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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吱吱     表小姐txt下载     表小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诡谲

    如常珂所说,陈璎也是个美男子。

    高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卧蚕眉,丹凤眼,笑的时候眼角微弯,很是温和,乍看上去,和陈珞根本没有相似之处,不知道的人根本想像不到他们是两兄弟——陈珞的俊美咄咄逼人,太过锐利。陈璎则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很容易让人亲近。

    千里镜中能看到的景象有限。

    陈璎过来之后就碰见了富阳公主和施珠,因为看不到富阳公主和施珠的表情,王晞不知道富阳公主有没有留下哭过的痕迹,陈璎和她们笑语殷殷的,不一会儿,她就看见富阳公主和施珠都捂了嘴笑,很高兴的样子。

    看来陈璎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王晞在心里琢磨着,常珂已在旁边道:“怎么样?你看清楚陈璎长什么样了没有?”

    言下之意,要是看清楚了,就把千里镜给她,让她再多看几眼。

    王晞自然不会和常珂争,不仅把千里镜给了她,还退后几步,把窗前的位置也让给了常珂。

    常珂喜滋滋地趴了上去。

    王晞抬头却看见吴二小姐若有所思的面孔。

    她不由道了声:“怎么了?”

    吴二小姐摇了摇头,对常珂道:“要是还有谁过来,你跟我说一声。”

    常珂应“好”,吴二小姐几个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陆玲这才有功夫叉了块水果吃。

    可那边常珂已惊呼道:“怎么薄明月和四皇子也过来了。”

    王晞愣了愣,吴二小姐已快步上前,急切地伸手让常珂把千里镜给她:“快,让我看看!”

    常珂像王晞一样,把千里镜和位置让给了吴二小姐。

    王晞则直接趴在了窗棂上,看见一个穿着宝蓝色织锦遍地金直裰的男子和一个穿着黄藤色织金云纹团花曳撒的男子并肩走了过来。

    两人的五官看得不是很清楚,皮肤却都很白,穿宝蓝色织锦遍地金直裰的男子矮一些,穿黄藤色织金云纹团花曳撒的男子要高一些,而且身材比例非常的好,猿背蜂腰不说,那腿还比上半身都长,就这么远远的一眼望去,就给人一种玉树临风,秀美俊逸之感。

    王晞不禁道:“那个穿黄藤色衣服的人是谁?”

    吴二小姐没有放下手中的千里镜,表情显得有些凝重,道:“是四皇子。”

    常珂眼中最漂亮的皇子?

    王晞又多看了一眼,这才有空打量他身边的人。

    那个人应该就是被陈珞“伤害”过的薄明月了。

    瘦高个子,腰间挂了几个荷包,或姜黄色或粉红色或淡紫色,配着他的衣衫,亮丽却不显俗气,给人以花团锦簇、富贵奢华之感,十分符合他的身份地位。

    不知道是谁给他配的色?这个人十分懂行。

    不过,薄明月行动举止之间有些跳脱,原本和四皇子并肩而行,突然间几大步就走到了四皇子的前面,然后转过身来,倒行着和四皇子说着话。

    四皇子好像对他这样的行为习惯却很不赞同,停下了脚步,和薄明月说了几句话,薄明月摸了摸头,这才重新和四皇子并肩而行。

    王晞好像看清楚四皇子长什么样子了。

    她问吴二小姐:“他们在干什么?”

    吴二小姐听出话中之意,把千里镜递给了她。

    王晞立刻朝四皇子望去。

    真不愧是常珂夸奖过的美男子。

    深深的双眼皮,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嘴唇,皮肤光洁得像有一层釉似的,只是看薄明月的时眼波不兴,表情冷酷。

    王晞打了个寒颤。

    还是觉得陈珞更漂亮。

    虽然陈珞的五官没有四皇子这样无瑕,可他英姿勃、发,让她觉得更有生气。

    再看他身边的薄明月。

    没想到长得也不错。

    他眉清目秀的,说话的时候表情很丰富,还有很多小动作,让他的人看起来整个脸庞都好像在闪闪发亮,如同一个无忧无虑,在富贵乡长大的小孩儿,还带着几分童真,极其引人瞩目。

    这算是什么?一个冰冷,一个热情?

    薄明月这样的,王晞见过。

    她的一个堂侄儿就这样。

    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四皇子这样的。

    比较少见。

    她留恋地又看了四皇子一眼,这才把千里镜还给吴二小姐。

    谁知道吴二小姐却摆了摆手,道:“你们看吧!要是还有谁过来,告诉我一声就是了。”

    常珂还惦记着陈璎,见陆玲也无意凑热闹,就接过了王晞手中的千里镜。

    只是原本站在树下说话的三人,陈璎、富阳公主和施珠都已不见踪影,大槐树下只余一地冷清。

    常珂失望地放下了千里镜,转身听见陆玲在讲薄明月:“大家都嫌弃他,连跟他一起多走几步路都受不了,只有四皇子,看着冷冰冰的,实际上脾气是最好的,能够忍受他的无理取闹。四皇子说不定这次也是被他拉过来的。皇后不喜欢淑妃娘娘,他要是敢奉承淑妃娘娘,二皇子肯定会教训他的。他把四皇子拉过来也对,至少有个证人。”

    吴二小姐没有吭声。

    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常珂则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江川伯府就算是和宝庆长公主有旧,陆玲也不应该知道这么多,除非她经常进出后宫。

    陆玲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笑道:“我祖母和江太妃很好。”

    江太妃,曾经在皇上和宝庆长公主的生母去世之后,抚养他们两人,也是如今唯一还住在后宫的太妃了。

    常珂和王晞恍然大悟。

    陆玲叮嘱她们:“你们不要告诉别人。我祖母就是怕有人想通过她找江太妃。”

    据说皇上和宝庆长公主视江太妃如母。

    常珂和王晞连连点头。

    吴二小姐却有些烦躁,道:“说来说去,都是因为皇上到现在还不立储。也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储君是国之根本,立个储有这么难吗?难道他能一直不立储吗?弄得大家都一个个心浮气躁的,平白生出诸多事来!”

    王晞望着阁楼外如荫树冠,想着吴二小姐的话,再联想到皇上的病,终于感受到了宝庆长公主这场寿筵风雨欲来的诡谲。

    她开始担心起红绸来。

    “我下去看看,”王晞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我让红绸去拿个东西,她怎么到现在也没有拿来,我得让人去看看。”

    实际上,白果就在屋里服侍着。

    但吴二小姐没有多想,以为王晞是经历了刚才的事,发现今天寿筵不简单,她又是从蜀中来的,万一身边的丫鬟不知道轻重,犯了什么事,丢脸是小事,丢了性命才是大事。

    “你快去快回!”她叮嘱王晞,“我们今天就窝在这阁楼上了,平平安安给宝庆长公主拜过寿之后,用了晚膳就赶紧回去。横竖天塌下来了有高个子顶着,你也别太担心。”

    陆玲明白过来,也道:“王姐姐别害怕,我们都是小姑娘,装糊涂就是了。”

    常珂不知道说什么好,问她:“要我陪你一道吗?”

    “不用了。”王晞摇头,如果真遇到什么事了,常珂只会被她连累,她现在最不想的就是连累别人,“我不过就是下去说几句话。”

    三人颔首,送了她下楼。

    陆玲愁道:“王姐姐不会是被我们吓着了吧?”

    “不会。”吴二小姐有些心不在焉地道,“她那样儿,看着娇滴滴的,可遇事却很有章程,不是个能随意就被吓着的。我们且等等,她若是去的久了,大不了求翠姑帮着找找人好了。”

    陆玲点头,道:“不行我就去求我祖母。”

    这可是天大的人情了。

    常珂看着吴二小姐和陆玲,想着还没有走到莺啭馆就不见了的二太太和常妍,心情有些复杂。

    王晞这边,下了楼就问守在楼下的白芷:“青绸和红绸还没有过来吗?”

    白芷摇头。

    王晞就等了一会儿,看见陈璎正从花树外边走过。

    阁楼四周都种着花树,不仔细看,看不到阁楼下面的人。

    陈璎大概以为阁楼里没人,他面无表情,心情不佳的样子,与刚才在富阳公主和施珠面前大不相同,而且他一面走,还一面语气很不耐烦地道:“她又找我什么事?不是说了,我今天可能很忙,她就不能等明天了再说吗?或者她来小住几天。姐夫家又不是那不通人情的,她要回娘家,姐夫家肯定不会拦着她啊!”

    她?是陈珏吗?

    看来陈珏和陈璎的关系并不像大家说的那么好啊!

    王晞在心里嘿嘿笑,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大家都不知道的事。

    可惜陈璎只是路过这里,要是选了在这里和陈珏派来的人说话,她能去听个墙角就好了。

    王晞等陈璎走了过去,跑到小径前看了看,发现陈璎和一个丫鬟模样打扮的人往鹿鸣轩那边去了。

    她冲着陈璎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陈璎刚才抱怨陈珏的语气,让她想起她大姑母的儿子每次和妻子说话时的语气,特别不尊重人。

    说不定这个陈璎和她那位大表哥是一个德性呢!

    王晞在那里胡思乱想着,青绸回来了。

    她面色有些不好。

    王晞心里咯噔一声,觉得红绸可能出事了。

    果然,青绸道:“红绸是在那片竹林中不见了的,我想找过去,可鹿鸣轩好像又重新被护卫守住了,我没敢靠近。我怕她找去的时候被人发现,以为那刀是她拔的。”

    王晞沉默了一会儿,挺直脊背,沉声道:“走,我们去那里看看。要是还找不到人,就直接去求见宝庆长公主,请她出面。”

    至于怎么和宝庆长公主说,她已经在心里打了五、六个腹稿了,就等在去的路上好好想想,看哪个更合理了。

    青绸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第四十七章 寻找

    王晞带着青绸出了阁楼的小院,不远处的戏台人声喧闹,旁边围满了服侍的仆妇。

    她站在路口左右张望了半晌,又仔细地回忆了一遍图纸上各院落的位置,这才指了刚才陈璎过去的方向,问青绸道:“我要是没有记错,从这边去鹿鸣轩要比从戏台那边去鹿鸣轩远一些。”

    但这条路却静悄悄地没有人声,非常幽静。

    青绸的方位感比王晞不知道强多少,哪怕蒙着眼睛把她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也能凭着直觉找回来,这也是为什么王晞只要出门就会带着她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她点头道:“从这边走要绕过一片树林,从戏台那边走可以直接去鹿鸣轩。”

    “那我们就走这边。”王晞重新指了陈璎过去的方向,道,“这边人少。”

    戏台那边人多,万一被认识的人拉着说话,可能就没办法悄悄去鹿鸣轩了。

    青绸应诺,两个人轻手轻脚地拐上了陈璎经过的青石甬道。

    王晞看着旁边密密的绿植,毫不犹豫地拔下了发间的那朵由淡紫色宝石和大红色玛瑙、白色珍珠加点翠工艺做成的鬓花,丢在了一株草木繁盛的大树下,然后面不改色地吩咐青绸:“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的鬓花掉了,我们在找首饰。”

    那鬓花是那家首饰铺子专程给她设计的,不仅名贵,还独一无二,家资弱一些的,都可以拿去当传家宝了,任谁掉了都不会无动于衷,拿这个做借口,应该没谁会怀疑。

    “我们都在找这朵鬓花,”王晞说着,站在那里眺望了几眼大树下,发现从路边经过的时候,不仔细往那边看,发现不了那树下还有个首饰,这才满意地和青绸继续往前走,“或是迷了路,或是走错了地方,别人肯定能理解。何况看到我戴了这样一朵鬓花的人还挺多的。”

    青绸知道王晞平时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可她若是想做一件事,就会尽全力把这件事做到最好。红绸在鹿鸣轩附近不知道了去向,鹿鸣轩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护卫重新把守,她虽焦急红绸的下落,可看见王晞这样一步步的安排下来,她的心慢慢跟着也安定下来。

    两人快步绕过了那片树林,很快就看到了鹿鸣轩的那片竹林。

    鹿鸣轩并不是一个封闭的院子,鹿鸣轩的匾额也不是挂在哪个月洞门上,说它是鹿鸣轩,是因为这一片都是陈珞在用,而鹿鸣轩之所以叫这个名,是因为这是陈珞小的时候皇上送了一枚吏部尚书饶毓亲手刻的印章给他,他拿这个做了自己的私印,长公主府西路的一个五进的正院和它周围的花圃、树林、荷塘、梅园等,都叫了鹿鸣轩,等闲人根本不知道哪里属于长公主府的西路,哪里属于鹿鸣轩,有的甚至干脆把长公主府的西路全叫鹿鸣轩。

    这也是王晞敢闯进去的缘故——她一个蜀中来的小姑娘,弄不清楚这些是很正常的。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人,王晞和青绸耳语:“竹林那边有护卫吗?”

    青绸道:“我只知道有人,但不知道具体守在哪里。”

    王晞想了想,道:“等会我和你分头行事,你去找红绸,如果被人发现,就照我们之前商量的,说在找首饰。然后把红绸不见了的事也告诉他们,就说你和她走散了,看看那些护卫怎么说。

    “我之前没有去过竹林,若是现在和你一起去竹林,被人查出来就不好收场了。

    “我在竹林外面等你。

    “如果你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还没有出来,我就直接往里走,说你和红绸去找首饰,却都不见了,我在找人。

    “我是长公主府的客人,他们守在那里,十之八、九是怕我们冲撞了贵人。我们又没见着贵人的面,他们不会把我们怎样的。

    “若红绸只是被他们看管起来了,那就是最好。如果不是,说不定还会帮着我们找人。

    “你只要咬紧了是在找首饰,去竹林是迷了路,我们肯定可以顺利地脱身。”

    她不是不想和青绸一块儿过去,而是她去了反而会成为青绸的负担和拖累。

    与其动手,不如动脑。

    青绸又问了她几句,把可能发生和遇见的事都做了最坏的打算,两人也顺利到了鹿鸣轩。

    尽管这样,王晞也没有放松大意,而是朝着青绸使了一个眼色,道着:“我们再四处找找。”

    这就是大小姐说的做戏做全套,谎话要说的连自己都相信,别人才会相信你。

    青绸目光坚定地朝着王晞颔首,然后开始装模作样地在附近找起东西来。

    慢慢的,青绸往竹林去,王晞像累了似的,在附近找了个青石块坐下来。

    她的确也累了。

    不仅心弦绷得紧紧的,她好久都没有走这么远的路了。

    只是人在紧张的时候不觉得,一坐下来,更加腰酸脚疼了。

    王晞休息了一会儿,心里还在琢磨着这件事。

    她觉得红绸不像是被那些护卫发现关了起来的,因为照青绸的说法,那些护卫肯定不是普通的皇家亲卫,这儿又是宝庆长公主的府第,红绸不过是走进了他们守护的范围,又不是拿着刀或箭,像个刺客似的,他们通常也不愿意引起别人注意的。

    红绸可能像青绸一样,发现了护卫,然后不知道怎么办好,干脆躲了起来。

    若是没有吴二小姐那番话,王晞觉得红绸躲着就躲着好了,大不了到时候再悄悄地溜回来,只要不被人发现就好。

    怕就怕那些人会留在这里用晚膳,她回府的时候少了一个丫鬟,太夫人那里倒好糊弄,就怕施珠无事生非,把这件事给捅了出来,让宫里的人生出误会,宁可杀错,不愿意放过,耽搁了红绸的性命。

    想到这些,她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事情就这么巧呢?她不过是想给陈珞一个反击,谁让他拿大刀吓唬自己,没想到却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把她陷进麻烦里去了。

    王晞满脸无奈地望着远处绿树掩映的莺啭馆红色的飞檐,有点好奇陈缨去了哪里?陈珏找陈璎又是为了什么事?

    她想起这片竹林后面是个荷花池,荷花池旁有个凉亭。

    这个时节正是荷叶初露的时候,不知道陈缨和陈珏会不会选择在那里说话。

    王晞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她心里好奇得不得了,却没想过去证实自己的猜测。

    她歇了一会儿,感觉好像有蚊虫在叮她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兄弟姐妹们在一起,大家都没事,就她会被蚊子叮咬。

    她的十二堂姐说,那是因为她吃得太好了,肉嫩,说不定血也甜,所以蚊子只盯着她咬。

    而且她被蚊子叮了很快就会红肿成个铜钱大小的红斑,就算是用了冯大夫亲制的艾草膏,也要月余才能完全消散,她因此特别怕被蚊子叮咬,到了夏天,那种水榭荷塘,她是绝对不会去的。

    难道是荷塘那边的蚊虫闻着她的味道跑了过来?

    王晞突然觉得全身都痒痒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裙,准备重新找个地方蹲着。

    就听见竹林那边突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那脚步有些沉重,不像是女子的脚步声。

    或者是守在这里的护卫?

    王晞犹豫了一息,还是决定先避一避,看看清楚再说。

    她躲到了一棵大树的后面。

    是两个男子从竹林里穿了出来。

    他们均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穿着很普通的青色绸衣,配着鲨鱼皮的刀鞘的配刀,目光犀利冰冷。

    这绝不是皇家亲卫。

    皇家亲卫既然是近卫军,要查三代,要武艺高强,就没有出身普通人家的。

    他们虽然武力值高,却因为出身的关系,为人平和。

    不可能有这样冷漠又充满杀气的目光。

    难道是刺客?

    王晞人都被吓傻了。

    紧紧地贴树而立,连呼吸都放缓了。

    只听见其中一个低声道:“你再找找,如若不行,就赶紧去报了大人。”

    另一个低低地“嗯”了一声,不知为何脚步一顿,两人又猛地蹿进了竹林里。

    王晞惊觉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她不应该和青绸分开的。

    现在她手无缚鸡之力,遇到这样的两个人,估计她所说的借口统统都没有用。

    怎么办?

    这肯定是个机会。

    王晞寻思着要不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走出去,或是干脆就高声嚷了起来,索性大闹一场。

    宝庆长公主总不能因为她和丫鬟走错了地方就喊打喊杀吧?

    那岂不是告诉别人鹿鸣轩这边发生了不能告诉别人的事?

    王晞脑子正飞快地转着,对面又走出来两个人。

    都是高高的个子,肩宽腰细腿长,只是一个穿着绯红色织金云纹团花直裰,一个穿着葛黄色织金云纹团花直裰,神色轻快,正说着什么。

    王晞定睛一看,穿绯红色衣服的居然是陈珞,穿葛黄色衣服的竟然是二皇子。

    难道那两个人是为了躲避他们。

    王晞想着,谁知道这两人并没有朝她这边走过来,而是在离她还有一射之地的地方拐进了竹林。

    她立刻意识到,他们这是要去荷塘那边。

    先前那两个人说不定真是匪徒!

    王晞顿觉毛骨悚然,想也没想,提起裙子就朝陈珞追去,一面追,她还一面喊:“陈……”

    只是一个姓氏刚出了口,她立刻闭紧了嘴。

    她和陈珞只正式见过一面,当时陈珞并没有报他的姓名。

    她这样,会引起陈珞的怀疑吧?

    在王晞的心里,就算陈珞已经发现了是她在偷窥他,可只要他一天没有证据,一天不和她对质,她就会坚决不承认,坚决装没这件事。

第四十八章 撞见

    王晞嘴抿得紧紧的,想着要不喊“救命”?

    只是这念头一起,立刻就被她按了下去。

    她如果喊救命,岂不是告诉别人她看到了那两个人的面孔。

    从小她的父亲和哥哥就告诉她,若是被人绑架了,千万不要让那些绑匪知道她能一眼就记住陌生人的面孔,不然很容易被撕票的。

    那怎么办呢?

    王晞的脑子没停,脚步也没有停,很快就跑到了陈珞身影消失的小径前。

    左边是竹林,右边是树林,小径尽头是荷塘,还有个八角凉亭。

    可不管是小径还是凉亭,都不见一个人影。

    陈珞和二皇子去了哪里?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了竹林里又响起她刚才听到的那种沙沙声。

    不会是那两个人听到她的响动又追了过来吧?

    王晞的心怦怦乱跳,想着这种时候,就应该往人多的地方去。

    今天的女宾十之八、九都在莺啭馆,包括淑妃娘娘和宝庆长公主,往那里去准没错。

    可她身娇体弱,肯定是跑不过那两个人的,与其中途被捉住,不如另想办法。

    王晞冲进了右边的树林中。

    她会爬树。

    树林里有树冠如伞的大树。

    那两个人看着她一副世家小姐的打扮,又打扮得很隆重,肯定想不到她会去爬树。

    等她爬到树上,说不定还能看见陈珞和二皇子到底去了哪里。

    王晞想着,还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大声地喊“陈珞”,要是没能喊到陈珞却反而暴露了她认识陈珞的事,那两人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她呢!

    可更让她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片树林最外面种的全是酒盅粗的杂木,里面却有十几株合抱粗的老槐树,个个都粗壮葳蕤,树冠连着树冠,遮天蔽日,正午的阳光只能如金丝细雨般一缕缕地从枝叶间洒落进来,让树下郁郁葱葱的青草如绿毯般漂亮。

    这样的景象王晞并不是没见过。

    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在她冲进树林的那一刻,本应该在莺啭馆陪淑妃娘娘看戏的宝庆长公主却出现在了这片毫不起眼的树林中。

    更让她觉得可怕的是,宝庆长公主不是一个人,不,她是一个人。

    她没带丫鬟婆子,也没有带内侍随从,她一个人,在树林里,她身边,还有个男子。

    这男子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高挑挺拔,穿了件靓蓝色织金团花直裰,要比宝庆长公主高半个头。

    要是她没有看错,她进来的那一瞬间,宝庆长公主原本会倚在那男子的怀中,因为她惊动了这两人,他们快速地分开,齐齐望过来。

    更要命的是,这男子王晞认识。

    他是那个把冯大夫囚禁了三天的金大人!

    而金大人,是宝庆长公主的前小叔子啊!

    王晞在心里尖叫,根本没有办法管理自己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露出让宝庆长公主和金大人怀疑的表情,她只知道自己眼前冒着金星,天旋地转的,仿佛下一息就要晕倒了似的。

    晕倒好啊!

    至少可以借口说是中了暑。

    中暑之前两眼昏花,没有看见金大人和宝庆长公主,说不定这危机也就过去了。

    王晞拼命地暗示自己,晕倒,晕倒……可惜她平时吃的太好,养得太好,看着一副不能经事的样子,实际别说是酷暑了,就是寒冬,她穿个小袄手里都暖烘烘的,是她们王家有名的小火炉,到了冬天,她的祖母和祖叔母都会抢着让她去暖被窝。

    她又不能装着晕倒。

    像宝庆长公主这样的人,身边都会有医婆或是非常厉害的嬷嬷,万一她装的不像,被人看出来,岂不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宝庆长公主她看见了什么?

    怎么办?怎么办?

    她这个时候装做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逃跑,还来得及吗?

    王晞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来不及,可人却比理智更直观地感受到了危险,虽然不至于转身就跑,却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猝不及防地,她踩到了什么东西。

    不大,还有弹性。

    像是人的脚。

    王晞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却没能忍住两腿发软,打了个趔趄。

    她本能地伸手去抓旁边树枝,脑子里却一片空白,连思维都好像被吓跑了似的。

    “小心!”她耳边却传来一个温和而又关切的男声。

    王晞茫然地抬头。

    看见了陈珞那张英气逼人的面孔。

    他怎么在这里?

    她又在哪里?

    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长公主和金大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能遇到陈珞?

    那他刚才在哪里?

    王晞呆呆的,任陈珞扶了自己,然后朝着她和煦地笑了笑,风度翩翩地站在了一旁。

    她这才发现,二皇子也在。

    他在旁边满脸好奇地望着她。

    陈珞和二皇子也没有带随从或是小厮。

    这是个什么情况?

    王晞无措地朝宝庆长公主望去。

    她从宝庆长公主还没有来得及褪去的惊愕中看到了慌张。

    陈珞骤然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任谁见了都会觉得惊愕,可长公主为什么要慌张?

    因为金大人吗?

    王晞的目光落在了金大人的身上。

    金大人好像没有长公主沉得住气,他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

    王晞陡然又想到陈璎。

    他被陈珏派人叫走了,是朝这个方向来的。

    这个时候陈璎又在哪里?

    陈珏又是因为什么事要派人去叫陈璎?

    王晞很想看看陈珞现在是什么表情,可她不敢。

    她还年轻,才刚要及笄,还没有来得及去宁夏吃羊肉,没有来得及去福建吃海蟹,还没有来得及去云南吃菌子……她一点也不想死!

    王晞很想抱头蹲在地上好好地想想自己该怎么办?

    可她不能。

    她努力地站直了,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自然得体,努力地告诉自己要淡定。

    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只有不会解决的人。

    她祖父祖母和父亲哥哥都不止一次的夸她聪明,她一定能想出办法逃脱的。

    王晞脑子飞快地转着。

    他们肯定奇怪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得死咬着自己是出来找首饰的。

    这样万一青绸和红绸都被发现了,在她们没有机会提前串好词的情景下,不至于崩得太厉害。

    从阁楼到这里有段距离,她说自己累了是说得过去的。

    这样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刚才脸色不好了。

    至于那首饰,就说是她祖母的陪嫁,意义非凡,所以她才会这样紧张,一定要找到。

    王晞把这些说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才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稳住了心绪。

    宝庆长公主朝她走了过来。

    她有点紧张。

    可宝庆长公主的目光却直接越过她落在了陈珞的身上,不解地道:“琳琅,二皇子,你们怎么在这里?”

    二皇子没有吭声,看了金大人一眼。

    金大人忙过来给二皇子行了个礼。

    二皇子淡然地点了点头。

    陈珞却语言简练地道:“大姐让我过来见她,正好二表兄和我在一起,我们就一道过来了。”

    “什么?”宝庆长公主睁大了眼睛,很是困惑的样子。

    哦豁!

    王晞好想把自己埋在土里。

    陈珞却不再理会宝庆长公主,而是和金大人打了个招呼。

    金大人朝着陈珞行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嘴角翕翕,欲言又止。

    宝庆长公主却忽地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脸顿时通红,又羞又恼,像要给自己找个台阶,又像是迁怒般,倏然转身,厉声问王晞:“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身边服侍的呢?”

    她刚才还见过宝庆长公主,可宝庆长公主已经不记得她了?

    是真是假?

    王晞仔细地打量着宝庆长公主的神色,发现长公主说完话后,握了握拳。

    这是不安或者紧张的表现。

    可见宝庆长公主并不像她表现的那样愤怒。

    更可喜的是,长公主看她的目光很茫然,显然是真不记得她了。

    王晞突然觉得呼吸都畅快了几分。

    不记得她好啊!

    可见她和宝庆长公主的身份悬殊太大,人家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这就好比她祖父,身边有很多人服侍,可那些不重要的,像是打扫院子、端茶倒水的小厮,有的在他身边好多年他都不记得名字。不是他记性不好,而是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不愿意花精力去记这些人的名字。

    当然,也有像她大哥那样的,事无巨细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连个守门小厮家母亲摔断了腿什么时候去拆夹板他都会问一声。她哥哥觉得若是身边的人都不能让他们忠心耿耿,凭什么让那些精明强干的掌柜们对他言听计从。

    没想到宝庆长公主和她祖父一样,是个不愿意花精力去记住不重要人的。

    王晞捂着胸口,生出劫后逃生的欢喜。

    她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脚还结结实实地踩在草地上。

    稳住!稳住!

    王晞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她这次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她能不能让宝庆长公主相信她了。

    她不动声色地又深深吸了几口气,立刻主动上前给宝庆长公主行了个大礼,还恭恭敬敬地称了她一声“宝庆长公主”。

    宝庆长公主愕然。

    王晞开始温声介绍自己:“我是永城侯府的姻亲,承蒙太夫人照顾,带了我来给您拜寿。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大方又从容。

    宝庆长公主思考了一会儿,恍然道:“想起来了,我之前在江川伯府休息的花厅前见过你。”她奇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语气平和,一点也不像是做了亏心事的人。

    她是已经有了对策,还是已经冷静下来,恢复了镇定?

第四十九章 谎言

    王晞在心里飞快地想着,面上依旧一副娴然安静的模样,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来时簪了一枚祖母赠送的鬓花,也是我大意了,到了莺啭馆才发现不见了。我就叫了两个丫鬟一路找了过来。”随后皱了眉,很是苦恼的模样,“我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就是没找到。”又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她眼尾有些红,像是哭过了的样子,清澈的眸中满是懊恼,又有那花容月貌的加持,看着不知道有多委屈。

    宝庆长公主神色也不由地缓和了几分。

    王晞松了一口气,趁机求道:“长公主,我总是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和两个丫鬟也走散了,您能不能帮我找找我的两个丫鬟?”

    她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树林里的异样,全副心思都在丢失的簪子和走散的丫鬟身上。

    这也是她的策略之一。

    树立一个心慌意乱的自己。

    既然是心慌意乱,对旁边的事物没有留心也就很自然了。

    她望着宝庆长公主,眸中流露出几分哀求之意。

    “这样啊!”宝庆长公主的神色更加温和,她思索了片刻,居然回头吩咐金大人,“松青,你们派人帮着她找一找,免得那两个丫鬟乱走,越走越远。”

    王晞有些意外。

    她没有想到宝庆长公主会真的信了她的话,还让金大人帮忙。

    不过,也许宝庆长公主并不是相信她所说的话,而是想找个借口打发了金大人呢?

    毕竟在场的人之中,金大人官阶最小,不管是谁他都得罪不起。

    可她不能沉默,还不能回避。

    这算不算是自己挖了个坑给自己跳呢?

    王晞心中生苦,忙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向宝庆长公主道谢。

    宝庆长公主温声道:“没事!小姑娘家,别遇个事就慌得不行,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不知道她是真这么想,还是在告诫她?

    王晞看不出来,只能连声应诺,抬眼间却看见了陈珞似笑非笑的面孔。

    她呼吸一窒,觉得还是趁机早点离开这修罗场好。

    管它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时候太好奇了可是会死人的。

    她微微曲膝,正要给宝庆长公主行个礼后离开,谁知道身后传来男子欢快的声音。

    “是从这边过去吗?你也知道,我不怎么来宝庆长公主府串门的,更不要说来鹿鸣轩了。想要去花房,还是得跟着你走。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来过几次鹿鸣轩?你没有走错路吧?我们能不能不走小路?我最讨厌走小路了?小路两边通常花木多,被蚊虫叮咬了能痒上三个月……”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

    王晞看到了薄明月和四皇子。

    说话的是薄明月。

    他可能没有想到树林里会是这样一副光景,张大了嘴巴“啊”了一声,手足无措地站在了那里,看了看树林里的人,又看了看四皇子,然后回头望了望来时路,这才干巴巴地道:“长,长公主,琳琅,表兄,金大人,你们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薄明月说完,又重新望了四皇子一眼。

    四皇子也非常惊讶的样子。

    他原本冰冷的表情像被淋了一瓢热水似的,表情有些模糊,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模糊:“姑姑,琳琅,二皇兄,大表哥约了薄明月到花房去,说是有东西要给薄明月,薄明月对长公主府不熟,就拉了我。我想早点把薄明月带过去,就选了这条路。”

    王晞不由飞快地睃了四皇子一眼。

    这位四皇子看样子挺聪明的,几个人站在这里还一句话都没说,他就立刻把自己给摘了出来。

    薄明月明显就不太聪明了,他听了四皇子的话竟然还在那里道:“是啊!是啊!是陈璎约的我们,我就说走大路,可四皇子说走这边快一点,没想到会遇到你们。长公主,您怎么在这里啊?难怪刚才淑妃娘娘召见我们的时候您不在。我当时还问富阳您去了哪里?富阳只顾着和施家那丫头玩,一问三不知的。”

    他说着,还笑呵呵地上前给宝庆长公主行了个礼,讨好而又乖巧地道:“长公主,虽然还没有到时间,但能在这里遇到您,我还是提前给您拜个寿,祝您年年有今朝,岁岁有今日。等会儿正式拜寿的时候,我再给您磕头。”

    王晞不知道,在场的其他人却知道。

    因为陈珞那一箭,薄明月很怕陈珞,能不遇到尽量不遇到,遇到了,也尽量避着点,所以他不怎么来长公主府,同样不怎么去镇国公府,和陈璎也没什么来往。

    陈璎怎么会突然喊了他去花房?

    众人都没有说话,宝庆长公主表情显得有些奇怪。

    王晞看着恨不得吐血。

    这个薄明月,难怪会被陈珞射一箭。

    他早不来晚不来,她刚好可以溜了,他却来了。

    她这个时候是走呢还是留呢?

    走,太突兀了。不走,知道的越来越多,就越没办法脱身了。

    偏生薄明月真没辜负他侯府娇宠小公子的称号,见大家都没有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还不解地摸了摸头,嘿嘿嘿笑着自己给自己解围道:“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他眼珠子一转,目光好死不死地落在了王晞的身上,随后他眼睛一亮,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盯着王晞直瞧不说,还道:“宝庆长公主,这位小姐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王晞想低调都不能低调了。

    她想一巴掌扇在薄明月的脸上,此时却只能像什么也不知道般的自我介绍一番。

    薄明月对着宝庆长公主傻得像头驴,对着王晞却像开了窍似的突然聪明起来。不仅认真地听着她说话,还笑嘻嘻地道:“你和你的丫鬟走散了啊!可也不应该跑到树林里来啊!一般的女孩子不是都很害怕小树林吗?万一蹿出个虫子什么来可怎么得了!而且这里是鹿鸣轩,琳琅的院子,你来之前家里的长辈没有叮嘱你有事找管事的嬷嬷吗?”

    宝庆长公主听着皱了皱眉头,看王晞的目光都带着几分狐疑了。

    王晞决定,她要是能逃脱困境,绝对要让薄明月好瞧。

    “跟我说过。”此时,她只能示弱,“我,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请,怕嬷嬷们责怪……”

    “怕嬷嬷们责怪吗?”薄明月一副咬着她不放的样子,挑着眉道,“怕嬷嬷们责怪,那就更不应该随意在长公主府里走动了。要知道,今天宫里可是来了很多贵人的。冲撞了贵人,你不可能不知道有什么后果啊?”

    这个薄明月,是什么意思?

    王晞当然没有指望自己装个傻就能把在场的糊弄过去,可这个薄明月也太讨厌了。

    她在薄明月说话的时候脑子再一次飞快地转了起来不说,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众人的神色。

    金大人的脸色难看得像死了人似的;陈珞面无表情,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二皇子皱着眉,不太高兴的要样子;只有四皇子,侧耳听着薄明月的话,眼底流露出些许的沉思。

    王晞不了解薄明月。

    她也没办法在这短短的几句话里知道薄明月真实的用意。

    可薄明月身边的人肯定了解他。

    比如说一直被他拉着做伴的四皇子。

    何况刚才四皇子还展现了自己的睿智。

    或者,薄明月的话,话里有话呢?

    她父亲就不止一次地告诫她,看人永远不能只看表面,不然你被卖了可能都还得给对方数钱。

    那薄明月会不会也是个不能看表面的人呢?

    庆云侯府的小公子,出入宫廷如出入自家,皇后最喜欢的侄儿,皇帝的开心果,难道就因为他天真无邪吗?

    王晞也是长辈的开心果。

    可谁又敢说她不谙世事呢?

    王晞还有些摸不清头脑,她决定先拖着。

    “我,我……”她做出一副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

    薄明月露出“果然如我所料”的得意,得逞般朝着陈珞挑衅地笑了笑。

    王晞暗自心惊。

    薄明月为什么要惹陈珞。

    他这么说她,又能和陈珞扯上什么关系?

    她望着陈珞完美到无瑕,英俊到咄咄逼人的脸,电光石火间,她莫名想起了施珠。

    陈珞,可以让小小的施珠在雪地里抱着他的箭筒等两个时辰,那个时候的施珠肯定很喜欢陈珞的长相。

    京城这么多贵女,除了施珠,肯定还有很多女孩子都暗中喜欢着他吧!

    包括她自己,看到舞剑时的陈珞,还不是惊为天人。

    如果她是因为喜欢陈珞,追逐陈珞而来……是不是一切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呢?

    王晞越想越心动。

    谁也不好意思过多地去责问一个爱慕者吧?

    而且少女多变,因为爱慕一个人而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都是可能的啊!

    王晞有点想为自己鼓掌。

    当然,这样做会有点后遗症。

    被传出去了名声会有点不好。

    但这里站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普通人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层面,她又没打算嫁到京城来。就算是想传谣,也要有资格听到才行啊!

    完美!

    王晞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借口了。

    可她同时也心惊。

    如果这就是薄明月的打算,会不会有更大的坑等着她呢?

    王晞朝薄明月望去。

    她从薄明月眼里看到了焦虑。

    她又朝四皇子望去。

    四皇子有些犹豫不决。

    王晞好想纵声大笑,第一次衷心地感谢长辈们一直以来孜孜不倦的教诲,才让她在这样危急的关头看清楚了形势。

    原来大家都知道自己掉坑里了,都想爬出来。

    只是不知道设计这些的陈珏和陈璎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王晞不再迟疑。

    而且她觉得,就算自己迟疑,比如说薄明月,比如四皇子,肯定也会把自己推到他们的坑里的。

    但她不想便宜薄明月。

    让她帮忙,薄明月也得付出点代价才行。

    别以为她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

    “薄,薄公子这是什么意思?”王晞弱弱地道,求助般地望向了四皇子。

    如果她没有看错,四皇子也有此意。

    那他也别想置身事外。

    四皇子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愕。

    他看王晞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重视。

    他打量着王晞。

    王晞毫不退让,不错目地看着他。

    四皇子渐露出惊艳之色。

    薄明月还在那里努力,喋喋不休地道:“我只是有点好奇,就算是找簪子,身边也应该带个做伴的吧?你这样分头找,有点奇怪。”

    在他不遗余力的质疑之下,宝庆长公主也开始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王晞了。

    王晞不为所动。

    让她出力,总得给点报酬吧?

    薄明月不付,四皇子也不打算付吗?

    四皇子低头,嘴角露出些许的笑意。

    只是等他再次抬头的时候,那笑意已不见了踪影。

    他阻止薄明月:“你少说两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有长公主做主,还轮不到你越俎代庖。”他说着,朝王晞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承认了的意思了!

    王晞心里笑开了花。

    这位四皇子也是个妙人。

    而且,他不笑的时候还挺好看的,虽说像个冰雕的人,但说话的语气并不冰冷,可见这个人也未必就是冰冷的心肠。反而是薄明月,有点把人当傻瓜似的。

    王晞朝宝庆长公主望去。

    宝庆长公主已有些不虞。

    她厉声对金大人道:“你这就去把她的两个丫鬟找来。”

    王晞可不想得罪长公主。

    她立刻装作神色大变的样子,急急地:“长公主,我,我真的是在找掉了的簪子,只是,只是我刚才看到了二公子,就,就追了过来……我没有骗您……”

    她说着,还怯生生地望了陈珞一眼,双颊飞出一团红云。

    如一个怀春少女,看到了爱慕的少年。

    不要说宝庆长公主了,就是陈珞和二皇子,都惊愕地张大了嘴巴盯着她。

    王晞低着头,不自在地绞着手。

    宝庆长公主有点不敢相信地看了看陈珞,又看了看王晞,这才问王晞道:“你认识琳琅?”

    “认,认识。”王晞的脸好像更红了,“上次在济民堂,我差点摔倒,二公子扶了我一把……”

第五十章 继续

    陈珞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当然知道薄明月和四皇子打的是什么主意。

    实际上,他母亲有没有私情,与他们这些人都没有关系,以他母亲的身份地位,就算做了些出格的事,可只要他不管,皇上不追究,就算大臣们要弹劾,最多也就是罚点银子的事,谁还敢当着他母亲或是他的面说什么是非不成?

    可王晞不同。

    他们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用王晞来遮掩他母亲的事,“王晞爱慕他”这种话肯定会被大肆宣扬,于王晞的名声太不好了。

    他们不能为了把自己给摘出去就把王晞这样一个无辜的小姑娘拉进来。

    更扯的是,王晞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和四皇子、薄明月一唱一和的。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

    或许,她是知道的,可强权之下,却不能不底头。

    陈珞的脸就沉了下去。

    他道:“你们不要无中生有地胡说八道,不能因为我和王小姐见过一面,在她摔倒的时候扶过她一把,你们就觉得我对她与众不同。要照你们这样想,我前几天看着扫院子的老妪摔了一跤,还让小厮去叫了大夫来给她瞧病,那老妪感激不尽,把家里养的一株墨兰送给了我,那老妪岂不是也对我有什么想法?

    “人可以自傲,却不可以自大。”

    他还怕王晞不敢和四皇子翻脸,直接问了王晞一句:“王小姐,我说的这话还是有点道理的吧?”

    王晞一愣。

    她之所以对陈珞印象深刻,是因为陈珞长得好。后来常珂说陈珞的性格不好相处,她却不这么认为,是因为陈珞在药铺里扶了她一把。

    她虽没有别的本事,可对别人打量她的眼神却十分地敏锐。

    她可以看得出来,陈珞对她不仅没有恶意,而且还很温和。

    她素来以眼见为真,用自己的体会说话。

    就像刚才,陈珞又扶了她一把,她慌慌张张地连句道谢的话都没有说,现在想想,她当时肯定是踩了陈珞的脚了。

    他对她不仅宽和,而且非常和煦。

    人有千万张面孔,他是个怎样的人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他对她是什么态度。

    就凭她和陈珞这短短的两次接触,她就觉得陈珞是个不错的。

    可再怎么样,她和他也是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相比长公主的名声,她和他的交情如同麻绳提豆腐,提起来那就是要落在地上摔碎了不说,还会裹着泥沙连个救手都没有的。

    但偏偏陈珞却和前两次扶住她一样,对她充满了善念。

    否认了四皇子的做法不说,还半点没隐瞒地给她解围,并且告诉她,她大可不必掺和在其中,他会让她置身事外的。

    老话说的好,日久见人心。

    她这才刚认识陈珞,陈珞已经送给了她一份大礼。

    没有诚信走不远,人不仗义情不长。

    她可不是那没有侠义之心的人。

    做人更应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王晞心情激动。

    只是长公主和金大人这事,可不仅仅是私情,还涉及到伦理,她一个小小的商家之女,和在场的诸位比起来,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实在是扛不起。

    唯有对不起陈珞了。

    她还是先跑吧,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报答他吧。

    王晞顿时两眼含泪,感激地朝陈珞望去,刚道了一句“陈公子说的是”,就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了。

    不是她口才不好。

    她要哄人,能把人哄得为她把裤子都当了。

    是陈珞的表情……太不对劲了。

    舞剑的陈珞,英姿飒爽;药铺的陈珞,温和大方;树林的陈珞,风度翩翩;不管是哪一种模样,都如圭如璋,气宇轩昂的。但此时的陈珞,不过是脸垮了下来,却给人一种乖戾阴鸷之感。

    特别是那双眼睛,死气沉沉的,一点光亮也没有,极其渗人。

    这要是晚上,还不得以为自己遇到了鬼!

    不对,鬼的眼睛应该也没有这样阴森吧?

    像隐伏在丛林中的野兽?

    野兽的眼睛应该也有光吧?

    她,她看错了吧?

    王晞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那阴冷的眉眼,暴烈的表情……她没有看错。

    陈珞,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仿佛从阳光下走到了黑暗中。

    更像是褪下了温煦的面具,做回了自己。

    不会吧?不会吧?

    王晞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飞快地打量着周围人的神态。

    宝庆长公主和金大人都好像松了口气似的,神色松懈下来了;二皇子依旧没有吭声,上前几步,和陈珞并肩而立,安慰般地拍了拍陈珞的肩膀;四皇子和薄明月则仿若没看见,好像见怪不怪,已经习惯了似的,薄明月甚至还在那里叨叨个不停:“啊!你们在济民堂见过?你们去药铺做什么?是谁生病了吗?我就说,永城侯府的表小姐不可能突然跑到这边来,原来还是琳琅惹的祸啊!琳琅,我知道你想做好人,我们也不是那铁石心肠的人啊!我们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我们保证不会在外面乱说的……”

    王晞看见冰冷的四皇子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他一把捂住了薄明月的嘴巴,把薄明月拖到了自己身边——四皇子动作虽然粗暴,可他比薄明月高半个头,让人不仅没有感觉到失礼之处,反而像是两个小男孩在胡闹似的,让人只觉得好笑。

    “琳琅,”他忙道,“你也知道明月这个人,特别喜欢胡闹。没事都要闹出事来,更不要说被他天马行空地那么一想了。大家也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你就当他又任性妄为,不知轻重好了。”

    对,对,对。

    王晞在旁边恨不得拍手。

    不管是心知肚明,还是真有此事,大家就此别过,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好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娘。

    要是有什么不满的,你们大可以私底下再协商,就与她没有关系了。

    王晞可怜兮兮地望着陈珞,希望他大人大量,不要与她计较了。

    陈珞笑了笑。

    不知道是因为他此时的表情太过阴沉还是他笑的时候只不过是扯了扯嘴角,他的笑容看上去颇有些惨淡。

    王晞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她只觉得胸口被堵住了似的,非常难受。

    凭谁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算计,捉自己母亲和前任小叔子的奸不说,还被像薄明月这样的人围观,恐怕都没有一个好脸色吧?

    他就是乖戾阴鸷又怎样呢?

    难道他还得笑语殷殷不成?

    最最重要的是,他就算是这样,依旧英俊得让人窒息,好看得依旧能让人目不转睛……

    王晞望着那牵强的笑,呼吸都轻了几分,突然觉得自己就算是担了这“倾慕”的名声又如何?这样俊美的男子,爱慕者众多,不差她这一个,当然也不多她这一个。但如果能因此让他不受母亲私情的困扰,不用因为长辈的行为而声誉有瑕,也不是件不能接受的事吧?

    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这才发现其他人都像她刚才那样屏气凝神,看着陈珞,在等陈珞开口说话。

    这也太残忍了一些。

    自己的母亲,是原谅还是埋怨?

    如果是她,不管选哪一种,恐怕都会意难平吧?

    既然这样,不如让她这个原本就是懵懵懂懂闯进来的人给他做个选择吧!

    “陈,陈二公子,”王晞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开了口,“我过几天会举办赏酒会,常三爷他们也会参加,我可不可以给您也下一张请帖?”

    至于酒从哪里来,她说这话之前就想好了。

    这只是个借口,没有请帖,陈珞当然也就不用参加,以他受欢迎的程度,想必回去之后就会忘了。

    就算他没忘,赏酒会而已,只要有酒就不算说谎。

    京城国之首府,有钱,肯定能买到一堆酒。

    好歹就另论了。

    王晞越想越觉得心里踏实。

    她这已经把把柄给递给了陈珞,足够真诚的了吧!

    至于陈珞用不用,那就是他的事了。

    当然,陈珞能说出那样一番话,十之八、九是不会拿她当把柄的。

    这点王晞还是有点把握的。

    呀呀呀,她这买卖做成了,岂不是和那“奇货可居”有着异曲同工之效?

    王晞在心里窃笑。

    众人望着她却都难掩惊愕。

    这是要坐实倾慕陈珞的说法了?

    这小姑娘不会是真的爱慕陈珞吧?

    不然怎么会这样不管不顾地帮陈珞?

    薄明月第一个跳了出来,指着王晞说了一个“你”字,就又被四皇子捂着嘴拽了回去,倒是二皇子,眉眼微动,如一锤定音般沉声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父皇那边,还等着我回去跟他禀告姑母祝寿的事,我们散了吧!永城侯府表小姐的两个丫鬟,就劳烦金大人帮着找一找了。免得小丫头第一次到长公主府来做客,就遇到这样的事,说出去也不好听。薄明月,陈璎不是约了你去暖房吗?你和老四快去快回,马上要给姑母拜寿了。我陪琳琅去见丁太太,看丁太太找我们有什么事。”

    丁太太?

    薄明月和四皇子不禁交换了一个眼神。

    从前二皇子称呼陈珏可都是“大表姐”的,这个时候改称她为“丁太太”,怎能不让人想了又想?

第五十一章 回去

    不管二皇子是怎么想的,四皇子觉得,陈珏这个计策愚蠢简单又粗暴,这样的女孩子说白了就是没脑子,平时还好,若是家里真的遇到了什么事,不拖后腿就是好的了,指望她立住,恐怕是痴心妄想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瞥了王晞一眼。

    可惜了,头脑机灵,长得还是一副明眸皓齿,国色天香的模样,就是出身太低了,若是想娶了进门,以他的能力,只怕不是抬举她,而是害了她。

    他还是像陈珞说的那样,别拖她下水了。

    说来说去,还是他没这本事,没这能力。

    四皇子心里明白,可到底有些怅然,想着二皇子已经说了话,陈珞也没有为难王晞的样子,他和薄明月再在这里呆下去,万一又生出什么波折来,他得后悔得扇自己几耳光都不能解气。

    他一心想早点脱身,哪里还敢有任何异议,附合着二皇子说了几句话,匆匆给长公主行了个礼,拽着薄明月快步离开了这里。

    二皇子松了一口气。

    还好陈珏只通知了这么几个人,要是再来几个,就算他以皇室的权力压着,也止不住那些人私底下窃语。

    他现在只想问问陈璎知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陈璎任由陈珏胡来,那陈璎这个所谓的“表兄”,他觉得也没有必要太当真了。

    二皇子笑着和长公主打了一个招呼,准备和陈珞先行离开。

    陈珞朝着二皇子打了一个“稍等”的手势,对王晞道:“出了树林不远就是莺啭馆,你那两个小丫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一个人在外面总归是不妥当,你先回莺啭馆,金大人找到了人,自会把人送过去的。至于你失落的首饰,”他看了长公主一眼,“就让青姑帮你找吧?她是我母亲的女官,长公主府内院的事都归她管,有她帮忙,比你自己乱找强多了。”

    这就是要护着她的意思了?

    四皇子和薄明月走了,二皇子和陈珞再一走,这里可就只留下宝庆长公主、金大人和王晞了。

    刚才大家虽然说的都挺好,可绝对的权势之下,她还是人家的鱼肉,人家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就算要背信弃义翻脸不认,王晞不管是从身份地位还是武力值,都只能乖乖就犯。

    说个不好听的,就算此时她被杀人灭口了,连个喊冤的人都没有。

    陈珞让她在他之前离开,就是担心这一点?

    可见陈珞这个人是多么地体贴周到。

    特别是王晞在他们面前不管是家世还是出身都还不够宝庆长公主记住的情况下,这样的体贴周到,就尤显珍贵。

    何况陈珞的脸色还是这么不好看的时候。

    王晞心头微微有些感动,觉得自己刚才不应该生出弃陈珞而去的想法,面对陈珞不免有些汗颜。

    “好的!”她曲膝给陈珞行礼,道,“我就先回莺啭馆了!”

    陈珞对他母亲比较了解,他母亲一生子嗣艰难,所以看别人家的孩子也带着几分宽和。金松青却不同,这个人和他去世的兄长一点也不相同,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

    他朝着王晞点头,看见王晞走出了树林,这才和长公主告辞,就这样,他走之前还叮嘱金松青:“你记得帮王小姐把那两个丫鬟找到。”

    金松青是不敢惹陈珞不快的,他恭声应“是”,陈珞这才和二皇子离开了树林。

    只是他们一离开树林,二皇子就用手肘拐了拐他,还挤眉弄眼地调侃他:“原来永城侯府的表小姐姓王,我怎么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和他刚才冷淡疏离的样子相差甚远。

    陈珞瞥了他一眼,道:“我看你还挺闲的。大皇子如今侍驾去了西苑,你也不怎么急的样子,还有空关心我的事。我看,明天也不用我去西苑了,你花点时间,肯定能行。”

    “哎哟,这就不像兄弟了!”二皇子皱着眉,眉也是歪的,眼也是斜的,让人越发觉得滑稽,“你不说我们永远是兄弟,我的事就是你的事吗?你犯不着为了永城侯府的表小姐就和我发脾气吧?”说到这里,他猛地一击掌,道,“难道给薄明月说对了?王晞虽然爱慕你,可你也挺关注王小姐的?薄明月这个软脚虾,干什么都不行,像妇人似的说三道四却总能无意间一语道破天机。你还记不记得良嫔和那个什么选侍的事了,父皇都要责怪良嫔了,结果被薄明月站起来一番童言童语的,不仅把良嫔给摘了出来,还让淑妃娘娘也背了个锅。你别说,他自幼就有这本事。这次的事,也多亏了他。不然我们谁能想得到。”

    陈珞没有吭声。

    二皇子神色一正,像变脸似的,又恢复了之前的肃然:“你到底是怎么个打算?陈珏那里,不能就这样算了。不然她坐井观天,还以为她能一手遮天,什么事都难不倒她。她这样的性子,自己吃亏都是次要的,就怕连累了你。

    “我们兄弟一场,你也不用和我说那些有的没的。这种事我们兄弟不好出面,可薄明月行啊!他最喜欢干这种事了。我帮你出面,请薄明月出手,给陈珏一个教训。

    “正好,你也可以和薄明月讲和了。

    “你们两个这样,王不对王的,看得我头都疼了。”

    如果不出意外,二皇子有很大的机会做太子。

    这也是为什么二皇子在几个兄弟面前,功勋子弟甚至是朝臣面前都有些威严。

    陈珞闻言却有些烦躁,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我就想知道她的事我父亲知不知道?”

    这就有点难了。

    谁知道陈珏有没有跟镇国公透露过这事。

    还有陈璎,一直没有出现。以他的性子,向来是和陈珏共进退的,他又在干什么?

    想起这些二皇子心里就烦躁,他不由道:“怎么就都不能消停些!这样闹很有意思吗?传出去了很有面子吗?”

    陈珞没有吭声。

    两个人去了陈珏相约的后花园。

    王晞却像背后有鬼在追似的,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莺啭馆。

    掀天的锣鼓,鼎沸的人声,高昂的唱腔,穿梭的仆妇,如滚滚红尘扑面而来,都让王晞有种重获新生的踏实。

    她几乎要留泪。

    只要长公主不当街杀人,众目睽睽之下,她就相信自己能活下来。

    说来说去,还是她自保能力太差了,如果她有青绸和红绸那样的身手,在长公主等人面前就算不能全身而退,最少也能自保啊!

    她在心里感慨,转身去了小阁楼。

    陆玲和常珂共用一个千里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吴二小姐则闭着眼睛靠在墙上假寐,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动静,三个人都望了过来。

    陆玲还不悦地道:“王姐姐,你去了哪里?你再不回来,我都要走了!”

    王晞不解。

    常珂笑着解释道:“江川伯府太夫人派了人来请玲子,说是马上要拜寿了,宝庆长公主会在此之前先见见玲子,她得提前过去。”

    可宝庆长公主和她才刚刚分开……

    她是如何做到的?

    不过一个时辰,经历了恐惧害怕,死里逃生的王晞精神上很累,没精力多想,随意点了点头,道:“那我们是不是只能晚膳见了。“

    陆玲点头,跑了过来,脸儿红扑扑地道:“王姐姐,你不要忘了办乔迁之喜宴哦!我回去就会把茶叶准备好的。”

    王晞不得不怀疑陆玲是想去她那里吃这一顿饭,而不是等她回来当面辞行。

    “我记得。”她道,心里想着那个赏酒会。

    但愿永远也不要用到。

    她们送走了陆玲,戏也唱得差不多了,吴二小姐和她们商量:“你们是直接去莺啭馆还是直接去宝庆长公主拜寿的地方。

    宝庆长公主的寿堂安排在了长公主府的正殿里,先给她拜寿的是陈珏三姐弟,接着是她亲近的女眷,随后是那些有交际的功勋世家,之后才轮到其他宾客。

    王晞觉得今天自己已经够出风头了,自然选择了和永城侯府一道。

    吴二小姐想了想,道:“那我也先去那边吧!我怀疑祖母和我伯母、婶婶早就去了正殿,这边太吵人了。”

    王晞笑道:“要是她们不在,你和我们一道过去就是了。

    拜寿的时候会唱名,大家听到念自己的名字进去就行了,不能一窝蜂地拥过去。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吴二小姐听了打趣自己,“不然一个人,被人误会成刺客怎么办?”

    如果青绸和红绸还在身边,她肯定哈哈大笑,但此时,她一点心情都没有。

    很勉强地朝着吴二小姐笑了笑,迎面就看见个三十来岁的女官带着青绸和红绸走了过来。

    王晞喜出望外,大声地喊她们。

    青绸和红绸都看不出有什么外伤,神色也还平静,不像是受了苦的样子。

    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快步上前,迎了青绸和红绸。

    两个人看到她眼睛都有些湿润,红绸则很是激动,嘴角翕翕要说什么,却被青绸拉了拉衣角,道:“大小姐,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鬓花。”说完,她抬了脚让王晞看她的鞋梆子,到处是泥,“身上灰扑扑的,我们先去更衣。您要重新梳个头吗?”

    毕竟那么大一朵鬓花没了,王晞鬓间空出一块亮泽的乌发来,还是挺明显的。

第五十二章 意外

    王晞的鬓花是青绸亲眼看着她甩出去的。

    这个时候说鬓花没有找到,只有一种情况。

    她们被找到之后,还没有机会私下行走。

    那鬓花明晃晃地落在那株树下,不及时找到,很有可能被有心人捡了去,分拆了重新打成首饰。

    可这对于王晞来说,远没有青绸和红绸能平平安安回来更重要。

    她紧紧握了青绸的胳膊,忙不迭地对送她们回来的女官道谢,还问那女官怎么称呼,道:“得了闲,也让她们两姐妹给您磕个头。”

    这就是要重谢的意思了。

    那女官直笑,温声道:“我姓刘,你叫我青姑好了。我是长公主身边的女官。要谢,你应该去谢长公主和二公子。”

    王晞恭敬地应“是”,心里却想,她也想去谢长公主,谢陈珞啊,可这不是身份地位相差太远,她上门,人家长公主和陈珞未必会见她啊!

    但这些扫兴的话就不用说了。

    她再次向那女官道谢。

    女官笑了笑,没有多说,和吴二小姐打了个招呼这才告辞。

    常珂在旁边不无羡慕地道:“长公主府的两位女官啊!之前只见过翠姑,没想到今天见到了青姑,吴姐姐你可真厉害,谁都认识!”

    吴二小姐哈哈大笑,道:“我们这不是沾了王妹妹的光吗?”

    常珂想想,道:“也是哦!要不是王表妹身边的丫鬟走散了,也不会有青姑来送人的事了。”

    王晞一心一意惦记着青绸和红绸都遇到了些什么事?有没有暴露身份?是不是就这样没了危险,哪里还有心情和人说笑,只是她表面上不显,笑着应了几句,三个人就一起去了莺啭馆。不过王晞和两个丫鬟的样子都有些狼狈,吴二小姐和常珂先去长廊见各家的长辈,王晞和青绸、红绸则去了旁边专为各府女眷更衣准备的庑房。

    等长公主府的粗使丫鬟打了热水进来,青绸和红绸也去换了身衣裳,然后开始服侍王晞更衣,三个人这才有机会说悄悄话。

    红绸道:“我去的时候没有看到阿姐,就一直往里走,到了墙院旁边,谁知道突然一下来了很多护卫,我没有办法,只好翻墙回了永城侯府。后来闻到阿姐的香,意思是让我呆在原地不动,我就没敢动弹。后来阿姐的香又问我在哪里,我就又重新翻墙回到了长公主府,和阿姐在凉亭那里见了面。”

    青绸道:“我一进竹林就发现了那些护卫,怕阿妹是被那些护卫抓了起来,怕她贸贸然挣扎,把小姐也给拖下水,就点了族里长辈给的香,让她千万不要乱走。我也躲在了竹林旁的一株大树上,后来看见长公主和囚禁了冯大夫三天的金大人走了过来,我就更不敢动了。后来那些护卫到处找人,我偷听了他们的话,知道他们有些是金大人的手下,有些是长公主的手下,虽说是金大人主事,奉了长公主之命,却是您拜托长公主的,我就知道没事了。然后怕长公主或是金大人发现我是躲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树上,就约红绸到旁边的凉亭相见,让那些护卫发现了我们,照着你之前交待的,说是帮着找鬓花迷了路。他们没有为难我们,直接把我们交给了青姑。青姑就亲自带着我们来了这里。”

    王晞听出了点不同的。

    她问青绸:“你当时在离长公主和金大人不远的树上,那你看见那边树林里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青绸道:“隔得太远了,又有树冠挡着,我没能看见树林里发生了些什么,只知道那边有好几个人在说话。”

    王晞拿着梳子在手里握了握,感觉着梳子背面雕花的硬度,道:“那你可曾看见长公主和金大人进了树林?”

    “看见了!”青绸道。

    “哦!”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王晞坐直了脊背,也压低了声音,忙道,“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不是她猥琐,而是她觉得做为被撞破私情的宝庆长公主,虽说有些尴尬,却没有一般人应该有的羞愤或是心虚,特别是面对做为儿子的陈珞时——她不是没见过表面夫妻,也不是没见过各玩各的夫妻,被撞破私情的时候,妻子也好,丈夫也好,不会对彼此觉得难堪,可在儿女面前却少有能依旧理直气壮的。

    还有陈珞,他的反应也不对。如果他早知道了,他又对母亲的私德没有什么要求,他应该装不知道,甚至是为母亲打掩护才对。可他不仅去了,去了之后还能心平气和地和金大人打招呼——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当时至少没有看见他对金大人有什么敌意。

    在树林的时候,她只想着自己怎么全须全尾地脱身,没有仔细去想这件事,等她坐下来,听着外面喧嚣的声音,她感觉到了安全,能静下心来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件事有很多奇怪之处。

    青绸素来忠心,王晞问,她就仔细地回忆起来:“长公主和金大人应该是约了在那里见面的。金大人先到,带着护卫,长公主是后来的,两人在树林边见面后就开始说话,说着说着,两个人就开始往树林里走,之后我就看不见了。”

    情人相见,不是应该亲亲热热的吗?

    王晞道:“他们就只是说话,没有其它的举动吗?”

    “没有!”青绸很肯定地道,“像是在商量什么。”

    那长公主和金大人见面是要商量什么呢?

    没办法立刻就知道的,王晞会默默地记在心里。

    她道:“之后你还看见有人进了树林吗?”

    因为如果青绸的视角是朝东边的,说不定能看见她。

    结果青绸道:“我看见一高一矮两个男子进了树林,一个好像穿着宝蓝色织锦遍地金直裰,一个穿着黄藤色……”

    应该是四皇子和薄明月。

    “他们进了树林之后,没一会儿,又来了一个人。”青绸道,“穿着枣红色织金……”

    “你说什么?”王晞愕然,“穿着枣红色织金?”

    青绸点头,道:“因为离得有点远,如果不是枣红,就是朱红,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还挺挺拔的。”

    今天是长公主寿辰,陈璎做为继子,穿着樱红色织金祥云团花直裰。

    “他在树林外面站了好一会儿,又轻手轻脚地走了。”青绸道,“往后花园那边去了。”

    所以,陈珏还安排了陈璎来捉、奸?

    陈璎没有冲进去,是因为最终放弃了?还是觉得去的人已经足够多了,他犯不着亲自去趟这浑水呢?

    不过,他能在树林外站了好一会儿,可见他的离开并不是件容易做决定的事。

    是不是可以认为他的性格有些懦弱,或者是有些软弱呢?

    王晞觉得今天的收获太大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她道:“今天的事你们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们梳洗好了,就去见太夫人吧!”

    青绸和红绸齐声道:“我们就是烂在肚子里了也不会说的。”

    王晞见这两个一副赴汤蹈火的样子,不由笑道:“没那么严重。你们能够平安回来,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青绸抿了嘴笑,也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倒是红绸,大大咧咧的,还在可惜那朵鬓花:“多漂亮啊!王师傅只做了这一朵,上面的那枚淡紫色的水晶石还是老安人的陪嫁,那么透明,据说世间罕有,就这,都能做传家宝了,也不知道谁的运气好捡了去,太可惜了。”

    王晞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手,一副千金散去还复来的豪爽,道:“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像这种宝石,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不过是有机缘落在我手里,我能保管些时日罢了。若是有人捡走了,说明和它有缘。你就不要可惜了。还是你们两个人能平平安安回来更让人欢喜。“

    红绸呵呵地笑,没再说话,但眼眶有点湿润。

    她们出身的山寨生活困苦,五斤苞谷米就能买条人命,只有王家,千金万金,都觉得不如人命贵重。她们到了王家,仿佛也变得尊贵起来。

    她和阿姐都喜欢并且珍视着这种尊贵。

    三个人重新装扮了一番,去了永城侯府女眷在长廊的位置。

    太夫人正和襄阳侯府的太夫人说着话,看见王晞进来,满脸笑容地让她过去。

    王晞笑着走了过去,眼角的余光却不忘打量了一番周围的情形。

    除了施珠,其他人都在。常妍笑盈盈地坐在太夫人身边,常凝则冷着个脸,气鼓鼓地绞着手帕远远地坐在一旁。

    也不知道在气些什么?

    王晞想着,利落地给太夫人和襄阳侯府太夫人行了礼。

    襄阳侯府太夫人就对太夫人道:“我上次就说了,你家这个小外孙女长得好,天庭饱满不说,还耳垂厚重,人中分明,是个富贵相。怎么样?给我说中了吧?你啊,就等着享晚辈的福好了。”

    一席话说得王晞莫名其妙。

    常妍就掩了嘴笑。

    包括潘小姐,都笑眯眯地望着她。

    王晞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是有人找了襄阳侯府太夫人给她做媒吧?

    她朝常珂望去。

    常珂好歹比她先到。

    常珂果然给了她一个焦急的眼神。

    王晞反而平静下来。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不管是什么事,这不还没有定下来吗?而且就算定下来了,她要是看不上眼,那也一样成不了!

    可看常妍这样子,应该不是襄阳侯府四公子,不然常妍不可能还笑得这样灿烂。

    唉,长得漂亮了又有钱这点真是不好,谁都觉得她拿得出手,一说谁家有子侄没有成亲就喜欢拉她出来配对。

第五十三章 一桩

    王晞这么一想,也就镇定下来。

    好在是不管谁瞧中了王晞,照例襄阳侯府太夫人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给人保媒,怎么也要等宝庆长公主的寿筵结束了,找个机会,正式去永城侯府做客,然后试探试探永城侯府的态度。

    这件事说笑了几句就过去了。

    王晞也装不知道,随在太夫人身后跟着周围的人应酬了一会儿,然后又跟着一块儿去给长公主拜寿。

    永城侯府虽然被安排在第一拨人里,但从永城侯府女眷和周围人的交往就可以看得出来,永城侯府的女眷不要说和江川伯府这样人丁单薄的人家相比了,就是和襄阳侯府相比,都远远不及。

    可见永城侯府能有现在的地位,全靠家里的男丁在官场上还能有立足之地,而永城侯能进五军都督府,靠的是圣恩。这好比女子以色侍人,不长久不说,万一落魄下来,连个真心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太危险了!

    王晞看着,越发觉得京城不是久留之地,如果能在过年之前回蜀中就最好不过了。

    宝庆长公主换了身大红色织金翟衣,戴着只有皇后才有资格戴的点翠凤冠,光彩照人地端坐在罗汉床上。

    青姑和翠姑都在她左右服侍着。

    王晞进去给她拜寿的时候,她不知道是心太大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居然朝着王晞笑了笑。笑得王晞心里发毛,直到晚膳结束,她顺顺利利地跟着永城侯府太夫人离开了长公主府,一颗心也没有落定。

    她发现宝庆长公主和陈珞不愧是母子,都有那种让人不安的能力。

    只是她上轿的时候被常珂拉了拉衣袖,还低声叮嘱她:“回府后我们一起回去。”

    按礼,她们回府之后要先去给太夫人问安,然后才能各自回房歇了。

    王晞想常珂应该是有话和她说,点了点头,等给太夫人问过安后,太夫人也很累了,没有留她们,催着众人早点散了不说,还免了第二天一早的问安,说:“今天大家都累了,晚上好好休息。五月初一是襄阳侯府侯夫人的生辰,请了几家相好的小小地庆贺一番。你们这几天好好准备去参加寿宴的衣服首饰。五月十四,韩家老安人六十大寿,你们几个小字辈也去凑个热闹。”

    这算什么?从此开始交际应酬?

    不过,韩家老安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和永城侯府联姻里姓韩的,只有常三爷的岳家,密云卫都指挥使佥事韩林。

    他们家可是在密云!

    难道她们还要车马劳顿地去密云不成?

    王晞可不打算去。

    但她聪明地没有这个时候说出来,毕竟还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其他人也没有问,大家笑盈盈地谢过太夫人,就鱼贯着出了玉春堂。

    王晞和常珂一道往回走,谁知道平时和常妍结伴的潘小姐也跟她们一起。这下子王晞和常珂也不好说什么体己话了。

    常珂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最后还是抱着就算是得罪潘小姐也要一吐为快的决心,在走到晴雪园的时候对潘小姐道:“我今天和王表妹约了在这边过夜的……”

    言下之意,让潘小姐自己回去。

    潘小姐是个贴心人,立刻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还问常珂要不要她给常珂屋里的嬷嬷带个话。

    没有出阁的小姐屋里,都有负责教导的管事嬷嬷。

    常珂道了谢,指了身边的两个丫鬟回去给她拿惯用的洗漱用品,和王晞进了晴雪园。

    她前脚刚踏进院门,就迫不及待地拉王晞,悄声道:“你知不知道襄阳侯府太夫人要给你说哪家的公子?就是庆云侯府六小姐的堂兄,薄家最小的公子薄明月!”

    “你说什么?”王晞一下子站住,愕然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没有听错吧?庆云侯府的薄明月?!”

    据说他可是庆云侯府太夫人的心尖肉。

    像他这样蜜罐里泡大的公子哥儿,家中的长辈不得捧着含着,觉得这世上哪家的姑娘都配不上他吗?襄阳侯府太夫人不是那没有头脑的,怎么会想到给她和薄明月做媒?

    她就不怕媒人没做成,成了仇人吗?

    常珂急道:“哎呀,你知道什么?人家薄明月说了,若是论家世,有谁家能比得过他们庆云侯府!门当户对,那是不存在的。他要娶妻,就要娶个绝色的。襄阳侯府太夫人肯定是看你长得好看,就起了这做媒的心思。说不定还暗中指给庆云侯府的人看过了。

    “这件事你千万不能答应!

    “你别看现在庆云侯府如鲜花着锦,可只要太子的事一日没有落定,庆云侯府会怎么样,谁也说不清楚。与其这个时候嫁过去,还不如平平安安,找个稳妥的人家。再说了,那薄明月从小就喜欢和漂亮的姑娘厮混,想去他屋里服侍,得先看脸。

    “是个人也受不了。

    “他们家也就只能骗骗那从外面来的人了。

    “可我听常妍的意思,祖母也觉得这是门非常好的亲事。若是庆云侯府来提亲,祖母肯定会答应。你赶紧给你们家大掌柜带个信,想办法让你大哥也好,姑母也好知道这事,来封信也好,来个人也好,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嫁到薄家去。”

    王晞忍俊不禁,恨不得叉着腰仰头大笑三声。

    薄家如果真的来提亲,那可真是有得看了!

    薄明月想脱身,出主意用她的名声交换,转眼间他们家看上的姑娘却传出倾慕陈珞……这算不算是报应!

    王晞好想对常珂说,让薄家来提亲,最好快点来提亲。

    薄明月的脸色一定很有趣!

    常珂却误会王晞觉得襄阳侯府太夫人这是异想天开,急得团团转,拉着王晞就进了内室,把她按坐在了临窗的大炕前,道:“我的姑奶奶,你别以为这是玩笑话。你不仅长得漂亮,还家资丰厚,要不是几位皇子都没有娶妻,不敢先纳妾,就是嫁个皇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你别以为我这是在危言耸听!”

    “没有,没有!”王晞安慰着常珂。

    阿南上着茶点。

    听到消息的王嬷嬷也赶了过来。

    她急急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襄阳侯府太夫人是自说自话,还是庆云侯府那边已经给襄阳侯府太夫人递了话?说这话的时候还有谁在场?各自都说了些什么?”

    王嬷嬷主要是觉得“齐大非偶”,薄明月非王晞良配。

    常珂也不是非常清楚,说是听潘小姐说的:“三姐也是这么说的,我觉得不像是谣言。”

    可这样你问我,我问你的,浪费时间不说,还容易得到错误的信息。

    王嬷嬷道:“施嬷嬷应该一直在太夫人身边服侍,若真有此事,她应该知道的最清楚了,我这就去问问她。”然后对常珂千恩万谢了一番。

    弄得常珂满脸通红,直道:“我和阿晞是姐妹,我盼着自己个儿好,也盼着她能好。”

    王嬷嬷不免对她另眼相看。

    常珂在姐妹间不显眼,永城侯府家风也不是很好,没想到她却是难得的正直。

    从此王嬷嬷有什么事也愿意关照她一二,这是后话不提。

    她匆匆去了施嬷嬷那里。

    王晞却催着常珂早点梳洗了去歇息。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她还得仔细地捋一捋。

    温故常新。只有经常反省,才能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以后再遇到事的时候怎么处理才更好。

    常珂怒其不争,道:“你能不能上点心?”

    王晞笑道:“王嬷嬷这不是去打听消息了吗?我们着急也没有什么用啊!不妨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神应付啊!”

    常珂想想,觉得很有道理。可她到底还是担心,辗转反侧,打了三更鼓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大道理都懂的王晞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意。

    庆云侯府的事可以暂不担心,宝庆长公主的事有陈珞托底,也可以不用琢磨,但四皇子欠她的人情债,她却得好好想想。

    她不能名声丢了还什么实惠也没得到。

    可四皇子一个既不是嫡也不是长,母妃还空有美貌并不怎么受宠的皇子,又能给她带来什么实惠可言呢?真像吕不韦似的,四皇子也不是赢政啊!

    但就这样算了,王晞又不甘心。

    四皇子总能有个用处吧?

    京城的生意,就不用想了。

    一山还比一山高。

    与其指望没有就藩的四皇子,还不如指望薄明月来还这个人情债。

    江南的生意?苏浙的水不知道有多深,不要说四皇子,就是她爹,花了那么多的心思,都没能从江南分一杯羹。

    这么想来,这四皇子怎么像个废子似的?

    她岂不是白牺牲了!

    不行,她不能做亏这么大的买卖?

    等到四皇子就藩?

    说不定也就在这一、两年之间?

    皇帝总不能一直让自己的这帮儿子不成亲,也一直不立储吧?

    冯大夫不是说了,皇上得了心悸的毛病,这毛病可是个富贵病,一点点气都生不得。

    王晞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个什么好办法。

    没有这能力,就不做这事。不然自己累得半死,别人还不领情,事情还得办砸了,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她决定明天天一亮就写封信给大掌柜的,把四皇子欠了她一个人情的事告诉他大哥,让他大哥去想怎么办去?

    天塌了,这不就有现成的高个子顶吗?

    王晞一下子苦恼全无,终于能安安心心地睡觉了。

第五十四章 一石

    第二天早晨,王晞起的有点晚,梳妆出来,发现天空中零零散散地飘起了雨丝,空气比平时多了几分清新。

    她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常珂才起床。

    “早啊!”她和王晞打了个招呼,道,“今天早上吃什么?”

    王晞这边的厨娘手艺好,她深谙“闷声发大财”的道理,虽然常过来蹭吃蹭喝,却从来不曾对外说过什么。

    旁边服侍的阿南闻言忙报起了菜名:“有油盐白粥、生滚鱼片粥、咸蛋菜心粥、肉丸粥、豉汁蒸凤爪、蒸排骨、蒸粉卷、蒸猪手、姜葱百叶、金钱肚、叉烧包、流沙包、蜂巢糕、小笼包、糯米卷、萝卜糕……”

    常珂听得口水直流,王晞也胃口大开。

    两人去了花厅用早膳。

    雨滴滴嗒嗒地越下越大,把满院的浓绿都冲刷得干干净净,更显苍翠。

    “这雨下得正好。”放下筷子,常珂道,“我们就在这里喝茶好了。”

    王晞就喊了阿南进来收拾桌子,白芷几个帮着沏了茶过来。

    王嬷嬷冒雨冲了进来。

    常珂眼睛一亮,忙喊了阿北几个拿了帕子给王嬷嬷擦脸。

    王嬷嬷笑着弹了弹身上的水珠,笑道:“还好雨不大,倒不大紧。”

    王晞却见她满脸的倦色,寻思着她昨天晚上肯定没有睡好,还赶着她用过午早膳就立刻过来报信,只怕薄家那边的消息不太好。

    她和常珂在罗汉床上坐定,让小丫鬟端了个绣墩放在她身边请王嬷嬷坐了,亲自斟了杯茶给王嬷嬷,这才听王嬷嬷说起打听到的消息。

    “这件事是襄阳侯府太夫人提起来的。”王嬷嬷喝了一口茶,条理清晰地道,“当时庆云侯府的世子夫人派了体己的嬷嬷过来给襄阳侯府太夫人问安,那嬷嬷和你擦身而过,见到襄阳侯府的人就问了一声,夸您长得好。

    “襄阳侯府太夫人就动了给您做媒的心思。

    “等到庆云侯府的嬷嬷走了,她就和太夫人提了一句。

    “太夫人觉得这门亲事很好,也没有商量谁,就回了襄阳侯府太夫人的话,请了她找人去庆云侯府试探试探。

    “谁知道襄阳侯府太夫人派过去的人在庆云侯府世子夫人那里遇到了他们家太夫人,他们家太夫人正为薄公子的婚事头疼,一听就来了精神,亲自跑了过来。

    “事情就这么巧。

    “庆云侯府太夫人过来的时候您正好从外面进来,由青绸和红绸陪着去了旁边梳洗,庆云侯府太夫人一眼就看中了您,说您是个有福气的,连我们府上的太夫人都没有碰面,直接就转身折了回去,让人带话给襄阳侯府太夫人,让她帮着撮合这门亲事。”

    常珂听得张口结舌,把王晞左看了看右看了看,奇道:“那老太太就这么看了你一眼,又不是天师又不是高僧,哪里就看出来你是个有福之人?那老太太不会是被薄明月说动了心,和薄明月一样,只要漂亮就行吧?”

    王晞笑着骂了她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然后问王嬷嬷:“你可有什么主意?”

    王嬷嬷倦色更浓,无奈地道:“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如果只是襄阳侯府太夫人和永城侯府太夫人的意思,奴婢有千万种办法能让庆云侯府死心,可如今他们家太夫人也瞧中了小姐……”

    是有点棘手。

    王晞沉默了好一会儿。

    常珂道:“我看这件事还是请家中长辈出面吧?要不,你去找找大伯父?和庆云侯府联姻全无好处。”

    “可拿我去联姻,却也不是什么坏事。”王晞打断了常珂的话,“我从名义上说来,也不过是太夫人娘家的一个表侄孙女罢了。”

    常珂和王嬷嬷都低下了头。

    王晞看气氛有些沉闷,笑了起来,对王嬷嬷道:“你附耳过来。”

    王嬷嬷讶然,旋即眉眼都笑了起来,忙凑了过去。

    王晞低声和王嬷嬷耳语了一番。

    王嬷嬷难掩震惊,差点就跳了起来,等到王晞说完话,她已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这怎么能行?我,我……”

    王晞却从容镇定,笑道:“你直管按我交待的去做就行了。”说到这里,她想起自己给大哥的信还没有写,又叮嘱她,“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帮我带封信给大掌柜。”

    她不知道大哥现在在哪里,只能让大掌柜帮着送信。

    之后她又跟常珂交待了几句,匆匆去了书房。

    常珂和王嬷嬷在花厅大眼瞪小眼。常珂心里更像是被猫爪抓了似的,想问王嬷嬷刚才王晞和她说了些什么,又觉得于礼不合,问不出口。

    王嬷嬷也是心乱如麻,就算是常珂问她,她也不知道怎么说,何况常珂只是欲言又止,她就更不愿意和她说这件事了,索性转移话题,和常珂说起韩家的事来:“听说韩家在保祥坊买了幢宅子,韩老安人的六十大寿是准备在新宅子里做?他们家这是想敲山震虎吧?”

    京城居,大不易。

    何况京城素来有“西贵东富南贫北贱”之说。

    那保祥坊,可是在城西,西直门那块儿。

    韩家能在那里买幢宅子,是下了大本钱的。

    在韩小姐出阁之前请了夫家的小辈们去给韩老安人拜寿,多半是想让常家的人看看韩家多有钱,给常家一个下马威,免得新娘子进门了被妯娌和小姑子欺负。

    常珂还没死心,想问王嬷嬷王晞都和她说了些什么,根本没有深想,甚至在回答王嬷嬷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韩家祖籍安徽,是安徽数一数二的茶商,韩大人科举不成改走武举,家资丰厚,若是真想在这边安顿下来,肯定会买个宅子的,这样韩家的人进京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王嬷嬷就继续和她说韩家的事:“听说韩小姐是独生女,她父亲过继的是她伯父家的幼子,韩小姐的外家和韩家是门当户对,她母亲的陪嫁肯定也不少。不知道韩小姐的外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常珂道:“好像是做布匹生意的。专卖粗布和细布。据说生意遍布大江南北,生意非常的好。”

    王家做西南、西北的生意,那边粗布比绸缎更受欢迎。

    王嬷嬷就怀疑韩小姐的外家是徐州章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常珂始终没有机会问王嬷嬷王晞都说了些什么,王晞又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把手中的信交给了王嬷嬷,道:“这件事要快!你别拖来拖去的,到时候弄得不好收场。”

    王嬷嬷还是有些犹豫,眼睛都红了,道:“难道就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告诉大爷吧,大爷肯定有办法!”

    王晞笑道:“等到我大哥赶过来就晚了。你确定要等我大哥过来?”

    他们家太太可是托了太夫人帮着大小姐说门好亲事的,太夫人完全可以不通过王家就给王晞订门亲事。

    王嬷嬷不敢耽搁,小跑着出了晴雪园。

    常珂再也忍不住了,道:“你到底和王嬷嬷说了些什么?怎么还要去找大掌柜?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她关切地望着王晞,眉宇间有不容错识的担忧。

    王晞笑了起来,道:“你放心,我和薄家的事,没那么容易就定下来。至于说大掌柜那里,我托了他问冯爷爷一声,看他什么时候有空和我去趟大觉寺!”

    至于她和四皇子、薄明月之间的事,就不用告诉常珂了,免得她担心。

    常珂觉得王晞和薄明月议婚的事更重要,王晞的话没能转移她的注意力,她继续说着这件事:“庆云侯府的世子夫人是襄阳侯府的大小姐,要不,咱们让人去给她带句话?她还挺讨庆云侯府太夫人喜欢的,她胞兄的差事,就是庆云侯府太夫人亲自出面跟庆云侯说的。”

    “好了,好了!”王晞揽了常珂的肩膀笑道,“你就别担心了,王嬷嬷已经去找大掌柜了,大掌柜出面总比我们出面有用,我们就等他的消息好了。”

    常珂压根不相信。

    她狐疑地望着王晞,道:“你肯定还有后招!”

    王晞有些意外,道:“你怎么这么说?”

    常珂冷哼了一声,道:“我太了解你了。你要是没把握,能笑得这么高兴吗?”

    “哈哈哈!”王晞忍不住大笑,觉得这个表姐认识得值,但她还是揽着她往花厅外边去,“今天不用陪太夫人,我们做点有趣的事吧?投壶怎么样?或者是下棋?”

    她想让常珂高兴点,准备玩常珂擅长的游戏,讨她欢心。

    常珂还是不放心,可也不得不接受王晞的好意,顺着她的话说起了自己喜欢的游戏。

    这夏雨时大时小的,连下了好几天,等到雨停,天气明显地热了起来,有酷夏的感觉了,永城侯府的女眷们,也到了去襄阳侯府给襄阳侯夫人拜寿的日子。

    小辈的寿辰长辈是不用参加的,而且长辈若在,是不能大操大办的。

    但襄阳侯夫人的寿辰是襄阳侯府太夫人帮着办的,加之襄阳侯府太夫人特意邀了永城侯府太夫人过府,永城侯阖府女眷都去了襄阳侯府。

    襄阳侯府住在大时雍坊,离永城侯府也不远,坐马车过去也就三刻钟的功夫。

    永城侯府的女眷下了马车,襄阳侯府太夫人贴身的嬷嬷笑语盈盈地接待了她们。

    太夫人等人都心生疑惑却没有吭声,只有常凝,看了王晞一眼就不管不顾地嚷了起来:“襄阳侯府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家的人来给他们家夫人拜寿,连祖母都来了,他们家就派个嬷嬷来迎接我们?他们家这是要和我们家翻脸吗?”

第五十五章 流言

    能被襄阳侯府派出来迎宾的,就算她只是个嬷嬷,那也肯定是个能言善道,口齿伶俐之人。

    那嬷嬷闻言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容更热情了,温声道:“常二小姐此言差矣,我们家太夫人绝对没有怠慢贵府的意思。我们家太夫人和贵府的太夫人素来交好,在心里,贵府的太夫人就像是她老人家的亲姐妹似的,自家的人,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说完,朝着太夫人深深地行了个福礼:“说起来,还是我们家太夫人失礼,还请太夫人不要生气,我这就去禀了我们家太夫人,她老人家肯定会亲自过来给您陪不是的。”

    这话说的就有点严重了。

    而且显得常凝特别的没有气度,不懂事,不听话。

    偏偏永城侯府太夫人又不是个精明人。她听着就不悦地瞪了常凝一眼,又示意永城侯夫人管好常凝,这才笑呵呵地对襄阳侯府的嬷嬷说道:“小孩子家家的,说话没个轻重。既然是太夫人派了你过来迎我们,我们就快点过去吧!也免得太夫人久等。”

    那嬷嬷立刻笑着应诺,带着太夫人去了歇脚的厢房。

    常凝气得胸口疼。

    她又没有说错,为什么每次被斥责的却都是她?

    她死死地盯着王晞,手里的帕子揉成了一团。

    王晞不过是个商贾的女儿,凭什么借着永城侯府来攀高枝?

    上次去参加宝庆长公主的寿筵,她却被庆云侯府的太夫人看中了。

    薄明月虽说不是什么良配,可配她王晞却是绰绰有余——管他薄明月以后屋里有多少小妾通房,只要王晞明媒正娶地嫁了过去,就算她没生出儿子来,那正室的位置还不是她的。

    多少人奋斗几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她就这样轻易地跨了过去。

    那王家知道女儿能嫁进这样的好人家,还不得死着劲儿巴结薄家。

    京城那些有点名望的铺子,谁家背后没有官员照顾庇护的。

    王家能出个这样的女儿,也算是赚得盆满钵满了。

    襄阳侯府太夫人做了这个媒,今天肯定会拼命地抬举王晞。

    她们这些人全都成了王晞的陪衬,别人能忍,她可忍不了。

    常凝想到这里,不由撇了撇嘴,想和施珠说叨几句,施珠扶着太夫人胳膊,神色如常,她一时也找不到机会,只能暂且作罢。

    襄阳侯府安排永城侯府女眷歇脚的厢房鲜花如锦,布置得富丽堂皇,位置却有点偏,而在厢房里服侍的不过是襄阳侯府的一些丫鬟和婆子,不要说襄阳侯府的太夫人了,就是他们府里的太太、奶奶、少奶奶也一个不见。

    这可不像是接待贵客的地方。

    就算刚才被安抚了的永城侯府太夫人也不由得脸色一变,沉了脸。

    永城侯夫人忙笑道:“他们家太夫人给侯夫人举办这生辰宴,就是怕二房的气焰太盛,压了长房的风头,说不定太夫人还请了其他的贵客来给侯夫人镇场子,被事情耽搁了也不一定。我这就让人去看看。您也稍安勿躁。”

    那襄阳侯府的二太太,不过是个百户人家的女儿,出身一般,长相一般,甚至是脾气也很一般,就这样的一个人,因为和襄阳侯府太夫人娘家有些渊源,嫁给了襄阳侯府二老爷。

    她嫁进来之后,和很多先开花后结果的妇人一样,先是生了个女儿,之后又生了两个儿子。

    甚至比不上永城侯夫人,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

    可人比人气死人,她就有这八字,长女做了庆云侯府世子夫人,长子武举入仕做了通州卫佥事,次子则是闻名京城的美男子解逢。

    襄阳侯的几个儿子不仅才学平庸,出了事还得求助于二房。

    二太太虽说没有飞扬跋扈,看不起人,可“穷在闹市无近邻,富在深山有远亲”,府里府外对二太太的巴结奉承看在襄阳侯夫人眼里,这心里不免拔凉拔凉的。

    襄阳侯夫人是襄阳侯府太夫人亲自选的儿媳妇,加上次房压过了长房,会让长房没有威望,对长房的发展极其不力,这才有了襄阳侯府太夫人帮儿媳妇祝寿的事。

    永城侯府太夫人听着脸色微霁。

    侯夫人忙安排人去打听消息。

    常凝终于找到了机会和施珠说话。

    “表姐,”她道,“你真的不准备搬进柳荫园吗?”

    宝庆长公主寿筵之后,就一直在下雨。王晞在晴雪园里没出过门,施珠在玉春堂也没有出门,倒是常珂和常凝,一个没事就往晴雪园跑,一个从早到晚陪着施珠,施珠重新和富阳公主联系上,富阳公主还寻思着来拜访施珠的事自然瞒不过常凝。

    既然富阳公主要来家里做客,让施珠继续住在玉春堂就不太合适了。

    施珠倒沉得住气,把这件事告诉了太夫人之后就万事不管,指使着身边的几个丫鬟做着绣活。

    太夫人和侯夫人却急得好几天都没有睡着。

    特别是太夫人,施嬷嬷给她出主意,说让施珠暂时先搬去柳荫园住几天,等富阳公主走了,再重新安排住宿。

    太夫人虽然糊涂,却还没有糊涂到是非不分的程度。

    那柳荫园是王晞出的银子,王晞没住过一天,倒先让施珠住了进去,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不妥当。

    可若是让施珠住进去,除非永城侯府把修缮柳荫园的那八千两银子还给王晞。

    永城侯府不是拿不出这笔银子,只是拿出了这笔银子之后,常三爷、常四爷的婚事,甚至是常氏三姐妹订亲出阁都会捉襟见肘,转动不过来。

    一时间,太夫人也好,侯夫人也好,都没有了主意。

    那就只能拖着。

    看富阳公主说来拜访施珠的话是真还是假,再就是指望着这期间有什么变故,让她们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施珠自然知道。

    她也不急。

    反正到时候富阳公主要是真的来拜访她,永城侯府依旧让她跟着太夫人住在玉春堂,丢的又不是她的脸,又不是施家的脸?

    常凝这么说,不过是想挑拨施珠和王晞撕破脸。

    施珠没那么傻。

    她毫不留情地立刻反驳道:“你是不是不满意王晞有机会嫁去薄家啊?你不满意就去找太夫人说去好了,拉着我做什么?我搬不搬去柳荫园,那是太夫人、侯夫人的事,你要是真想跟着我搬进去,不妨亲自去跟侯夫人说。

    “她不是最心疼你的吗?你去说,她肯定会想办法。

    “我可是听说了,柳荫园那边的宅子都修得差不多了,只等画承尘的师傅完工,就可以搬进去了。

    “你要说就趁早。”

    常凝被施珠说得脸上红一阵子白一阵子的。

    施珠向来不给她面子,她是知道的,可除了施珠,她又没有旁人可以利用。

    常妍一心一意地想嫁到襄阳侯府来,听说襄阳侯府太夫人给王晞做媒,她恨不得两人立刻就下定,好像这样,她脸上也跟着沾光,能让襄阳侯府高看她一眼似的。

    潘小姐和平时一样沉默不语,让人几乎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可她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屋里的每一个人。

    王晞并没有太注意。

    施珠也好,常凝也好,她觉得她们都不足以威胁到她的安危,她也就不用整天盯着人家不放了。

    至于襄阳侯府的态度……

    很快,被永城侯夫人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就回来了。

    她先是怯生生地看了王晞一眼,这才低声道:“太夫人,我听襄阳侯府的人说,表小姐,就是王家表小姐,宝庆长公主寿筵的那天,追着镇国公府家的二公子跑,不仅宝庆长公主知道,就是二皇子、四皇子也知道。而且,而且薄公子也在场!

    “襄阳侯府的太夫人派人去庆云侯府一说,薄公子直跳脚,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娶了喜欢陈二公子的女子。

    “庆云侯府太夫人当场就面如锅底,气得晕倒了。

    “听说因为这件事,庆云侯还抱怨了襄阳侯府太夫人几句,惹得庆云侯世子也很不高兴,说襄阳侯府太夫人做媒也不先打听清楚,越老越糊涂什么的。连带着庆云侯世子夫人在世子那都受了气……”

    因而也不待见永城侯府吗?

    永城侯府太夫人听着只觉得眼前一黑。

    永城侯府女眷歇脚的厢房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好在是永城侯府太夫人很快就醒了过来。

    她忙喊了王晞到罗汉床前问是怎么一回事,还后悔不迭地道:“你不会是受了吴家二丫头的连累吧?那丫头我知道她自小就是个不安份的,还发了什么宏愿,嫁谁也不愿意嫁给二皇子。你听听,这是个姑娘家能说出来的话吗?”

    说完,她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似的,恨恨地拍了一下王晞的肩膀,厉声道:“死丫头,你那天都去了哪里?见了些什么人?怎么会传出你追着镇国公府二公子跑的事?你是在哪里见到镇国公府二公子的?旁边都有些什么人?”

    随后没等王晞回答,已落着泪骂道:“这是哪个天打雷劈的,宝庆长公主的寿筵这才结束了几天,就传出这样的话来,他也不怕死了之后下十八层地狱!”

    王晞心虚地躲了躲,忙在心里对着菩萨发愿。

    这件事全是她的主意,菩萨要怪,就怪她,要责罚就责罚她,这些谣言就是她让大掌柜想办法传出去的,千万别找大掌柜的麻烦,大掌柜也不过是听她之命行事罢了。

第五十六章 走人

    永城侯府太夫人要死要活的,侯夫人却不太相信。

    她和王晞虽然来往不密切,可小事看大,王晞自进京之后做的几桩事,她样样都瞧得上眼。

    她觉得就算王晞一时糊涂做错了事,也不应该这么容易就被人抓住把柄。

    侯夫人没等王晞回答太夫人的话,就自作主张地把王晞拉到了一旁,颇有些为她撑腰地道:“你别慌张!仔细想想那天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好好地跟我们说说,没道理他薄明月说你倾心陈珞你就倾心陈珞。要我说,说不定是那薄明月自己心里有鬼,瞧中了谁家的小姐又求而不得,干脆拿什么‘找媳妇就要找个漂亮的’做借口呢!

    “他们襄阳侯府觉得没脸,我们还觉得没脸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的强势。

    她还有一个女儿没出阁,两个儿子没订亲,怎么能允许家中的亲眷有坏名声传出去呢?

    岂不是会影响她儿女的亲事!

    王晞非常的意外。

    但她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侯夫人的意思。

    虽说她这么做是卖了四皇子一个好,可她一点好处都还没有收到,凭什么继续一揽子全都兜了!

    她忙道:“夫人别担心,我当时是鬓花落了,去找鬓花的。这件事陆小姐和吴二小姐都可以帮我做证。至于说碰到陈二公子,那完全是巧合。那种情况之下,凭谁见到了个熟人都会倍觉亲切啊……”

    侯夫人一听,已知道怎么帮着王晞说话了。

    她不由连连点头,寻思着得和家里的这些女眷对个口风,别你一句我一句的,最后被人抓着空子,还真以为王晞是为了陈珞追过去的。

    只是还没有等她开口,原来站在旁边看戏的施珠突然跳了出来,指着王晞就道:“你也不瞧瞧你是什么出身什么家世,以为跑到京城来了,靠着永城侯府就能麻雀变凤凰,登堂入室嫁入豪门了不成?说什么去找鬓花,你这话也就骗骗表舅母这样本份厚道的人了!那种场合,谁身边没有丫鬟婆子服侍,丢了个鬓花也值得大惊小怪的。平时不是挺壕的吗?怎么,这会儿不装富豪了……”

    王晞气得跳脚。

    平时不和她一般见识,那是因为她没惹着自己。

    她追没追着陈珞跑,关她什么事?

    王晞冷笑一声,张口就道:“施小姐还请歇歇嘴,你不过是永城侯府的一位表亲,永城侯府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当家作主,指手画脚了。至于我壕不壕,身边有没有丫鬟婆子服侍,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再壕,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打赏你。我身边的丫鬟婆子是多是少,也不吃你家的大米。你管的是不是太宽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常珂说的,施珠小的时候曾经给陈珞抱过箭筒,还在大雪里站了两个时辰。

    她很想直接揭了施珠的短,可一想这种事说出去未免太尖刻,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把胸中的火气压了压,换了个委婉一些的说法道:“我倒忘了,施小姐小时候曾经和陈二公子一起玩耍,不会以为从小一起玩过就是一家人,谁沾了陈二公子的边都像吃了你家肉似的心痛肉疼吧?”

    “你……”施珠脸色煞白,指着王晞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这是她心里的一块痛,也是她不愿意提及的黑历史,没想到王晞不仅知道,还拿了这件事来讽刺她,她脑子嗡嗡作响,像被面糊糊住了似的转不动。

    王晞知道太夫人和侯夫人都是看重自己娘家人超过自家人,她无意处处点火,把自己弄得孤立无援,被所有的人都针对,吃力不讨好,见把施珠的气焰打了下去,也就不把人逼到死角了,立马换了个话题,把屋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襄阳侯府的身上。

    “他们家是怎么一回事?要帮我说亲的是她们,拒绝的是薄明月,关我们什么事。就算是迁怒,也没有这样的迁怒法。我看,她们明显就是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更多的,还是永城侯府的男子没本事,别人欺负起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侯夫人特别不喜欢施珠,觉得她每次来永城侯府都拿眼角的余光看人,偏偏她自己女儿、儿媳妇像吃了迷魂汤似的,都喜欢捧着施珠。她佯装淡然地提过几句,两个儿媳妇倒听了进去,女儿常凝却像脑子进水了似的,不管施珠怎么地她,她都愿意弯下腰去给施珠当踮脚石,她再说明白一点,常凝就会去告诉太夫人,以至于现在她想管也没办法管了。

    王晞这么一开口,她想也没有多想就站在了王晞的那一边,对太夫人道:“现在去追究是谁在背后说王家表小姐都没有用了,看这样子襄阳侯府是相信了的。他们家做初一,我们家为何不能做十五?来参加宴会的人这么多,我们难道非要站在这里给别人看笑话吗?那和绿叶衬红花有什么区别?

    “别人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愿意的。”

    就像她女儿总是衬托施珠一样。

    太夫人素来软弱,又把襄阳侯夫人视为知己,闻言不免有些慌乱,问侯夫人道:“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侯夫人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翻个白眼,这才道:“既然襄阳侯府没有地方,那我们就打道回府好了!人我们也来过了,还是您这个做长辈的亲自带着来给她拜寿的,不管谁说起来,从哪方面说起来,我们家都对得起他们家了。”

    这就是要拂袖而去的意思了!

    会不会把事情闹大了,彼此的脸上都不好看。

    太夫人更是拿不定主意了。

    侯夫人这次却是铁了心要给襄阳侯府好瞧,也想趁机教育一下常凝,让她知道巴结奉承并不是都会被接纳,有时候,它反而会让人越来越肆无忌惮,踩在你的头上。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侯夫人非常的坚决,“就是为了府里几个姑娘、小子的婚事,这件事我们也不能忍!”

    二太太和三太太一听,是这个理啊,都纷纷上前劝说太夫人。

    吵吵嚷嚷的,像个菜市场似的。

    施珠脸阴得厉害。

    她就知道,像王晞这样出身商贾的女孩子,一个个脸比城墙还厚。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什么人都敢肖想。

    就像常往他们家送礼的那些商贾说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可有些事,是枪打出头鸟。

    想一想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施珠冷笑。

    太夫人被几个儿媳妇、孙媳妇这个一句那个一句的,说的脑袋都晕了。何况大家的意思都是走人算了,太夫人一时没个主张,从众的心理占了上风,一拍桌子,决定不给襄阳侯夫人拜寿了:“就像侯夫人说的,他们家既然场子太小,那我们也就不多逗留了。”

    侯夫人松了口气。

    施珠又不愿意了,她道:“这样也太过分了吧!我们和襄阳侯府抬头不见低头见,把那负责接待的嬷嬷狠狠地责罚一顿就是了,何必要撕破脸呢!”

    指桑骂槐,让大家知道这件事照样可以出口气。

    她刚才看襄阳侯府的嬷嬷那样对永城侯府的人时心里就不高兴,觉得自己跟着永城侯府的人出来就没有一次能体体面面、风风光光的,这次就更过分了,脸皮直接被人丢在地上踩了几脚。

    可走人这主意是王晞怂恿的,本着王晞同意她就反对,王晞反对她就同意的的心情,她想也没有多想就说了一通话。

    侯夫人原本就看她不顺眼,一直想找机会给她点眼色看看,此时不发脾气更待何时?

    她立刻冷笑道:“表小姐还是年纪太轻,不知道厉害。有些人你不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她就能装着不知道是在骂她。还是阿晞姑娘的主意好,这个时候了,别人都不顾着我们的面子,我们为何还要顾着她们的面子?直接掀桌子走人才是道理。”

    她也不称王晞做“表小姐”了,直接亲热地喊“阿晞姑娘”了。

    施珠脸色大变。

    二太太生怕这个时候她犯起倔来,大家都跟着遭殃。

    她立刻上前几步挽了施珠的胳膊,温声道:“表小姐,我们都知道你是好心。只是大嫂已经有了决定,我们就暂且听大嫂的吧!”

    侯夫人则看也没看施珠一眼,派了施嬷嬷去给外面的管事车夫传话。

    太夫人很心疼施珠,见侯夫人给施珠气受,有点不高兴,可此时大家都纷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她也没好多说什么,又担心气着施珠了,忙喊施珠到她身边来,随后想了想,觉得也不能委屈了王晞,又道:“阿晞,你也来扶我。”

    王晞才不稀罕和施珠站一起了,她也不是那种受了气还委屈自己的,直言道:“我不要和施珠说话,我跟着侯夫人。”

    众人一愣,都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包括施珠。

    屋里静默片刻。

    王晞才不管她们怎么想呢,直接出了厢房,挽着侯夫人就往外走:“我们快点,别被襄阳侯府的人追了上来,到时候拉拉扯扯的,才不好看呢!也没气势!”

    侯夫人觉得她说的对极了,吩咐常凝一声“你去扶了太夫人”,就顺着王晞出了厢房。

    太夫人无奈地摇头,牵着施珠,由常凝扶着,出了门。

    襄阳侯府的仆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太夫人被永城侯府的女眷们簇拥着出了垂花门,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有机灵的丫鬟飞奔着去报襄阳侯府太夫人。

    可巧的是庆云侯夫人过来了,襄阳侯太夫人正亲自招待。

    等安置好庆云侯夫人,小丫鬟进去禀了襄阳侯府太夫人,永城侯府的人已经出了门,坐上马车走了。

第五十七章 斗嘴

    襄阳侯府太夫人气得直抖,可今天很多客人都是她请过来的,也是冲着她才来给襄阳侯夫人拜寿的,她要是走了,对其他的客人就太不尊敬了,可又不能就这样让永城侯府的女眷走了。

    永城侯府的人向来懦弱,以后传了出去,别人只会说襄阳侯府强势,是襄阳侯府失礼。

    她只能派了二儿媳去趟永城侯府,并道:“看她们的意思。要是她们想回来参加你大嫂的寿辰,你就亲自陪了永城侯府太夫人她们一起过来。要是她们执意不来,你也不用勉强。我倒要看看,他们家能硬气到什么时候。平时交际应酬的时候,没有我主动帮着永城侯府牵线搭桥,谁会理睬他们家啊?”

    二太太非常不愿意。

    因为子女的缘由,她们这一房比长房未来的前景还要好,襄阳侯府太夫人遇到什么需要人赔礼道歉、低声下气的时候,就喜欢派了她去,好像这样能把她踩在脚下,就能给别人出口气似的,却没有想想这会让她的子女如何丢脸。

    这老太太偏心都偏到胳肢窝里去了。

    不过,她还有小儿子的婚事没订下来,还不好跟婆婆翻脸,心里就算是滴着血,她面上也是笑盈盈的,应了一声“是”之后,道:“要是永城侯府指责我们对她们不敬,我该怎么回答好?”

    她这个婆婆向来势利,说是和永城侯府的太夫人好,一是瞧着永城侯在五军都督府当差,有些能被他们府里利用的实权,二是因为永城侯府太夫人性子软弱,好打发,好掌握,也好糊弄,至于和永城侯府太夫人有多少真情实感,在二太太看来,甚至比不上冬日里的一杯茶。

    二太太可没准备给婆婆背黑锅,才有了这样一问。

    襄阳侯府太夫人平时无论如何都算是个行事谨慎之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有把永城侯府太夫人放在眼里,此时说话却有着对别人没有过的居高临下,道:“没什么好解释的,她们爱来不来。只要别人知道我们家重新去请过她们家的女眷就行了。”

    二太太笑笑没有说话,不急不忙地去了永城府侯。

    永城侯府太夫人还寻思着要是襄阳侯府再派人过来请,她是去还是不去,因而一直没有更衣,坐在厅堂的罗汉床上喝着茶,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施珠告王晞的状:“她是什么意思?我难道说的有错吗?就算是去找鬓花,也没有必要看见陈珞就跟了过去吧?要是她没有跟过去,薄明月会误会她吗?

    “她也别做出一副哭哭啼啼梨花带雨的样子,我最烦这样的女孩子。特别是那些乡下来的。因为出身在乡下,所以做错事是应该的,原谅她也是应该的。

    “要是这世间的事都这么的简单,谁哭两声就能解决,那大家也不用讲道理,辩是非,全去哭好了。

    “反正谁的哭声大,谁就有道理呗。”

    太夫人被吵得脑袋疼,可她惯着娘家人惯习惯了,还好言相劝道:“她也不是那个意思。她这不是着急吗?谁家的姑娘被这样说,都会着急啊!”

    施珠不依不饶,道:“她有点着急的样子吗?我看她是巴不得所有的人都知道薄明月向她求亲了,她却喜欢陈珞。她也不瞧瞧她那个样子,她配吗?”

    “我不配?谁配?!”王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她换了件日常穿的月白色银条纹的七分袖小袄,下着葱绿色绣大红色折枝花襕边马面裙,亭亭玉立地站在斑点如星的湘妃竹门帘前,小脸绷得紧紧的,冷傲中带着几分不屑,道着,“难道是你吗?还是只要不是你,都不行!”

    “你说什么?”施珠被戳中了痛点,立刻跳起来反击,“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王晞怎么可能站在那里任由她骂,立刻截断了她的话,对太夫人道:“您看看,施家也算是大户人家吧?好歹读过书,能断字,怎么到了施珠这里,出口比那乡野村夫还不如?难怪除了富阳公主,她谁也不亲。

    “太夫人,施家舅老太爷把施珠托付给您,是看您慈爱和善,待人宽厚。可正应了那句‘君子欺之以方’,您待她以慈,她回您以恶。与其这样最终做了事还讨不了个好,还不如您写封信去给施家舅老太爷,让他派了人回京城,施府的宅子又没有卖,施小姐正好回家住。”

    太夫人心中不悦。

    她是靠娘家兄弟才能站住脚的,肯定是不能打娘家兄弟的脸。

    要是别人说这话,她早就板了脸,一顿臭骂了。

    可说这话的是王晞,是她最亏欠的女儿的孩子,她不愿意王晞不高兴。

    “好了,好了!”太夫人出面和着稀泥,“你们都是好孩子。不要为别人的事吵了起来。”

    施珠可没准备和王晞做姐妹。

    王晞也没有准备应付施珠。

    只是还没有等施珠说话,侯夫人走了进来。

    王晞见了眼睛珠子骨碌碌直转,跑到了太夫人身边就抱了太夫人的胳膊,撒着娇道:“太夫人,我听您的话,不和施珠姐姐吵了。”

    太夫人高兴地拍着她的手说了一声“乖”。

    侯夫人已笑吟吟地说起王晞:“这孩子就是脾气好,性子又大方,姐妹们有什么事,她都愿意忍让,不愧是小姑教养出来的孩子。”

    太夫人听着,想起了自己命运多舛的次女,眼眶都红了,看王晞的目光就更加柔和了,本来偏向施珠的心又偏向了王晞。

    王晞见好就收——刚才侯夫人帮了她,轮到她帮侯夫人了。

    “哎哟,你们别夸我了。”她笑道,“太夫人,您怎么还没有更衣?我服侍您去更衣吧?原本准备大家在襄阳侯府用膳的,如今我们没能去成,厨房里也没什么好吃的,我让王嬷嬷去东风楼叫席面去了。马上就能用午膳。

    “我还寻思着我们下午都没事,人又这么齐,不如到后花园去烤肉。

    “你在花园里烤过肉没有?这是我祖父很喜欢的事。每年到了夏天,我们家的人都会去青城山避暑,我祖父就会领着我们这些小字辈的烤肉。

    “除了烤肉,还可以烤鱼、烤菜,再喝一口冰水镇的酸梅汤,哎呀,那味道,真是让人一辈子都难忘了。

    “如今已经进入五月了,听说宫里的人马上要去西苑避暑了,我们府里没有出门的打算吗?

    “我们家在西山那边有个庄子,太夫人要是愿意,我们去西山避暑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太夫人去了内室。

    太夫人呵呵地笑,道:“你们还在西山有庄子啊!是个什么样的庄子?平时都有些什么人在那里?”

    她不过是随口问问。

    王晞却准备把太夫人忽悠到庄子里去避暑。

    至于瞧不起她的施珠,人家肯定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好好地呆在永城侯府里晒太阳、战酷暑,多好啊!

    她继续忽悠着太夫人:“那宅子原本就是我进京之后才买的,就是想着哪天有能请了您和家中的女眷去玩的。不过是刚刚修缮好没多久,所以之前没有声张而已。”

    王晞的声音时断时续,外间等的人却都听得非常清楚。

    常凝愤然地道:“她要干什么?显摆他们王家有钱吗?”

    侯夫人正想着要把女儿和施珠分开,闻言立刻压了常凝,道:“你这是看见什么就是什么吗?觉得你王家表妹有所夸大?她说什么,你都以为她是在显摆?我看你这想法得好好纠一纠了。你也别总是跟着你施表姐了,她有大把的事要做——富阳公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拜访你施表姐。

    “你跟着我回去,我还有事交待你。”

    说完,拉了常凝的手,让随行的嬷嬷去给常凝收拾东西,还道:“你今天跟我一起睡。”

    常凝不愿意。

    施珠到了此时还看不出侯夫人对她不喜,她就是个傻瓜了。

    但她并不在意。

    侯夫人想的再多又怎样,只要太夫人活着一天,她就得老老实实地听一天的话。至于等太夫人不在了,想必那个时候自己已经出了阁,别说是永城侯府了,就是自己的娘家也去的少了,还怕她一个侯夫人使坏不成?

    施珠冷笑。

    侯夫人当没有看见,让人强行把常凝送回了自己的住处,太夫人也更衣出来了。

    见屋里只有侯夫人和施珠,她讶然,道:“阿凝呢?”

    侯夫人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说起了下午的安排:“我觉得阿晞这主意好,我们不如下午就在后花园里烤肉吧?正好让家里的小辈们在家里松快松快。”

    之前大家可都要守孝。

    太夫人想着王晞性子软和,说不定施珠和王晞玩在了一起,能很快和好,爽快地答应了。

    侯夫人下去安排人准备烤肉的事宜,出门就碰见来禀事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向她行了礼,说是襄阳侯府的二太太过来了,特意来给太夫人赔不是的。

    侯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嘴里对那小姑娘说着“你直接去通禀”,心里却想着王晞回来时和她说的话:“太夫人就是心太软了,她老人家回去之后多半会改变主意。我们不妨去劝劝太夫人早点更衣歇下,就算是襄阳侯府的人过来,又要重新梳妆,还不知道去的时候开没有开席,太夫人说不定心里已经原谅了襄阳侯府太夫人,可觉得麻烦,就不去了。”

    看刚才太夫人的样子,还真给王晞说对了。

    这位表小姐,还挺古灵精怪的!

    不过,古灵精怪些好。

    至少在施珠面前不会吃亏。

第五十八章 落花

    至于太夫人会不会重返襄阳侯府去给侯夫人拜寿,永城侯夫人不知道,但她是绝不会去的。

    她放心地离开了玉春堂。

    这边襄阳侯府的二太太见了永城侯府太夫人,见太夫人已换了日常的玄色团花褙子,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妙,等说明了来意,太夫人也没有和她打转,直言道:“我们就不去了。以后等你们家太夫人做寿的时候,我再带儿子、媳妇去给她拜寿!”

    二太太想想,若是自己,只怕也会这样说。

    加之她有私心,觉得襄阳侯府太夫人这是要打她的脸,她没必要被打了左脸还把右脸伸过去。

    她不温不火地劝了几句,没等太夫人犹豫,就起身告辞了。

    王晞原想,襄阳侯府一看就是为了甩锅,要是她,就趁机闹腾起来,和襄阳侯府一刀两断,可想到太夫人的性格,她就算帮了常家,只怕这位太夫人也看不出来,更不要说感激了,甚至还有可能觉得她是在得理不饶人。

    做好事不留名可从来不是她的性格。

    她索性袖手旁观,又想起了四皇子。

    他还欠着自己的人情呢?什么时候得碰碰四皇子,把他拉出来聊一聊,拿个信物什么的,把这件事给盖个章,留个印记才行。

    谁知道他会不会事后就不愿意认账了呢?

    施珠心里像揣着个小兽似的,正横冲直撞,恨不得把王晞给撕了,哪里还有心情理会襄阳侯府的人,见二太太走了,立马对太夫人道:“您和她有什么好说的?这样的人家,要是搁在我们施家,见都不会见。”

    太夫人被孙女辈这么一说,不免有些尴尬。

    王晞看了抿了嘴笑,在旁边温声道:“也就是您了,心太好了,待人又宽和,她们才敢在您面前得寸进尺的。”

    太夫人脸色微霁。

    施珠两眼能冒出火来,冷笑着喃喃地骂了几句什么“装模作样”、“姨娘像”之类的。

    王晞看她气狠了,心里高兴,越发地上劲,高声喊着白果,道:“怎么午膳还没有准备好吗?这都什么时辰了。平时太夫人都要休息了。今天下午我们还要去后花园烤肉,你们还是快点。”

    太夫人见王晞连她什么时候午歇都知道,越发觉得她温柔体贴,乖巧懂事了,把她夸了又夸。

    施珠觉得自己从前太小瞧王晞了。

    有些男子就喜欢王晞这低眉顺眼的谄媚样儿,说不定她还真的能凭着这不要脸的模样嫁入豪门呢!

    施珠知道自己刚才太冲动了,她应该忍一时之气,先把太夫人哄好才是。

    可她又觉得,太夫人不管怎样都会向着娘家的,她做为太夫人的娘家人,太夫人不可能和她计较。

    这次就算了,下次在外人面前,她千万别再受了王晞的刺激,上当受骗了。

    还有富阳公主那里,她得好好跟富阳公主说说,这王晞是怎么做人的。

    让她知道,就算是嫁进了豪门,不和她们交好,那也是刀尖上行走,战战兢兢没有一刻好日子过。

    施珠冷笑着转身就走。

    王晞却喊住了她,朝她笑得比那蜜还甜,道:“施表姐这是要去哪里?马上要吃饭了,你不会因为生我的气,就不吃我的东西吧?要是饿着你了,那可是我的罪过了!”

    太夫人闻言也道:“阿珠,今天折腾了一早上,饭还是要吃的!”

    这个……

    施珠在心里朝着王晞一串骂,朝着王晞挑了挑眉,露出个讽刺的笑容,道:“王表妹请客,难得,难得!一定是山珍海味,我无论如何都要赏光的!”

    哎哟,变聪明了。

    那就不好玩了。

    王晞笑容更甜美了,声音像泡在蜜里,娇滴滴的:“山珍海味不敢当,只能说不让大家饿着肚子。”

    这种谦虚的话当然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等到酒楼那边的席面送过来了,施珠发现王晞点的全是什么烧素鹅、东坡豆腐、清炒豆芽、地三鲜……全是素菜,象在吃斋似的。

    她不喜欢吃素菜。

    唯一一碗她能下嘴的梅干菜扣肉,用的却是她从来不吃的腐乳调的汁。

    这个王晞,是成心和她过不去吧?

    施珠的筷子就拍在了桌子上,学着王晞的模样沉着脸道:“王家表妹,你这是什么意思?大中午的,京城的猪肉海鲜都涨价了吗?”

    王晞朝着她眨着大眼睛,没有说话。

    太夫人却在旁边柔声道:“阿珠,你别发脾气,这些菜是我刚才和阿晞商量过后定的。今天上午大家都劳累了,下午还要去后花园烤肉,这天气又越来越热,我就做主,今天中午吃的清淡一些。至于这碗梅干菜扣肉,是我特意帮你点的,谁知道他们家梅干菜扣肉是用腐乳调的汁呢!”

    毕竟是馆子里点来的东西,不像家里灶上的婆子,家里的人有什么忌口都记得,不用再叮嘱。

    按着太夫人宠溺施珠的样儿,这碗菜就应该立马被端下去,可谁知道侯夫人却很喜欢的样子,连连吃了好几块。

    她这个儿媳妇也是个苦命人,对她又恭敬孝顺,她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泼了儿媳妇的面子吧?

    太夫人左右为难。

    王晞想着自己给那布菜丫鬟打赏的一两碎银子,想着刚才侯夫人愕然却还是吃下去的扣肉,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忙低下头来喝汤。

    这莼菜汤她不管喝多少遍还是不习惯,滑滑的,像是从湖里舀了一碗飘满了浮萍的生水。

    她可是从小吃百家菜长大的,如果她都不习惯,更别说施珠了。

    王晞心情舒服,觉得自己好歹喝了一小口这莼菜汤,怎么也不能便宜了施珠,干脆亲自给施珠盛了一碗放到了她的面前,还笑盈盈地道:“施表姐,你下下火。我让我家的管事给我们准备了鹿肉,因为是临时要的,又不是季节,花了些功夫才弄到。等会儿施表姐给我们烤肉吃吧?我听说大同、蓟州那边军营里的人可喜欢吃烤肉了。你一定喜欢!”

    王晞这是在讽刺她家父亲在大同为官,他们家就和大同的那些游牧夷人似的粗鄙吗?

    施珠脸色更难看了,正要怼回去,侯夫人已有些不悦地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家都用膳吧!休息一会儿就去后花园烤肉。”

    这下施珠就算是想发脾气也发不出来了。

    她有心思,也就没有多想,恨恨地喝了一大口莼菜汤,又被那味道和口感给惊呆了,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王晞就讨喜地朝着侯夫人笑了笑。

    侯夫人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不显,用了午膳回到自己的院子,她不禁对贴身的潘嬷嬷感慨道:“从前我觉得施珠这姑娘还挺厉害的,没想到她对上了王晞,像纸糊的老虎,一下子就被打得落花流水,没有一点招架之力。”

    潘嬷嬷不解地道:“那您还帮着王家表小姐?”

    侯夫人笑道:“她也得吃点亏了,不然总以为天下间除了个富阳公主能被她瞧得上眼,别人都是她脚底的烂泥了!”

    特别是宝庆长公主的寿筵,施珠是第一个被淑妃娘娘叫进去的,她相信这是因为施珠和富阳公主特别要好,可常凝说起来也算是和施珠一起长大的,太夫人又把自家的几个姑娘都排在施珠的后面,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无论如何也应该找个机会让常凝去给淑妃娘娘磕个头的。

    可他们永城侯府却没有一个女眷被叫进去的。

    她不是稀罕巴结淑妃娘娘,只是这样一来,别人说起永城侯府,说起常家的姑娘,不免会低看几分。

    就凭这个,她也要帮着王晞。

    “好了,今天的事就不要多说了。”侯夫人说着,让潘嬷嬷亲自去把常凝关了起来,并对自己身边服侍的丫鬟婆子道:“你们要是谁敢私下里帮二小姐传信递话,立刻给我滚出侯府去。”

    下午的活动都没有让常凝参加。

    让潘嬷嬷对人说常凝累着了,歇了叫不起来。

    她的儿媳妇和儿子也都被她告诫了一番,甚至等到下午永城侯下衙,她还跟永城侯打了声招呼:“二丫头年纪也不小了,大丫头出阁之后,她就是做姐姐的了,她要是不听话,下面的妹妹们有样学样,我还怎么管教?我觉得还是得让她好好地学学女红之类的,到时候定了亲事就可以开始做鞋袜了。”

    儿子由父亲教养,女儿由母亲教养,永城侯是从来不管两个女儿的事的,全都听侯夫人的安排。

    南北的风俗都是成亲第二天要认亲,认亲的时候新娘子要做了鞋袜给家中的亲戚。

    这是新娘子给夫家人的第一印象。

    贤惠不贤惠,就看这鞋袜做得好不好。

    因而出嫁女,做鞋袜的手艺就很重要了。

    小门小户还好说,人少,做几双就可以了。那些人丁兴旺的大族可不得了,新娘子做上百双鞋袜都是有可能的。

    如果是从小订亲的也好说,慢慢地准备着,像常凝这样及笄了还没有订亲的,娘家又不缺银子的,通常都会请人帮着做鞋袜,对外说是新娘子亲手做的。

    永城侯府再怎么不好,也不缺这点银子。

    可永城侯不知道啊!

    听侯夫人这么说,他就点了头,还道:“养女不教母之过。她的事,你就不要问我了。”

    等到联姻的家族相看的差不多了,他才会插手。

    主要是看对方和他们家在朝堂上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至于女儿是嫁给了长子还是次子,相貌如何,人品怎样,他都觉得这应该是侯夫人的事。

    几十年夫妻,侯夫人把丈夫的脾气已经摸得透透的了,她闻言笑着应是,送了永城侯去小妾屋里歇息,自己则和贴身的嬷嬷商量着请谁来教导常凝的事儿。

第五十九章 见面

    照侯夫人的意思,得找个宫里退下来的嬷嬷好好地教一教常凝的规矩,至于说女红,有潘嬷嬷盯着就行了。

    不管怎样,常凝也不会落魄到靠自己动手才有鞋袜穿。

    所谓的学女红,不过是找个理由拘着她。

    潘嬷嬷暗暗叫苦,却不得不答应。

    常凝自然是不答应的。

    在房间里闹了个天翻地覆。

    侯夫人满身疲惫,道:“要不我们就打个赌吧?”

    常凝愣住。

    母亲还是第一次这样和她说话。

    侯夫人没有多看她一眼,道:“你听我的话,老老实实地在房间里呆一个月,若是其间施珠主动来找你玩,你出阁之前,我都不再拘着你了。反之,你从此以后要老老实实跟我在屋里呆着,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常凝想也没想地答应了。

    从前施珠在施家住的时候,身边总是有很多人,她要是不主动去找施珠玩,施珠是不会找她玩的。可如今施家搬去了榆林,施珠孤零零的,她不相信施珠能一个月都不找她。

    侯夫人看着,失望极了。

    出了常凝的厢房,她忍不住对潘嬷嬷道:“我的确不是个好母亲,你看她,都养成个什么样儿了!人家王晞想怼施珠,还知道提前打点玉春堂的人,叫席面的时候对施珠的忌口矢口不提呢!她倒好,明知道我不喜欢她和施珠来往,定下了这样的赌约,她居然半点都没有迟疑,就这样答应了。

    “她那脑子是随了谁?

    “就是太夫人,也没有这么糊涂啊!”

    潘嬷嬷哪敢答应,含含糊糊地劝了侯夫人几句。

    侯夫人这次却是下定了决心要把常凝和施珠分开。

    谁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给别人当绿叶,还被嫌弃却能无动于衷。

    “你盯着阿凝点,”她低声吩咐潘嬷嬷,“别让珠施的人靠近她。”

    潘嬷嬷硬着头皮答应了。

    原本准备和潘小姐相看的刘家突然送了帖子过来,请了侯夫人去大觉寺敬香。

    侯夫人松了口气。

    潘小姐这都进京快两个月了,要是那刘家还没有动静,她都以为刘家要悔约了。

    她开始一心一意地给潘小姐准备去大觉寺的衣服首饰。

    王晞却在抱着太夫人的胳膊撒着娇:“我不想去保祥坊,我要呆在家里。”

    韩家会在保祥坊的新宅子里给韩家老安人祝寿。

    她道:“施表姐也不想去,凭什么她可以不去我就得去啊!您偏心施表姐。”

    太夫人头痛极了。

    这两天施珠和王晞如同水火不能共融,偏偏常凝被侯夫人押着学女红,常妍因为韩家女儿是她胞兄的未婚妻,忙着帮二太太打点去给韩家老安人拜寿的礼品,常珂又是个胆小的,不要说劝阻了,她看见王晞和施珠对上就躲得远远的。两个小姑娘家家的,像两个混世魔王,把她这里都要闹翻天了。

    她劝道:“你不能因为施珠不去你也不去,韩家虽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韩大人的人缘却是数一数二的好,这次他们家又是下了大力气,要借着老安人寿辰准备在京城官吏之家站住脚的,和他们家交好的人多半都会去,也是你们的好机会。”

    在她看来,王晞有丰厚的陪嫁,大可不必在乎男方的财力,应该挑一个长得好,性格好,又有点本事的男子为婿。

    从前没有薄明月的事,像韩家这样的就正好。

    王晞就知道太夫人打着这样的主意,她道:“我要去找薄明月。”

    “啊!”太夫人骇然。

    王晞忿然地道:“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总被施表姐讽刺。他瞧不上我就瞧不上,我也不稀罕他,可他不能因为瞧不上我,就那么地打我的脸——庆云侯府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他们府里太夫人和最受宠的小公子说的话,怎么那么快就被人传了出来。可见这不是庆云侯府的意思就是薄明月的意思。

    “我自认为我没有得罪过他,他凭什么这么干?”

    说起来,薄明月还得感谢她。

    要不是拿了她作筏子,他和四皇子能顺利脱身吗?

    她现在找不到四皇子,只好找他做为中间人传个话给四皇子了!

    原本她是准备悄悄去,悄悄回的,现在好了,太夫人非要她去给韩家抬轿子,她正好拿了这个做借口不去。

    她还道:“施表姐为何不想去?是瞧不起韩家吗?那她要嫁哪样的?像陈珞那样的吗?”

    太夫人见她口无遮拦,吓了一大跳,忙道:“你可别在外面胡说,舅老太爷想她嫁到宫里去!”

    常珂的话被证实了。

    王晞心里的小人儿翻了个白眼。

    太夫人不想王晞去见薄明月:“你这不是胡闹吗?”

    王晞却打定了主意,道:“有些事,是越早说清楚越好。我是蜀中来的,若是失了礼数,想必也没有人会责怪。有人问起来,一句小辈们闹着玩的就好了。也免得坏了我的名声。

    “但长辈出面就不一样了,一句话说岔了,那就是质问,是要得罪人的。”

    太夫人想想,这话还挺有道理的,加上她不愿意与庆云侯府生罅,就没有拦着王晞。

    *

    薄明月一身月白色锦袍,躺在屋檐下的摇椅里听人唱曲。

    堂外粉色海棠花落了一地。

    听说王晞要见他,他差点失手打翻了旁边的果盘。

    “你没有听错?”他反复地问他身边的贴身小厮,“是王家的人?还是王家的大小姐?就是那个永城侯府的表小姐。”

    小厮挤眉弄眼地道:“若是王家的人,我还来通报公子做什么?直接就让人晾在那里了。当然是王家大小姐,也就是您说的那位永城侯府的表小姐了!她约了您在济民堂见面。”

    说完,还凑到薄明月跟前悄声道:“我可打听清楚了,那济民堂,说是那个姓冯的大夫的,实际上是王家的。”

    薄明月听着,心思立刻活络了起来。

    他这刚刚拒绝了王小姐,王小姐就约了他见面,不会是想和他述述衷肠吧?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可惜他那天太紧张了,只顾着注意陈珞和宝庆长公主的表情了,没看清楚那丫头长什么样。

    但他记得她眼睛挺漂亮的。

    亮晶晶的,像落着星辰似的。

    有双这么好看的眼睛的人,长相怎么也不会太辣眼睛。

    可惜他祖母看人的眼光不怎么样,说人小姑娘长得漂亮,那必定是白白胖胖有福气。

    不然他还可以更多一点期待!

    “行!”薄明月站了起来,“那就见见。”

    “好嘞!”小厮一溜烟地跑了。

    到了约定的那天,薄明月换了好几身衣裳才坐着轿子慢悠悠地去了济民堂。

    王喜带他走的是济民堂的后院。

    树木极其高大,绿荫如伞。

    薄明月好奇地左瞧瞧,右看看,半盏茶的路被他走出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才在济民堂后院的花厅落座。

    王晞梳着个简单的双螺髻,穿了件银红色杭绸比甲,耳朵上的南珠耳环有莲子米那么大,笑盈盈地站在堂前等着她。

    这小丫头还怪好看的。

    薄明月望着她笑成弯弯月牙儿的杏眼,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新做的青竹色道袍。

    早知道这济民堂绿荫匝地,他就应该穿件红色的衣裳的。

    他望着大大的杏眼弯弯地笑成了月牙儿的王晞,面无表情地在花厅和她一左一右地坐下。

    小丫鬟上了茶点就退了下去。

    薄明月没有动那茶盅,道:“你找我想说什么?”

    那大咧咧地能说出她是追着陈珞跑的人,你还指望着他有个什么好态度?

    如果不是因为约不到四皇子,王晞压根不稀罕见他。

    她道:“不知道薄公子能不能帮我约见四皇子。我有事相求。”

    “什么?”薄明月愕然地坐直了身体,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你说你要见四皇子?”

    她不是来见他的吗?

    她想见四皇子干什么?

    难道他的作用就是让她能见到四皇子?

    薄明月心里像刮起了暴风雪,脸也跟着沉了下去。

    王晞在心里鄙视了薄明月一小会儿。

    像薄明月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总以为自己老子天下第一,谁都没有他这样的人尊贵。

    若是有人靠近他,肯定是有非份之想。

    何况是比他身份还尊贵的四皇子。

    王晞懒得和他多废口舌,直言道:“我想见见大觉寺的朝云师傅,可据说他除了皇室之人,都不买账,只好求助四皇子了!”

    薄明月压根不相信。

    他觉得王晞是在找借口想和四皇子说上话。

    最主要的是,他越看王晞越觉得她长得还真不错。

    明艳却透着几分娇憨,不世俗。

    是个可以杖着美貌就越级的女子。

    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心里也越来越不舒服。

    “不过是要见个和尚,有必要求见四皇子吗?”薄明月觉得他有必要戳穿王晞的用心,冷笑道,“我帮你约就行了。是要他来见你,还是你去见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王晞想见朝云是真的,想见四皇子,拿个信物也是真的。

    可四皇子远在天边,朝云的事却能立马解决,她自然是选能立马解决的,至于四皇子,她在京城,以后再找机会。

    她道:“我们去大觉寺见他吧?”

    万一朝云真是冯大夫要找的人,可不仅仅是让他伏法的事,还得把他攒起来的那点名声刮干净了才行。

    “行!”薄明月快言快语地道,“你什么时候要见他,我派人去大觉寺打声招呼,让他在寺里等着你。”

    至于王晞是不是真的要去大觉寺见那和尚,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说了是求四皇子帮这个忙,他就代四皇子帮她这个忙好了。

    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别想中途开溜!

第六十章 粽子

    王晞就怕打草惊蛇让朝云跑了。

    有了庆云侯府可就不一样了。

    朝云是靠做富贵人家女眷的生意出的名,庆云侯府正是京城一等一的富贵人家,薄明月一声招呼,别说朝云了,就是大觉寺,也得给她开方便之门。

    她笑盈盈向薄明月道谢,道:“您看五月初十可好。”

    正是过了端午节,不太忙的时候,大家都有空。

    薄明月只怕王晞不去,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我让朝云一早就在寺里等着你。”

    你可千万别不去!

    他在心里加了一句,就要拂袖而去。

    王晞不知道自己哪时得罪了这位娇宠的小公子,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喊住了他,说起了他对他们婚事的评价:“……我原本也只是蒲柳之姿,薄公子瞧不上我,我也能明白。可我不明白的是,庆云侯府偌大个深宅内院,怎么薄公子私底下的几句话,却那么快就让人传到了襄阳侯府去了?

    “虽说没了后续,可这人心隔着肚皮,谁又敢保证以后没有人拿这说事呢?

    “薄公子的内院,得整治整治了。”

    一番话说得薄明月脸上像火在烧。

    这话的确是他说的,而且还是他让人特意传到襄阳侯府太夫人耳朵里去的。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王晞这女人不按常理出牌,居然把他堵在这里质问他。

    让他像被扒光了衣服站在太阳底下任人围观似的。

    太丢人了!

    薄明月顿时有些迁怒襄阳侯府的人。

    他说什么他们就传什么?

    那皇上在御书房里把户部尚书谢时骂得狗血淋头的让那些小太监去传话的时候,那些小太监还要把话变一变呢?怎么到了襄阳侯府就不会变通了?

    襄阳侯府这不是让他们家得罪人吗?

    薄明月下意识地辩解道:“那襄阳侯太夫人特别讨人嫌!有个什么事都喜欢往我祖母身边凑,好像我家姐妹都是她的晚辈似的,不要说我的婚事了,就是我六姐的婚事,她也要插手。”

    言下之意,他不是针对王晞,而是针对襄阳侯府。

    王晞也觉得那襄阳侯府挺讨人嫌的,就算是薄明月对她这个人不满意,襄阳侯府作为中间人,也不应该这么直白的把薄明月说过什么一五一十的告诉永城侯府的。

    她那么说,没有把永城侯府的人放在眼里是一桩,最重要的可能是觉得永城侯府让她丢了面子,她有意污辱永城侯府的人一番。

    王晞原本也不是要追究这件事,闻言佯装着急地道:“那襄阳侯府不会把这件事传出去吧?”

    按她推测,襄阳侯府肯定会把这件事传出去。

    一来是为了甩锅——庆云侯府和永城侯府没能结成亲,与襄阳侯府无关。二来是为了继续踩着永城侯府——他们家的姑娘家都不怎么样,你们看,他们家的表小姐薄明月就看不上。

    现在就看襄阳侯府对多少人说过这件事了!

    薄明月内宅争斗经验丰富,立马就想到了。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想也没想就蹿了出去:“王小姐,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且放心!”

    王晞看着他猴急猴急的背影,对薄明月的印象好了很多。

    她转身去了冯大夫那里,告知冯大夫去大觉寺的日子。

    冯大夫反而有点近乡情怯,既怕那朝云不是他找了几十年的大师兄,又怕他是,有些迟疑不决。

    王晞劝他:“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堂堂正正的闯进去瞧瞧那朝云到底是什么人?万一不是,您还得花功夫找呢!”

    冯大夫如今也是年过六旬的人了,就算是要找,只怕也没有多少年能折腾了。

    只是这话她不好说,冯大夫却能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想,不由得就叹了口气,对王晞道:“那就这样定了吧!我去跟阿高说一声,让他到时候带几个人过去。”

    冯大夫早年间无心收徒弟,冯高能跟着他姓,还拜在他的门下,也是缘分。因而冯大夫也就不像其他的师傅,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呼啦啦一大群徒弟,给省不少事。

    他能带的,也就是铺子里的小伙计了。

    王晞想了想,觉得不保险,道:“我也跟王喜说一声,让他也上点心。”

    王家是威武镖局的大客户,几辈人下来,私交挺不错的。

    威武镖局在京城也有分店,想来向他们借几个人用用是没什么问题的。

    冯大夫立刻应下了。

    他可以自己一个人去拼命,却不能把像孙女似敬着他,又处处帮他忙的王晞置于险境。

    王晞心满意足地回了永城侯府。

    太夫人立刻让人喊了她去,急急地道:“你和薄明月,可把话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王晞觉得襄阳侯府的人不仗义,她大可落井下石,道,“薄明月说这件事可能有什么误会,他虽然不太满意襄阳侯府插手他的婚事,却也没有想到过有人会把他和他祖母开玩笑的话当成正经话传出来。不过,他人还不错。说会给我一个交代的。”

    太夫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道:“这件事薄明月能出面帮着澄清就好。”

    她还有好几个孙子孙女没有订亲呢!

    至于襄阳侯府,她是压根儿也没有怀疑。

    王晞觉得叫醒一个不装睡的人太难了,她也没这个能力告诉别人怎么做人,太夫人爱怎么样想就怎么样想好了。

    *

    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端午节京城没有组织赛龙舟,永城侯府的女眷们互相送过五毒荷包和五彩丝线、辟邪除瘟的香囊后,就开始包粽子。

    这时节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各种甜粽子和咸粽子会留着自家人食用,用碱水浸过的素粽多会送了亲戚朋友做节礼。

    王晞的厨娘大显身手,什么竹叶粽、艾香粽、甜茶粽;枕头粽、美人粽、龙船粽、小角粽;豆沙粽、火腿粽、腊肉粽、八宝粽……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们包不出来的,一天的功夫,包出了几箩筐粽子。

    王晞也不吝啬,捡了各式各样的粽子送到各房去,就是陆玲和吴二小姐那里,也派人送了些。

    太夫人拿筷子夹了个小小巧巧不过酒盅大小,却色如初雪、清新扑鼻的素粽啧啧称奇,问王晞:“这又是哪里的粽子?”

    王晞笑道:“这是我们王家的粽子,是用湖北的江米,广东的粽叶,金陵四角粽的包法包出来的粽子。什么也不添加,就这样蘸糖吃。不喜欢蘸糖吃的,就这么吃也很好吃。甚至是放凉了吃冷的,那粽叶的清香更盛,别具风味,也非常的好吃。

    “所以这粽子好吃不好吃,全靠米好不好,粽叶好不好。您要是不相信,就尝一尝。”

    太夫人喜欢吃甜食,蘸着王晞送过来的霜糖尝了尝。

    江米的软糯,粽叶的清香,全都裹在了一起,比起其他的粽子,像吃了碗八宝饭似的更显清新。

    “这粽子好吃!”太夫人夸奖道,让施嬷嬷把王晞拿来的其他素粽分给自己的几个孙子、孙女。

    王晞笑道:“这是孝敬您的,您吃就好。侯夫人那里、二太太、三太太那里,我都差人送了。”

    然后给她剥了个色泽油亮金黄、拳头般大小的四角粽,道:“您再尝这个,嘉兴的甜茶粽。用武真山的甜茶做的,也挺好吃的。”

    太夫人看着碟子里高高堆起来的各式粽子,笑道:“你这孩子,这些粽子花了不少工夫吧?”

    还好。他们家有杂货铺子,南来北往的,总比别人家要方便一些。

    王晞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眼角的余光看见施珠由几个丫鬓簇拥着走了进来,她立刻就改变了说法:“我难得来京城过个端午节,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就想给太夫人也瞧瞧。这些食材,我准备了差不多快两个月了。还好家里的铺子,现给送过来。不然就是有钱也没有办法。”

    太夫人不住地点头,道:“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种粽子。”

    王晞立刻乖巧地接言:“粽子虽好,吃多了却不克化,你每样拣觉得有趣的尝尝就好。我还让丫鬟带了今年新出的黄山毛尖过来,你吃了粽子消消食。”

    “好,好,好!”太夫人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来,感慨道,“我从前还担心你娘过得不好,看样子,你没搪塞我,你娘这日子,肯定过得好。”

    “那是!”王晞立刻在太夫人面前给自己父亲争脸,道,“我爹对我娘可好了。什么事都紧着我娘,就是我和我哥都要往后靠!”

    太夫人当然不相信有男人能喜欢自己的老婆胜过自己的儿女,但听了这话还是很高兴,呵呵地笑了起来。

    施珠冷笑。

    这个王晞,除了会巴结长辈,还会什么?

    她上前给太夫人行了礼。

    太夫人忙招呼她坐过来,让施嬷嬷给她解粽子:“你尝尝!全是阿晞灶上的婆子做的,都挺好吃的。”

    施珠也算是见多识广,一看就知道是难得的美食,加之又听话听了个尾巴,知道这是王晞准备了两个月的东西,专程孝敬太夫人,吃起来不仅没有负担,还觉得心情愉快。

    三下两下,她连吃了四、五个不同的粽子。

    王晞只是笑眯眯地在旁边看着。

    太夫人却心疼地道:“你小心吃积了食!想吃的时候回去让丫鬟给你煮。”

    施珠也没有在意。

    等晚上回去才知道,原来王晞的粽子是按房头送的,潘小姐那里自然有侯夫人关心,常珂吃的是二房的粽子,只有她,虽说和太夫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却不属于任何一个房头,自然没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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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小姐介绍:
王晞的母亲为给她说门体面的亲事,把她送到京城的永城侯府家镀金。可出身蜀中巨贾之家的王晞却觉得京城哪哪儿都不好,只想着什么时候能早点回家。直到有一天,她偶然间发现自己住的后院假山上可以用千里镜看见隔壁长公主府……她顿时眼睛一亮——长公主之子陈珞可真英俊!永城侯府的表姐们可真有趣!京城好好玩!表小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表小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表小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