楚离就解了笙箫的穴道,一拍轮椅就从窗口飞跃出去,半点声音都没有。

    笙箫悠悠转醒,困惑的揉揉眼睛,“……我怎么睡着了啊?”

    苏慕锦没有把楚离的事情说出来,摆弄着手里的针线,头也没抬的道,“兴许是这两日累到了,回去歇着吧。”

    笙箫欲言又止的看着苏慕锦。

    “想说什么?”

    “姑娘……方才宁世子是不是来府上了?”

    苏慕锦已经猜到笙箫要问的事情,她放下手中的针线静静的看着笙箫,“想问琴瑟是么?”

    那天从念慈寺回来她当着笙箫的面让宁煜去寻琴瑟,想必笙箫是放在了心上,她能忍这么几天不问这事已经超出她的预期了。

    “琴瑟……还是没有找到么?”

    苏慕锦摇摇头,干脆就让笙箫以为琴瑟失踪了更好些。

    笙箫眸子泪光一闪,忍不住哽了一声。在深山里失踪了好几天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太清楚了。

    “回房歇着去吧。”苏慕锦轻轻一叹,“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不要想了。”

    笙箫也不想让自己的情绪让姑娘看了难过,擦去眼角的泪痕,“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苏慕锦颔首。

    笙箫离开之后苏慕锦就叫来了黄泉。

    “盯着老太太身边儿的碧玉,她有任何异动就来通知我,她武功不弱,你小心不要被她发觉。”

    黄泉十分惊诧,他也在苏家做了这么多年的暗卫,可以说苏家的每个人他都有过了解,老太太身边儿的那个碧玉他还真就没有瞧出不妥来,可看着主子郑重的面容他心下微惊,把这事放在了心上,“主子放心,属下一定小心行事。”

    “事关苏家的生死存亡,你务必寸步不离!”

    “属下明白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燥热了一整天的天空就又开始下起了大雨。

    大雨的冲刷为燥热的天添了几分凉爽。

    柳嬷嬷戴着斗笠一身潮气的进了屋,面上满是欢喜。

    “姑娘,天儿阴沉的紧,这光线太暗,您绣活还是放一放吧,省的熬坏了眼睛。”

    “天晴了嬷嬷要说太阳太大不让做活,天阴了嬷嬷又说光线太暗不适合做活……”苏慕锦轻轻一笑,十分无奈的模样,“真照这样下来我这一件嫁衣恐怕做到明年都做不完了。”瞧着柳嬷嬷喜滋滋的模样,苏慕锦放下针线打趣道,“这是碰到什么好事儿了,让嬷嬷这么高兴?”

    柳嬷嬷摘下头上的斗笠,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将才老奴听说了一件事儿,姑娘听了肯定也会高兴的。”

    “什么事?”

    “老爷那里啊,今儿个二姑娘闹出了那样的动静老爷当即就进了宫带回了两个教规矩的嬷嬷回来,那可是皇上亲自挑选出来的嬷嬷,据说是宫里最严苛的教规矩的。”柳嬷嬷对苏云锦这个二姑娘实在怨念颇深,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就她最是刺儿头,刘氏上位之后瞧着老太太宠着二姑娘便一直捧着她,让二姑娘越发放肆起来,如今老爷可算是要教二姑娘规矩了。

    “如今老爷正在前厅里跟两个嬷嬷说话,二姑娘也在呢,老爷让大姑娘去瞧瞧!”

第十二章 惩罚苏云锦

    爹爹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看来今天苏云锦在大门口的行为是真的惹恼爹爹了。她跟苏云锦的姐妹之情早就磨的半点不剩了,如今对于她的遭遇她是半点同情都没有。

    放下手中的针线,“走,我们瞧瞧去。”

    “老爷如今在碧池院呢。”柳嬷嬷笑着把针线都收到木匣子里,看到姑娘眸子里的困惑她便笑着解释,“碧池院是个好地方,刘氏死了却没死在院子里弄脏了院子,如今那院子空了下来,老爷已经发了话让小少爷搬到碧池院里去,已经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给换了一批。老爷说了,碧池院离锦园最近,您也好就近瞧着小少爷。”柳嬷嬷乐的嘴角都合不拢了,“我瞧着老爷应当是看着小少爷经常在锦园留宿,您毕竟是个大姑娘了也不方便照顾弟弟,所以老爷才会想到让小少爷搬到碧池院去的。”

    换了两个月前这样的事情柳嬷嬷连想都不敢想。

    真真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以前在锦园里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姑娘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已经开始搬了么?”苏慕锦掀了帘子瞧着外面噼里啪啦的大雨,皱了皱眉,“这样大的雨怎么搬家?被褥衣裳就是放在笼箱里恐怕也要淋湿。”

    “现在还没搬,老爷特意让人瞧了日子,说是今儿个不宜开市,立券,移徙和入宅再加上今儿个下了大雨,这东西是没法子搬了,说是过两天找个黄道吉日再搬进去,免得染了晦气。”

    苏慕锦点头取过挂在墙壁上的蓑衣披在身上,“这样也好,我们去碧池院看看去。”

    爹爹的顾虑恐怕还不止这么点,碧池院的一堆子人还都没有想好处置的法子呢,在她看来碧池院的都是刘氏留下的人,她实在是不敢用,真的把这些人留下来伺候聪儿,她估计她夜里都不用睡了。成天就担惊受怕得了。

    “好,那我们赶紧过去,如今二房三房的人都在碧池院呢,老太太和族长也都在,这事儿恐怕还有得商榷,您也知道二夫人和三夫人一向都是极爱占便宜的,如今大房二房三房又都没有分家,她们是光明正大的想着法儿的占我们大房便宜呢。不过倒也不怕,今儿个二老爷也在府上,如今也在碧池院呢,有二老爷在二夫人不敢提什么过分要求,没有二夫人帮衬三夫人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姑娘也不能落后了让一大家子人都等着姑娘……”

    苏慕锦脚步一顿,“族长也在?”

    “是啊,听说是为了今儿个二姑娘在门口闹腾的事儿。”

    柳嬷嬷微微摇头,都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她是真心希望二姑娘能被族长好好教育训斥一番,能改了跟大姑娘姐妹亲近是再好不过了。她轻叹一声,她也是瞧着二姑娘长大的,她那个性子要说改……

    难如登天啊。

    要不然怎么有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

    想到这里心里有些塞,如果夫人知道了二姑娘现在是这个性子也不知道后不后悔当初把她送回了云州。

    “那我们便快些去。”苏慕锦手脚麻利的又换了一双雨鞋,收拾妥当之后便跟柳嬷嬷撑了伞去了碧池院。

    到了院子里的时候眼尖的小丫头已经透过雨幕瞧见了苏慕锦,小跑着进了屋去给苏慕锦通禀,立在门口的小丫头则是帮苏慕锦收了雨伞,给她打了帘子。

    “大姑娘到了。”

    苏慕锦进了屋一眼看到坐在最上首的苏舍老爷子,他的下首左侧坐着面色有些不太好看的老太太,老太太身后立着宋嬷嬷和碧玉二人,右侧是同样脸色微沉的父亲,而老太太的下首坐着的则是二叔两口子,对面是三婶子,三婶子的下首是小小的聪儿人小鬼大端正的坐在太师椅上。

    最中央的空地上则跪着背脊直挺的苏云锦。因为背对着她跪着,苏慕锦没有瞧见苏云锦的脸色。

    苏慕锦进了厅里屋里的空气变有了瞬间的凝滞。

    机灵的小丫头立马给苏慕锦引了位置,苏慕锦坐在二房的下首,也就是苏聪的对面。柳嬷嬷则垂首立在了她身后,刚坐上座位就有小丫头上了一杯茶放在她手侧的小桌子上。

    苏舍对苏慕锦点点头,“大丫头来的刚好,你和聪儿自出生便没有去过云州,云州的族人和族规想必你也不太清楚,今儿个就趁这么个机会跟你说说我们云家的族规。”

    苏慕锦轻轻点头,“但闻其详。”

    苏舍轻轻颔首,目光就又落在了苏云锦的身上,瞧见她丝毫不知悔改的模样苏舍面色就是一凝。

    他厉声道,“苏云锦,你可知错!”

    苏云锦倔强的抬着下巴冷冷的瞧着苏舍,“如果族长指的是今日在府门口我送宁世子的事情,那我只能告诉族长——不知!”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公然跟男子同行身边还一个随侍都没有,竟然敢说不知错!”苏舍管理了苏家族人一辈子遇到刺儿头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可都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可犯了错还能像苏云锦这样理直气壮不知悔改的他还是头一次碰到,苏舍目光微冷的瞧了老太太一眼,斥道,“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孙女!当年我就跟你说过,既然青云把孩子交给你照看你应当尽心尽力,可现在瞧瞧她这是什么态度?她才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才只是一品太傅府的二小姐……现在就敢如此,那她今后再大一些还能把谁放在眼里!今儿个得罪了我,我念在她是小辈不予计较,可这京城中名媛贵族多了去了,就她这性子迟早有一天惹出大祸来,到时候旁人也会这样宽宥她?!”

    老太太捏紧了手里的茶盏,当着这么多小辈被苏舍这样训斥脸上有些下不来台,尴尬道,“云儿平时不这样的,她今日失礼三叔教训她一下也就罢了,何必弄出这样的阵仗来。”没得让人笑话。

    “失礼?”苏舍只觉得胸口一堵,像是听到笑话一般冷笑起来,怒瞪着老太太,“她今日这样的行为岂是失礼这么简单?若是被有心人冠上私相授受的罪名,今日就是被浸猪笼也没人会替她说一句话!你这个做祖母的明明知道她这样做不对不但不训斥她竟然还这样放纵!”苏舍越说越生气,指着老太太就是一阵痛批,“怨不得她小小年纪做事这样不知道后果和轻重,全都是你这个做祖母的惯出来的。”

    老太太已经从初见族长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她想通了,她根本就不用怕苏舍,苏舍就是她的长辈又如何,是苏家的族长又怎样?现在不是在云州而是在京城,也不是在云州的苏家祖宅而是在京城她的府邸,这府里上上下下全都是她的人,这个苏舍凭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儿都不给她留情面。这样一向老太太当即脸色就不好看了。

    她敛了脸上的神情,板着脸,“我这怎么就是放纵她了,她年纪小根本不懂男女大防送宁世子出门又怎么了?还浸猪笼?我看三叔也太过小题大做了,芝麻大点儿的小事儿有必要还弄出三堂会审的模样么?还有我家云儿聪明懂事儿又孝敬长辈……”说到这里老太太冷睨苏慕锦一眼,低声道,“比那些个不把长辈放在眼里的小辈好了不知多少。更何况我家云儿是太傅府的嫡次女,正经儿的一品大员的女儿,就是配宁煜也配的起了,旁人有什么好说的。”

    “母亲!”

    苏青云低喝一声,双眸顿时凌厉起来,“那是锦儿的未婚夫!是苏云锦的未来姐夫!”

    老太太撇撇嘴,十分不以为然。

    要她说何必让苏慕锦嫁过去,看云儿那般喜欢宁煜,而且瞧宁煜今儿个的表现对云儿也不像是没有心思的样子,要她说啊,直接把苏慕锦跟宁煜的婚约给退了,把云儿嫁过去多好。

    那样她就能成未来宁王府的王妃了。

    多么尊贵的身份!

    她那么疼云儿,日后旁人瞧在云儿的面上也会对她多几分敬重来。

    “母亲,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来静静的听着是苏青白此时也忍不住了,他侧首瞧了苏慕锦一眼,瞧着她垂下的眼睑当即对母亲有些不满,这还当着锦儿的面呢,就是再偏心也该有个尺度。“大哥说的对,宁世子是锦儿的未婚夫,马上锦儿就要十四岁了,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就要出嫁,母亲你有时间就给锦儿多准备些嫁妆,这样以后锦儿嫁的也能体面些,别成天想些有的没的。”

    “青白,你怎么跟母亲说话呢!”老太太瞪着苏青白。

    苏青白无奈,别过头不看老太太。

    “母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老太太瞧苏青白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当即心里不舒服起来,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老二跟老三今后能得了苏家的一切,将来子孙们可以衣食无忧!可他……怎么就半点都不理解她这个做母亲的。

    难不成她还会害他不成!

    “行了!母亲您想做什么事情就做什么事情,别牵扯到儿子身上!今日我们就事论事,二侄女错了就是错了,母亲你若不给她一点教训,她今后怎么能服人管教。而且这苏家的一切都是大哥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现在大哥做这个一品太傅看着风光,实际上朝堂上危机重重,尤其是伴君如伴虎,稍稍一个不慎所有的地位权势都可能一朝尽毁。大哥清廉不愿与人拉帮结派早就得罪了不少人,我们不能帮上他的忙就算了,万万不能再拖了大哥的后腿……今儿个这事儿看着是小事儿,像三叔公说的一样若有人拿这件事儿做文章也有苏家的一顿排头要吃。”

    瞧着老太太目露深思,苏青白就往重了说,非让母亲意识到这次事情的严重性,“像我们这样的清流人家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名声名誉,二侄女今儿个的事情经过御史的一番添减传到陛下的耳中又是什么情况,让陛下如何看待我们苏家?母亲您仔细想想!”

    老太太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环视一圈,发现屋里每个人都面色沉沉严阵以待的模样,心就有些提了起来。

    她问苏青白,“当真这么严重?”

    苏青白重重点头。

    苏青白心下实在是担忧,他们苏家跟旁的京城贵胄不一样,他们现在看着风光可是在京城中没有根基,如果有人诚心要对付他们,他们兄弟几个还不一条心岂不是就只能等死了!

    若是苏青云这样说老太太兴许还不会相信,可说这话的是她的青白,青白从来都不会虚言假语的糊弄她。听着他说了事情的严重性,老太太面色就变了,她茶也不喝了,有些坐立不安,面露焦急的从太师椅上起了身,“那怎么办?怎么办。陛下不会听御史的话处置我们吧?”

    她毕竟是小地方出来的老太太目光短浅,几句话就被吓住了。

    苏家的一切都是苏青云的,她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大儿子可是毕竟关系到她的权势地位,如果大儿子得罪了皇上被问了罪,这苏家的一切都是皇上钦赐的,还不是要被皇上给收回去?

    那怎么行!

    早就习惯了出门的时候奴仆簇拥,早就习惯了每日里不做针线活享受儿子儿媳每日里的晨昏定省,早就习惯了京城中奢侈的生活……再让她回到云州她怎么活?

    不行不行!

    老太太一想到要回云州过苦日子,还要看一众族人的脸色当即便重重摇头。

    “你们倒是说句话啊,御史会不会弹劾青云?”

    苏青白叹口气,“弹劾应该会弹劾的,只是大哥毕竟入朝这么多年,想来陛下不会全然都听御史的话,这一次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千里堤坝毁于蚁穴,若是母亲不多约束家里的几个孩子,他们年纪小犯了错让御史抓住了把柄一状状都告到陛下那里,陛下听得多了自然也就信了。”

    谁知道哪一根才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一听到没事脸色顿时就是一缓,她捧着茶杯暖暖冰冷的手心,方才那一瞬间额头都冒出汗来,她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苏云锦,心下就有些不喜了,“今后我会好好管着这几个孩子的!”

    险些就要因为这个苏云锦让她失去了现在的一切呢!

    老太太再瞧着苏云锦跪得笔直的身形,跟方才的心境不一样了,看出来的东西也不一样了。

    方才只瞧着她跪着让人心疼,这一会儿老太太就有些不喜了,这孩子太过冒失,犯了这么大的错不知悔改还敢顶嘴,真真是欠教训!

    “祖母……”眼见老太太反骨了,苏云锦有些不相信一直疼爱她的祖母竟然就这样给吓住了,当即泪盈盈的跪着膝行到老太太的身边扯住她的裙摆,“祖母您不疼云儿了么?云儿没有觉着自己做错了啊,就算世子哥哥跟苏慕锦订了亲又怎样,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我稍稍接近了他一些便是罪过了么?”

    老太太没有说话,掰开了苏云锦的手。心道,你接近宁世子没有错,可错就错在不该因此害了整个苏家的人。

    老太太不说话那边苏青云一听苏云锦口中的“世子哥哥”就忍不住了,他猛的一拍桌子,怒喝道,“给我住口!嫌不嫌丢人?还一口一个世子哥哥,我们苏家跟宁王府若不是因为你大姐姐的婚事连半点交情都没有,你的‘世子哥哥’又是从哪里攀来的交情?!见着你大姐姐不尊一声长姐,一口一个苏慕锦苏慕锦!我看你是连长幼尊卑都分不清了!再不找人好生教你规矩,日后你是不是连我的名讳都敢喊!”

    “爹!”苏云锦捂着脑袋厉吼一声,红着眼珠子看苏青云,“你现在处处都帮着苏慕锦,你根本就不疼我!”

    苏青云气结,他若是不疼她岂会让她现在这么嚣张?!

    不过看着苏云锦这样丝毫不知悔改的模样,苏青云也彻底的寒了心,他从太师椅上起身对苏舍拱拱手,“三叔公,今儿个您既然在这里族里的族规青云便不自作主张了,今日就由三叔公来处置这个逆女。”

    “爹!”

    苏青云直接冷着脸别过头去。

    苏舍也觉得苏云锦再不教育今后恐怕会生出事端来,他沉吟片刻问苏青云,“你今日是不是从宫里带回来两个嬷嬷?”

    “是。”

    “就罚她们给二丫头教规矩吧,什么时候知道懂规矩知分寸了再放出来,免得再闹出什么事情来。”

    苏青云沉着脸不说话,觉得这惩罚太轻了。

    他原本就是打算让两个嬷嬷教苏云锦规矩的。

    “爹爹何必苦恼。”苏慕锦轻笑一声,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苏云锦,淡淡道,“再过几日便是宁王妃的寿辰,就罚妹妹不学好规矩就不能去给宁王妃拜寿好了。”

    苏云锦闻言怒瞪苏慕锦。

    苏慕锦当作没看到。

    说起来苏家和宁王府这些年虽然因为姻亲的缘故每年都有走动,可毕竟府上的主子还小了些,每年过年过节的都是两方府里的管事们互相送礼,苏云锦还真就一次都没有踏入过宁王府半步。

    她对宁煜既然有那样的心思,怎么可能放过去宁王府的机会?!

    苏青云也想到了这一点,当即就点点头,“二丫头身边不是有个贴身婢女叫青玉吗,她是二丫头的贴身婢女却没能及时提点她,降为三等丫头。从今天起二丫头学不好规矩就不能踏出院子一步。”

    “不行!我不要!我要去宁王府祝寿,我不要学规矩。”苏云锦尖叫着从地上起身,抱着头哀嚎。

    “这事儿就由不得你了。”苏舍紧紧皱眉,这样歇斯底里的不教训当真不行。他当即拍板,“那就这样定了!”侧首又问苏青云,“说是两个嬷嬷已经到了府上?”

    苏青云点点头,“都到了,等着吩咐呢。”

    “青云去给两个嬷嬷安排住处让下面的人好生招待着,让两个嬷嬷好好教二丫头规矩。”苏舍忘了一眼面色崩溃状的苏云锦,眸子微微一凉,“太傅家的姑娘连规矩都不懂,传出去让人瞧不起。”

    “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就让她们跟二丫头同吃同住,我给安排在二丫头院子里了。”苏青云低低一叹,望着一屋子的人轻声道,“刚好大家都在这里,我就顺便把另外一件事情给说说,刘氏没了这碧池院也空下来了,我的意思是让聪儿搬进来住,先前聪儿住的青松院太小了些,他是我们府上的少爷,将来要继承苏家的一切的……你们看这事情如何?”

    ------题外话------

    今天暂时更这么多,今天某心最后一天班了,下班之后如果有时间的话会把二更弄出来,如果没有时间的话明天就加更,这两天字数有点少,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有亲反应说错别字太多,人名搞混,某心找了半天,可能是因为是我的文的原因,我就是看不出来,所以拜托各位看文的亲们帮忙捉虫,顺便说一下错别字的具体位置,只要亲们不重复找到的错别字,某心都有奖励,然后再去修改,谢谢了~

第十三章 身份曝光,不是母子(一更)

    苏青云这话一出屋里众人的脸色变的就有些微妙起来了。

    这个算是苏青云自家的事情,扯不到族规,因此苏舍只是静静的听着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而二老爷一直对这个大哥十分敬重,且这苏府的一切都是大哥打拼来的,大哥就是这府里的主人,说起来他跟大哥虽然是亲兄弟,可是从小母亲对大哥就不是很好,大哥出息了还能记得他,并且接了他们一家人他已经十分感激了。苏家的产业他从来也没有当成自己的过,本来就是大哥的东西,大哥既然发了话他便点了点头。

    苏青白反而还觉得苏青云有些小题大做了,这事儿哪需要征求他们的意见,他直接做主不就好了?

    他这样想,旁人却不这样想。

    尤其是屋里的女人们。

    苏慕锦观察的最是仔细,瞧见爹爹话音一落老太太还有二夫人三夫人脸色就是微微一变。

    老太太头一个不赞同,她看上碧池院已经很久了,在苏府里除了苏慕锦居住的锦园就要数碧池院和怀柔苑两个地方环境清幽,地方也大,怀柔苑是楚柔以前居住的地方,楚柔死在里面她不想住进去,省得噩梦缠身。苏慕锦的锦园是她从小就住进去的,她一个老太太要跟孙女抢院子显然也有*份,老太太一直觉得她是个十分宽厚的老人,当然想让人都歌颂她赞誉她,因此她虽然肖想锦园可也不会表露出来。

    碧池院就不一样了,那院子跟锦园的格局差不多,只是稍稍小了些,却胜在精致,尤其是刘氏先前是府里的当家主母,屋里的装饰都是用好东西给填起来的,她住在屋里也有面子。不跟春晖园似的,那院子虽然也宽敞可到底失了几分华贵,有些落于平凡了。

    她可是这府里辈分最长的人,那碧池院于情于理也该给她住才对!

    因此老太太听了苏青云的话就相当的不满起来。

    她面色微沉,“青云,你这事儿做的可不厚道。”

    苏青云早就知道这事儿不会太顺利,却也不曾想头一个站出来反对的竟然是老太太。他无奈的苦笑扶额,只觉得太阳穴处突突的疼,“母亲有意见么?”

    “聪儿年龄太小了,住那么大的院子做什么,而且他今年已经四岁了,六岁就要搬到外院去住,现在的青松院不是住的好好的么,搬来搬去的也麻烦的紧……”老太太没有提自己要住进去的意愿,指着苏慕锦怀里的聪儿,皱眉道,“这孩子自幼丧母福泽太浅,刘氏又刚刚没了,恐怕会冲撞了他,聪儿是我们府上唯一的男丁,要好好护着才行……”

    三夫人也接话道,“母亲说的对,小少爷毕竟年幼,恐怕受不住……”

    “娘!”苏青云不得不打断三夫人的话,“聪儿是自幼丧母,可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了,母亲也说了,他是我们府上唯一的男丁,将来这府里的一切还不都是聪儿的,有什么受的气受不起一说?他现在是只有四岁,马上就要启蒙了,不能再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了,等今后我辞了官聪儿就是我们府上的希望,他是我苏青云的儿子,身份也够贵重了,一个院子而已,有什么住不得的!”

    三夫人面色一僵,顿时有些讪讪然。

    老太太就更不高兴了,褶皱的脸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有些森然。

    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青云就是被苏慕锦和苏聪两姐弟蛊惑住了,现在是一点不把她这个做娘的放在眼里了,她瞪了苏慕锦两姐弟一眼,面色当即就是一沉。

    “我说受不住就是受不住,碧池院那样的院落怎么能给一个孩子住!”

    “那母亲想给谁住!”苏青云语气有些冒火。

    “给谁都行就是不能给苏聪!”

    苏慕锦怀里的聪儿身子微微一抖,苏慕锦当即就把他拥在怀里轻轻抚摸他的背脊安慰他,聪儿年幼却并不是不懂事,老太太明显刺伤他的话让他觉得很委屈。黑玛瑙一般的大眼睛蒙上了淡淡的雾气,依偎在姐姐的颈窝里不肯说话。

    苏慕锦就觉得颈子里一阵阵的湿热。

    她心里微微一疼,这孩子……哭竟然都没有发出声音来,只抱着她脖颈的手臂十分用力,气息有些不稳……

    “聪儿不怕啊。”苏慕锦故意提高了声音,她看也不看一屋子的人,轻轻抚摸聪儿的头发,“别哭了,聪儿不是跟姐姐说将来要做男子汉保护姐姐么,怎么现在就给吓哭了呢。”

    “聪儿没哭。”

    苏聪从苏慕锦的颈窝里抬起头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聪儿将来要保护姐姐的,聪儿没有被吓到。”

    他粉嫩小脸上的泪痕看上去十分碍眼,苏慕锦就掏出怀里的手帕给他擦去泪痕,温柔的笑道,“好吧,我们家聪儿没有哭,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苏慕锦给他擦眼泪的时候故意侧了侧身子,让一屋子里的人都瞧见苏聪微红的眼圈。

    苏青云见此脸色微变。

    他的孩子何至于委屈至此!

    他不满的看了一眼老太太,“母亲!您有话当着儿子的面说就罢了,聪儿他还是一个小孩子,有什么让您不满的地方,您这样针对他?为什么谁搬进碧池院都行,偏偏聪儿不行?!”

    苏青白也对老太太刚才说的那句话有意见,他是老太太从小宠到大的孩子,一向任性。对老太太远远没有苏青云对老太太来的恭敬,所以他直接就撂了脸子,怒瞪老太太!

    “母亲,您也差不多点,您年纪这么大了,还想着那些个荣华富贵做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而且苏家的一切都是陛下赐给大哥的,那是大哥的产业他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么,问您一声是尊重您,您也不要倚老卖老的成天整事儿出来了!”

    半个身子进黄土里的人了还跟一个孙子争院子,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他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老太太当即就气红了脸。

    “放肆!”

    “没错,儿子就是放肆了!”苏青白早就看不惯老太太对大哥的所作所为,他就是看不惯所以才极少回府来住,大多数都是住在大哥在京城的别院里,还有三弟也是一样,他看也不看老太太一眼,怒声道,“当年我们三兄弟年纪小的时候你就以家里没有进项时常不给大哥饭吃,大哥偷偷的去学堂听课您非要把他拉回来做农活,要不是当年那教书先生瞧大哥聪明伶俐偷偷的给他私下授业,大哥哪会有今天的成就?这些话我本来不想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光亮的事儿,您非要再三相逼,大哥对您够孝敬了,您还想怎样?”

    “……当年大嫂贤良淑德,你非要让大哥纳了刘氏做妾,大哥无奈之下只能同意,大嫂芳华早逝是为何?就没有您的原因?当年您处处瞧她不顺眼,我都不明白了,人家本来就是名门望族的女儿家,身份尊贵的紧,下嫁到我们家里您不好生供着也就算了,还成日中找人麻烦,我真是想不通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青白话一开闸便收不住了,把这些年压抑在心里的话统统都倒出来,“这些年为什么我和三弟在府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就是不想看到你尖酸刻薄的样子,也就是大哥他性子好,记着你的生养之恩,要换成了我能给你一口饭吃就不错了!人心不足蛇吞象,母亲,你难道都不会有良心不安的时候么?!”

    老太太又惊又怒,眼角湿润的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指尖颤抖的指着苏青白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就是死也想不到从小被她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儿子竟然会对她这样说话。她的确是青白口中说的那样,可她费尽心思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让老二和老三将来能过的好一点!她不给苏青云饭吃还不是为了让他跟老三多吃两口,让他下田干农活他们两兄弟不就可以少做一些事情?不给他拿银子念书还不是为了把银子省下来给他和老三娶媳妇?!

    宋嬷嬷瞧见老太太的模样顿时一惊,连忙蹲在老太太身边给老太太拍着胸口顺气。

    “二老爷您别说了,看把老太太气成什么样了!”

    苏青白也没想到这一番话竟然把母亲给气成这样,他当即也是一惊,面上愧疚之色一闪而过。“母亲……”刚想上前去给母亲道歉却见老太太气息稳了一个巴掌就甩了过来。

    苏青白没有防备,被老太太打个正着。

    老太太这一巴掌用尽了力气,屋里的人就听到“啪——”的一声巨响,这声音直接盖住了布帘外暴雨的哗哗声。

    “相公……”二夫人面色一紧,慌忙上前去看二老爷,她面色焦急,“怎么样?疼不疼,我去叫大夫来!”

    苏青白面色一沉冷冷一笑,单手推开二夫人,捂住火辣辣疼痛的脸颊讥讽的看着老太太。“母亲的力气真大,儿子还担心方才有没有气坏母亲,如今看来是一点事儿都没有!”说着,也不管屋里的人都什么反应,直接对苏青云拱拱手,“大哥,我今天去前院跟您住,我们兄弟也许久没有见面了,弟弟有话要跟大哥说说。”

    “好!”

    苏青白得了苏青云的话点点头,掀了帘子就想往外冲。

    “你给我站住!站住!”老太太这回是真的气着了,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起了身,望着苏青白冷冽的背影,她怒极攻心,骂道,“逆子,你这个逆子!”

    “如果母亲叫住我就是为了骂儿子两声,那儿子还有事情要做,就不陪母亲了!”

    “母亲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和你三弟,你怎么可以这样指责母亲?!”老太太伤心的扶着宋嬷嬷的手臂,心里憋屈的难受,她抚着胸口,浑浊的老眼中流出泪来,“你父亲去的早,是母亲撑起了这个家,你竟然说我没良心,苏青白,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告诉我,你这样对亲生母亲,你的良心又到哪里去了?”

    “够了!别说是为了我和三弟!”苏青白怒目圆睁,死死的抓住布帘,强忍住心头的愤怒,“我和三弟根本就不需要你处心积虑!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们,那我问您,您有没有问过您给的是不是我和三弟想要的!母亲!大哥也是您的亲生孩子,他是我和三弟的嫡亲大哥,你这样对大哥,又把我和三弟置于何处了?”

    若真心为了他和三弟好,怎么会不顾他和三弟的感受这样对大哥!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她自己的私欲找借口!

    “母亲,我最后一次告诉您,苏家的一切都是大哥的,别说我现在没有子嗣,就是将来有子嗣了也绝对不会动苏家产业的任何念头!大哥只有聪儿一个孩子,将来苏家所有的一切都要交给聪儿来继承,您少打这些财产的主意!”

    老太太受不了二儿子这样揭她的短,把她所有的心思都晾在太阳底下,她老脸一阵阵的通红,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苏青白掀了帘子刚打算走却听到屋里老太太愤怒的厉吼声。

    “这府里的一切本就该是你和你三弟的!”

    他脚步猛的顿住,回头第一个看向大哥,就看到他亦是睁大了双眼,眸子里都是受伤之色。苏青白怒视老太太,“请母亲今后都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屋里的人全都愣住!

    苏慕锦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光,像是想到了什么,嘴唇渐渐抿了起来。

    聪儿早就被吓得目瞪口呆,苏慕锦就招来周嬷嬷,低声在她耳边道,“把聪儿给抱出去,别让她瞧这个。”她担心会让聪儿的心里留下阴影来。

    “好!”周嬷嬷早就在老太太那句“给谁都行就是不能给苏聪”的时候就想到抱着小少爷离开了,只是屋里的气氛一触即发,她也不敢妄自行动。此时听见苏慕锦的吩咐她慌忙点点头,抱起了聪儿就往外走,“姑娘自己小心些……”

    聪儿挣扎着就要喊叫,他不要离开大姐姐。

    祖母和二叔都好凶!他们会凶姐姐的!

    周嬷嬷眼疾手快的捂住苏聪的嘴巴,悄悄把他给抱了出去。同时在他耳边低声劝,“小少爷不要出声,我们赶紧出去,你大姐姐聪明又厉害,如果你在这里你大姐姐会担心你,然后就会分心,会吃亏的……”

    聪儿挣扎的力道顿时缓了下来。

    “我们出去等你大姐姐好不好?”

    苏聪犹豫了半晌才点点头,周嬷嬷松了一口气,松开了捂着苏聪嘴巴的手。

    他们两个刚刚打了帘子出了屋就听到屋里传来二老爷的怒吼声,周嬷嬷连忙抱着苏聪出了屋门,从屋檐下拿出一把雨伞就抱着苏聪离开了碧池院,前往隔壁的锦园行去。

    而此时的屋里早已是剑拔弩张,苏青白听罢老太太的话当即就是一声怒吼!他疯狂的拽着布帘,一把将布帘给拽了下来,神情癫狂。

    “够了!够了!你的臆想症早就该治了!我说了这是大哥的苏家,苏家的一切都是陛下赐给大哥的!你听不懂么!”若说苏青白方才还有些理智,此时就已经疯狂了,把对老太太的称呼“您”直接变成了“你”,他猩红着眼珠子望着老太太,身边的人看的一阵心惊。

    “相公……”

    二夫人惊恐的看着苏青白!

    苏青白却没有看她,手指捏的咔咔作响,紧紧的咬着牙关,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如果你不是我母亲,我非掐死你!”

    老太太不敢置信的退后一步。

    “我没有说错,这府里的一切本来就应该是我们母子三个的,什么你大哥,苏青云根本就不是你大哥!”

    族长苏舍没想到这个钱氏竟然如此不经大脑直接把真相给说了出去,一阵气急,怒视着她,“你胡说些什么!”

    “有没有胡说族长你应该最清楚!”老太太不顾苏青云的震惊,苏青白的愣然和一屋子人异样的眼神,今天她被儿子如此对待早已伤透了心,什么都不顾了,她指着苏青云怒声道,“他根本就是一个孽种!当年我跟老爷子刚刚成亲他就从外面把苏青云给抱回来,你还敢说你们苏家家风严谨,哈哈!笑话!家风严谨的人家能允许未娶正妻就有了子嗣么?我哪一点说错了,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刻不想掐死这个孽畜!一瞧见他我心里就跟卡了一根刺一样生疼生疼,老爷子没了我还能把他养大,没有让他饿死就已经是慈悲了,你们凭什么一个个都来指责我?!”

    “……他那个娘也不知道是什么出身,指不定早就尸骨无存了,他苏青云吃我家用我家的长大,如今他发达了本来就应当回报我,若是没有我一时心软留下他的小命,今日他早就变成了一杯黄土!我要他一个苏家又如何?这本来就是他欠我的!”

    苏青云痛苦的闭上眼睛,踉跄的退后两步无力的坐回椅子上。

    怪不得……怪不得……

    他一直以为他是老大,家里的重担本就应当承担的多些,所以母亲才会对他严苛些……却原来……竟是如此!

    竟是如此啊!

    “够了,你胡言乱语些什么!”苏舍眼看着失态越发严重,怒斥老太太,“谁说青云是外面女人的孩子,你都在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我们苏家的男子哥个个遵守礼制尤其是在子嗣上,如果青云是外面女子生的孩子,他爹会把他给带回主院给你照顾?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青云他不是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子生的孩子,当年他被青云他爹在苏家大门口给捡到,当时青云还在襁褓里,身上裹着的被褥面料十分名贵,肯定是富贵人家出身!只是家中遭了巨变才会落在苏家门口,你少来污蔑他娘!”

    苏舍越说越怒,忍不住一拍桌子,怒声道,“我说当年你怎的什么都没说就接受了青云,却原来只是为了让青云他爹心怀愧疚,让他待你更好些,背地里竟然如此不善,我们苏家怎么会出了你这样的媳妇,简直丢尽我们苏家人的脸面!别说青云早就入了族谱是我苏家的嫡出子孙,就说他姓苏,就永远是我苏家的孩子,你若是不想认他刚好,我还觉得你配不上做他母亲!”

    人都说生恩不如养恩,说的就是日积月累的时日中累计下来的感情早就比血缘还浓,可他瞧钱氏半点没有一点为人母的自觉,青云已经三十多岁,马上就要四十,接近四十年的时间别说是人心,就是石头都给暖热了,可青云却始终都没能捂热钱氏的心,可见这个钱氏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

    “是个做母亲的都不会如你这般!”

    她寒的可不只是青云一个人的心,她怎么不回头看看,她的两个儿子早早的就疏远了她。

    成天做些不切实际的梦,就是整个苏家都拱手让给她又能如何,她就能知足了?

    根本不可能!

    钱氏这样的人就是得寸进尺的类型,你有一分钱她都要想法子从你身上榨取十分来。

    且她这个人十分欺善怕恶,也就是青云敬重她才让她欺压了这么久!

    “没错,是个母亲都不会如你这般!”苏青白瞧着苏青云惨白的脸色面色不善的盯着老太太,他以前在云州的时候就是个刺儿头,什么坏事都敢干,这些年没有大哥给他撑腰他现在说不定还在云州种田讨生活,怎么会住着大宅院用着仆人丫鬟?

    说到底是要懂得感恩的。

    苏青白算是对他这个母亲彻底绝望了!

    他看也不看老太太一眼,扶着苏青云就往外走,“你可以不认大哥,那明日就从苏家搬出去,别一边不屑着大哥,一边又在用大哥的东西给你造势!”

    苏舍瞧着老太太惨白的脸色冷哼一声,也紧随着拂袖而去。

    二夫人含泪瞧着苏青白头也不回的身影手里的帕子都捏的变了形。

    心里恨极了老太太,相公极少回府,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竟然又被老太太给气走了,她怎么能不怨!

    老太太还成天影射她和三弟妹不会下蛋,也不想想相公一直不回府,她们就是想生,生的出来么?!

    “逆子!这个逆子!”

    “母亲,人都被您骂走了!”二夫人垂泪埋怨,“您好端端的非要这个碧池院做什么,让小少爷搬进来不就得了,哪那么多话!”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忧,现在苏青云知道他不是老太太的儿子,而老太太又是这样的态度,也不知道苏青云会不会把府里的东西都给收回去。

    三夫人也想到了这一点,当即面色就是一变。

    二夫人也不顾老太太投来的愤怒眼神,对悠然坐在太师椅上的苏慕锦扯出一抹干笑,“大侄女……”

    苏慕锦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起身,“二婶子和三婶子还是先行回去吧,二叔和三叔跟父亲兄弟情深,就是不是亲兄弟也影响不了什么……”

    二夫人和三夫人听着苏慕锦这话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齐齐松了一口气。

    两人跟苏慕锦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碧池院。

    原本还打算搬进来住的,如今知道他们的相公根本就不是苏青云的亲兄弟,哪里还敢提什么要求,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这苏慕锦也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前后脚离开了,屋里就只剩下老太太一行人苏云锦还有苏慕锦了。

    “老太太藏得还真是深,这么大的秘密竟然今儿个才说出来,压在心里不嫌憋得难受么?”苏慕锦呵呵一笑,对于老太太如今众叛亲离的情形表现住了十分的讥讽,上一次笙箫偷听了老太太和苏舍的谈话,当时她对苏舍的那一番话就有所怀疑,所以这一次身份被揭穿苏慕锦实在是这屋里最最清醒冷静的一个。对于老太太这样蛇蝎心肠的阴毒女人她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老太太今后还是在春晖园颐养天年吧,到处出来乱晃真真是让人眼睛难受!”

    苏慕锦脸色一厉,怒视苏慕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苏慕锦轻轻一笑,眸子里却没有笑意,“只是要告诉老太太,你没有良心但是我和爹爹跟你可不一样,放心罢,就算你不是我爹爹的亲生母亲念在你养了爹爹一场,我就不把你给赶出去了,只是这人就要贵在有自知之明,老太太以为从今往后爹爹还会一如既往的敬重你?”

    老太太面色变了几变,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懊恼和担忧。

    懊恼不应该一时冲动把这事儿给说了出来,这事儿一说出来还想让苏青云待她跟以前一样,似乎不太可能。

    老太太几乎已经瞧见了自己失了势,老死在春晖园的场景。

    不不不!她不要过那样等死的日子,她还要揽住掌家的大权,苏家的一切本就该是青白和小儿子的,他们就是不想要她也要争过来抢过来,将来好留给她正经的孙子。而苏慕锦和苏青云都是祸害,她要想法子……想法子……老太太的眸子当即便是一冷。

    苏慕锦看的分明,对老太太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的情形在心里冷笑不已。

    她警告道,“老太太可不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瞧在我二叔和三叔的面上我们苏家可以养你到老死,可老太太如果非要整出点事儿来,可就不要怪苏慕锦心狠手辣了。”

    “放肆!你就是这样跟长辈说话的!教你的规矩都迟到狗肚子里去了!”

    “长辈?”苏慕锦似笑非笑的瞧着老太太,“你确定?”

    “小蹄子,我既然养了你父亲一场就应该是你的长辈,我还真就告诉你了,苏青云从今往后最好是供着我养着我敬着我,要不然哪一日惹恼了我,我一状告到陛下那里去,不是嫡亲母亲又如何,把他给养大他才能有今日的成就,若他敢对我如何,我就拉整个苏家下水!”

    “老太太尽管去试试。”苏慕锦冷笑不已,“我倒要瞧瞧你有没有本事出得了这个府邸,有没有本事见到皇帝陛下,有没有本事让皇帝陛下因为你的一番话给苏家治罪!你要闹尽管去闹,我还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了,你若是安安分分的待在府上那此事就此不提,若是你非要闹出点事儿来就是爹爹心软,我苏慕锦不是个好惹的,到时候别说是你,还有你的儿子你的儿媳,我统统都要把他们赶出府去,我倒要瞧瞧没有苏家的庇护,他们会不会活的跟现在似的恣意。”

    “你敢!”

    “敢不敢老太太试试不就知道了!”

    老太太气息不平的怒视苏慕锦,她还真就有些忌惮!而且她相信苏慕锦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人,这样的事儿她相信苏慕锦真的能做出来!

    “宋嬷嬷和碧玉送老太太回去吧,省得被我这个不孝孙女给气的中风了。”

    老太太还想再骂,宋嬷嬷悄悄拉住了老太太的胳膊,低声道,“老太太,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大姑娘的性子您也知道,她原本就对您不甚恭敬,如今又知道您不是她嫡亲祖母只怕心里已经生了膈应,您若是再火上浇油,指不定她真的会不顾情面的。现在老爷最疼的就是大姑娘,又冒出了这样的情况,恐怕老爷对您也生了膈应,我们不如先避其锋芒,先回去再说。”

    宋嬷嬷比老太太看的清,可以说老太太现在就是在仰人鼻息,靠苏青云的善心过日子,若是她一闹再闹把老爷的心给磨硬了,恐怕最后没有好果子吃的还是老太太。

    老太太面色铁青的攥紧了拳头,心里十分不甘!

    要她来说她把苏青云养大已经是仁至义尽,他本来就该供着她,把苏家的一切都交给她,然后滚出去!

    要没有她,苏青云早早的就该饿死了。

    这些子个不知感恩的混账东西!

    一个个都该死!

    ------题外话------

    昨天晚上写到太晚文文已经没办法审核,所以今天早上才发布,不好意思,今天会有二更,明天恢复八点更文

第十四章 气晕老太太

    这个碧池院她苏慕锦是争定了!

    不仅仅是碧池院,还有整个苏家,该是聪儿的谁也不能抢了去,尤其是老太太这个毒妇!

    如果先前还因为老太太对父亲有生养之恩留有一丝余地的话,那么从现在开始苏慕锦对老太太就没半点同情了,就算她把父亲养大又如何?她没有把父亲当成自己的孩子,凭什么要求父亲把她当成嫡亲母亲一样孝敬?真真是可笑!更何况这些年她享的福够多了,也算是父亲对她做出了回报!

    “人要脸树要皮,老太太连皮都不要了么?”非要让她找人来把她赶出碧池院?

    “混帐东西,像你这样忤逆长辈的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可惜阎王不收我。”苏慕锦呵呵一笑,十分悠然的端着已经冷掉的茶水喝的津津有味,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老太太佝偻的身形和花白的头发,咂咂嘴讽刺道,“说到阎王爷,我看老太太倒是快要跟阎王爷报到了吧,您说您一大把年纪了不好颐养天年好好把为数不多的日子过完多好呢?非要折腾出一点事儿才甘心?都大半身子埋进黄土里的人了!”

    她语气一顿,端着茶慢慢在屋里晃悠,柔声道,“瞧在二叔三叔的面子上我不动你,不过……就是给你活也活不了几天了吧。呵呵,我今年才十三岁马上到十四岁,大不了跟你熬时间,我倒要瞧瞧谁能熬得过谁!”

    宋嬷嬷和碧玉听到苏慕锦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一个个都垂着眼不敢说话。

    老太太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浑身都在发抖。

    苏慕锦见此又是一笑,安慰老太太,“哎呦,老太太您生气可千万别忍着,您别担心,就是中风了我们苏家也会仁至义尽养着你到老死为止的,这点子银子苏家还是掏得出来的。”

    老太太面目肌肉开始抽搐。

    “老太太这是怎么了?看上去不太好的样子,要不要孙儿给你请个大夫来瞧瞧?”

    老太太终于一口气喘不上来,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老太太!”宋嬷嬷惊叫着扶住老太太。

    碧玉瞧着宋嬷嬷吃力的模样,赶紧上前去搭了把手。

    “啧啧……”

    苏慕锦惋惜不已的摇摇头,就这点战斗力就想跟她斗?她一低头瞧见手中已经凉透的茶水,眸子里笑意一闪而过,她手一扬,整杯水稳稳当当的泼了老太太一头。淡绿色的茶水顺着发丝滴下来,头顶上一丝不苟的发髻上还挂着几片泡开的茶叶。老太太被泼的一个激灵,身子挣扎了一下,低吟一声就悠悠转醒,一醒来瞧见苏慕锦那带笑的眸子险些咬碎了满口的牙。

    “我瞧老太太昏了过去就让老太太清醒清醒,也省了找大夫的银子,老太太不用太感激我。”苏慕锦笑吟吟的道。

    “贱蹄子!”

    “骂!只管骂!反正也不知道今后还能骂个几句。”

    老太太眸子血红,扶着宋嬷嬷和碧玉的手才能勉强让自己站稳,她怨毒的盯着苏慕锦,诅咒道,“贱人生的孩子也是一样的贱种!当年你母亲可被我整的要多惨就有多惨,哈哈!身份高贵又怎么样,到了府上还不是任我打骂?要说你那个娘也是个贱种,都那样了都不回楚家搬救兵,你说她是不是特别喜欢我虐待她?要多贱就有多贱!”

    苏慕锦眸子陡然一冷。

    “哈哈!怎么样心里难受么?要我说你那个娘真就是该死,处处挡我的财路,幸好死了,就是不死我也要想法子给她弄死!”

    “啪——”

    老太太捂着头一阵痛呼,有殷红的血迹从指缝间渗透出来。

    苏慕锦十分淡然望着手中已经破成几片的杯子,弯下腰把地上的碎片拾干净,仿佛自言自语的低声说,“哎,拿这杯子砸你我都觉得憋屈了这杯子,真真是浪费了……”

    “贱人!”

    苏慕锦捡起地上的碎片起了身,捏着手里那片锋利的碎片,淡笑着凑近老太太。

    那碎片因为她故意调整的角度散发着点点冷芒,老太太一个瑟缩,连忙闭上了嘴,她脚步退后了一步,防备的盯着苏慕锦,“你想做什么!”

    “没想干什么,就是瞧老太太的嘴巴实在是太不干净了,想给老太太洗洗嘴巴。”

    她手指一动那瓷片便也是一闪,冷芒越发刺眼。

    很显然她是想用实际行动告诉老太太她是想用什么办法给她洗嘴巴。

    老太太心里有些害怕,捂着被砸破的额头,后悔不该这么冲动。苏慕锦砸都敢砸她,其他事情肯定也敢做的。

    “你,你……别过来!”

    “老太太怕了?”苏慕锦依旧笑呵呵的,“怕的话就把嘴巴闭的严实一些,要不然下次让我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可别怪我让老太太再也开不了口!”说到最后她已经是声色厉荏。

    老太太心里一抖,嘴巴动了动却没敢说话。

    “滚!”

    老太太惊愣的望着苏慕锦。

    “怎么?听不懂人话了?”她语气猛然一沉,指着厅门的方向,“滚出去!”

    “苏慕锦,你给我等着!”

    老太太面子到底是挂不住,撂了狠话才离开。

    苏慕锦望着手中泛着冷光的瓷杯碎片,眼神有些古怪,她是真的想试试给老太太“洗洗嘴巴”来着。

    苏云锦身边的青玉吓得脸已经白了,护在苏云锦身前,眼神颤抖的看着苏慕锦,生怕她会靠近。

    苏云锦一把推开青玉,方才一屋子人那样混乱她都一句话没说,就连老太太被苏慕锦那样对待她都没有站起身来说一句话,如今总算是找到了点存在感。

    她扶着青玉从地上起了身,冷冷的望着苏慕锦,“你以为你赢了?”

    赢?

    呵——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赢,但是我知道你输定了!”随手丢掉手中的碎片,听得一声脆响,苏慕锦平静的说道,“宫里来的两个嬷嬷我不会让她们手软的!”

    “苏慕锦……”

    “住口!”她最后一次郑重的警告苏云锦,“我要告诉你,不管是谁只要触了我的底线我都不会放过!别以为你是我的亲妹妹我就不会把你如何,以前是看着娘亲的份上我什么事情都不与你计较,但是从今天开始……苏云锦,你给我记好了!”

    她面色一凝,盯住苏云锦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从今天开始,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以前你对我做过的任何事情我全都当作没发生过,你还是我的妹妹!但是……如果再让我发现你的小动作……从此之后可就别怪我无情!”

    她想过了,既然重活一世,这一世的苏云锦对她没有做过什么罪不可恕的事情,所以只要她肯改……她看在娘亲的份上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坚信娘亲肯定没有死!

    所以不希望娘亲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苏云锦的墓碑。

    “够了,少给我装好人!”苏云锦冷笑不已,没有人在这里她也不屑于和苏慕锦装亲近,冷笑不已的瞧着苏慕锦,“别摆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让人恶心,你我自出生起就注定了不能做姐妹,从爹娘把我送回云州老家却把你留在身边我们就不可能像别的姐妹那样亲热!你抢了我多少东西你自己数的过来么,还摆出一副看在娘亲面子的份上绕过我的样子!”

    苏云锦做干呕状,“我恶心的都要吐了,成王败寇胜负各凭本事,有本事你只管放马过来,我就不信我一定会输给你!”

    她以为她跟世子哥哥订了亲就一定能嫁到宁王府去?

    世子哥哥根本就不喜欢她!

    有了宁煜的那一番话苏云锦现在是信心大增,只要宁煜喜欢的人是她……她就什么都不怕。

    更何况爹爹疼爱苏慕锦又如何?她也是爹爹的亲生女儿,而且还是他心有愧疚的女儿,只要她好好利用这一点,她就不信苏慕锦会斗得过她!

    “好!”苏慕锦眸子里最后一丝温软都消失殆尽,“那就各凭本事,生死勿论!”

    苏云锦冷哼一声。

    “但是在此之前还请二妹妹回去好好学规矩,你院子里的两个嬷嬷也该等急了,呵呵……规矩学不过的话那可什么都是空谈,连院子都出不了的。”苏慕锦语气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

    苏云锦面色一僵,眸子里懊恼一闪而过,没错,她多次惹恼了爹爹,这一次如果她学不好规矩肯定不能出门。

    而宁王妃的寿辰就在这几天,为了能去宁王府参加宁王妃的寿辰,她就是拼死也要学好规矩。

    “这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苏云锦冷哼一声,带着青玉就往外走。

    她现在要回去跟嬷嬷请教出去参加宴会要多注意什么才会显得比较端庄大方,还有……宁王妃身份尊贵,到时候寿宴要去的名媛一定不少,她一定不能被其他女子给抢了风头。

    刚出厅门青玉给她撑了伞她就吩咐青玉,“你等会儿出府给我看看各个布庄绣楼有没有华贵些的成衣。”说着往青玉手里塞了一叠银票,“只要瞧着端庄贵气不管花多少银子都要给我买回来。”

    青玉一愣。

    “你给我听到了没!”

    她一个激灵,连忙一声,“奴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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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向苏慕锦和苏聪下手

    人都走光了,苏慕锦就招来了碧池院里等待处置的秋月。

    碧池院里的丫头和婆子都被停了手头的事情,被变相的软禁起来。因为要等候苏青云的处置,所以苏慕锦也没有插手。

    秋月这几天心惊胆战不知道老爷和姑娘会如何处置她,虽然有了姑娘之前的话担保,可亲眼瞧着府里的夫人偷情这样的事情任谁都得提心吊胆,大户人家里为了不可见人的秘密处置几个人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在这府里她跟哪个主子也没有交情,更甚者连府里一些大管事她都没有半点交集,像她这样的除了死还能有什么结果?

    每日里想来想去她自然免不了茶饭不思,才几天下来原本还有些圆润的小脸都消瘦了下来,下巴也尖了,衬得眼睛越发的大,看上去十分可怜。

    “姑娘……”

    秋月没想到姑娘竟然当真为了她来到碧池院,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眸子都朦胧了起来。这几天她亲眼瞧着关在一个屋里的孙嬷嬷开始发疯,每日里疯狂的揪头发,拍着房间里的门要求看守房门的婆子放她出去,那疯颠的模样让一起关在屋里的好多人都心有余悸,同时越发的害怕。

    有时候死亡并不可怕,可是那种明明知道会死却偏偏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去死……等待死亡的过程才是最恐怖的。

    这也是父亲把她们关起来暂时没有处置的原因罢。

    苏慕锦扶着要跪下的秋月起了身,“这几天你也受苦了,今儿个就跟我回锦园去,以后做我的贴身侍女,你可愿意?”

    秋月一愣,眸子溢出泪水来。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的不可抑止,“姑娘大恩奴婢无以为报!”

    她本来以为自己性命不保,姑娘留她一条命就已经是仁至义尽,她做梦也没想到姑娘竟然会让她在身边伺候,在她身边伺候那就是正经的一等丫鬟,跟在刘氏身边差别太大,刘氏脾气不定有时候在老爷和老太太那里受了气就要拿下面的人撒气,她一个大丫鬟做的是胆战心惊,生怕哪一日就被打死了,可姑娘不同,她身边的嬷嬷和丫头都十分敬重她,从这一点来看她就一定是个好主子。

    她没有说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承诺,可却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只要姑娘用的到她,她就是死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起来吧。”苏慕锦扶秋月起了身,她掀了帘子看着外面仿若不会停歇的大雨,皱了皱眉头,“你母亲这些日子应当也听到了一些不好的风声,你这两日不用回锦园,我给你两天假期回去好好陪陪家人,安安家里人的心。”

    “多谢姑娘……”秋月愈发感激,想起先前她还帮着刘氏害大姑娘,心里更是越发的愧疚。

    “拿把伞回去罢,过两天到锦园报到就行了。”

    秋月用力点头。

    苏慕锦回了锦园就唤来周嬷嬷和柳嬷嬷,“两位嬷嬷跟老太太屋里的宋嬷嬷可有交情?!”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就摇摇头,“宋嬷嬷是老太太到了京城之后亲自挑选出来的嬷嬷,我们先前在夫人跟前伺候,老太太处处瞧夫人不顺眼找夫人的麻烦,因此我们屋里的人都讨厌老太太房里的人,跟她们就没有什么交集。”

    “你们是府里的老人了,应当知道宋嬷嬷的来历和底细吧。”

    柳嬷嬷点头,“这个我知道一些,听老太太屋里的人说宋嬷嬷是京城本土人士,因为家里比较贫困才无奈出来给人做婆子,起先到我们府上的时候只是一个厨房里的时候只是一个厨房里帮忙的,后来厨房里事忙就让她烧了两个菜,老太太吃着觉得好,就升了她做厨房管事。这个宋嬷嬷也是个会来事儿的,做饭做菜的时候就给老太太弄得十分精致,老太太后来就把她调到跟前服侍了。”

    “她家里可有什么人么?”

    “有,宋嬷嬷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也才这几年的事情,她家的那一位是个药罐子,还是宋嬷嬷求了老太太才给安排了一个喂马的活计,每月的月例勉强也能够自己吃药的用度,宋嬷嬷家里还有一子一女……她那个儿子是个憨厚老实的,可脑子不怎么灵活。索性有一手种田的好本事,所以就给安排在田庄里做点农活,她家的那个姑娘倒是很少见,也没安排进府里做事,现在应该也有十三四岁了吧。”

    说到这个周嬷嬷就比较熟悉了,“这个我知道,要说那宋嬷嬷和他家的那口子长的可不怎么样,可她那个女儿我见过一回,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皮肤也白皙的很,是个美人胚子。先前宋嬷嬷求老太太要把那孩子安排在大姑娘身边伺候被老太太一口否决了,后来又要安排在二姑娘身边,二姑娘见了一回宋嬷嬷的女儿,嫌人家长的太漂亮不愿意放在身边伺候,所以就没有留下来。”

    说到这里周嬷嬷有些困惑,“说起来,宋嬷嬷没能把那小姑娘放到您和二姑娘身边也该给她安排个差事,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的女子出去就是当个小门小户的当家主母也是行得通的,在家上又是管事嬷嬷的闺女,以她那容貌还不是挑着嫁,也不知道那宋嬷嬷是怎么想的,竟然没让那姑娘出来做事,成天的养在家里,也不怕荒废了她。”

    苏慕锦一直听着,听到这里才忍不住挑了挑眉。

    “我瞧那宋嬷嬷是瞧不上旁的位置呢,大姑娘二姑娘和那女子年纪相当,恐怕她要把闺女安排在姑娘们的身边根本就是不怀好意,我们家大姑娘已经订了宁王府的亲事,可她身边儿的一等丫鬟不多,放在大姑娘的身边就是瞧在宋嬷嬷的面子上也会给那闺女做个二等丫头,她若是做的好了,得了大姑娘的欢心提了一等还不简单?”柳嬷嬷捏着帕子愤然的跺脚,“幸好当时老太太不知道为什么没能同意,若是同意了将来姑娘嫁到宁王府身边最少要带四个陪嫁丫头,她那闺女又长成那个模样,估计心里还指不定打着什么主意呢。”

    周嬷嬷一听有些惊讶,“不至于吧,我瞧着那宋嬷嬷是个老实的。”

    不是有句话说么,“宁做寒门妻,不为高门妾”宋嬷嬷不至于把自家闺女往火坑里推吧。

    “就单单宋嬷嬷闺女那身份就是跟了姑娘进了宁王府被世子爷瞧上也不过只能是个通房而已,那么漂亮的闺女要嫁一个清贵的人家应当不是难事,何必把她往火坑里推?”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兴许人家就觉得高门比较好呢。”柳嬷嬷嗤笑一声,“真以为这高门是那么好进去的?光是一个出身就能把她给压得死死的,名门望族里哪个家里没有一点子不可见人的事情,就单瞧着宋嬷嬷有这心思就知道那闺女也不是个安分的,成天养在家里没见过世面还想着能进大户人家,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苏慕锦眸子闪了一闪,问周嬷嬷,“嬷嬷说见过那闺女,那可知她名唤什么?”

    “好像说先前名字叫红杏,后来宋嬷嬷嫌这名字太俗就请了先生取了个文雅些的,现在叫弄墨。”

    “嬷嬷见过那弄墨觉得她容貌比起我如何?”

    “根本就不能比,姑娘不要把她放在心上,一个低贱的奴婢而已。”周嬷嬷慌忙解释,以为是她方才和柳嬷嬷的那一番话让姑娘心里不舒服了,她连忙摆摆手,“那女子跟姑娘完全就没有可比性。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云泥之别!姑娘身份贵重,可不要跟她做对比,没了失了身份。”

    苏慕锦失笑。

    “嬷嬷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就是问问,你照实回答也就是了。”

    周嬷嬷有些尴尬,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慕锦心里就有些明了,她用指骨无意识的敲打桌面,眸子深沉如海,“看来的确是个美人儿呢。”要不然周嬷嬷也不会不说话,就是生怕她听了心里会膈应吧。

    “不是不是!”周嬷嬷红着脸连忙辩解,“倒不是比姑娘漂亮,只是……只是她跟姑娘不是一个类型的姑娘,老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姑娘现在容貌还没张开,已经初显倾城之色,今后及笄了肯定比夫人还要美上几分。那弄墨……”周嬷嬷歪这头想着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那女子,“那弄墨跟姑娘同龄,发育的极好,身材前凸后翘的十分惹火,而且那脸也十分妖媚!对,就是妖媚,不睁眼还好,眼睛流转间极为勾魂,跟妖精似的。”

    原来如此。

    周嬷嬷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她年轻的时候就伺候过娘亲,娘亲的容貌是出尘的美,温婉娴静的美。跟娘亲那样朝夕相处她都还能对那个弄墨做出这么高的评价,看来果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妖精。

    怪不得宋嬷嬷没把闺女放到她和苏云锦的身边就放弃了。

    她和苏云锦在这府上是身份最贵重的女子,她的婚事已经订了宁王府,苏云锦虽然没有订婚可以她的身份将来嫁的必定是名门望族,而只要把闺女安排在她和苏云锦的身边,以那弄墨的姿色连周嬷嬷一个女子都那样称赞,男人又怎么能不动心?

    看不出这个宋嬷嬷竟然这么想攀高枝呢。

    不过既然她这么有心,她不妨就帮她一帮。

    “笙箫,你去给宋嬷嬷带话,就说想让她闺女出人头地就让她来寻我!”

    ……

    前院苏青云的房间里。

    苏青云和苏青白两兄弟相对无言,屋里没有人伺候,只有兄弟两人,苏青云愣愣的坐在书桌后,手里提着一只狼毫笔蘸足了浓墨,可那笔久久都为落在桌子上的宣纸上,一滴浓墨滴下来,洁白的宣纸立马绽开一朵黑色的小花。他双眸悠远沉痛,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哥。”苏青白浮躁的听着外面哗哗不断的雨声,再也看不下去一把夺掉苏青云手中的毫笔,“大哥,你心里不舒服就说出来别这样憋着。”

    苏青云愣愣的望着桌子上的浓墨,苦笑不已。

    “二弟……我以前心里是嫉妒你和三弟的……”他一下子靠在身后的椅子上,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出剥离,抬起胳膊挡在眼睛上,声音有些苦涩,“小时候母亲处处护着你和三弟,可唯独对我不冷不热,你们和别的孩子打架她就跟护小鸡的母鸡一样扑上去护住你们,找人去理论。我当时就想啊,如果我也和旁的孩子打了架母亲会不会也为我出头……”

    苏青白默然。

    他记得这些事情。

    大哥一向听话懂事可是那一日一言不合和邻居家的孩子打了起来,两个孩子都受了伤,大哥的衣服都破了,脸上被揍得也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回到家的时候被母亲看到,母亲不但没有安慰他还把他给骂了一顿,骂他年龄大了还这么不懂事,连药都没有给他擦。他那时候不懂事,还嘲笑大哥太笨,连隔壁家的二狗子都打不过。

    “……可后来这样的事情渐渐多了,我也就明白了,不管你和三弟做了什么错事母亲都会想法子给你们收拾残局,可只有我……不是没有怀疑过的,我也怀疑母亲究竟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可每次这样一想总有种负罪感,觉得对不住你们。我们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所以我就把这一切都归于我是家里的长子今后要承担家里的重担,所以母亲才会对我这么严苛。”

    他长袖挡住面部瞧不清脸上的表情,声音依旧平静沉稳。

    苏青白却听得有些揪心。

    “……我就想着,今后我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全家都过上好日子,这样的话母亲是不是就能对我好一些。我们那样的人家要想出头太难了,除了科考我想不出旁的法子,所以我偷偷的去学堂听先生讲课,讨好先生让先生把没用的旧书都给了我,我白天做农活晚上就挑灯夜读,先生都夸我学的快悟性高,后来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他不收我银子开始教我诗书。原想着母亲知道以后会高兴……”

    “大哥……”

    苏青云示意他别说话,他继续说,“可没想到母亲知道之后把我的书全都给烧了,还明令禁止我以后不许再去学堂!我当时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是我去学堂的时间太多了,所以耽误了家里的活计,所以就做更多的农活。后来还是先生看着不对,请来了族长,我这才能跟着先生一起读书写字,以至于功成名就成了今天的一品太傅。”

    “……那时候把母亲接过来我还在想,我也算是光宗耀祖了,也能让一家子人都过上好日子了,这回母亲应当高兴了吧。我满心欢喜的带着你大嫂去接母亲,尤其是你大嫂,那时候她已经跟楚家断了关系,一心一意的把母亲当成自己的母亲看待,可母亲一到家就给她甩脸子……我是母亲的儿子,母亲这样待我我无话可说,可是柔儿有什么错?她真的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你大嫂……”

    “大哥!”苏清白一脸的羞愧。

    “……我就想着母亲带大我们几个不容易,凡事都尽量体谅她。一而再再而三,后来柔儿不在了,我就只有这么三个孩子,我前朝事忙母亲却对他们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我也是真的伤了心,索性就抬了刘氏做继室,你应当知晓,当年刘氏为人处事都十分妥当,待云儿更是视如己出。三个孩子不能没个人照看,我i想了又想还是让她做了正室。”苏青云声音有些暗哑,“如今想来我当真是大错特错啊……”

    “大哥……”苏青白走近他,握住苏青云的肩头,低声道,“母亲那人不知好歹又糊涂,兴许方才的话只是气话,我们可以问问族长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青云放下衣袖,眸子里带着仅存的希翼。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希翼什么,恍恍惚惚的就被苏青白拉着去了厢房。

    苏舍兴许早就知道他们要来,大门开着,屋里的侍女和婆子也都被遣了出去。

    苏舍早早的温好了一壶热茶,等两人冒雨赶到的时候他神色平静的招手示意两人坐下,给每个人倒了一杯茶水推到两人的面前。

    “三叔公……”

    苏舍手一抬,示意两人不要说话。

    他苍老的面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许久才在两兄弟希翼的眸光下淡淡的开口。

    “我很喜欢喝茶,有时候觉得这人生就如茶一般,起初入喉的时候又苦又涩,咽下之后却有一股甘甜的味道,回味无穷。”

    “三叔公。”

    “呵呵……别急,等我说完。”苏舍看了看手中的茶盏,平静的放了下来,“我这辈子茶喝的太多了,直到现在苦味甜味都品不出来,只觉得再好的茶也都是一个味道。”

    苏青云听出点门道来,问苏舍,“那为何三叔公还要每日饮用?”

    “因为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每天不喝一口总觉得浑身不对劲,所以即使茶无味,也会每天喝。你,明白么?”

    苏青云面露苦涩。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青云,从你母亲心底里接过你的那一瞬间她就给你下了定义,以为你是你父亲外面的孩子,所以你做的再好她都看不到,她习惯性的把你当成你父亲对她的背叛,所以每次瞧见你都像瞧见了心里头的一根刺,这些也不尽然全都是她的错。你父亲心善,为了让你过得好才撒了这么一个谎言,想着你是他的孩子你母亲才能待你用心,却不曾想女子哪个不善妒,尤其是她还是新妇,刚刚嫁到苏家,平白无故的冒出一个孩子,她心里怎么能不膈应。”苏舍叹了一声,“如果你父亲跟她说明了情况,你母亲知道了真实情况,她当时还是年纪还小,心灵没有扭曲,就是为了心里头的那一点良善都应当会好好待你。”

    苏青云静静的听着眼角忽然露出几丝悲呛来。

    重重的靠在椅子上,他声音黯淡,“也就是说……我的确是抱养的孩子?”

    苏舍一愣,轻轻点头。

    “是的。”

    苏青云喉咙一阵滚动,眸子里最后一丝希翼都褪了下去。

    “青云,虽然你不是我苏家的血脉,可你如今姓苏,身上就负担着我们苏家家族的使命,你母亲是糊涂了点也无知了点,我希望你瞧在你爹爹的面上不要与她计较。”

    苏青云苦笑,族长的意思他明白。

    他心中最后的心结也解开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提了一口气。他喊了快四十年母亲的人竟然不是他的生母,他在失望的同时心里竟然夹着一丝丝的轻松。不是他的母亲所以对他不好,这在情理之中,比老太太明明是他的母亲却待他不好能让他接受的多了。

    他不由得就想起方才在碧池院苏舍说过的话来,“族长何以见得我不是被丢弃的孩子?”

    苏舍回忆起当年的事情,眸子有些恍惚,“因为你当年被你父亲捡到的时候身上裹着的是纯紫色貂皮裘衣,貂皮身上最贵重的便是尾皮,裹着你的那件貂皮衣却是几十只貂的尾皮拼接而成的。若不是有那件貂皮衣恐怕你早早的就冻死了。不说四十年前就是现在能用得上貂皮衣的人家也非富即贵,更何况是纯紫色的没有半点杂色的貂尾制成的皮衣。而且当时那件貂皮衣已经有破损,你身上也有伤,所以我猜测你应当是被人从家中偷走或者被绑走的孩子,至于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苏家……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苏青白听得倒抽一口冷气。

    貂皮这样的东西在大周朝十分珍贵,貂不似狼那么多见,狼喜欢群居,而貂却喜欢独居,所以能抓上一只就已经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了,更别说是几十条的貂。

    紫貂皮更是名贵,紫貂皮制成的裘有“裘中之王”的美称,紫貂皮又被称为“软黄金”价格比黄金还要珍贵,哪怕是现在京城中谁有一件紫貂皮制成的物事恐怕都要拿出来炫耀一番的。

    不但如此,貂裘还有“风吹皮毛毛更暖,雪落皮毛雪自消,雨落皮毛毛不湿”的三大特点。

    因此越发的珍贵。

    用几十只紫貂皮的尾皮给制成的裘衣……恐怕是价值千金都不为过啊!

    他的大哥,出身竟然这般高贵。苏青白的惊愕难以形容,丢了大哥的人家恐怕急都要急疯了。这都快四十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寻到大哥的家人……

    “那裘衣现在还在么?”苏青云紧紧的握住拳头才能克制心里的激动,既然把那样珍贵的东西用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上,就足以可见一家人对这个孩子的重视了,那也就说明他的亲生父母是十分疼爱他的……是么?!

    “还在,在云州的老宅子里。”苏舍点点头,“当时你被你父亲抱回去我一眼就认出那那貂裘衣,想着如果有一天你家人寻到了你也是一个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所以就悄悄的收了起来。”

    苏青云松了一口气,直起身子给族长鞠了一躬,“多谢三叔公细心!”

    那貂裘若是落在老太太的手中,恐怕早早的就被卖掉了。

    苏舍却轻轻一叹,“我原本瞧着你已经长大成人却还没有人来寻你,担心你知道不是钱氏所出心里膈应便把这件事给隐瞒了下来,如今既然你都已经知晓那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等过些天春闱过后我就回云州,让人把紫裘衣给你送过来,不管能不能寻到你的父母,总归也是个念想。”

    “多谢三叔公。”

    苏青云心里对族长越发敬重了,那样价值连城的东西他不但没有贪,听到他问就立马能拿出来,这样的魄力不是谁都有的。

    “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三叔公是知道的,钱氏她纵然有千错万错可毕竟养了你一场,你能不与她计较便不与她计较了,日后让她颐养天年不要再插手府上的事情也就算了。”

    “三叔公多虑了,就是不看旁的,只瞧着二弟三弟我都会继续敬着母亲的。”苏青云捏了捏疼痛不已的太阳穴,跟苏舍告辞,“今天的事情太让人难以相信了,青云先回去理理思绪,改天再来给三叔公请安。”

    苏舍点点头,示意苏青白跟着苏青云一起去,“你们回去歇着吧。”

    两人齐齐走出了屋子。

    苏舍瞧着大开的房门,望着门外阴沉沉的天空,轻轻叹息了一声。

    原本以为能瞒得住的,苏家就出了这么一个出息的孩子,还有良心,若是落在旁人手里谁不好好的疼着宠着,偏偏遇到钱氏那样不知道轻重又爱占人便宜的人手里……苏舍一阵气恼,改天还是要好好敲打敲打钱氏。

    ……

    “砰——”

    “啪——”

    老太太回了屋就气恼的把屋里能摔的东西全都摔个精光。

    “混帐东西,一个小毛孩竟然都敢这样跟我说话!”老太太边摔边骂,“混帐东西,还敢威胁我!”她摔打中不甚碰到额头上的伤口,顿时痛呼一声,捂住了已经被包扎妥当的额头,眸子里的戾气更加重了,“还敢用杯子砸我!这混帐东西不给她一个教训她就不知道谁是府上最贵重的人!”

    宋嬷嬷一阵心惊,“老太太您冷静些,如今府里毕竟是大姑娘掌权,您现在这样的风口浪尖再去找她麻烦恐怕大姑娘当真会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啪——”

    老太太重重的耳光落在宋嬷嬷的脸上,怒骂道,“混账东西,如今连你都敢来管我了!她苏慕锦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连我都敢打!你身为我身边的嬷嬷方才不帮我打回去竟然还敢躲起来!”老太太越骂越怒,劈头盖脸的就对宋嬷嬷一阵拳打脚踢,“我让你还帮苏慕锦说话,说!你是不是收了她什么好处!”

    宋嬷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冤枉啊。”

    “我冤枉你?”老太太一脚向宋嬷嬷踹过去,宋嬷嬷也不敢躲,手臂被老太太踹的险些脱臼,她疼的脸上一白,不敢呼痛。老太太这个时候是瞧谁都不顺眼,看着她隐忍的样子只觉得碍眼的紧,“心里憋屈了?觉得在我跟前伺候委屈你了?”

    “奴婢不敢!”

    “不敢?你们这些个混账东西有什么是不敢做的!”老太太拿着手里的拐杖怒的直往宋嬷嬷身上招呼,骂道,“你们这些个混帐东西,现在指不定在心里看我笑话呢,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我不是他苏青云的亲娘又怎么样?他又能对我怎么样?我非要让你们瞧瞧,瞧瞧这苏家到底是谁的天下!”

    “老太太……”宋嬷嬷震惊的看着老太太,劝说道,“您冷静些啊,大姑娘敢不顾尊卑的砸您,肯定就已经不顾念亲情了,您这个时候再生事岂不是让她找理由对付您么,老太太三思啊!”

    老太太更加生气了。

    这个时候宋嬷嬷竟然还敢跟她顶嘴!

    “我看你担心的不是我,是你的荣华富贵吧,这些年你在我身边做事可没少捞油水,现在担心我在府里失势了就不能跟着享福了,是不是?!”

    “奴婢不敢,奴婢都是为了老太太着想啊。”宋嬷嬷委屈的直抹眼泪。

    “哭什么哭,我虐待你了?”老太太把一身的怒火都往宋嬷嬷身上发,用拐杖指着门口,想起方才苏慕锦对她的不敬,她心里一股邪火涌上来,怒骂宋嬷嬷,“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宋嬷嬷不敢再反驳,连滚带爬的出了屋。

    老太太气的直接掀了木桌上的桌布,茶壶茶杯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一番发泄之后她累的坐在床上直喘气。

    苏慕锦!

    该死的苏慕锦!

    她非要把这个贱蹄子给弄死,要不然难解她心头只恨!

    “老太太,您是这府上最贵重的人,说起来苏慕锦也不过是个大小姐,就算您不是她的亲祖母她也该敬着您,可她都做了什么,竟然敢忤逆老太太,还敢跟老太太动手,简直是罪不可恕!”

    老太太心里听得一阵舒爽,抬起头来就瞧见碧玉正向她看过来,手里还捧着一杯热茶,样子十分恭敬。

    老太太面子受了打击,此时听了碧玉这样的话又瞧着她那样恭敬的样子,感觉颜面回来了,胸口的那团邪火也就稍稍和缓了一些。接过碧玉手中的茶盏,故作优雅的抿了一口就放在了床头边,她冷哼道,“没错,那个该死的苏慕锦,不给她一点教训她都不知道我是她的长辈!”

    碧玉直起身子斜站在老太太的身后给老太太按摩肩膀,低声道,“可不是么,您是这府上辈分最高的人,大姑娘作为小辈本身就应该处处以您为先。她胆子太大了仗着老爷宠爱就敢对您动手,这若是传了出去可还了得?当今太后娘娘还不是陛下的生母呢,陛下不一样视若生母一样对待么,陛下作为一国之君都能如此,可老爷却这样对待您,真真是不孝。”

    提到这个老太太就是一番咬牙切齿,“这个逆子!还有青白他们兄弟两个,我掏心掏肺的对他们好,他们竟然只帮着苏青云!”

    碧玉知道老太太这可就是气话了,她就是再生气也不会容忍旁人说她儿子不好的。

    因此她微微一笑,观察着老太太面上的表情,低声道,“这您可不能怪二老爷和三老爷,他们自从进了京城之后就一直在老爷身边做事,老爷对他们的影响太深了,所以他们才会偏帮老爷的。”

    “没错!他们一定是受了苏青云的蛊惑!”老太太脸色一变,冷声道,“当初在云州的时候他们兄弟两个最是听我的话,可到了京城之后就开始疏远我了,不经你提醒我还真是没注意,你说说苏青云他一个一品太傅身边那么多朋友,为何偏偏就把青白两兄弟安排在他手底下做事?他分明就是想压制着他们兄弟两个不让他们两个出头!这个苏青云,心机太深了!”

    老太太死死的咬住牙关,愤恨不已。

    碧玉见此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讽,只是她站在老太太的身后老太太没有看到而已。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推崇,“哎呀,老太太您不说奴婢还真真就没有发现,老太太果然是慧眼。”

    老太太被吹捧的一阵得意,轻哼了一声,“这算什么!”

    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变了脸色,冷声道,“不对不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老太太可是又发现了什么?”

    “你说我们一家人都搬进京城这么多年了,青白他们两个也成婚多年,为何偏偏没有一个子嗣?”

    碧玉眸子闪过一丝警惕,盯着老太太的眸子有些冷。只是她声音依旧温婉沉静,“老太太想说什么?”

    “这事情绝对不简单!青云和他媳妇虽然没有多少感情,可毕竟还是敬着他媳妇的,每次回来的时间虽少都是在他媳妇屋里的,还有老三也都是一样,可偏偏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这么多年一点儿喜讯都没有传出来,不但如此,就连侍妾们都没有怀了身孕的,这事儿太不正常了!”

    碧玉眼睛微微眯了眯。

    “一定是苏青云搞的鬼!”老太太愤然起身,“一定是他!一定是他!除了他就没有旁人!一定是他记恨我以前对他不好,他怕青白兄弟两个抢了他的产业,所以不让他们产下子嗣,这样的话苏聪就是这府里唯一的男嗣,这府里的一切岂不是都能有苏聪继承了!好阴毒的一个人,表面上对青白两人那么好,实际上却在这里算计他们,枉青白和老三把他当成亲哥哥一样敬重!全都是假的,骗人的!”老太太越说越怒,当即就起了身,“不行,我要去找青白去,我要跟他揭穿苏青云的阴谋!”

    碧玉眯起的眼睛又恢复了自然,瞧见老太太要往外冲,连忙一手拉住了老太太,急声道,“老太太您现在不能去啊。”

    “你也要拦我?”老太太回头怒视碧玉。

    碧玉在心里骂了一声“愚蠢的老东西”嘴里却快速的说道,“奴婢不是要拦您,只是您想想如今二老爷和三老爷被蒙在鼓里,今天二老爷为了老爷都敢忤逆您,肯定是被蛊惑的深了,这个时候您在过去就算说了这些他们也不会相信,还会说您危言耸听,今后恐怕会越发疏远了您的。”

    老太太的脚步一顿,“那怎么办?”

    “如今最当紧的事情是揭穿老爷的真面目让二老爷和三老爷看的清楚,这样他们自然就能懂得您的用心良苦,从此再也不会跟老爷亲近了。”

    老太太愁眉苦脸的道,“这恐怕不容易。”

    碧玉拉住老太太的手,“就是不容易您才更要做啊,二老爷和三老爷是您的亲生骨肉,您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人欺骗利用,还永远都产不下子嗣吧?这样的话苏家这一房岂不是……岂不是要绝嗣了!”

    老太太浑身一震,她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老爷现在最疼的人就是大姑娘苏慕锦和小少爷苏聪,如果要对付老爷,恐怕您还要从大姑娘和小少爷下手!”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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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五年寿命

    大雨到了晚半天才停了下来,苏慕锦打开了房门,屋外泥土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舒展着手臂,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下,顿时心旷神怡。

    苏聪也学着苏慕锦的模样伸开双臂闭上眼睛。

    袖珍的模样看上去十分搞笑。

    苏慕锦见了不由得“噗嗤”一笑,双手托住他的腋窝就把他抱着旋转起来,苏聪身形在半空中飞腾而起,高兴的小脸通红,哈哈大笑。

    “啊,姐姐,好好玩。”

    苏慕锦又抱着苏聪旋转了几下才放下来,她这个身体体质不好,才简单的运动几下额头就起了薄薄的一层汗,轻轻喘息几下才缓过劲来。

    瞧着聪儿兴奋的手舞足蹈的模样,苏慕锦整个面庞都柔和了下来,牵着聪儿的手,“走,我们去看爹爹去。”

    “好啊。”

    老太太不是爹爹的亲生母亲,老太太对爹爹一向不上心,可就算如此爹爹知道了这件事心里一定还是很难受。

    大雨下了几天,路上很多地方都有积水,苏慕锦抱着苏聪踏过一个个水坑,到了前院的时候她的绣鞋已经有些湿了。

    苏慕锦和苏聪很快到了前院苏青云居住的念忆院,

    苏青云和苏慕锦一样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伺候,苏慕锦和苏聪到的时候门外只守着守门的小厮,瞧见苏慕锦和苏聪到来他赶紧给开了门,还低声道,“今儿个老爷喝了好多酒,姑娘和小少爷赶紧瞧瞧吧。”

    苏慕锦心下一沉,她还从没见过爹爹借酒消愁的模样。

    看来这一次的事情对他打击不小。

    她对看门的的小厮点点头,牵着聪儿的手就进了屋。

    刚进屋迎面而来就是一股浓郁的酒气,屋子不大苏慕锦抬头看去,只见苏青云正拿着一个白瓷酒杯静静的喝着酒,他喝的不快,像喝茶一样小口小口的抿,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精致的酒壶,杯子里的酒没了他就自己添一些。他平日中除了出门应酬极少喝酒,苏慕锦也不知道他已经喝了多少,只能看出他微微发红的脸和有些迷蒙的双眼。

    苏聪不适应屋里的气味用小手捂住了鼻子,扯了扯苏慕锦的手,皱起小眉头,“姐姐,臭!”

    苏青云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就瞧见两人牵着手向他走来,他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方才苏聪说他的酒臭,连忙起了身打开窗子通风,让屋里的酒气赶紧散掉。

    他没想到苏慕锦会带着苏聪一起过来,他们姐弟从来都不肯跟他亲近,自从锦儿落水之后似乎变了一个人,人前也对他亲近敬重,可人后还从来不曾来瞧过他,苏青云还以为她还没有原谅他。

    现在这会儿突然瞧见姐弟两个,他竟然有些手足无措,搓着手有些不自在的看着两人,“你们……怎么来了?”

    “聪儿说想念爹爹了,我们就来看看。”苏慕锦状似无意的看了看桌面上的酒壶和酒杯,眼眸半垂,轻声道,“少饮酒活血多饮酒伤身,爹爹还是少喝些……”

    这样煽情的话苏慕锦也极少跟父亲说,因此两个人一个听得不自在,一个说的也不自在。

    屋里的气氛就有些尴尬。

    聪儿爬上椅子抓着酒杯嗅了嗅,小脸都要皱成包子了,他十分嫌弃的把酒杯推的远远的,指着酒杯跟苏青云控诉道,“爹爹,好臭。”

    苏青云连忙把酒壶和酒杯都收起来随便找了个柜子放了起来,免得熏到了聪儿。

    这酒壶里的酒可是上好的女儿红,小孩子就是闻闻也受不得的。

    好巧不巧,苏青云打开的柜子正是一个衣柜。

    苏慕锦无意看过去吃了一惊,却见那衣柜里的衣裳乱七八糟的仍在里面一件摞一件的看上去十分凌乱。

    苏青云瞧着大女儿看过来的惊讶视线,手上微微一顿,颇有些尴尬的解释,“平日里不喜欢让人进屋里打扰,所以就自己随便收拾收拾。”

    原来如此,苏慕锦还以为下面的人做事不稳当呢。

    苏慕锦上前两步按住苏青云要关上柜子的举动,低声道,“这些衣裳都是上好的绸缎做成的,这样仍在一处恐怕都要起褶皱了。”她顿了顿示意苏青云看看聪儿,聪儿正眼巴巴的看着父亲和姐姐,苏慕锦就低声道,“聪儿年纪小平日中又没有同龄人玩耍,爹爹平日中事情也忙,不妨趁今日空了多陪陪聪儿。”

    恰好这时候聪儿低声咕哝了一句,“爹爹为什么不来陪我玩儿啊,是不是不喜欢聪儿了……”

    苏青云一颗心都要软化了,连忙上前抱起了聪儿。

    他很少抱小孩子,手上的动作稍稍有些生疏,他也不会特别的跟孩子表达感情,只能把苏聪抱在怀里轻轻拍拍他的背脊。

    “爹爹怎么会不喜欢聪儿?爹爹最爱的就是你们几个了。”

    “那爹爹陪我玩。”

    “好啊,玩什么?”

    “跳百索。”

    苏青云一愣,他?跳百索?

    苏青云有些犹豫,跳百索都是小孩子跟小姑娘们玩儿的游戏,他一个连而立之年都已经过了的大老爷们跳这个?

    一低头就瞧见聪儿仰着的小脸满满的都是希翼,想着今儿个大女儿的良苦用心,他头皮一麻,僵硬的点点头。

    聪儿一阵欢呼。

    苏青云就让小厮去找了根绳子过来,父子两个在院子里就跳了起来。

    大门没有再关上,苏慕锦一边给父亲收拾房间,一边看着弟弟和父亲在院子里跳百索的身影,唇角不自觉的夹了一丝笑意。

    苏慕锦把屋里的每一个柜子都打开,不出所料的看到同样凌乱的衣柜,她叹了一口气,她算是发现了,这屋里她忽然想起一个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句话用在这里不甚恰当,可苏慕锦脑海里就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表面上瞧着还算光鲜亮丽,可内里的东西真真是不能看。

    她轻叹一声,认命的开始收拾。

    突然就想起了宁煜,

    或许是从小待得环境不同,他跟父亲是完完全全两种类型的人,他是一个凡事都精益求精的人,在生活中十分注重一些小细节,比如一件衣裳稍稍有一丁点儿的抽丝或者褶皱他从来不肯上身,还有他不能容忍一件衣裳要穿两天,所以每次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脱去外袍扔到木盆里让丫头送到浣洗院去清洗。

    苏慕锦折衣裳的动作不停,眸子却有些恍惚。

    一想起宁煜就不可抑止的想到睿儿,想到那磅礴大雨那一天他满身是血面色惨白的模样。

    她心中一震,面色陡然惨白起来。

    死死的抓住柜子才勉强稳住身形,胸口处传来熟悉的绞痛,她紧紧的抓住胸口的衣襟无声的喘息。

    许久才满头大汗的缓过劲来,无力的滑坐在椅子上,背心的里衣已经湿了一层。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苏聪虽然一直在外面跳百索,可也一直关注着屋里大姐姐的动静,瞧见姐姐痛苦的神色他连忙冲进了屋,蹲在她身边泫然欲泣的看着她。

    “锦儿……”苏青云也进了屋,一眼瞧见苏慕锦惨白如纸的脸色,“这是怎么了?快请大夫!”后面一句却是对着屋外的小厮喊的。

    “不用请大夫。”苏慕锦安抚的对两人笑笑,故作轻松的道,“应该是这两天下雨染了寒气,休息两天就好了,爹爹不要小题大做了。”

    “姐姐,你别吓我,真的没事么?”

    “没事。”苏慕锦站起身来,轻松的旋转一圈,“你看看,姐姐好端端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苏聪还是不放心,小脸上满是紧张,紧紧的抓住苏慕锦的手,“姐姐还是找大夫看看好不好?”聪儿眼巴巴的看着她,目光里都是慌乱。

    苏慕锦身子一顿,又侧首看看同样担忧的父亲,轻轻垂下眼睑。

    “好!”

    府上本来就养了客卿大夫,因此来的很快。

    来者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衣裳简朴,神色沉稳。他背着一个药箱就进了屋,瞧见坐在椅子上的苏慕锦他微微惊讶了一下,他还以为太傅身边的小厮去请他,生病的是太傅大人呢。惊讶很快就被压下,大夫很快就拿出一个枕垫放在苏慕锦的手腕下,轻轻搭上她的脉。

    原本沉稳淡定的脸色越诊越是难看慎重。

    以至于最后放下手腕的时候大夫整个脸色都彻底沉了下来。

    “大姑娘可有感觉哪里不适?”

    苏慕锦眯着眼睛看着大夫,若有所指的道,“最近两天一直下雨,兴许是染了寒气,偶尔有些头疼。”她刻意加重“寒气”两个字,在苏青云和苏聪看不到的地方对大夫微微摇头,“大夫看我的风寒严不严重?”

    苏青云也忙道,“东方大夫,锦儿的病情要不要紧。”

    那个被唤作东方大夫的大夫微微垂下眼睑,移开了手指,拿出纸笔开始给开方子,“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凉,下次大姑娘注意下雨天少出门,这天儿虽然开始热了,可下起雨到底还是凉的。我给大姑娘开些驱寒气的药,三碗水熬成一碗,每日早晚各服一次,过两天就能痊愈了。”

    苏青云松了口气,方才锦儿面色惨白的模样还真是吓人。

    他对东方州点点头,“有劳大夫了。”

    东方州开好药方就对苏青云拱拱手,“太傅大人不用客气,赶紧让人去抓药给大姑娘服用才是正理。方才老太太屋里的人跟在下说老太太也生病了,在下就不耽搁了,先行告退。”

    苏青云脸色微微一僵,“老太太怎么了?”

    “还没看暂时还不知道,听老太太身边儿的碧玉姑娘说,老太太这两天有些发热,应当也是染了寒气的缘故。”

    “嗯。”苏青云轻轻点头,“那大夫去忙吧。”

    目送东方州离去苏青云才皱眉看着苏慕锦,“身子不舒服就早些让大夫看看,拖来拖去拖成大麻烦怎么办?那些大病哪个不是小病发展起来的……风寒可大可小,下次万万不能如此掉以轻心了。”

    苏慕锦缓缓从椅子上起了身,“知道了,知道了!下次女儿一定注意,风寒养个两天也就好了,而且今儿个已经没有下雨了,说不定明天就是大晴天,只要天不冷这寒气就不会加重了嘛。”

    她难得的带着几分撒娇的口气跟苏青云说话,苏青云无奈,吩咐小厮拿着药方去抓药。

    “爹爹,后天就是春闱了,你这两日好生歇着,到时候恐怕有的忙了。”她起身把柜子的门打开,取出里面的酒杯和酒壶,轻声道,“您身子也不大好,喝酒伤身还是不要喝了。”

    “好。”

    “那我和聪儿就先回去了,改天再过来看望爹爹。”

    “嗯,去吧。”苏青云发现有了锦儿和聪儿来了这么一趟,他心中的郁结已经退了许多。

    老太太不是他的母亲又如何?

    他不是还有锦儿和聪儿呢么,他们是他的嫡亲血脉,骨肉至亲,有他们也就够了。

    苏慕锦就带着苏聪原路返回,回到锦园之后苏慕锦哄聪儿出去玩儿,让周嬷嬷和几个小丫鬟跟着,刚哄走聪儿就有小厮拿着药包进了锦园,把药包交给了柳嬷嬷之后,仔细的嘱咐了几声才离开。

    柳嬷嬷瞧着药包就匆匆进了屋,“姑娘身子不舒服么?”

    “没有,只是有点头疼爹爹非要小题大做的让人抓了药,没什么事情。”

    柳嬷嬷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不过大夫既然开了药方老奴还是给姑娘熬些药来喝喝,方才老爷身边的小厮说您是受了寒,等会儿用完晚膳之后老奴再给您熬一碗姜汤。”

    苏慕锦上前几步接过柳嬷嬷手中的一个药包,打开放在桌子上,指着一味药咦了一声。

    “姑娘怎么了?”

    “这不是黄连么?”她皱皱眉,“黄连最是苦了,嬷嬷去寻一下东方州大夫过来一下,我问问他这药里能不能添些甘草。”

    “良药苦口利于病,姑娘还是按照药方来吃药吧。”

    “我最怕苦了,嬷嬷还是寻大夫来问问吧。”

    柳嬷嬷无奈只能出门。

    不多时就领着东方州进了屋。

    苏慕锦垂下眼睑,“嬷嬷去给东方大夫沏杯茶来吧。”

    柳嬷嬷一愣,“好。”

    柳嬷嬷走后,苏慕锦又支开了屋里伺候的人。

    人都走完苏慕锦脸上的笑容才落了下来,她抬起头目光沉沉的看着东方州,“东方大夫,您照实说吧。”

    东方州面色沉郁,也不落座,疑惑又凝重的看着苏慕锦。

    “大姑娘是长期郁结在心不能疏解,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会伤及心肺,危及性命!”东方州面色沉沉,“斗胆问一声姑娘为何会如此,也好让在下对症下药。”

    在东方州看来苏慕锦一个太傅家的千金大小姐,又有太傅如此疼爱,还订了一门好亲事,实在不应该会长期郁结在心。

    苏慕锦苦笑一声摇摇头,“东方大夫不用问了,您只需告诉我如果不能解开心结……我还能活多久。”

    “……最多五年。”东方州慎重的道。

    五年……

    五年之后聪儿都已经是九岁的大孩子了,应该也不用她操心了。

    就是不知道五年的时间能不能寻到娘亲……若是能再见娘亲一面,知道娘亲还活着,她就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苏慕锦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塞给东方州,“这件事情还请东方大夫为我保密,不要让府上的任何人知道,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大姑娘……”

    东方州不解的看着苏慕锦,没有接她的银票,劝解道,“姑娘有一个那样疼爱您的父亲又何必如此想不开,您有什么心事不妨跟太傅大人说说,太傅大人只得你们三个子女,又在三个子女中最最疼爱您,您若是出了事情……岂不是让太傅大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姑娘还是仔细斟酌斟酌。”

    苏慕锦轻轻一叹,没做解释。

    “东方大夫只要记得跟苏慕锦的约定就好。”

    东方州瞧着苏慕锦油盐不进的模样不由得摇头,没有接苏慕锦的银票就拱手离去,“为病人保密是作为大夫的医德,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只请姑娘万万保重。”

    “多谢东方大夫。”

    苏慕锦目送东方州离去才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她抚上胸口的位置,自重生以来她每每想起睿儿便会心绞痛,她知道这是心病,只是这心病已经无药可医了。睿儿是她心里的一个结……除非睿儿活过来,否则这心结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法解开的。

    睿儿……你再等等,娘亲很快就去陪你了。

    到了快用晚膳的时候宋嬷嬷来了。

    “让她进来。”

    宋嬷嬷一身体面的缎子宽袖及膝儒褂,褂子的领子有些高,遮住脖颈。下身是一件灰色的裙子,头发一丝不苟的挽了起来,发髻上还插着一根半透明的碧色玉簪。到了锦园她面色也依旧十分沉稳淡定,到了屋里轻轻给苏慕锦施了一礼,然后就安安静静的垂手立在一侧,等着苏慕锦开口。

    苏慕锦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的瞧着宋嬷嬷,指骨轻轻有节奏的敲打小桌,那“咚咚咚——”的声音像是敲击在人心上,让人无端端的感觉到有些紧张。

    宋嬷嬷的神色渐渐不安起来。

    苏慕锦这次停止了敲打,轻轻的抿了一口茶,给笙箫使了个眼色,笙箫十分有眼力见儿的给宋嬷嬷添了一个绣凳。

    “嬷嬷快坐吧,您是老太太跟前伺候的,说起来也是府中最最体面的人儿呢,只是今儿个恐怕让宋嬷嬷受委屈了。”笙箫轻声一叹,“谁都没想到老太太竟然不是老爷的亲生母亲,哎,也怨不得老爷直接摔门就走了,老太太那样针对小少爷,老爷能不生气么。”

    宋嬷嬷面色一凝。

    体面?如今这府里当家的几个屋里谁不知道老太太失势了,老太太失了势她一个老太太跟前伺候的还谈什么体面?!笙箫非要提出老太太不是老爷的亲生母亲,这是要告诉她什么?!

    “嬷嬷快坐啊。”

    “不了。”宋嬷嬷摆摆手,“在姑娘屋里跟姑娘说话哪有老奴坐的份,还请笙箫姑娘莫要为难老奴。”

    苏慕锦就对笙箫摆了摆手。

    笙箫轻轻退下。

    “宋嬷嬷可知道今儿个我要找你是什么事情?”

    “老奴不知!”宋嬷嬷头也没敢抬,垂手道,“还请姑娘明示。”

    苏慕锦一步步走近宋嬷嬷,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瞧着宋嬷嬷紧绷的身形,她走到近前忽然一笑,“宋嬷嬷不必紧张,我就是找您来随便问问话。”

    “姑娘但说无妨。”

    “听说宋嬷嬷有个貌若天仙般的女儿正是婚嫁年龄?”

    宋嬷嬷陡然一惊,猛的抬头眼神防备的看着苏慕锦,“姑娘想说什么?”

    安抚的拍拍宋嬷嬷的肩膀,“嬷嬷不用紧张,我也就是问问罢了。”她轻轻一拍肩头脖颈处的衣领就是一动,露出了青紫色的伤痕来,苏慕锦微微挑眉,“哎呀,嬷嬷这是怎么了,脖子上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伤口,可擦了药?”苏慕锦伸手就向宋嬷嬷的脖颈处探去。

    宋嬷嬷身形一闪,避开苏慕锦的手,垂下的眼睑里带着深切的恨意,“劳姑娘操心了,是奴婢做事的时候不小心摔了。”

    摔了?摔倒会摔倒脖子?

    苏慕锦也不揭穿,轻轻一笑,“那嬷嬷以后做事要小心了,老太太可不是一个多宽容的人,现在估计正在气头上呢,嬷嬷做错了事指不定就要拿嬷嬷出气呢。”

    宋嬷嬷面皮一僵,没想到苏慕锦会当着她的面直接说老太太的不是。

    她有些尴尬的笑笑,“姑娘说笑了,老太太信奉菩萨,平日里待下人更是菩萨心肠,怎么会拿奴婢来出气。”

    宋嬷嬷心里也是恨极了老太太,今儿个她被老太太打了之后还给撵了出去,等回去之后就发现老太太的气已经消了,可老太太越发不待见她,一瞧见她就是一阵冷嘲热讽,脾气上来了还是一阵拳打脚踢,她疼的紧却不能躲避,怕躲了之后老太太脾气更加火爆,默默的忍了下来,现如今的衣裳都穿的薄,她被拐杖打的全身红肿青紫,让春晖园的下等嬷嬷给擦了红花油,现在身上还疼着呢。

    但是宋嬷嬷却不敢对老太太甩脸子。

    现如今瞧着老爷好像是恼了老太太,可是老爷心肠最软,对老太太以前更是言听计从,就算老太太说话过分了些,就算老太太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可到底还是有养育之恩的,谁也保证不了她会不会有咸鱼翻身的那一天。

    因此宋嬷嬷对老太太只有越发恭敬的份。

    “既然嬷嬷自己个都不觉得委屈,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苏慕锦轻轻一笑,“嬷嬷回去吧。”

    “啊?”宋嬷嬷没想到苏慕锦就这样让她回去,惊讶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嬷嬷不想回去?”

    宋嬷嬷咬了咬唇,低声问道,“今儿个笙箫姑娘来寻老奴说的那句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苏慕锦故作不明。

    “就是让老奴闺女出人头地的话……”宋嬷嬷急切的道。

    她以为今日苏慕锦是来跟她谈判的,可她为何一句话风都不露。

    “哦!是这件事儿啊。”苏慕锦似乎刚刚想起来,一拍脑门,“嬷嬷不提我都差点忘了,我听说宋嬷嬷的闺女弄墨已经十三岁了还是十四岁了?”

    “十四岁,十四岁!”宋嬷嬷连忙接话。

    “哦,听说你家里那姑娘都十四岁了还没有个事情做,我听了就想给那弄墨给谋个差事来着,不过我瞧着宋嬷嬷没有半点这个意愿,所以还是算了吧。”

    宋嬷嬷急了,连忙急声道,“有姑娘给我家那丫头安排差事那是瞧得起我们一家,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只是不知道姑娘给我家那丫头安排的是个什么差事……”

    “今儿个嬷嬷也在碧池院应当也听到了,父亲一怒之下把二妹妹身边贴身的丫头降成了三等……二妹妹身边本来就只有青玉那丫头一个贴身伺候的,父亲原本就想着给二妹妹找个懂规矩的在身边伺候,也能让二妹妹收敛点性子,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苏慕锦惋惜的瞧着宋嬷嬷,“我虽然没见过嬷嬷的闺女弄墨,可是瞧着嬷嬷是个沉稳的想必闺女自然也茶不到哪里去,就想做个主……哎,可惜嬷嬷没有这个意思……那就算了,我问问其他管事嬷嬷家里有没有合适的女儿家。”

    宋嬷嬷这回真的急了。

    眼看着苏慕锦转身要走,连忙拉住苏慕锦的袖子。

    苏慕锦一个眼神落在宋嬷嬷的手上,宋嬷嬷立马讪讪的松开手。

    “宋嬷嬷这是做什么,要说话就好好说话,动什么手呢。”

    宋嬷嬷尴尬的笑笑,眸子里却有股奇异的光芒,“姑娘方才说要把我家姑娘送到二姑娘身边贴身伺候,可当真?”

    退到一边的笙箫这时候就忍不住皱眉。

    “宋嬷嬷,请您说话注意着点,我们姑娘如今掌的是府中的中馈,是正经的当家人,说话自然是一百个真的。”

    “是是是!”宋嬷嬷啪啪的给了自己两巴掌,“你看看我这张臭嘴,不会说话。太不会说话了,姑娘……您看看,要不我找个时间把我那闺女带来给您看看?旁的不敢说,我那闺女绝对的沉稳,肯定能符合姑娘的要求。”

    “我看还是算了吧,二妹妹年纪也不小了,马上就要议亲了,我还是给她挑几个年纪小些的丫头放在身边,等养的懂规矩了刚好二妹妹就能嫁人了,到时候凡事也能帮衬着二妹妹点。”

    宋嬷嬷顿时大急。

    二姑娘是什么身份,太傅府家的嫡出二姑娘,太傅可是正经的一品大员。将来说亲不说是公卿世家也肯定是名门望族,以她闺女那姿色只要是个男人瞧见就没有不动心的,弄墨如果能作为二姑娘的陪嫁丫鬟跟着二姑娘一起出嫁,只要有机会见到二姑娘的夫婿,以她闺女那姿色最少将来也能做个姨娘吧。

    她闺女要手段有手段,要身段有身段,哪能是二姑娘那个身材平平的女子能比得了的。若是被抬了姨娘将来有机会生下孩子并且博了夫婿的芳心,就是升了做侧室都有可能的。

    那样的话弄墨就不用跟她似的年纪大了还要到大户人家去为奴为婢,将来她有子女榜身,子女虽然是庶出,可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怎么样也不会被亏待了的。

    一想到这样美好的未来即将展现在眼前,宋嬷嬷哪有不动心的。

    而且女儿将来成器了,她儿子也可以受女儿的庇护将来有了钱财可以买一个属于自己家的田庄,他们家指不定往后几代就是富户了。

    因此眼看着苏慕锦要反悔,宋嬷嬷急声道,“姑娘……大姑娘可别啊,我那姑娘虽然年龄比二姑娘大了些,可是大些了也能懂事些啊,年纪小的就是放在身边又能帮上二姑娘什么忙!”眼看着苏慕锦丝毫不为所动,宋嬷嬷咬咬牙,猛的扑到跪在苏慕锦的面前,“姑娘,今儿个您若是能让我那闺女在二姑娘身边伺候,让老奴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宋嬷嬷恐怕太瞧得起自己了。”苏慕锦讥讽的笑,“我苏慕锦有什么事需要你帮忙才能做到的。”

    “是老奴不会说话!”宋嬷嬷又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姑娘,只要您能给我家那闺女一个好前程,今后我们家的所有人都为姑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而且……”宋嬷嬷语气顿了顿,垂下眼睑,低声道,“而且二姑娘对大姑娘是什么心思恐怕大姑娘心里也不会不清楚,有我家弄墨给姑娘看着二姑娘,二姑娘就是想出什么幺蛾子也能有弄墨给大姑娘报个信,不至于被二姑娘给陷害了。”

    苏慕锦面上似有松动,微微犹豫起来。

    宋嬷嬷见此就加把劲道,“姑娘,还有老太太那里,今儿个老太太回了屋之后把屋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给砸了,还扬言说非要让大姑娘付出代价。老太太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什么事情没有见过,姑娘与其天天都防贼似的防着老太太害您,还不如留个可信的人在老太太身边,这样老太太有什么动向也能第一时间让您知晓!”

    “那宋嬷嬷口中说的这个可信之人……”

    “当然就是老奴!”宋嬷嬷生怕苏慕锦反悔,倒豆子般的快速说道,“老奴跟在老太太身边好多年了,不敢说旁的,对老太太的喜好还是很清楚的,老太太想做什么,老奴也能猜出一二来。”

    “嬷嬷先回去吧。”

    宋嬷嬷以为苏慕锦不同意,顿时大急,还要说些什么让苏慕锦改变主意。

    “我先考虑一下。”

    “姑娘……”

    “去吧,我好好考虑。”

    宋嬷嬷不敢再说,生怕让苏慕锦厌烦,轻轻施了一礼,心下忐忑的道,“那姑娘务必仔细斟酌。”

    苏慕锦轻轻点头,“我会的。”

    宋嬷嬷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瞧着宋嬷嬷消失在锦园里笙箫才皱紧了眉头,“这个宋嬷嬷还真真是急切,看来姑娘猜测的半点都没有错。姑娘难道真的要把弄墨弄到二姑娘的身边么?”

    “呵呵……这个宋嬷嬷是想出头想疯了。真按照周嬷嬷说的那样,她那闺女那样出色的容貌随便找个富户嫁出去将来就是当家主母的料,非要送到高门为妾,当真以为这高门是单单有姿色便能站稳脚跟的地方一般。”

    “那姑娘要答应她么?”

    “应!怎么不应!”苏慕锦笑呵呵的拿出大红色嫁衣又开始刺绣,她边穿针引线边跟笙箫解释,“她家的闺女今后过的好不好与我有什么干系。方才宋嬷嬷说的不错,应了她,我能在老太太跟苏云锦的身边都有个看着她们的探子,只要那弄墨一天不出头,她们就必须一天依仗我,就得好好帮我做事,我何乐而不为?”

    笙箫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轻轻点了点头。

    苏慕锦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想法。

    以宋嬷嬷所说,弄墨美丽又沉稳,身边有这样一个绝色的美人儿待在苏云锦的身边她不防备才怪,到时候两个人窝里斗不也能让苏云锦少打她的主意,少出些幺蛾子出来。她只说把弄墨放到苏云锦的身边伺候,旁的事情可一点儿都没有答应下来。

    那个弄墨要是聪明些到了苏云锦身边就该好好的韬光养晦,不露锋芒。

    “姑娘既然打算同意为何不跟宋嬷嬷说清楚呢。”笙箫有些担心,“万一事情有变岂不是让宋嬷嬷心里记恨咱们?”

    “没关系。”苏慕锦头也不抬的开始绣大红嫁衣上浴火重生的凤凰,她绣的很快,动作行云流水看着都十分舒服。“宋嬷嬷除了跟我们合作再无其他人选,一口应了她,她还以为我们有多需要她这个助力,到时候别想着我们多重视她,从而心生傲气不好好办事,就让她忐忑两天磨磨她的锐气。”

    笙箫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就跟着苏慕锦坐下来给她分线。

    一针一线的绣到晚膳十分,天儿热了,天黑的也就晚些,到了霞光满天的时候苏慕锦才抬起头揉揉发酸的脖颈,动了动手腕活动一下筋骨。

    许久没有这样赶制绣品了,还真是有点累了。

    笙箫也有些眼前发晕,脖子僵硬。

    “姑娘歇歇吧,等用完晚膳再继续绣。您这嫁衣已经绣好了*分,今天晚上再赶赶就差不多能做完了。”笙箫羡慕的看着那布料花色和绣工,却不敢动手摸,生怕弄坏了嫁衣,“这嫁衣真真是好看,穿在身上还不知道多耀眼呢,到时候再配上黄金头面染上胭脂,那楚大姑娘定然是要出尽风头的。这全京城也就只有姑娘能绣出这样精致的绣品来。”

    以后姑娘出嫁了一定要做出更加漂亮的嫁衣才配的上姑娘。

    “小丫头,思春了?”

    瞧着笙箫目光不离嫁衣,苏慕锦放下手里的大红轻笑着打趣。

    笙箫面上一红,羞得直跺脚,“姑娘说什么呢,笙箫才不要嫁人呢,笙箫要陪着姑娘一辈子的。”

    一辈子……

    那可不行啊,她只有五年的时间了。

    还是要早些把笙箫给嫁出去才是正经。

    用完晚膳之后柳嬷嬷过了一刻钟就熬了药给苏慕锦喝,反正是驱寒的汤药,喝了也没什么害处,苏慕锦也就当着柳嬷嬷的面一饮而尽了。

    苏聪依旧住在锦园里,他年纪小睡得早,不到酉时就睡着了。

    苏慕锦给苏聪盖好了被子,把嫁衣拿出来,打算赶赶工今天晚上把衣裳给做出来。

    苏慕锦睡觉同样不喜欢人伺候,就把屋里设了个八扇屏风,让守夜的小丫头在屏风外休息。她刚把放针线的木匣子拿在手里就忽然感觉不对劲,脖颈后寒毛束起,她警惕的回头。

    一转身就瞧见一个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男子。

    她一口惊叫咽入喉中,静静的瞧着墨魇。

    墨魇面无表情,对苏慕锦拱拱手,低声道,“世子让属下带姑娘出府。”

    “什么事?”

    “世子没有说,只告诉属下跟姑娘的母亲有关!”

第十七章 怒打苏云锦

    墨魇揽着苏慕锦的腰身带着她一阵飞跃,他武功极高,穿过苏府层层的守卫在夜色中宛如不可捉摸的鬼魂一般。苏慕锦只觉得耳边风声阵阵,两鬓的头发都被风吹的飘散起来,眼前的场景更是极速向后后退,这速度比骑马还要快上许多。

    风吹的眼睛一阵阵的酸涩,苏慕锦索性闭上眼睛任由墨魇带着她施展轻功飞跃。

    苏慕锦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等墨魇停下来他们差不多行了一刻钟的样子。

    两人在一个酒楼中停下。

    苏慕锦认得这个酒楼。

    京城中最鼎鼎大名的怡然居,怡然居以菜色和景色而闻名于京城,据说这里的菜色只要尝过一口便终身难忘,只是价格也十分高昂,说是一菜千金都不为过,最令人啧啧称奇的地方是这酒楼是建在湖上的,若要想到这里来用膳还需要自己划桨而来。苏慕锦被墨魇揽着直接施展轻功上了楼,怡然居一共有三层,没有大厅只有雅间。最下面一层有二十四个房间,第二层有十二个房间,最上面一层只有三个房间。

    价格自然也不相同。

    墨魇直接带着苏慕锦到了三楼的雅间里。

    苏慕锦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从未来过这里,三楼雅间窗子打开,能瞧见月光照射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三楼地势高,也能瞧见湖面上绽放着的各色莲花,在硕大绿叶和如水月光的笼罩下如梦似幻,令人身心舒畅。然而此时她却没有什么心情看这些景色,问身边的墨魇。

    “楚离呢。”

    “在里面,苏姑娘自己进去吧。”

    墨魇把苏慕锦带进屋打开门就闪身而出。

    苏慕锦进了屋眼前是无数的纯白色的轻纱帷幔,一层层轻纱在夜风的吹拂中轻轻摇曳,十分唯美动人。

    苏慕锦心里“怦怦”直跳,娘亲的消息……她是不是还活着?

    掀开一层层的帷幔走进最深处,一眼看到床榻边静静的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的楚离。他一身雪白色的长袍,外罩一层浅蓝色的纱衣,纱衣上以浮雕绣绣着暗纹浮云,看上去减轻了一些白色的冷然,多了一些随意来。

    苏慕锦看过去楚离的目光也正看过来,他隐在黄金面具下的眼眸淡然无波的和苏慕锦对视,

    不知为何,苏慕锦的心里陡然就是一紧。

    她紧张的抓住白色的轻纱和楚离对视,想从他黄金面具掩盖的眸子里看出什么。

    然而……她失望了。

    楚离的眸子和他的面色一样,十分平静。

    “我娘亲……”

    “先坐吧。”楚离指着窗边的一个软椅,又倒了一杯热茶手指一扬就落在了苏慕锦的手心里。

    苏慕锦紧紧的握住杯盏坐在床边的软椅上,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楚离的眼睛。

    “……应该能确认的是你娘亲的确还活着。”

    苏慕锦呼吸一窒,身子猛的一震,目光灼热的看着楚离。

    “据我查到的消息你娘亲曾经在边塞那里出现过。”楚离淡淡的解释,“大周国和北延国的交界处。”

    苏慕锦一惊,娘亲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你娘亲应该是被人挟持走的,挟持她的人背景也十分不简单,现在还查不出来,他们现在的落脚点也暂时查不出来。”他已经动用了手底下所有的势力来调查这件事,可惜挟持楚柔的人应当是早早的就担心有人查证,所以行动十分隐秘,他的人也暂时探查不到。

    苏慕锦陷入沉思。

    知道娘亲还活着无疑让她松了一口气,可是……她娘亲一个弱女子,谁不惜让她以假死的现象欺骗过所有人,还把她给带走?带走娘亲的人目的是为什么,如果是为了要挟苏家和楚家,为何整整四年都从未露过面?!

    娘亲她被挟持的这四年,有没有受苦……她那样的容貌被人挟持,苏慕锦咬着唇,不敢想象她会遭遇什么事情……

    还有,娘亲假死的时候爹爹就已经是一品大员太傅,又是谁有本事可以在苏家一干人等的眼皮子地下把娘亲给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背后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楚离显然也在想这个问题,眸子有些悠远。

    苏慕锦白着脸紧紧的咬着唇,站起身面色庄重的对楚离行了一个大礼,“无论如何,多谢楚世子的帮忙。”知道她娘亲还活着,已经是意外又惊喜的收获了。她相信这件事如果换了旁人绝对查不出娘亲的消息,只有楚王府,楚王府势力遍布整个大周朝,也只有楚离能查到四年前的辛密。

    “请世子继续帮忙查探我娘亲的消息……”

    楚离眸子微微一闪,抬起手臂用内力阻止住她的大礼,他低声道,“本来就是相互合作,现在我给你的帮助日后还要你还回来,所以无需行礼,也不用感谢我。”

    苏慕锦微微一愣,轻轻摇头,“就算是合作也是要感谢的。”因为在她心里没有旁的东西能比得上娘亲活着的消息。

    楚离显然听出了苏慕锦的弦外之音,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苏慕锦奇怪的看着楚离,自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察觉到楚离的身上有一股压制的很好的戾气,就跟她一样,他们是同一种人,所以她能感受到楚离身上的那种毁天灭地的恨。

    只是那恨就像是火山下的岩浆,不爆发则没有任何危险,一旦爆发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自己有这样的恨是因为前世的经历。

    可楚离怎么会也藏着那样深的恨?他跟她合作要对付的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连楚王府这样大势力的王府都完全没有办法可寻么?

    据说楚王爷只得楚离一子,待他更是万般宠爱,他这样深沉的恨又是从何处而来?

    苏慕锦眯着眼睛,探究的看着楚离。

    “别这样看着我……”楚离眸子里闪过一丝厉色,推着轮椅滑到窗边和苏慕锦并肩而立,“我说过你现在还太弱小,就算知道了我的敌人对你也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等你慢慢强大起来,总会有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的。”

    苏慕锦淡淡的收回视线。

    “还有两天就是春闱,明天恐怕还有事情要发生,不过你先前处理的很好,我也在暗中部署了一些事情……所以春闱的事情不用担心,应当只是有惊无险。”

    苏慕锦点头,“我知道。”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楚离,“五年之内你能处理掉你的对手么?”

    “怎么这样问。”楚离回头看她。

    苏慕锦苦笑着起了身,抓住窗柩目光投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声音被风吹的落在耳中有些轻,“……因为我只有五年的时间给你了。”

    “什么意思?”楚离眯着眼睛看她,难不成她要毁约?

    “因为我只剩下五年的寿命,唔……这还是往好了说,如果情况恶化的话兴许连五年的时间都没有。”苏慕锦平静的回头瞧着楚离,甚至还微微一笑,“这一点可要提前说清楚啊,别到时候你觉得我骗了你。既然是合作,就应该坦诚一些,这是件大事儿,当然不能——”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目光落在手腕上搭着的那两根如玉的手指上,她没有抽回手腕,任由楚离给她把脉,“你的能力那么强,五年的时间就是没有我帮忙,应当也足够了吧。”

    楚离冷着眼抿着唇久久不语。

    苏慕锦就势放下被撩起来的衣袖,她的皮肤有种孱弱的白皙,纤细的手腕几乎瞧不清腕上的青筋。

    “你……你只要保持良好的心境,不会恶化。”楚离深深的看着苏慕锦。

    头一次见她,感觉她是不羁的大家闺秀,第二次在山上就感受到她身上的不平的气息和隐隐的恨。在山上的时候他起初是有些犹豫的,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子当真能成为他的助力?可瞧见她亲手成功的将计就计,把刘氏打的毫无翻身之力,环环相扣的计谋还有孤入深山的魄力,明明知道身边的丫头是别有居心还趁机算计,她这一举动可不仅仅是害了刘氏,还成功的打破了幕后黑手的阴谋……也就是经过这样一件事,他才下定要和她合作的决心。

    苏慕锦心里有恨,他知道。

    却不知她的心病这样重!

    据他所知,苏慕锦一个闺阁姑娘除了后院里的那些人从来也没有接触过谁?刘氏现如今也已经没了翻身的可能,她娘亲活着的消息也已经被证实,为何……她的心病还是不能接除?这中间到底还隐藏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对苏慕锦的调查他心里一直存着一个疑惑。

    苏慕锦为何会对宁煜有那样深切的恨?这件事会不会跟苏慕锦的心病有直接的联系!

    “放心,我会努力坚持五年的。”

    苏慕锦淡然一笑,她早已看透了生死,早在睿儿躺在她怀里一动不能动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死了。那是她生命里所有的信仰,是她的一切。

    既然她可以重活一世就证明这世间的事情或许真的存在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也许等她去了阎王殿,兴许还能见到睿儿。

    想到这里她一颗心又隐隐作痛起来,她轻轻倚在窗子边,放缓了呼吸,粉白色的唇看上去极为不健康,她忽然转过头,“对了,这件事我家里人不知道,记得帮我保密啊。”

    她神色轻松的很,像是要死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样。

    楚离的眸子忽然就有些深。

    两人相对无言。

    许久楚离才推着轮椅进了屋,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黄金面具看上去有些冷厉,喝完了酒,他眸子忽然一冷,手腕一扬手中的酒杯就贴着苏慕锦的面颊飞射而出,形成一道弧线生生的砸了出去。

    苏慕锦就听到一声闷哼,眼前一道黑影一闪,下一刻墨魇就已经提着一个面罩黑布的男子到了屋里。

    苏慕锦心中一惊,这怡然居是建在水上的也就是说窗外就已经是湖面,那黑衣人是怎么没有支力的悬在外面偷听的。

    “哼,不自量力!”墨魇提着黑衣人的衣领冷笑一声,用力一踢男子的腿窝男子闷哼一声跪了下去。

    他的头上还有方才被酒杯砸出来的血痕。

    墨魇一把扯掉男子脸上的黑色布巾,让男子的容貌暴露在空气中。

    是个陌生面孔。

    墨魇拔出腰间的长剑架在男子的脖子上,“谁派你来的?!”

    男子倔强的抿着唇不说话。

    墨魇抬头询问的看着楚离。

    楚离静静的靠在轮椅上,抬手制止住墨魇,声音平静的没有半点起伏。“杀!”

    跪在地上的男子蓦然一惊,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世子爷,我是王——”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愣愣的低头望着穿透他心脏的长剑,瞪大了眼睛倒了下去。

    满屋的血腥味令苏慕锦皱紧了眉头,胃里一阵阵的翻腾,别过头去呼吸着外面雨夜的清新。

    “处理干净。”楚离对墨魇挥挥手,墨魇得令揪起地上的尸体就顺着窗口扔进了湖水里,只听到“噗通——”一声,尸体已经砸进了湖水中,溅起一丈高的浪花。

    听到声音,许多人都向着窗外看了出去。

    墨魇也不知洒了什么东西在那一滩血上,血迹顿时消散全无,连屋里的空气都清新了起来。

    做完这些墨魇又隐在了黑暗里。

    “我该回去了,等会儿聪儿醒来看不到我该要着急了。”

    “嗯。”楚离头也不抬,轻唤一声,“墨魇。”

    墨魇又闪身出来。

    “以后你就跟在苏姑娘的身边伺候。”

    苏慕锦和墨魇齐齐一愣。

    “不用!”苏慕锦摇摇头,“墨魇是你身边的贴身侍卫吧,还是留在你身边,我那里有爹爹给我的暗卫。”

    墨魇则低着头,颇有些郁闷的不说话。

    “你身边的那个碧落黄泉你可以派他们做别的事儿,他们的武功不行,真要来了暗杀你的人就单单他们两个还护不住你!”楚离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他推动轮椅行至苏慕锦身边,把油纸包递到她面前,苏慕锦愣愣接过,“什么东西?”

    “怡然居里的一些点心,带回去给苏聪,上次答应过他要给他带吃的。”

    这事儿不提她都忘了。

    苏慕锦愣愣的接过,应当是刚刚做出来没多久的点心,捧在手里还带着热度。

    她抬起头抿着嘴唇轻轻一笑,眸子里滑进一丝丝的暖意,“谢谢,聪儿会很高兴的。”

    楚离也扯唇淡淡一笑,“回去吧。”

    “世子……”墨魇垂着手有些不满的看着楚离。

    楚离也看着他,眸子平淡中带着坚持。墨魇顿时泄了气,有些不情愿的扶住苏慕锦的胳膊打算施展轻功飞出去。

    他刚刚提了一口气就听到楚离在身后慢悠悠的飘了一句,“保护未来的世子妃是你的职责。”墨魇惊吓之下一口气没提上来,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

    他惊讶的望了望臂弯里的苏慕锦,又回头看了看面色无波的楚离差点喜极而泣。

    世子……世子终于想通了要成亲了?就是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女子?

    好吧,不管是谁,主子终于想通了,这一点才是最重要啊,墨魇是半点都没想起苏慕锦是宁王府订了亲的世子妃,就算想到了估计都不会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主子想要的人别说是还没成亲的宁王府世子妃,就是成了亲做了王妃,估计他都不觉得这是什么难题。

    再低头看了一眼苏慕锦,小小的脸还有些稚嫩,五官还没张开,不过五官极其精致,再停两年估计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没想到世子竟然好这一口啊。

    “看够了么?”身后楚离淡淡是声音飘了过来。

    墨魇心神一凛,轻咳了一声,大声回答,“看够了!”

    “看够了就赶紧走!”

    “呵呵……”苏慕锦站在墨魇身边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立马紧绷的身子,感受到主仆二人的微妙气氛苏慕锦不由得轻笑出声。

    两人齐齐向她看来。

    墨魇刚看过来想起方才世子爷警告性的话语又连忙垂下了头,还偷偷的用眼角打量了一下楚离的面色。

    “还不走!”

    “是!”墨魇连忙去揽苏慕锦的腰身,又一想这是世子爷的未婚妻啊,立马不敢动手,有些讪讪的站在原地。

    “不是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么。”苏慕锦好笑的看着墨魇古铜色皮肤上的暗红,“在不送我回去等会儿守夜的丫头发现我不在了恐怕又要出事儿了。”

    “哦。”墨魇尴尬的挠挠头。却还是不敢扶苏慕锦的腰,只轻轻扶住她的胳膊,“世子妃小心点。”

    苏慕锦无语凝噎。

    这会儿就开始叫世子妃?!

    瞧着两人离去楚离弯起的唇角便一点点的落了下去,他推着轮椅穿过一层层的轻纱,黄金面具下瞧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淡淡的呢喃飘散在空中。

    “五年……么……”

    ……

    此时的端云院中却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嚎叫。

    正屋里两个宫里来的嬷嬷正拿着细细的小鞭子面色严厉的站在苏云锦的身后,苏慕锦胆战心惊的用晚膳。拿着白玉汤匙轻轻的舀着汤盅里的汤,仔细看她的手背上有一条条的红痕,印在白皙如玉的手背上看上去触目惊心。她的手都在发着抖,汤匙一不小心就磕碰在汤盅里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啪——”两个嬷嬷手中的鞭子精准的抽上苏云锦的手背,那精准的准确度能瞧得出来两个嬷嬷一定是身经百战的人物。

    白皙的手背上顿时再次浮出一道红痕。

    “啊——疼!”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丰腴些的嬷嬷无视苏云锦纠结的小脸,眉毛一竖就斥道,“二姑娘,您连用个晚膳便如此没规矩,名门望族的女子哪个用膳的时候会发出声响来,在您自己家里也就罢了,若是改日去参加宴会如此这般岂不是丢尽了苏家的颜面!”

    另一个瘦些的嬷嬷面色更加冷厉,“食不言指的可不光光是用膳的时候不说话,二姑娘也是名门闺秀了却连这些规矩都没有学过吗?!”嬷嬷冷声道,“今天什么时候练习的没有半点声音了才能下了餐桌!”

    苏云锦心下暗恨,死死的咬住牙关。

    要不是爹爹下了死命令,不学会规矩不得到两个嬷嬷的赞同不许参加宁王妃的寿辰,她又怎么会在这里受这两个死婆子的打骂!

    都是苏慕锦那个混账东西!

    苏慕锦,你给我等着,看我学完规矩之后,怎么让你身败名裂!

    “发什么呆,继续!”

    那丰腴的婆子又是一鞭子甩下来。

    两人拿捏的准,苏云锦手上那样的红痕看着吓人可顶多两三个时辰不用擦药就能褪下去。

    “两位嬷嬷……”苏云锦赔着笑起了身,示意青玉去梳妆盒里拿她的首饰,“两位嬷嬷……是云锦不争气让二位气恼了,你们坐着消消气儿。”苏云锦接过青玉手里递过来的首饰盒,轻轻打开从盒子里拿出两个晶莹剔透的碧玉手镯,她一阵肉痛,这可是她首饰盒里最值钱的首饰了,赔着笑塞给两个嬷嬷一人一只,“嬷嬷也是辛苦了,说起来云锦让父亲气恼了才进了宫请来了两位嬷嬷,父亲还是极为疼我的,陛下也器重父亲的紧……父亲只是一时恼了我让两个嬷嬷来教规矩,过两日消了气儿也就没大碍了,到时候若是瞧着嬷嬷对我这样严厉,恐怕就该心疼了……”

    两个嬷嬷冷笑一声,瞧着苏云锦递过来的手镯鄙夷的侧过头去,她们两个在宫里做了这么久的嬷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就这两个玉镯她们还瞧不上眼。退后一步避开苏云锦的手,“二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瞧着两人油盐不进苏云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怨毒,尴尬道,“以云锦看不如我们各让一步,嬷嬷在府上云锦必定让下面的人好吃好穿的供着,住几天你们再回去跟陛下交差,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

    “呵——”那丰腴的容嬷嬷冷笑一声,“二姑娘这想法还真真是天真,我们可不是看苏太傅的面子来给姑娘教规矩的,我们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如此阳奉阴违那就是违抗圣旨,二姑娘就是借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欺君!”

    苏云锦咬住嘴唇,没想到两人竟然连皇帝陛下都给抬了出来。

    “那要不这样。”苏云锦又想起来一个想法,“云锦跟着两个嬷嬷好好学规矩,只是若是等到宁王妃寿辰的那一日可否请两个嬷嬷在父亲面前帮云锦说说话,就说云锦规矩学的已经差不多了可以出门了?”说着苏云锦把整个首饰盒都塞到了两个嬷嬷的手里,殷勤道,“如此这般,云锦定然会感激不尽……”

    “我看二姑娘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瘦一些的桂嬷嬷伸手把首饰盒又给推了回来,“这样同样是欺君之罪!更何况我跟容嬷嬷二人在府上给二姑娘教规矩,二姑娘若是在宁王妃的寿宴上出了什么差错,那我和容嬷嬷的名声恐怕也保不住了,届时在宫里还有什么立足之地!所以二姑娘要想赶上宁王妃的寿辰那还请二姑娘好好学规矩,不要成天想些有的没的捷径。”

    “……我们在宫里教贵人们规矩的时候也都是这般,二姑娘如果觉着受不住了,那老奴二人会去禀了太傅大人,就说我们实在是教不了二姑娘。”

    那她也真的不用出门了!

    苏云锦死死的咬住牙关,努力控制住不扑上前去教训两个嬷嬷!

    不就是两个下等人!竟然敢打着陛下的旨意来这样训斥她!看她日后做了宁王妃不整死她们两个老东西!

    垂下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怨毒,苏云锦瞧着外面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天,轻声道,“今天天色已晚,两个嬷嬷可否等到明儿个再继续?”

    这回两个嬷嬷没有拒绝,挺直着背脊跟苏云锦道,“为了教二姑娘用晚膳我和桂嬷嬷都还没用晚膳呢,还请二姑娘吩咐人去厨房里做上一些饭菜送到我二人的房间里。”

    “应当的,我马上就吩咐青玉去厨房让人准备。”

    两个嬷嬷满意的点点头,“那二姑娘就好生歇着,明儿个卯时我们继续开始!”

    “卯时?太早了!”

    苏云锦脱口而出!

    两个嬷嬷的脸色顿时一冷,“二姑娘若是想学好规矩就不要嫌早!朝中的大臣们可是寅时就开始上朝了,一个闺阁姑娘日后出嫁是要伺候夫君起床的,难不成天天睡到日出三丈才起身?”

    苏云锦再次咬紧了牙关,僵硬道,“我知道了!”

    两个嬷嬷就点了点头,“我们先告退了!”

    “混帐东西!”苏云锦气的猛砸餐桌上的汤碗,胸臆间一股子邪气冒上来,“别被我抓到了把柄,要不然治死她们两个狗东西!”

    “姑娘,您小声点!”青玉连忙捂住苏云锦的嘴,“两个嬷嬷还没走远,万一听到了更加光明正大的惩治您该怎么办?”青玉扶着苏云锦上了床,“姑娘快上床歇着,奴婢先去厨房让人给两个嬷嬷弄些膳食来,等会儿再给您的手上些药……”

    门外的容嬷嬷和桂嬷嬷的确没有走远,听着屋里噼里啪啦的声响两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两个嬷嬷住在一间屋里,到了屋里点了油灯容嬷嬷就甩了甩手臂,抱怨道,“可真真是累人,我这胳膊甩鞭子都甩累了。”说着,随手把鞭子给扔在了小桌上。容嬷嬷压低了声音凑近桂嬷嬷低声道,“你说这个苏家二姑娘究竟哪里得罪了陛下,陛下让我们把她往死里教训?”

    “谁知道呢!”桂嬷嬷也压低了声音,“陛下的心思我们还是少猜测,不过我瞧着这苏家的二姑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会儿指不定心里怎么想着对付我们呢。嗤——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实在目中无人,宫里的娘娘们见了我们都要礼让三分,她却把我们当奴才打发,就是教训了也是该当的。”

    “没错。”容嬷嬷冷哼一声,舒舒服服的喝了一杯茶,嗤笑道,“还想收买我们呢,简直不知所谓,不过那两只玉镯的确不是劣质品,真真是可惜了。”

    “你眼皮子怎的这么浅。”桂嬷嬷瞪了容嬷嬷一眼,搂着她的肩膀小声说道,“我们可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给她教规矩的,等我们回了皇宫陛下能不重赏我们么,那一两只玉镯算什么东西!”

    “呵呵……是这个理儿,是这个理儿,还是桂姐姐瞧得深些。”

    “等会儿要好好的大吃一顿才好,今天真真是累死了。”容嬷嬷咧嘴一笑,“好久没有这样训练过人了,还真真是过瘾呢,我可快饿死了,中午就吃的少,晚上还没动筷子呢。这饭食怎么还不上来。”

    “你急什么,等会儿就来了。”

    “也不知道这个二姑娘会不会蠢到在饭食里给我们添点儿佐料。”容嬷嬷嘿嘿一笑。

    “她敢!”桂嬷嬷眉头一竖,“她真敢这样做我们就去太傅大人和陛下面前好好的告她一状,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有道理,口口声声说太傅大人疼爱她,我可没瞧出来!我看太傅大人还是看重大姑娘苏慕锦,连府中中馈的权利都交给了大姑娘,听说二姑娘跟大姑娘不合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桂嬷嬷像是想到了什么蓦然一惊,“陛下该不是为了……”她捅了捅容嬷嬷的胳膊,“我听说以前苏家的大姑娘在清风书院读过书,当年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不也在清风书院念书么,该不会是……”

    容嬷嬷也是一惊,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要不然陛下就算受了太傅大人所托让她们两个来教苏云锦规矩,也不会刻意吩咐她们二人“好生教训”这个苏云锦。

    “我们该怎么办?”容嬷嬷有些害怕,宫里的那个贵妃娘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别担心。”桂嬷嬷也有些怕,还是安慰容嬷嬷,“这事儿就烂在肚子里当作不知道,我们就是受太傅所托所以陛下才会让我们来教二姑娘规矩的,就是这样。”

    容嬷嬷重重的点头,“没错,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在宫里生活了久了的两个嬷嬷,知道什么事情该守口如瓶!

    不多时就有小丫头送来了饭菜,两个嬷嬷一看,三荤一素外加一盅子汤,两个嬷嬷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倒也不错了。

    驱走了小丫头两个嬷嬷就开始用膳,“赶紧吃完早些睡,明儿个卯时就要起了,哎,许久没有起得这样早了……”

    主屋里的苏云锦却险些气炸了肺,对两个嬷嬷恨得是咬牙切齿的!

    眼看着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是宁王妃的寿辰,短短的半个月让她怎么学好所有的规矩!

    偏偏两个老不死的又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真真是该死!

    “姑娘,您不要生气了,好好的学规矩,老爷的目的其实不是让您学规矩,而是让您多听话一些,只要您有机会瞧见老爷,在老爷面前乖乖的认个错,老爷心一软兴许就原谅您了。”青玉忙活着屋里的热水桶,试了试水温,温度刚好,“姑娘累了一天快来泡个澡吧,明儿个还要早起呢。”

    苏云锦踏入木桶里,越想越气不过。

    “爹爹说了不学好规矩我就不能出这院子,就是想见爹爹也见不到啊。”

    青玉拿着半开的葫芦瓢舀着热水让她的背上浇,听到姑娘的话,她手指微微一顿,心想也是这个理儿,姑娘不听话老爷是不可能让姑娘出院子的。忽然,她脑海中光亮一闪,兴奋的叫了一声,“姑娘……”

    苏云锦冷冷回头看她,“叫什么!”

    青玉连忙收住了声音,低声道,“奴婢是想着您不能出院子,可以让老爷进来院子里啊,不管怎么样,只要见着了老爷就算是成功了啊。”

    苏云锦腾的转身,目光灼灼的看着青玉,“你可是有什么办法?”

    “老爷虽然这一次恼了姑娘,可您毕竟是老爷觉得亏欠了的姑娘,他断然不会当真不念半点亲情从此不管不顾的。”青玉询问的看着苏云锦,“要不姑娘你装病?”

    装病?!倒是个好主意,可就怕爹爹对她心里生了膈应,到时候如果知道她是装的恐怕会更加气恼于她。

    “不行不行!换一个!”

    青玉咬着唇想了半晌,在苏云锦希翼的眼神下摇了摇头。

    “奴婢只想着这一个法子……”

    “没用的东西!”苏云锦怒骂一声,眸子里的希翼消失无踪,她握紧拳头,“不行,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想办法参加宁王妃的寿宴,谁也不能阻止我!”宁煜分明给了她暗示,如果她不去的话,岂不是连着一点点的希望都抓不住了?!

    不行!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好不容易才得了宁煜的欢心,谁都不能阻拦她去宁王府!

    泡在温水里,苏云锦的眸子却越来越冷。

    她“腾”的一下从木桶里站起身来,扯过一旁搭在屏风上的布巾胡乱的擦拭一下身子就披着中衣出了耳房。

    在屋里转悠了几圈,她忽然在一个观音像前停了下来。

    她从不信佛,可是为了讨好信佛的老太太就故意在屋里设了香案香炉,每日里拜祭着。今日这观音兴许派的上用场了!

    苏云锦“噗通——”一声就在观音像前跪了下来。

    “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地上凉万一染了寒气怎么办?”青玉一惊之下就要扶苏云锦起身。

    “染了寒气才好!”苏云锦推开青玉的手,“你别管我,今天我要在这里跪上一夜,明儿个一大早你就传出消息就说我知道悔改了,在观音像前跪了一整夜,我就不信这样爹爹还不来看我!”到时候她还能顺势用上苦肉计,到时候她求求爹爹,爹爹肯定就不忍心再让她学规矩了。

    所以只要这几天她乖乖的装几天淑女,爹爹肯定就会原谅她了。

    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索性把膝盖下的蒲团也抽掉,冰冷的青石地板又冷又硬,跪上去实在是难受,可一想想宁煜她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只要能做上宁王府的世子妃,只要能顺顺利利的嫁给宁煜,跪上一夜又算什么!

    这样一想立马就推开了青玉,“你快去把今儿个从街上买了的衣裳腰身那里修改一下,我下次要穿着那衣裳去给宁王妃拜寿的,万万不能出了差错。”

    “可是……”青玉不放心,这样跪一夜的话姑娘的膝盖也不用要了啊。

    “别废话了,让你去你就去!”苏云锦怒视青玉,“还是连我的话你都敢不听了。”

    青玉咬咬唇,“奴婢这就去!”

    苏云锦自幼就半点苦都没受过此时跪在地上只觉得寒气直往膝盖处往里钻,她原本想披一件衣裳再跪,可想想既然要用苦肉计那就应该来的真实点,死死的咬着牙关,凭着一股子毅力一直跪着。

    她脑海里开始幻想今后和宁煜成亲之后相亲相爱的日子。

    这样一想,觉得地上的寒气也不是那么不能忍受了。

    终究是大小姐出身养尊处优,到了后半夜苏云锦就实在撑不下去了,惨白着脸色额头冒着冷汗,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青玉一直注意这这边的动静,瞧见姑娘晕了过去赶紧扔下了手里的衣裳飞扑了过去,抱着苏云锦只觉得姑娘的身子触手冰冷,青玉一惊,大声的对外面看守房门的婆子叫喊道。

    “来人啊!来人!二姑娘晕过去了!”

    ------题外话------

    看到容嬷嬷和桂嬷嬷请不要发笑啊,汗

第十八章 作怪苏云锦,阴谋未得逞

    苏慕锦睡的迷迷糊糊的就听到刺耳的喧闹声。

    外面守夜的小丫头也被惊醒,听到内室有动静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姑娘歇着,奴婢去瞧瞧发生什么事了。”

    苏慕锦点点头,示意小丫头出去打探情况。

    聪儿还睡的香甜,苏慕锦给他掖好被角,动作小心的披着衣裳下床。

    她没有在屋里点油灯,怕聪儿感觉到灯光会醒过来,就绕过屏风走到屋外打开了房门。

    苏家后院里好几处都亮起了灯光,锦园里的丫鬟嬷嬷们也都醒了过来。

    柳嬷嬷已经穿好了一声挑着灯笼走过来,她听到动静就知道姑娘肯定也醒过来了,姑娘警惕性一直都很高。

    “姑娘,笙箫已经去打探情况了,这么大的动静恐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姑娘还是好好梳洗一番,等会儿应当还要出门的。”

    “也好。”

    她这样衣裳不整的就是出了门也不能见人,“嬷嬷就不要进来了,聪儿还睡着,等会莫要把他给吵醒了。”

    柳嬷嬷闻言就点了点头。

    苏慕锦已经适应了屋里的黑暗,轻轻打开柜子从衣柜里随意拿出一件素色的衣裳穿在身上,头上随意的挽了一个小髻。等再出屋的时候笙箫和方才守夜的小丫头已经打探了消息回来。

    有笙箫在,那小丫头只垂着首什么话都没有说。

    苏慕锦就问笙箫,“外面为何喧闹成这样?出了什么事。”

    笙箫瘪瘪嘴,帮苏慕锦把慌忙穿上有些褶皱的衣袖捋平,低声道,“二姑娘那边的事儿呢,说是二姑娘在菩萨面前诚心忏悔,从用完晚膳之后就开始跪着,一直到方才身子支撑不住就晕了过去,现在老爷和老太太已经赶了过去,二房三房那边也得到了消息亮了灯,恐怕等会儿会一起过去的。”

    笙箫顿了顿,抬头问苏慕锦,“姑娘,我们要不要过去瞧瞧。”

    苏慕锦冷笑,“去!怎么不去!她排的这么一出戏不就是让大家都去瞧瞧么,不去还真就对不起她这一场算计。”

    诚心忏悔?骗鬼去吧!

    这样劣质的苦肉计也就苏云锦这样没脑子的人才能想的出来。

    “笙箫留下照看聪儿,他醒来身边没人该胡思乱想了。紫罗紫玉跟我一起去。”

    笙箫微微一愣,瞧了瞧立在姑娘身侧的紫罗和紫玉,眸子里闪过明了之色,姑娘这是要历练她们呢。她瞧得出来紫罗是个沉稳能干的,紫玉还欠缺历练,笙箫垂下眸子,每次瞧见紫玉她总会想起琴瑟来,紫玉和琴瑟真的很像,做事儿的时候永远一副单纯无知的模样,需要人来提点一番才行。只是紫玉比琴瑟有多了几分刻苦,犯了错就努力吸取经验,下次不再犯同样的错处。

    琴瑟……

    笙箫的眸子有些酸,她……也许早已尸骨无存了吧。

    吸吸鼻子,笙箫退了一步,应道,“姑娘去吧,小少爷这边就交给奴婢了。”

    苏慕锦不是没有发现笙箫的黯然,只是琴瑟的事情已经到此为止,她也不想让笙箫知道这其中的真相,一是知道的越多危险越多,二则是不想让笙箫心里那个小妹妹形象的琴瑟消失无踪。

    拍拍笙箫的肩膀给她无声的安慰,苏慕锦就带着一行人出发了。

    她倒要瞧瞧这个苏云锦能在爹爹面前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晕倒了就闹成这样大的动静,不是为了吸引人过去又是为了什么。

    苏慕锦带着两人走的很快,灯笼中的灯光摇摇曳曳的十分晃眼。

    “把灯笼灭了,还没有月光明亮。”

    紫玉就势提起灯笼吹灭了灯笼。

    三人到了端云院的时候老太太和苏青云已经到了,二夫人和三夫人不知为何还没有来到。

    端云院里小丫头瞧见苏慕锦连忙把她引进了屋,屋里燃了几根小孩手臂粗的大蜡烛照的屋里灯火通明,苏云锦白着脸躺在床上还没有清醒,那个给她诊治病情的东方大夫正在给苏云锦诊脉。

    父亲和老太太正一脸焦急的立在床边等待东方州大夫发话。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苏青云一眼看过来有些欣慰,云儿那样对待锦儿,锦儿还能不计前嫌的来看她……

    “大半夜的,你脸上的伤都还没好,怎么不好好养着?”苏青云瞧着苏慕锦脸上刘氏灵堂上闹剧而产生的伤口,不由得微微皱眉,“有没有好好擦药?”

    苏慕锦一愣,抚上了脸上的伤口。

    如果父亲不提起这伤口,她自己几乎都要忘了,本来伤的就不重,楚离出手还是有轻重的,只是划破了一层皮罢了,哪需要擦药,养两天就能祛疤不留痕迹了。

    正对上苏青云关切的眼神,苏慕锦就微微一笑,上前几步立在苏青云的身侧,巧笑道,“爹爹放心,这点小伤哪需要擦药。”

    苏青云听到没有擦药眉头就是一拧,低斥道,“女孩子家家的容貌最是重要,怎的你就半点不在意。等会儿回去擦点药,留下疤就不好了,乖啊。”说到最后已经是无奈外加宠溺的口气了。

    老太太厌烦的瞪着苏慕锦,进了屋竟然视若无睹不给她行礼,苏青云竟然也不训斥她无礼!

    依她看需要嬷嬷调教的不是云儿,应该是这个该死的苏慕锦才对!

    要不是这个死丫头,云儿又怎么会被罚着让宫里的嬷嬷教训,要不是因为她又怎么会好端端的跪在菩萨面前忏悔罪过,又怎么会好端端的落个昏迷不醒的下场。

    不满的瞥向苏青云,明明躺在那里昏迷不醒的是云儿,他却在安慰一个脸上就那么点小伤口的苏慕锦,这是什么道理!瞧着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苏云锦,老太太不由得就想到了日后她如果得罪了谁是不是也会落到这副场景?越想越怒,又瞧着苏青云仔仔细细的瞧着苏慕锦脸上的伤口,仿佛她脸上的伤口不能痊愈似的。

    望着两人一副父女情深的模样不由得讥讽道,“女儿家的容貌还是小心点保护点好,要不然真的落了疤日后如果嫁到宁王府恐怕还会被人给退回来呢,这天下的男子哪个不喜欢容貌娇美的女儿家。娶了个面容残了的妻子,没的让宁王府遭人笑话。”

    苏青云和苏慕锦本来小声说着话,此时听到老太太的话不由得齐齐一顿。

    苏青云方才进了屋对老太太拱了拱手就没有说话,他现在心情还没有平复下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太太。现在听到老太太这样讥讽中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话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或许是他的心态果然不一样了,如果是以前老太太这样对锦儿说话,他只会觉得老太太是不会关心人,因此说出来的话就显得有些冷淡,可此时他却只能听到老太太话语中的讥嘲意味。

    她应当是巴不得锦儿的容貌毁了,巴不得她不能顺顺利利的做宁王府世子妃吧。

    苏青云知道老太太不是他的生母之后对老太太先前的所作所为总算看清了,此时也不会对老太太再报什么希望,只是瞧着老太太不论如何都养了他一场,又是二弟和三弟的生母,他对她就是再失望也不会表现出什么来。因此他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老太太。

    苏慕锦则是眸子凌厉的直射老太太,似笑非笑的低声道,“老太太头上的伤还没好呢吧,您也真真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能把头给摔破了,上药了么?可别落下什么后遗症来。”

    “混账——”

    “老太太可别动怒,锦儿知道您不喜欢我,唉……也不能怪老太太您,毕竟父亲不是您的亲骨肉,我们也不是您的亲孙子孙女,您不疼我们也是情理之中……”苏慕锦状似无奈的叹息道。

    “混账,明明是你拿杯子砸了我!”老太太气的双手都在颤抖。

    听到老太太的话语苏青云心头一刺,死死的皱紧眉头,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陷害锦儿!他就想不明白了,就算锦儿不是她的亲孙女,可毕竟亲眼瞧着长大的,怎么会半点亲情都没有?他不无讽刺的想,就算是养了一只小狗恐怕都不至于如此心狠吧。

    “老太太您不喜欢我就算了,为何要……这般……冤枉锦儿……”苏慕锦垂泪道,“锦儿自幼便学的要敬长辈厚下属,就是给锦儿十个胆子锦儿也不敢拿杯子砸您啊。老太太就是再不喜欢锦儿也不该说这样的话冤枉锦儿,让锦儿日后该怎么嫁人……”她说着说着就嘤嘤的哭了起来。

    “傻孩子……”苏青云尴尬的看着给苏云锦诊脉的东方州,这样的家丑在外人面前这样毫不掩饰的暴露出来,若是传了出去锦儿当真就不用嫁人了。心里暗暗责怪老太太不知轻重,一手揽住苏慕锦的肩头,拍着她的背脊安慰道,“别怕别怕,你祖母只是气急了说的气话。”

    老太太听到这话更是火冒三丈。

    怒视苏青云,“这个苏慕锦非被你宠坏不可。”

    “锦儿生性良善,嫉恶如仇,就是再怎么宠也不为过。”

    老太太咬牙,这是在说她是恶人?!

    老太太刚要发怒二夫人和三夫人就并肩而来,瞧见两人老太太瞬间就想起两个不争气的儿子来,又想着两个儿子如今在苏青云手底下做事,万一她真的惹恼了苏青云,两个儿子岂不是没有好果子吃,因此她咬咬牙暗自忍了下来。

    就跟碧玉那丫头说的一样,就是要对付苏青云也要暗地里进行,现在苏青云还给她一些体面,敬着她是府里的老太太,到时候真的闹掰了她就是要报仇都没有机会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显然也是听到动静匆匆而来,头发都是随意的挽起来。两人今儿个穿的很是朴素,瞧见老太太和苏青云两人一起行了个礼,还友好的对苏慕锦点了点头。

    苏慕锦暗自好笑,这两个女人也太能看清形势了。

    前两天还想着算计她,今儿个就开始讨好巴结了。不过可比老太太要识趣儿多了。

    苏慕锦对两人也点了点头。

    “今儿个老二不是回来了么,老二家的你又来凑什么热闹?”老二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这人怎么不懂得抓住机会,不好好把老二留在房里给她生个孙子,大半夜的还到处乱跑作甚。

    二夫人面上一红,心道这老太太怎的这般不会说话,弄得她好像欲求不满似的。

    面上却笑道,“回母亲,我们那边儿听到这里有动静,夫君他想着是后院的事儿就没过来,让儿媳这里看看情况。”说着眼珠子转了一圈就落在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苏云锦上,惊呼一声道,“哎呀,这二侄女这是怎么了?昨儿个不是还好端端的,今儿个怎的就病倒了?”

    青玉瞧着人都来齐了就站出来回话,“回二夫人,昨儿个姑娘一直在跟嬷嬷们学规矩,两个嬷嬷教导下来姑娘才知道以前自己的行为多么的不得当,心下十分后悔,等宫里的两个嬷嬷去歇息了姑娘还没歇下,想着以前是她做事多有不妥之处,所以就不顾奴婢的劝说非要跪在菩萨面前忏悔先前的错误。”青玉暗自掐了一把大腿,眼角顿时浮出泪花来,她抬起眼怯怯的道,“现在的天儿虽然开始热了,可夜里还是很凉的,姑娘为了表示诚心又不肯用蒲团垫着,就直接跪在了青石板上,青石板那多凉啊,姑娘她身子骨那么弱怎么受得住。可是奴婢劝说无果,姑娘说了除非得到老爷的原谅,否则绝不起身……老爷您也知道姑娘性子有多倔,奴婢实在没法子,本来想去禀了老爷,可想着如今老爷正恼着姑娘就没敢去,奴婢想着姑娘不会跪多久,可竟然一直跪到晕厥才罢。”

    青玉抽抽鼻子,手里捏着帕子却不敢擦拭眼泪,“连续跪了这么几个时辰,奴婢不知道姑娘身子会不会出问题,所以才慌乱的六神无主让小丫头去请了大夫……”青玉一个头对着苏青云磕下去,“老爷,姑娘真的已经知道错了,您就原谅了她罢。”

    苏慕锦心下冷笑不止。

    这话里的漏洞可不是一个两个。

    什么叫两个嬷嬷教导下来?这是在指责两个嬷嬷对苏云锦动粗呢,还有要忏悔为何不对她这个姐姐忏悔非要对着菩萨忏悔,求原谅也该求她这个大姐姐的原谅,怎么就求到爹爹那里去了?

    还有最后一点……

    “好个青玉,你身为二妹妹身边的贴身丫头,伺候二妹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昨儿个被爹爹降了三等,可你做大丫头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怎么一慌乱起来就六神无主了?贴身丫头需要的东西是什么?沉稳!你瞧瞧你,半点沉着冷静都没有如何贴身伺候二妹妹!还有,你比二妹妹也大上两岁,原本她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你身为贴身伺候的就应该多加提点,明明你知晓夜里寒气重却还是任由二妹妹跪了几个时辰,你说你居心何在?!”

    青玉一惊,连忙慌乱的解释,“……不,不是,是二姑娘不听奴婢的劝!”

    “二妹妹不听你的劝你就任由她跪着了?爹爹正在气头上你就非要去找爹爹?为何不能去寻老太太,难道你不知道老太太最疼的就是二妹妹,肯定会给二妹妹做主?就是你担心老太太睡下了大可以来寻我,我跟二妹妹虽然闹了矛盾可毕竟是骨肉至亲血脉相连,更何况如今我身为府中掌管中馈的,你有事连禀都不禀我一声,何曾把我放在眼里!”苏慕锦怒喝道,“我瞧你分明就是故意为之,若不是你失职二妹妹为何会如今还昏迷不醒?你说你意欲何为?!”

    “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青玉被苏慕锦说的哑口无言,只能跪着哭着喊冤。

    原本她还是假哭,如今被苏慕锦一番话吓得一阵心惊,痛哭起来,“奴婢冤枉……”

    “那你说说我哪一点冤枉了你?”苏慕锦咄咄逼人。

    “奴婢……奴婢……”

    二夫人帮腔道,“大侄女说的对,这个青玉就是不是个省心的,白天的时候才被大伯降了三等,现在竟然又犯了错。”

    苏慕锦点点头,对二夫人的示好不以为意。

    她已经不想再听青玉说话,抬手让她闭嘴,吩咐紫罗,“去请宫里来的两个嬷嬷进来。”

    “是。”

    两个嬷嬷是第一时间听到动静的,就知道苏云锦要整幺蛾子出来,因此两人早早就穿戴妥当,瞧见紫罗来请,她们二人对视一眼就从厢房走出进了内室。

    内室中气氛十分紧张,两个嬷嬷都是人精,瞧了一眼跪在地上泪眼婆娑的青玉,再瞧瞧紧闭着眼躺在床上的苏云锦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心下冷哼,这是收买不成要陷害她们两个了!

    两个嬷嬷无声冷笑,进了屋就给一屋子人行礼。

    “起来吧。”苏慕锦率先开口,她吩咐紫玉,“给两个嬷嬷看座。”

    “不用不用。”容嬷嬷连忙摆摆手,这一屋子的主子没一个坐着的,她们两个就是再是宫里出来的,再如何体面也不敢当着主子的面就坐下了,有了先前的一番猜测容嬷嬷和桂嬷嬷都抬起眼来打量着屋里的苏慕锦来。

    不得不说虽然五官跟二姑娘没差多少,可组合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清新脱俗,只是脸上一道细线似的伤口稍稍有些影响容颜。

    两个嬷嬷毕竟是眼光毒辣之人,别说苏慕锦脸上有这么一道伤口,就是整张脸都毁了身上的气质就足够令人倾倒,比起那个不知轻重不知所谓的二姑娘可真真不止是天河地的差别。

    两人在宫里办差,接触的都是后宫女子,后宫女子都是经过千挑万选才能进的皇宫的,哪个不是美人胚子,可还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苏家这个大姑娘的,尤其是那一双凤眼,明明该是勾魂摄魄的妖媚,可长在人家苏大姑娘的脸上只觉得幽深如海,她的眸子氤氲着一层雾气,看上去十分神秘,令人有种窥探的*。

    不过这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吧,现在都如此貌美,等到长成了十六七岁的时候恐怕这京城中没一个能比的上的。

    也难怪陛下……

    两人及时打住了想法,连忙垂下头去,态度显得十分恭敬。

    “不知大姑娘让人传我二人前来所为何事?”

    “深夜打搅两位嬷嬷休息是苏慕锦唐突了,只是我这二妹妹身边的丫鬟说两个嬷嬷对我那二妹妹过于教导,所以想问问嬷嬷是否有此事。”

    容嬷嬷和桂嬷嬷冷冷的看了青玉一眼,桂嬷嬷就福了福身,“回大姑娘,老奴二人全都是按照宫里教导娘娘们的规矩在教导二姑娘,老奴两人是遵了陛下的旨意来府上给二姑娘教规矩的,丝毫不敢怠慢。说过于严厉兴许对二姑娘来说是有一些,老奴二人瞧着二姑娘学不下去就只能让她慢慢适应,原本规矩要学到亥时正的,可老奴二人瞧着二姑娘累了昨儿个就只让她学到戌时正,整整晚了一个时辰的。”

    “原来是这样。”苏慕锦上前扶起桂嬷嬷,“委屈两位嬷嬷了,我那妹妹实在是有些不成器,今后就交给两个嬷嬷好生教导了。”

    “应当的。”桂嬷嬷眼珠子转了一圈,忽然对苏慕锦低声道,“我们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教二姑娘规矩,实在不能偷懒,所以请大姑娘好好跟二姑娘说说,今后就不要想着塞东西给奴婢二人,让奴婢二人得过且过了,奴婢无功不受禄,二姑娘还没学成规矩实在不能收二姑娘的礼……”

    苏慕锦身后的紫罗险些笑出声来,这个桂嬷嬷好有意思。

    分明就是在揭露二姑娘拿东西贿赂她们嘛,偏偏还说的这样义正言辞的。

    苏慕锦眸子里也闪过一丝笑意,“嬷嬷只管放心,等二妹妹醒来之后这话我一定给她带到。”

    苏青云原本还有些相信苏云锦是真心悔过,如今听着两个嬷嬷的话语,不由得又是一阵气恼。

    若当真是真心悔过就该好好的学规矩,可她都在做什么,竟然偷偷的塞东西贿赂两个嬷嬷,这哪是真心悔过该有的表现?!

    “今儿个劳烦两位嬷嬷了,如今才到丑时,两位嬷嬷还是好好歇着吧,明儿个还需要忙呢。”

    两人眸子一闪,对着苏慕锦拱拱手,“那奴婢二人就告退了。”

    “天太黑了,紫罗打着灯笼送送两位嬷嬷。”

    “是。”

    两位嬷嬷对苏慕锦的印象越发的好了,对苏慕锦点点头就躬身退了下去。

    苏慕锦就趁机跟苏青云道,“爹爹,二妹妹年纪也不小了,您还是做主给她多配两个丫头在身边伺候吧,这样她将来行事也能稳重些。”

    老太太身后的宋嬷嬷闻言眸子微微闪烁,带着期盼的瞧着苏青云。

    苏青云想想也该如此,竟然连贿赂宫里的嬷嬷来骗他的事情都做的出来,这丫头再不好好盯着,今后指不定要酿出大祸来。

    因此他点点头,“也好。”

    “那父亲看谁合适些。”

    “锦儿,爹爹如今把掌管中馈的权利给了你就是信任你的能力,你不用事事都问爹爹的意见,只管放手去做,做的不好也有爹爹给你撑腰,这些事情你就瞧着办吧。”

    苏慕锦微微一笑,“好。”

    二夫人和三夫人听到苏青云的话语两人相视一眼,眸子里闪过同样的情绪,瞧着苏慕锦的眼神当即就是微微一变。

    这时候东方州也诊脉妥当,轻轻收回了手指。

    众人视线连忙拉了过来,苏青云低声问,“东方大夫,小女情况如何了?”

    老太太也紧张的瞧着东方州,对于她这个乖巧的孙女她还是比较喜欢的,毕竟疼了这么多年,就算她爹爹是苏青云她也没办法立马就做到置之不理。

    东方州轻叹了一声,“二姑娘没有大碍,只是寒气入体,我开个方子抓两剂药给她吃了也就能好了。”

    众人都舒了一口气。

    苏慕锦则是淡淡的笑,苏云锦的苦肉计看来有些失败啊。

    有了她今儿个晚上召见两个嬷嬷,今后苏云锦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了。

    “东方大夫,既然没有大碍,我二妹妹怎么还没有醒来?”

    “我给她扎一针她就能醒了。”东方州打开皮箱掏出一卷羊皮制成的针筒,羊皮展开就瞧见里面密密麻麻粗细不一的几十根银针,银针十分细长,在烛光下闪烁着冷冷的光芒,看上去有些吓人。

    东方州面色不变的抽出一根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就隔着衣裳刺进了苏云锦的一个穴道里。

    苏云锦白着脸嘤咛一声,眼皮动了一下就缓缓转醒。

    东方州就抽出了银针。

    苏云锦刚睁开眼睛眸子里有瞬间的迷茫,当瞧见一屋子人时她才想起来昨儿个发生的事情,心中一喜,看来她的计划是成功了!

    苏云锦一眼瞧见立在床边的苏青云,她被子下的手狠狠的掐住大腿肉,眼睛立马就蒙上了一层雾气。

    她朝苏青云伸出手来,哀声唤他,“爹爹……”

    苏青云到底是心软了,伸出手握住了苏云锦的手,因为寒气入体,她的手显得十分的冰冷,苏青云握在手里就皱了眉,把她的小手包在手心里摩擦着暖热。

    “呜呜……”苏云锦一看就知道爹爹现在是向着她的,从床上起了身就扑到了苏青云的怀里,她抱着父亲的腰身哭诉,“爹爹,云儿以为您再也不会原谅云儿了,之前都是云儿的错,云儿跟您陪不是,以后云儿会乖乖听您的话,再也不会惹您生气了,爹爹原谅云儿一次好不好……”

    苏青云心下一软,“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你是爹爹的孩子,就算做错了事情爹爹惩罚你也是为了你好,怎么会不原谅你。”

    苏云锦心下一喜,连忙抬起头来梨花带雨的瞧着苏青云,“那爹爹就是原谅云儿了是么?”

    苏青云什么时候见过二女儿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二女儿也没有跟他这样亲近过,他心里一软就点了点头。

    “那爹爹可不可以别让两个嬷嬷教我规矩了。”苏云锦伸出手腕给苏青云看,“一定是云儿不小心哪里得罪了两位嬷嬷,两位嬷嬷对云儿太严苛了,还敢拿着鞭子抽云儿,爹爹,您让她们回宫去好不好?”

    苏青云眸子里的柔和缓缓的褪了下去,他望着怀里的女儿,仿佛是第一天才认识她,脸色一点一点的沉郁了下来。

    苏云锦感觉到不对劲,抬起头来就瞧见父亲冷着的面容。

    她心下一惊,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二妹妹,方才两个嬷嬷来瞧过你了,她们让我转告你下次不要再给她们塞东西让她们得过且过了,无功不受禄,你规矩还没学好呢……”苏慕锦轻轻一笑,十分柔和,只是和苏云锦对视的眸子里全都是讥讽,她低声道,“二妹妹下次可千万不能不垫垫子就跪在菩萨面前忏悔了,等会儿天亮了就是新的一天了,明儿个就是春闱,父亲是考场的主考官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你就不要再给父亲添乱了。以后如果有什么委屈就来寻姐姐,姐姐会给你做主的。”

    苏云锦几乎咬碎了满口的牙。

    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苏慕锦竟然会提前把两个嬷嬷给招来,更没想到两个嬷嬷竟然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把她给卖了。

    一群混帐东西!

    苏青云却十分欣慰,这个时候有谁记得他还是春闱的主考官,也就只有大女儿记得体贴他这个父亲,担心他伤了身体。

    “寅时就要上朝了,父亲这世间也差不多了,您还是回去再小睡一会儿,您年纪也不小了,熬夜对身体不好。”

    “好。”

    苏青云含泪点点头,“锦儿真的长大了,如果你娘亲……”他声音蓦然一颤,垂下眸子苦笑不已。

    柔儿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又怎么能看到这般懂事的锦儿。

    听到父亲提起母亲,苏慕锦眸子闪了闪,今儿个她已经得到了母亲尚在人世的消息,还是要把这件事情想法子告诉父亲,也省得父亲继续担心。

    “爹!您不要走!”眼看着苏青云从床沿起了身,苏云锦急了,如果这个时候爹爹走了,她岂不是白白的跪了一夜?狠狠的瞪了苏慕锦一眼,“爹爹,是云儿错了,您原谅云儿一次,云儿愿意继续学规矩,只求您在宁王妃寿宴的时候让云儿去参加宴会,那样重要的宴会如果云儿不参加指不定会被人说成什么样,爹爹求您了,让云儿去好不好?”

    提到云王妃寿宴苏青云是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原来跟他示弱的种种原因都只有这么一个!那个宁煜是她未来的姐夫,她怎么可以这么没脸没皮!

    “够了!”他厉喝一声,吓得苏云锦猛的收了哭声,苏青云无比失望的望着苏云锦,“你真是太让为父失望了,我看你的规矩是半点都没学到,等你什么时候知道礼义廉耻,知道什么是厚颜无耻再出门吧,要不然丢的还是我们苏家的脸面!”

    “爹!”

    苏青云已经不想再看苏云锦,他就不明白了,为何这个二女儿就半点没有继承柔儿的性格,她这样自私自利,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到底是跟谁学来的。

    “苏青云,你别太过分了,两个都是你的女儿你厚此薄彼就不怕寒了云儿的心!”老太太忍不住喝道,“你没瞧见她手上的红痕么,肯定是宫里那两个嬷嬷给打出来的,教规矩就教规矩打人作甚,万一害的云儿伤了皮肤今后谁还会娶她!”

    “两个嬷嬷在宫里做事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沉稳有度知道轻重,陛下必然不会把两人放到苏家来,严师出高徒,不严苛点云儿怎么可能成器?这件事母亲就不要管了。”苏青云在这一点上立场坚定,“锦儿,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爹爹先走一步。”

    “恭送爹爹。”

    “等等!”

    苏青云顿住脚步,看向叫住他的东方州。

    东方州对苏青云拱拱手,边收拾他的药箱边对苏青云道,“太傅大人请稍等,在下有事要跟您说,一起走吧。”

    苏慕锦一惊,“东方大夫!”

    东方州对苏慕锦看过来,给了苏慕锦一个放心的眼神,“大姑娘身子骨也弱以后还是好好休养吧,若是再落了什么顽疾恐怕就不好了。”

    “谢东方大人关心。”

    苏青云走了屋里的气氛有瞬间的凝滞。

    二夫人打了个哈欠,“哎呀呀,这大半夜的真是折腾的很,大侄女,我跟你三婶子就先回去了,昨儿个听说大侄女也染了寒气大侄女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如今你掌着府中的中馈呢,以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忙的,累坏了身子就不好了。我跟你三婶子没别的本事,对于掌家还是有些心得的,大侄女儿以后如果遇到了什么难题只管来寻二婶子和三婶子,我们两个一定知无不言。”

    三夫人也趁机讨好苏慕锦,她和二嫂已经商量过了,老太太显然在府里已经没了势力,她们两个的相公又多处依仗苏青云,今后对苏慕锦还是要客客气气的才行,至于老太太……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反正她也没什么用处了。

    一个只会倚老卖老的老太太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而只要她们的夫君一日是苏青云的弟弟她们两个荣华富贵的日子就不会少了,苏青云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只要他有一口吃的,她们二房和三房就能有一口。

    “大侄女啊,昨儿个就没有下雨了,三婶子翻了翻黄历,明儿个适合搬家呢,不妨就让小少爷搬到碧池院去好了,搬家是个大活计恐怕少不了人手,大侄女身边的人若是不够的话跟二婶子和三婶子说一声,我们明儿个让人一起去帮忙搬搬。”

    苏慕锦瞧着老太太铁青的脸色,对二夫人和三夫人点了点头,“如此,就多谢二婶子和三婶子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无视老太太越发难看的脸色,对苏慕锦笑道,“时间也不早了,那我们两个就先回去了。”

    “二婶三婶慢走。”

    只要二夫人和三夫人能一直这样不弄出什么乱子来,她不介意府上养些闲人。

    懒洋洋的瞧着惨白着脸色跌进被褥中的苏云锦,瞧着她倍受打击的模样,苏慕锦轻轻一笑,“二妹妹还是早些歇着吧,明儿个两个嬷嬷还要按时来给二妹妹教规矩的,耽误了时间就不太好了,到时候再惹父亲生气,恐怕二妹妹到宁王妃寿宴的时候就真的出不了门了。”

    “苏慕锦!”

    苏慕锦掏掏耳朵,地笑着看着苏云锦气急败坏的面容,“二妹妹声音小一些,我耳朵好使着呢,听得很清楚。”

    “苏慕锦你不要太得意了!”

    “嗯!我不得意!”苏慕锦瞧了瞧跪在地上的青玉,吩咐紫罗,“青玉照顾主子不当,把她降为最低等的小丫头丢到浣洗院去洗衣裳,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把她调回来。”

    青玉的脸蓦地一白。

    浣洗院那是最苦的地方啊,每日里都要洗不知道多少套衣裳,春夏秋冬永不停歇,到了浣洗院就真真是彻底没了翻身的机会了啊。

    惊慌的抬头望着床上的二姑娘,“姑娘……”

    “苏慕锦,你别太过分了!”

    “方才二妹妹没听到么,这都是爹爹的意思!你的身边的确需要放些稳重点的丫鬟,免得二妹妹日后做事没个章程!”苏慕锦挥挥手,“把青玉给带下去!”

    “姑娘……姑娘救救奴婢啊,姑娘——”

    苏云锦瞧着青玉被拉的越来越远的身影,脑子一懵,掀起被子就张牙舞爪的向苏慕锦扑了过去,“苏慕锦!我今天跟你拼了!”

    ------题外话------

    可怜的苏云锦,注定的炮灰命,这样都不能翻身

第十九章 楚离等于种马??

    苏慕锦早早知道这个妹妹不是省油的灯,当然不会任由她就这么扑上来,她淡淡一笑,眸子里带着几分讽刺,轻轻抬步往后推退了一步,就瞧着苏云锦嘶吼着一下子扑倒在地,半个身子都悬在床下。

    “二妹妹头一次对我这么热情,真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只是这样的大礼对姐姐行来还是有些欠妥当,二妹妹还是好好跟两个嬷嬷学规矩吧,大礼竟然都不知道该对谁行了,啧啧……”她居高临下的俯视苏云锦,“这大半夜的跟你这样耗着真是浪费时间,二妹妹继续‘忏悔’吧,姐姐就先回去歇着了。”

    “苏慕锦,你不得好死!”

    苏慕锦脚步一顿,头也不回,话语却往她心里最软的地方刺,“真该让宁煜来瞧瞧你这一副恶毒的面孔,瞧瞧他还会不会对你有半点好感。”

    说完,也不看老太太和苏云锦的反应就直接带人走了出去。

    老太太本来想怒斥苏慕锦几句,可是看着苏青云不在,怕苏慕锦又跟白天的时候一样拿杯子砸她,她心里还是有些怕的,在瞧见苏慕锦的背影消失之后才破口大骂,“混账东西,小贱货一个,有本事就冲着我来,对着你妹妹发狠算是什么东西!”骂完了她才靠近苏云锦的床头,把她扶了起来,满脸的心疼,“云儿,你没事吧啊?你放心,祖母一定想办法给你出了这口恶气!”

    “祖母……”苏云锦扑到老太太的怀里,掩饰眸子里对老太太行为的鄙夷,呜呜的抱住老太太,哭诉道,“祖母,这个苏慕锦是要逼死孙女啊,云儿身边就青玉这么一个得力的,她竟然还把她给扔到浣洗院,她这是要斩断云儿身边所有的助力,让云儿没有可用的人。偏偏爹爹还信了她让她安排我院儿里的丫鬟,真真是这般那苏慕锦还不往我身边安插眼线,到时候云儿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监视下……用膳洗漱,甚至是如厕时间都会没有半点*,那云儿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老太太听她哭的肝肠寸断心里也难受起来,“好云儿乖啊,祖母一定想办法,想办法把青玉还给你弄回来在你身边伺候,好不好?”

    “可是刚才那苏慕锦也说了,没有她的命令谁都不准调动青玉,如今苏慕锦掌管着府里的中馈,府里的下人谁不敬她三分?更何况如今云儿被关了禁闭,祖母您……爹爹也不如何敬重了,要放了青玉谈何容易啊……”

    老太太心头一刺,面上就发起狠来。

    “你放心,我就不信我一个府里的老太太连个丫鬟都弄不出来了!”老太太满脸愤然。

    不得不说,老太太直到如今都还没有认清她现在的处境,事已至此她还能说出这样的大话来,如果苏慕锦还没走的话估计又是一阵讽刺了。

    而苏云锦更是蠢笨,还在相信老太太肯定有用,她泪眼婆娑的瞧着老太太,望着老太太头上包扎好的伤口,愤然道,“祖母,苏慕锦如今连您都敢不放在眼里了,她还会听您的话么。还有爹爹,爹爹现在对苏慕锦言听计从,恐怕也不会顾念您的……”

    提到这一天老太太就忍不住发怒,“真不知道苏慕锦到底给你爹爹下了什么惑人心智的药,从前你爹爹对母亲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的,你瞧瞧如今?都是跟苏慕锦亲近了之后才开始一点点转变的,这个苏慕锦当真是个祸害!”她怒的大声的怒斥,头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忍着疼抚上额头,“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她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苏云锦眸子一闪,“祖母想怎么做?”

    老太太却没回答她,拍拍她的肩膀,“你好好休息,祖母自有法子治她。”

    苏云锦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只要老太太要对付苏慕锦,管她什么时候动手,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让苏慕锦受到教训不就行了?

    这样一想,她的心情就又平复了下来,“如此云儿就等着祖母的好消息。”

    老太踢啊又安慰了苏云锦几句才带着宋嬷嬷和碧玉一起离去,苏云锦毕竟是跪了大半夜的,她身子这会儿着实不太舒服,半躺在床上,说了这么许久的话渴的厉害,下意识的唤了一声,“青……”她蓦然顿住,怎么忘了青玉已经被苏慕锦给带走了。

    环顾屋里,屋里却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苏云锦气的眼珠子通红,怒的高呼,“来人!来人!”却没有半个人理会她,苏云锦不由得怒吼,“人都死哪里去了!”

    空荡荡的夜色没有半点回音。

    整个房间除了她粗重的呼吸竟然半点声音都没有。( 平南文学网)苏云锦心里直犯怵,明晃晃的烛光也不能给她带来半点的安全感,这一刻她无比想念起青玉来,有青玉在好歹能有个说话的人。

    苏云锦鬓角渐渐的冒出冷汗来,警惕的望了望四周,明晃晃的烛光照射下什么东西都没有,她心里直打鼓,慌忙放下帷幔躲进了床里侧。可放下帷幔之后更加害怕,总觉得帷幔外立着一个人影在盯着她看,极度的寂静让她十分不安,小时候听到的那些鬼怪奇谈一瞬间全部都涌进了脑海,她被吓得瑟瑟发抖,猛的缩进被窝里,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

    苏青云和东方州并立而行,月色中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寂寥,清冷的月光洒在肩头,隐约能瞧见鬓角的点点银丝。

    “东方大夫有话跟我说?”

    东方州点点头,他停下脚步十分慎重的看着苏青云,“太傅大人,在下斗胆问一句您平时是否虐待了苏二姑娘。”

    苏青云一惊,面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东方大夫何出此言?我苏青云家里虽然不似皇朝贵族那般奢侈,可也是大户之家,而且家里只有大姑娘二姑娘和小少爷三个孩子,怎么可能虐待了她。”苏青云却也知道东方大夫不是个胡乱说人是非,也不爱打听人家家里事情的人,知道事出有因,便询问的瞧着东方州,“洞房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二小姐舌淡红舌苔白脉细,乃是肝气郁结脾虚而致。”东方州提着药箱瞧着苏青云不解的眸子,就跟他解释道,“有这样症状的人平日生活中都十分暴躁易怒,而且气不顺,遇到事情极容易发怒,在下想来想去觉得二姑娘生活无忧实在是没有什么发怒发火的缘由,因此才有此一问,若是唐突了太傅大人,在下给大人赔个不是。”东方州对苏青云拱拱手。

    暴躁易怒?!

    苏青云想着二姑娘从来都是乖乖巧巧的模样,他何曾见过她发大火?还暴躁?

    “这不可能。”苏青云有些接受不了。

    “症状便是如此。”

    苏青云相信东方州的医术,他没有道理也不可能信口雌黄。

    那说明什么?

    他闭上眼睛不想多想,可二女儿多次算计,暗中诅咒姐姐的模样一下子跳入脑海里,苏青云摇头苦笑,他竟然从来也没有看清过二女儿,是么。

    “大人日后可以稍稍注意一些,在下先前没有进府的时候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例子,不过大多都是男子出身,那些病患无一例外的都是性格火爆不听人劝,受不得刺激,心理十分扭曲,好几个后来都酿成大祸赔上性命。令嫒若是不好好教导,恐怕……”他话没说完,可剩下的话意思已经十分明了了。

    苏青云面沉如水,对东方州拱拱手,“多谢东方大夫提醒。”

    东方州想了又想,还是提点苏青云,“还有苏大姑娘……”

    苏青云一惊,难道锦儿也有这样的情况?

    “不不不!太傅大人不要误会。”东方州一瞧苏青云的脸色就知道他想岔了,他颇有怜惜的道,“太傅大人如果尽可以还是少让大姑娘操心府上的事宜,大姑娘身子骨弱,最忌劳神伤身,如若不然,恐怕……会落下痼疾。”

    苏青云面色一急,“能调养的过来么?”

    “恐怕很难。”

    东方州轻声一叹,心病还需心药医,苏家的大姑娘显然没有要“医治”的念头。

    苏青云心底一沉,胸口一口气提不上去也松不下来,郁结的难受。

    “大姑娘是个懂事的孩子,上一次在下为她诊治就发现了这一点可是她却不让在下告诉太傅大人,不想让太傅大人为她忧心……”东方州有一个跟苏慕锦差不多大的女儿,因此瞧着苏慕锦这般模样,忍不住心里升起了淡淡的怜意,忍不住为她说话,“太傅大人如果有时间不妨多陪陪大姑娘,心神舒畅对她的身体有益无害。”

    苏青云听了几乎要羞愧死,他这么多年来陪锦儿的次数当真是屈指可数。

    “多谢东方大夫。”

    东方州缓缓摇头,“举手之劳罢了,大人不必挂怀。”

    ……

    苏慕锦回到屋里的时候笙箫正坐在床边守着聪儿,担心打扰聪儿睡觉她也没敢点灯。

    苏慕锦让身边的人都下去休息,然后轻手轻脚的进了屋。

    “小少爷睡的安稳的很,连个身都没翻呢。”笙箫压低声音给苏慕锦更衣,“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呢,姑娘多睡一会儿。”

    “天亮的时候唤我起身。”

    “奴婢记下了。”

    三夫人说的话她记在心里了,先前她也翻过黄历,明儿个的确是个适合搬家的好日子,早点让聪儿搬进去也省得还有人想打碧池院的主意。

    苏慕锦卸了头上的小髻和簪子才掀了被子上了床,她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有一点凉气,她不敢凑近聪儿,可聪儿却似乎有所察觉一般,脑袋瓜动了动就缩到了她的怀里。

    苏慕锦心里顿时一片柔软。

    第二日一大早苏慕锦就被笙箫给叫起来。

    她怀里还抱着聪儿,瞧着笙箫她一时间有些恍惚,恍惚间还以为还在宁王府中,恍惚中以为她怀里怀抱的还是她的睿儿。

    她心里一刺,立马就清醒了过来。

    她起身的动作已经很小心翼翼了可还是惊醒了聪儿,他身子动了动,喉间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咕噜声,肉肉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就清醒过来。小家伙只穿着一间小小的大红色肚兜,肉肉的小身体大多都露在外面,看上去像是年华里的福娃娃一般可爱。

    小家伙睁开眼睛就瞧见苏慕锦也是刚起身,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姐姐,早。”

    苏慕锦抱起小家伙在他脸上印了一吻,“聪儿也早啊。”

    外面的小丫头听到屋里的动静就开了门进屋来服侍两人穿衣洗漱,两人简简单单的用完早膳,苏慕锦才把昨儿个楚离带给她的油纸包掏出来。昨夜她回来的时候没有惊动旁人,聪儿又还在睡觉,她没叫醒聪儿就只能等今天一大早拿出来。有了糕点就肯定不好好吃饭了,因此她才在用完早膳之后拿出来。

    油纸包一层层的剥开,露出里面淡绿色的糕点。

    “啊,绿豆糕。”聪儿最喜欢吃的就是绿豆糕,瞧见油纸包里的绿豆糕高兴的眼睛十分明亮,他捏起一块糕点却没往自己嘴巴里送,而是先递给苏慕锦,“好多绿豆糕啊,姐姐跟聪儿一起吃。”

    苏慕锦心中一暖,就着聪儿的小手就吃了一块儿。

    她也捏起纸包里的一块绿豆糕送到聪儿的唇边,“聪儿也吃。”

    两人像是玩起了游戏,你喂我我喂你的,吃的十分香甜。

    “姐姐,这糕点师哪里来的啊,这个绿豆糕是聪儿吃过的最好吃的绿豆糕了。”聪儿坐在小凳子上,小心的身体挺得笔直,因为个子太小两只手臂搭在桌子上,不甚落在桌子上的小块糕点也会自己动手捡起来吃掉,十分乖巧。苏慕锦看在眼里十分满意,她从重生之后头一次跟聪儿一起吃饭就注意到了他的坐姿跟吃饭的习惯,小小年纪一举一动就已经十分规矩有礼,看来周嬷嬷教的十分用心。

    油纸包里的糕点并不多,只有七八块的样子,苏慕锦担心聪儿吃多了糕点对身体不好,就跟他一人一半分着吃。

    这绿豆糕的确十分好吃,带着点点绿豆的清甜却又不似只有绿豆,还似乎夹了什么别的佐料。软糯可口油而不腻,十分爽口。

    这也是苏慕锦吃过的最好吃的绿豆糕。

    怡然居里出来的东西果然不一般。

    听到聪儿的问话,苏慕锦微微一笑,把油纸折起来丢进了纸篓里,边拿出帕子给苏聪擦拭嘴巴上沾上的碎屑边跟他小声的道,“是你楚离哥哥专门让人给聪儿做的哦。”

    聪儿眼睛一亮,一把抓住苏慕锦的手,“真的么?楚离哥哥在哪里啊,聪儿怎么没瞧见楚离哥哥来了?”他晃着脑袋四处眺望都没有瞧见楚离,颇为失望的垂下了小脑瓜。

    苏慕锦瞧着心里有些泛酸,酸溜溜的道,“楚离哥哥那么好啊,聪儿就那么喜欢他?”

    暗处似乎传来一声窃笑,苏慕锦顿时眯起了眼睛,那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苏聪没有听到那动静,仰起头大眼睛里似乎都闪烁着星光,“很好啊,除了姐姐楚离哥哥最好了。”

    苏慕锦算是发现了,那个该死的楚离不过跟聪儿有一面之缘,竟然对聪儿的影响这么大,她还从来没见过聪儿提起谁会这样兴奋过。

    “那下次姐姐带聪儿去跟楚离哥哥玩好不好?”

    聪儿闻言欢呼一声,跳下椅子又蹦又跳,“太好了太好了!”

    蹲在聪儿的身边,苏慕锦跟聪儿约定,“玩是可以但是聪儿要答应姐姐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啊?”

    “聪儿除了在姐姐面前,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楚离哥哥,好不好?”

    “爹爹和周嬷嬷也不可以么?”

    “不可以!”

    “为什么啊?”聪儿不太理解。

    苏慕锦被问的一噎,她总不能告诉聪儿别人知道她跟楚离有交情会对他们不利吧。

    她想了想,跟聪儿说,“楚离哥哥是不是戴着面具啊?”

    “对啊。”

    “那聪儿知道楚离哥哥为什么要戴着面具么?”

    聪儿老实的摇摇头。

    “其实吧,是因为你楚离哥哥长的不太好看,所以不想让人瞧见。”苏慕锦循循善诱。

    苏聪歪着脑袋问苏慕锦,“比二狗子长的还丑么?”

    “二狗子?”

    “对啊,就是马房里的一匹老马啊,喂马的小厮说是匹种马,那匹马长的可丑了,身上的毛都褪了好些,脸上还生了疮,喂马的小厮说二狗子活不了多久了,是不是因为楚离哥哥长的比二狗子还要丑所以才要戴面具的啊?”

    苏慕锦嘴角忍不住抽搐。

    原谅她实在是没办法把那个时而风度翩翩,时而深沉如海,时而爽朗大方的楚离跟一匹又老又丑的种马联系在一起。她虽然没见过楚离的面容,可就算他当真如传言一般容貌尽毁,就单单凭身上那尊贵的气质就没办法让人往不好的地方想。

    可一抬头就瞧见聪儿用十分期盼的眼神瞧着她。

    苏慕锦轻咳一声,模凌两可的道,“或许吧。”

    “啊。”聪儿小脸顿时皱成一团,同情的道,“楚离哥哥好可怜啊,竟然比二狗子还丑,小厮说二狗子就是长的太丑所以没有母马愿意跟他交配,楚离哥哥岂不是更可怜?长的那样丑肯定也没有女人愿意跟他交配,呜呜,以后聪儿一定对楚离哥哥更好一点,这样楚离哥哥就不会孤单了。”

    小孩子根本就不懂得交配是什么意思,此时竟然把这个词用在了楚离的身上。

    苏慕锦嘴角又是一阵抽搐。

    “那个,聪儿啊,你看楚离哥哥那么可怜,所以他肯定不想别人知道他,对不对?”

    聪儿猛点头。

    二狗子也是那样啊,每天都缩在最角落的马棚里,都不肯让别的马儿瞧见他。

    “所以啊,我们不可以告诉别人我们跟楚离哥哥认识的,这样你楚离哥哥知道了会伤心的。”

    “嗯!”聪儿握紧小拳头,雄赳赳气昂昂的坚定立场,“聪儿不会说出去的。”

    隐在暗处的墨魇听到姐弟两个这一番对话,连眼角和眉梢都在抽。

    这边苏慕锦好不容易搞定了聪儿,她松了一口气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拉着聪儿的手就出了屋,她怕聪儿再问下去她会词穷。

    出了屋就瞧见二夫人和三夫人已经带了人等在外面了,瞧见苏慕锦和苏聪出了屋两人齐齐上前。

    二夫人甩着帕子笑道,“大侄女醒了呀,昨儿个折腾了一夜应当没睡好吧,今儿个我们听说大侄女要给小少爷搬家就主动请缨带着院子里的婆子和丫头过来帮忙,大侄女应该不会嫌弃吧。”

    “自然不会,有二婶子和三婶子帮忙锦儿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旁人敬她一尺,她便还人一丈,而且这个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就是小家子气了一些,没有做过什么得罪她的事情。她们既然巴结上来那她就接着,就算成不了朋友也比多两个敌人要好一些。苏慕锦微微一笑,“锦儿还发愁这么多东西该搬几天才能搬得玩呢,有二婶子和三婶子帮忙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今儿个锦儿做东,让小厨房多做些吃食来,二婶和三婶可一定要留下用膳。”

    二夫人和三夫人瞧着苏慕锦没有拒绝就松了一口气,“那感情好啊,我跟你三婶子可就厚着脸皮叨扰了。”

    “瞧二婶说的是什么话。”论客套苏慕锦可比谁都能客套的起来,她上前两步走近二夫人,嗔怪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而且二叔和爹爹那可是兄弟两个,二叔瞧着我们婶侄亲近也只有高兴的份儿。”

    二夫人眸子一闪,就势挽住了苏慕锦的胳膊,“哎呀呀,就你这丫头会说话,你二叔跟大伯本就是兄弟,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来,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你二婶子还是明白的。”

    二夫人昨夜回去夫君对她关心侄女的话十分满意,昨夜还在她房间里留了宿,这回她算是彻底想通了,夫君最是敬重大伯,同时也十分重视这个家,她一味的算计苏慕锦算计苏家只会让夫君厌烦了去,她年纪也不小了,再没个孩子榜身今后还有什么可以依仗的?

    现如今夫君对她还有敬重,等她什么时候真的把夫君的耐心都给磨光了,到时候恐怕也就是她下堂的时候了。

    今天一大早她跟夫君说要来帮苏慕锦搬家,当时夫君眼里的愕然和动容她看的清清楚楚,自成亲之后他就极少夸赞她,今儿个一大早却跟她说了一些暖心窝子的话。

    “你啊,我还以为你那性子一辈子都改不了了。你呀……快去吧,我去给大哥帮忙去,晚上给我留门。”

    这句话让她听得险些落下泪来。

    夫君这些年常年在外身边怎么可能没个知心人儿。可直到如今都没有带到府上,也没有传出有了子嗣这就说明夫君还是在意她这个正室夫人的,今后只要她安分守己善待大房,夫君回府的时间肯定就多了,那样的话他可以继续得到夫君的敬重,还有机会诞下麟儿。而且苏青云也不是个没良心的,只要她生下孩子,这孩子唤他一声大伯,难道他不会给孩子博一个好前程?!

    她一夜没合眼终于想通了这个问题。先前她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奉承可得到的是什么?夫君有家不回,她也没能从刘氏的手里抠到半个子儿,这实在不是她想要的。昨夜她也算是大彻大悟,就像刘氏那般算计不也落得一个死?半点夫君的宠爱都没见到。而且她也瞧出来了,苏慕锦看似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可手腕毒着呢,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比杀之”这条信念贯彻的够彻底。

    她比不上刘氏会算计,也比不上刘氏心狠手辣,更比不上刘氏有权有势。刘氏都落得那般下场,更何况是她?!

    所以,有什么好斗的呢。

    想通了这一天她整个人的眼界都开阔了起来,尤其是瞧着苏慕锦不计前嫌的模样,她就挽着苏慕锦的胳膊亲热的笑起来,“大侄女,你二婶子先前眼皮子浅,有些事情做的不那么厚道,大侄女你别跟你二婶子一个乡下里出来的计较,二婶子今儿个就给你赔不是了,今后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不管是你爹爹还是你两个叔叔瞧了都只有高兴的。”

    苏慕锦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瞧着二夫人脸上的不自在,她眸子闪了闪,也跟着道,“二婶子言重了,锦儿还是那句话一家人客套那么多作甚?锦儿一向敬重二叔和三叔,这些年来二叔和三叔不愿意回家也就是瞧着家里乌烟瘴气的,如今我们一家子人能好好相处那是再好不过了,锦儿相信二叔和三叔瞧见了今后肯定会回来家里的。外面再好也好不过家里的温暖啊。”

    三夫人听到这里也上了前,她已经几个月都不曾见过夫君了,让他每日里住在家里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又经过二夫人一番劝说她也想明白了。

    “没错没错,家里才是最温暖的地方。”

    一园子的婆子们瞧见这一副场景都会心一笑,主子们少了矛盾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那我们就去青松院去搬家吧,先把小件的东西给收拾收拾,大件的物事就让苏总管寻几个力气大些的侍卫帮忙搬搬,到时候让女眷们避一避也就能搬得差不多了。”

    最高兴的还是聪儿,他一早就知道要搬家了,而且搬到跟大姐姐院子只有一墙之隔的碧池院,大姐姐跟他说了只要他搬到了碧池院到时候就可以在墙上穿破一个拱形门,到时候他来大姐姐院子里玩儿就很方便了。

    “太好了,以后可以跟姐姐住在一起了。”

    “看把这孩子给乐的。”二夫人掩唇轻笑。

    李姨娘也来了,不过瞧着二夫人和三夫人在就没有出声,规矩的带着苏韵锦立在一旁,只在苏慕锦刚出来的时候跟苏慕锦点头打了个招呼,此时听到要开始搬家了就带着院子里带过来的奴婢和婆子们帮忙。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青松院出发,青松院的周嬷嬷瞧见一群人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瞧见苏慕锦和二夫人三夫人有说有笑的才放下了心。屋里大大小小的物件已经得了苏慕锦的吩咐都打包了起来,衣裳整整齐齐的都放在笼箱里,还有就是一些瓷器桌椅和一些琐碎东西。

    苏慕锦就吩咐,“把衣裳给带过去就行了,碧池院里什么没有,桌椅带过去就是放也放不下就放在青松院吧,今后家里若是来了女眷做客也可以直接住进去。”

    周嬷嬷闻言一喜,“那就可以省下好一笔工程了。”

    若当真把青松院给搬空,还不知道要搬到什么时候呢。

    人多力量大不是说假的,还好聪儿的东西也不算多,几个院子里的人齐心协力的竟然只用了一个上午就把该搬得东西都给搬得差不多了。

    周嬷嬷就笑着给二夫人三夫人还有李姨娘行礼,“今儿个要是没有二夫人三夫人和姨娘的帮忙,光靠我们青松院和锦园的人搬家的话还不知道要搬到什么时候呢,老奴就在这里谢谢各位主子帮忙了。”

    “我们帮忙看上的可不是周嬷嬷的礼啊。”二夫人面容明朗,笑起来竟然也有些飒然的感觉,她斜了一眼苏慕锦,打趣儿道,“锦儿可承诺了我们一桌子午膳呢。”

    称呼直接从大侄女改成了锦儿。

    苏慕锦十分配合,做出肉痛的表情,“那今儿个锦儿只能大出血了,二婶三婶想吃什么尽管点,锦儿让小厨房的人给送来。”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啊。”

    苏慕锦吩咐厨房里多做些饭菜索性就在碧池院的院子里摆上了几桌,让帮了忙的婆子丫鬟们都好好的聚上一聚,也顺便联络联络感情。

    而她们则是在屋里摆了一桌。

    二夫人三夫人是半点没有跟苏慕锦客气,不但好吃着还心情高兴让厨房那边送了一壶酒过来。

    只是李姨娘搬完东西就走了,她身份尴尬,还没有资格跟二夫人还有三夫人同桌而食,不过苏韵锦却留了下来。

    二夫人和三夫人是从云州过来的,云州本就是产酒之地,几乎每个人都能喝上几杯。

    “许久也没能这样聚上一聚了。”二夫人倒了一杯酒敬三夫人和苏慕锦苏韵锦两个做姑娘的,笑道,“今儿个不醉不归,锦儿可不能心疼这么点小酒啊。”

    “瞧二婶说的这话,好像锦儿是那小气之人一般。”

    “哈哈……”一屋子人气氛十分好。

    这时有人从外院进屋,“什么事儿呢,这么开心?”

    众人一愣,笑声就是一顿。

    一回头就瞧见二老爷和三老爷并肩而行进了院子,二老爷听着屋里的动静不由得会心一笑,给了二夫人一个柔和的眼神,打趣道,“这是怎么了,我和三弟一进屋怎的就没动静了,莫不是我们打扰了你们的兴致?”

    “二叔三叔,快坐快坐。”苏慕锦连忙起身迎上来,吩咐柳嬷嬷,“赶紧的再添两副碗筷过来。”

    二老爷就势坐到了二夫人的身侧,三老爷则面色不太好看的坐在三夫人的身边。

    他是被二哥硬生生的拉回来的,二哥还说这妯娌两个转了性子,依他看却不可能,她们两个那性子他还不清楚,在家里只有添乱的份儿。不过一回来就瞧见这样一副场景,当着小辈的面,三老爷也不好不给三夫人面子,就别别扭扭的坐在了她的身侧。

    三夫人眸子有些红。

    局促的唤了一声,“夫君……”

    “嗯。”三老爷不太相信她会转变,不过也不想让屋里的气氛僵硬掉,就和苏慕锦搭话,“锦儿这是什么事情这么高兴,还摆起了酒席,我瞧着外面那群奴婢吃的叫一个高兴。”

    苏慕锦抿唇一笑,“三叔许久没回家了呢,所以不太清楚。碧池院如今空了,父亲就发了话让聪儿搬进来,锦儿原想着要搬个三两日的,谁知二婶子和三婶子今儿个过来帮忙,这才一个上午就把东西搬得差不多了。三叔你可要帮锦儿好好谢谢三婶子,还有二叔也是一样,今儿个她们真真辛苦了。”

    “哦?”三老爷不知道还有这茬,微微放柔了面容,问三夫人,“锦儿说的当真?”

    三夫人踌躇着没说话。

    苏慕锦就起身打圆场,嗔怒的瞪了三老爷一眼,轻哼道,“三叔啊,你这话就太伤锦儿的心了,锦儿还会骗你不成?”

    三夫人听到苏慕锦给她说话,抬头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恰好不好的被三老爷给捕捉到,再侧首瞧了瞧面色如常的二哥和二嫂,他低低一笑,“锦儿你是三叔瞧着长大的,三叔怎么会不相信你。快快快,饭菜都要凉了,可莫要因为我跟你二叔来了扰了你们的兴致。”

    苏慕锦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一圈,“二叔和三叔来了才更加有趣嘛。锦儿都不记得多久没跟二叔和三叔同桌而食了,爹爹平日中经常念叨你们,二叔和三叔如果在外面没什么事情的话不妨搬回来住,这样也能就近照顾家里不是?”

    二老爷和三老爷齐齐一愣。

    “你这孩子……”他们两个都没有子嗣,早就把大哥的三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他们记忆里的苏慕锦是个不讨喜的性子,没想到许久不见都已经这么懂事乖巧,竟然还会打趣长辈了。

    三老爷不由得转头瞧着三夫人,暗道,兴许她当真转了性子也说不定。

    心下就多了几分柔软来。

    二老爷更是在桌子下面捏了捏二夫人的手,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二夫人微红了脸。

    苏慕锦心里也很高兴,谁不想一家人和和美美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她一直以为这样的日子只能是奢望,没想到二婶和三婶却突然转了性子。她不怕她们只是一时的转变,毕竟二婶子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对她才是最有利的。

    这样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聪儿的压力也能相对来说减轻些,等她日后……聪儿也可以少些危险。

    一顿饭吃的十分开心,中间谁都没有提起老太太,也没有人提起刘氏和苏云锦。大家默契的当她们不存在。用完午膳二夫人和三夫人两个院儿里的人帮忙收拾掉碗筷,就打算跟苏慕锦告辞。

    “搬是搬进来了,不过还是要收拾一番才能入住,这个二婶子就不帮你的忙了,锦儿你让手底下的人好好收拾收拾。”

    “多谢二婶了。”

    两个院子里的人刚好告辞,这时苏总管却突然从院子外冲了进来。

    他一脸喜色,十分开心的模样,走路都不见了平日的沉稳,跌跌撞撞的。

    二老爷和苏总管打交道打的多,还没见过苏总管这样失态的模样,笑道,“苏总管这是什么事情这么开心,连路都走不稳当了。”

    二夫人和三房一屋子人也都含笑看着苏总管。

    “喜事儿……大喜……事儿啊。”苏总管是一脸的激动,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了,他扶着膝盖喘着粗气儿,指着大门的方向,“楚家的大公子楚君韬赶了马车到了苏家,现在正等在大门口,说是要接大姑娘二姑娘还有小少爷去府上小住呢!”

    ------题外话------

    这一章好欢乐,哈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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