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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刑堂现身

    边境入口乃是一线天,即两边皆为接天峻岭,只有一条小路通行。

    而原本留有两名守卫的入口竟站了十来个黑衣人,他们井然有序,无人窃窃私语,个个都是严阵以待的模样。

    那肃穆的气氛将一些准备过路的人都惊得转身离开,岳柒染便混在其中。

    斗篷下,她眉宇深锁,那些人身上的衣服式样,她非常熟悉——那是她亲手设计的明岚宗刑堂堂服,专用于外出执行任务,可穿着这些衣服的人,她却一个也不认得。

    莫不是刑斩那边出了事?

    她细细思索了一会,又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这不太可能,刑斩当初选择了明哲保身,徐迁嘉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最多是有所顾忌,夺了权,性命当是无忧的。

    她回头又看了看那些陌生面孔,心中生出几分感慨,能在两年时间里换一批新人上来,她从前当真是低估了徐迁嘉的手段。

    罢了,她何苦想这些。

    不过,接下来该往哪去?

    旭甲城与无人境之间只有这一进出口,其余皆是高山峭壁,先不说爬不爬得过去,单是上面的鸟兽凶禽,就够普通人喝一壶了。

    不过也不是不能试一试,毕竟这里接近无人境,灵气薄弱,太过强悍的凶兽肯定是不存在的。

    这想法刚刚冒出来,她的身体就痛了一下,似乎在警告她别冲动。

    她无奈的放弃了这个方法,现在灵脉的确不疼了,但身上那些七七八八的伤口还在时不时的疼一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恢复。

    这样一来,只能冒着风险去其他地方的无人境入口了。

    此时,突然有人将他们拦了下来:“站住!”

    看着这熟悉的衣服,岳柒染悄悄握紧了手中匕首,其他人可能认不得她,但他们不可能。

    有人将目光移到了她身上,冷道:“明岚宗行刑堂抓捕逃犯,现在封锁无人境所有入口。你,摘下斗篷!”

    她抬了抬头,声音沙哑:“哪怕是明岚宗也没资格随意指使人,更何况我现在不打算进入无人境。”

    那人盯着她,她隐约听到另一人对他道:“是个女子,应该不是他们。”

    他却坚持道:“一般人听到明岚宗三字就知道该怎么做,她绝对有秘密。”

    不去关心口中的“他们”,反而来管她的秘密?

    岳柒染极为头疼,这一代的刑堂人怎得如此多管闲事?脑子也不机灵,意图进入无人境的大多都有命案在身,哪是什么一般人。

    不等她开口说话,另一个黑衣人忽然道:“那好像是旭甲门通缉的逃犯。”

    这话还没落下,岳柒染身旁一人就暴起杀人,短短几秒,对面开口的那个黑衣人死于非命。

    那些人群起攻击他,其余人等趁乱向四处奔逃,她也在内。

    她抽空还回头看了一下,竟发现出手那人冲出了围攻,也在逃命。

    她在心里摇了摇头,收回刚刚夸徐迁嘉的话,他换上来的简直都是一群没实力的蠢货。

    要换成刑斩带的人,要么直接放走其他人,独留她审问;要么动手将人全部压制再说那些话;哪怕走到最后这步,也不会为了一个旭甲门的逃犯放跑他们这些人,当然了,更不可能让那人脱逃。

    那人看实力应是炼体九层初期,最多也就是大圆满。尽管刑堂普通弟子也多为炼体期,但从前是出了名的可跨阶对敌,再看看现在……啧

    倘若刑堂都是这副德性,那明岚宗也走不远了。岳柒染脑中突然蹦出了这一想法,又很快将其按下。

    与她无关的事情,不必多想。

    很快,那些刑堂弟子也回过神来,兵分多路追捕。

    到底是她带过的堂口,她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专门追她和他不就行了,分出这两人追她,也不怕她反杀。

    三天后

    岳柒染坐在树上看下面绕了好几个圈的刑堂弟子,数不清自己到底摇了几次头。

    之所以会出现现在的情况,还要从三天前说起。那时候她躲进了一处山峰,他们也跟着跑了进来。

    哪料她竟然误打误撞进了一处迷踪阵法,还找不到出口。自然,同样找不到出口的还有那两个追她的蠢货。

    这三天来,她在阵法里将他们二人绕得团团转,甚至还抽空抓了只鸡吃。

    反观他们两个,明明是追人的一方,居然只吃野果充饥,虽说是修仙者,可也没到需要忌口的筑基期吧。

    岳柒染见他们再度走远,便从身后拿出了一只新抓的野兔,准备打打牙祭——反正她是找不到出口了,还不如吃好喝好,跟着他们一起出去,这也是她留下他们的原因之一。

    奈何这两人不开窍,居然到现在都在找她,而不是找出口。

    等她把兔肉烤好以后,那两位终于循着香味找到了她。

    其中一人看着悠哉游哉的她,再看看狼狈的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还不束手就擒!”

    岳柒染举了举手中的兔子,好心问道:“饿了吗?”

    他咬着牙道:“我乃修仙者,怎么可能会饿!”

    然而,同伴咽口水的声音和他咕咕叫的肚子都在打他脸。

    她忍不住笑了笑,这两人蠢归蠢,但也算可爱。

    十分钟后,三人围着那只可怜的兔子残骸坐着。

    大约是吃人嘴短,那位名为周溪锁的少年不再一口一个束手就擒,而是别扭着不肯说话。

    倒是他的同伴许之若,没脸没皮的说道:“看在兔子的份上,我们就先放过你。”

    岳柒染笑着反问:“你们又为何要抓我?”

    两人呆了呆。

    对啊,他们最先的目标好像并不是她,为什么一定要抓住她?

    周溪锁张了张嘴,硬是找到了一个理由:“因为你不给我们看你的容貌。”

    她装模作样的惊呼一声,连连起身后退几步:“你们竟是登徒子!”

    “我们不是!”

    他在那里跳脚,许之若也发觉了刚刚同伴那话的不对劲,颇为尴尬,急忙找补:“我们的意思是你不给我们看你的长相,那肯定有问题!”

第十七章 追灵符

    岳柒染跃到树上,低头看着他们,反问道:“我有问题,跟你们有关吗?”

    两人怔住了,似乎……没关系。

    “你们为什么要追着我不放?”

    “……”

    “就是因为你们,害得我现在出不去。”

    “……”

    “而且你们还吃了我的烤兔子。”

    “……”

    面对她的指控,周溪锁不自在的东张西望,最后还是抬头红着耳朵继续顽强:“这是我们的不是,但你给我们看一下容貌又怎么了?”

    她晃着腿,慢悠悠的问道:“那你们谁娶我?”

    听到这句话,两人目瞪口呆,许之若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道:“姑娘,我们是修仙者,不轻易成亲。”

    “那你们就别看我的相貌。”

    岳柒染从树上跳下来,凶道:“家中有规矩,第一个看到我容貌的外姓男子要么死,要么娶我。”

    玄月大陆上的势力众多,奇葩规定也不少,但这种规矩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

    看见他们面面相觑的模样,她心情好上不少。果然,跟有趣的年轻人相处就容易开心。

    在一顿折腾后,他们终于放弃了看她相貌的打算,转而问道:“你为什么要去无人境?”

    她笑盈盈道:“没人告诉过你们管闲事的人活不长吗?”

    许之若莫名后颈一凉,他总觉得再追问下去会出大事,看着还想开口的同伴,他迅速扯住他,道:“抱歉,我们不该问那么多。不过相逢既是缘分,我名许之若,我同伴叫周溪锁,姑娘怎么称呼?”

    这么实诚?居然说了真名。岳柒染有些意外的抬了抬眼——这三天来,她早已知道这二人的名字。

    看着还在等她回答的二人,她道:“叫我小七就可。”

    “姑娘也太防着我们了。”

    “我为什么要信你们?”

    周溪锁皱起眉头,开口了:“我们是明岚宗的弟子。”

    “明岚宗刑堂的名声可不好听。”

    他语气中透出几分嫌恶:“那是叛徒害的,现在她死了,自然就不会再做之前的那些事情。”

    岳柒染沉默了一下,道:“叛徒?”

    “投向异族的一个叛徒,没什么好说的,死了也活该。”

    许之若忽然插嘴道:“先别谈这些了,我们要怎么出去?”

    “找阵心。”她语气变得冷淡起来。

    两人虽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注意力都被“阵心”二字吸引过去。周溪锁愕然的看着她:“这里有阵法?”

    她转身的动作顿时停住,比他们更惊讶的看过来,脱口道:“你们堂主居然让你们出来?!”

    语气里的不可思议让这两位大受打击,周溪锁讪讪道:“不历练怎么成长?”

    这种水平出来历练,怕不是要死。不过这样看来,刑堂管事的的确不是刑斩了。

    许之若仿若开玩笑般说了一句:“我们晃了这么久都不知道这是阵法,小七姑娘怎么知道的?莫不是某位前辈?”

    岳柒染轻哼了一声,面不改色道:“我今年也就十五岁。再说了,要是前辈,能被你们追成这样?”

    好像是这个理。

    许之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灵光一闪,问了一句:“你们饿成这样不会是因为抓不住猎物吧?”

    两人默然,连许之若都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岳柒染彻底无语了,这算哪门子的修仙者?连这么脆弱的猎物都抓不住。

    她忍不住摇了摇头:“明岚宗怎么说也是大宗,怎么会让你们这样的弟子出来?这不是送命吗?”

    周溪锁一听到她说明岚宗的不是,立刻炸毛,道:“谁也没想到会这样,再说了,这里的动物都很敏锐,哪这么好抓。而且我们这次要抓捕的人跟我们一样只是炼体期,总不能让那些筑基期的前辈过来吧?”

    哦豁,连任务都说了。要是个个都是这秉性,那明岚宗离完蛋不远了。

    好在许之若立刻发觉不对,拦住了还要说下去的同伴,转移话题:“小七姑娘,阵心怎么找?”

    她揉了揉额头,无力的扫了一眼他们的储物袋:“你们没什么可以用的符咒或者灵器吗?”

    周溪锁想了又想,眼睛忽然一亮:“有!有几张引北符。”

    很快,他神色又黯淡下来:“但在阵法中可能用不上。”

    她伸了伸手,周溪锁迷茫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将符咒从储物袋中拿出。

    当真是毫无防备。

    岳柒染看着这几张符,细细辨认着,而后道:“你先用一张试试。”

    很快,符咒在空中转来转去,最后自燃了……

    她叹了一口气:“看来真没用。”

    然后两人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将剩余的符咒塞到怀里的口袋中。

    周溪锁呐呐道:“小七姑娘,你这是?”

    “不想给就自己拿。”她微笑着把双手背到背后,挺了挺胸。

    两人齐齐尴尬的后退一步,他脸红扑扑的连连摇头:“不拿不拿,就当送给姑娘了。”

    岳柒染满意的点了点头,顺便在心里暗暗感慨了一声:请人送东西这种事情当真是许久没做了,竟有点生疏感。

    不过这点东西好像还不太够,毕竟无人境暂时去不得,留在这种地方又随时有被发现的可能,还是得多几样东西比较安心。

    打定主意后,她又道:“还有别的东西吗?”

    许之若果断摇头。

    “不想出去了?”

    他道:“真的没有可用的。”

    “全拿出来,我看看。”

    许之若不傻,至少没周溪锁傻,察觉到了她的意思,但不知为什么,还是拿了出来。

    岳柒染看着摆在地上的一系列灵器符咒,心中的满意多了几分。到底是大门派出来的,这里面有好几样东西,连规模较小的门派都不一定有。

    很快,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追灵符。

    周溪锁迷茫的问了一句:“这有什么用?”

    看在他们是晚辈的份上,岳柒染倒也肯解释:“此处灵气稀薄,要想成阵,阵心就必然要吸引周围的灵气或是设在灵气最盛的地方。追灵符可以追踪到这个地方。”

第十八章 不值得

    岳柒染解释完后就将地上的东西一一拾起,周溪锁的脸色也逐渐铁青。

    这些东西对他们炼体期的弟子来说十分珍贵,要不是任务重大且这边还是旭甲门的地盘,他们不可能得到这些东西。

    许之若盯着她,声音中还带着几分玩笑意味:“小七姑娘,这样可就太不讲道义了。”

    她抬了抬头,说:“道义?你们堂主没教过你们,别跟外面尤其是无人境的人讲这玩意吗?”

    下一秒,背后有风声传来,她毫不犹豫向左翻滚一圈,数颗尖利石子射落在她之前的位置。

    许之若手中长剑直冲着她肩膀而来,她一跃而起竟是不躲不避迎了上去,长剑刺穿她的同时一把匕首也横在了他脖子上。

    “再动,我就杀了他。”

    身后要冲过来的人瞬间停下了脚步。

    她冲着许之若笑道:“倘若你这剑朝着我的致命处,现下可就是另一个局面了。”

    他身体紧绷,但面上却是冷静无比,甚至还跟她一样挂上了笑意:“小七姑娘好身手。”

    “哪里,没你同伴出色,仅是炼体期就能做到隔空移物,这天赋哪怕放在明岚宗也是不错的。只可惜了,你们的心太软。”

    周溪锁沉着脸不说话,若非可用的灵力有限,他们也不会陷入现在的局面。

    许之若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小七姑娘,你现在受了重伤,拖下去对你没好处。可杀了我,他也不会放过你,何不好好谈谈?”

    “谈?没什么好谈的。我能留你们活到现在,一是不想得罪明岚宗,二是你们这些符咒还有用。”

    身后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气急败坏:“那你就等死吧。”

    岳柒染对他的话颇为不以为然:“周公子,此处是无人境边境,灵气稀薄,像刚刚那招,你还能使出几次?说句实诚话,现在的你对我没有任何威胁可言。”

    周溪锁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也知道她说的话是真的。

    她笑了笑,竟还有心情跟他们聊天:“明岚宗不该派你过来,一个依靠灵气的人来到这种地方,注定束手束脚。”

    他脸色青紫,许之若替他接话:“小七姑娘,若非你太咄咄逼人,我们并不想伤害你。”

    这回换她不言语,他继续道:“你若是需要这些东西,我们可以给你一些,但有个前提——你跟我们回明岚宗。”

    这话一出,他立刻感受到脖子处的刺痛感,岳柒染平静道:“我若去明岚宗,也会先杀了你们。”

    周溪锁呵斥道:“你敢!我们身上有灵迹,一旦身死,你的样子就会被传回去……”

    话到这里,他卡住了,她一身斗篷,传回去又有什么用?

    许之若忽然叹了一声:“小七姑娘,我是想在宗门的势力范围里给你找个安稳居住的地方,毕竟相识一场。”

    “你这么好心?”

    “换命而已。再说了,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大仇,何必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岳柒染冷笑了一声,道:“那你左手就别聚气了,凭你的实力,聚到极致也杀不死我。”

    他窒了窒,放弃了这个做法,但并不放弃游说:“小七姑娘,虽是我们先动的手,但并无杀你的想法,只是你欺人太甚。”

    “我只要你们的东西,不杀你们,已是宽宏大量。”

    周溪锁愤愤道:“分明是害怕明岚宗。”

    她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罢了,何必与你们纠缠下去,怪是无聊的。”

    他们尚未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许之若手上的长剑就被夺了下来,被她掷向身后那人。

    看着周溪锁被长剑刺穿,他目眦欲裂,却被她一脚踹倒在地。

    此刻,他才知道他们对上她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岳柒染玩味的看着他,道:“我已身受重伤,你继续追杀我,或能杀了我,当然,他肯定是活不下来。对了,下次可要拿稳自己的剑。”

    说罢,她仿若毫无防备般转身离去,许之若毫不犹豫起身奔向同伴。

    岳柒染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般去寻找阵心,而是来到了一处山洞,掠夺了原住居民的生机,顺带在那暂时休息养伤——她灵脉已废,哪里用得了追灵符,只能等他们破阵了。

    “废物!”不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它再度出现,啊不,它其实早已出现了,就在“叛徒”出现的时候。

    她无动于衷,只是专心致志的包扎伤口。

    “他们是明岚宗的人,你为什么不杀他们?”

    岳柒染不耐了,道:“要杀,也是杀那几个白眼狼,杀他们作甚?”

    心魔继续逼问:“那他们追杀你,还坏了你去无人境的事情,你也不杀他们?岳柒染,你有病吗?”

    “当然有病,要不然你也不会出现。”

    它无视掉这句话,道:“告诉我,为什么不杀他们?”

    “不值得。”岳柒染心平气和的说道,“他们还不值得我坏了未来的安稳生活,更何况我还要靠着他们两个出去。”

    “你居然觉得你还会有安稳生活可言?你居然向往着安稳生活?可笑,这就是个笑话!”

    她终于简单包好了伤口,开始正视心魔:“我就想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为什么不行?”

    它冷笑几声,不再接话。

    岳柒染突兀的问出了一个问题:“你真的是我的心魔吗?”

    “要不然我还能是什么?”

    她蹙眉看着它,道:“按理说,我现在就想当个普通人,哪怕有心魔,也不该是你这样的。”

    它笑了,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上尽是魅惑:“你确定你想要的是普通生活?”

    “当然。”

    “岳柒染,我即你,你不要在我面前摆出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我知道你心中还有怨恨,我也知道你对他们两个起过杀心,为什么不遵从本心?”

    她点着自己的收获回道:“我说过了,我再不堪,也不会被心魔所控,你可以滚了。”

    “你会后悔的。”

    看着心魔消失,她忍不住笑了笑,后悔?她有什么好后悔的。

    是,她是有怨有恨,但这两百年来,她太累了。

第十九章 毒素发作

    第二天凌晨,她尝试在林中走了走,发现阵法果然破了。然而,祸福相依并非虚言,一件坏事降临到她头上——故人相遇。

    是的,她又跟许之若他们碰面了。

    看着对面身体虚弱却紧握着短剑的周溪锁和把他护在身后的许之若,她头开始疼了,天见可怜,她是真不想跟明岚宗扯上关系。

    许之若衡量了双方实力后,率先开口:“小七姑娘,看起来你恢复得不错。”

    她扫了一眼周溪锁,客气的回了一句:“哪里哪里,周公子更好。”

    周溪锁暗自咬牙,看她的目光更加愤怒。

    许之若倒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道:“小七姑娘,我自认为恩怨已清,不如就此别过?”

    岳柒染挑起了眉头,有些不信,到底是刑堂出来的,哪怕长歪了不少,也不该这么风轻云淡的咽下大亏。

    她轻笑一声,开口戏谑:“明岚宗刑堂竟如此懦弱?”

    周溪锁当即暴怒:“你别太过分了!”

    许之若拦住要动手的同伴:“小七姑娘,我们同伴要来了,你快些离开吧。”

    “这般好心?”

    他道:“我并不信你口中的家规,你迟迟不肯摘下斗篷,想来是跟明岚宗有过节。但昨日你放了我们,今日我们便也放过你,算是两不相欠。”

    岳柒染颇为意外,但也不想再纠缠下去,转身就要离去。

    “姑娘,稍等。”许之若却在这时拦住了她,含笑将储物袋递到她面前,“我们出身大宗,并不缺少储物袋,不若好事做到底,将它赠于你。”

    她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嗯?”了一声。

    “姑娘年纪轻轻就有此能力,我何不结个善缘?”

    他脸上笑意颇为真诚,没有半分虚假可言,岳柒染差点就信了,只可惜她知道这储物袋上的秘密——追踪符。

    见她不接过去,许之若叹了一口气,道:“姑娘,怎么说都是一起吃过饭的,何必这般防备我?太让我伤心了。”

    此时的他有了几分之前没脸没皮的模样,岳柒染假惺惺的跟他周旋几句,顺势接过储物袋。

    随着她这一举动,周溪锁眼里的怒意消了些,看起来冷静不少——拖同伴后腿专业户。

    岳柒染假装自己眼瞎,没发现不对劲,转身离开。

    不久后,她找到了野猪群。

    半个小时后,十几个黑衣人看着被野猪坐在屁股下的储物袋,再看看四周零零散散疑似被撕烂的衣服。

    周溪锁惊愕不已,喃喃说了一声:“怎么会?”

    许之若皱了皱眉头,他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并未想要她的命,只是可惜了,命当如此。不过这样也好,少了不少麻烦事。

    下一秒,野猪似乎嗅到了他们的气息,长嚎一声,那群野猪朝他们冲了过来——不久前,一名人类将他们的小猪崽偷走了,唯一留下的就是衣服和储物袋,这群人身上有着储物袋的味道。

    黑衣人们都变了脸色,领头人下令道:“不宜正面对抗,即刻离开!”

    此地灵气太稀薄了,杀几只野猪还好,杀近百只,怕不是要赔上性命。

    众人四处逃蹿,其中一名黑衣人显得尤为淡定,速度也最快,他回头看了一眼追着他的野猪,暗自冷笑了一声,但笑得却是许之若他们——此地无鲜血,那女子分明没死,当真是一群蠢货,偏他还得跟这群蠢货共事。

    他们逃跑的同时,岳柒染这边的情况也不太好。

    她脚步踉跄的走在下山的道路上,神色苍白,但速度不减——在毒素彻底发作之前,她必须要离开这山林,找到人类群居的地方。

    是的,今天是十五,体内的毒素又发作了。

    她还没来得及将野猪现场布置好,更没来得及抹去脚印痕迹。现在只能祈祷刑堂派来的都是一群没经验的半大小子,要么死在野猪群里——可能太低,要么没发觉不对劲,要不然今天就真栽在阴沟里了。

    此刻,她甚至后悔刚刚没杀了他们,硬多出了这些麻烦。

    不久后,她冲出了这座山林,痛苦也开始侵蚀她的神智。她勉力睁大眼睛,凭着记忆往最近的一个小镇走去。

    堪堪走到一半,她就眼前一昏,半跪在了地上,汗水从额头不停滴落。

    疼痛就像蚂蚁,在她身上肆虐。

    她拿出了匕首,往自己手上一扎,外部的疼痛暂时让她清醒过来,继续站起来往前走。

    一刀一刀又一刀,走过的路上留下红色长痕。

    “啊呀!”

    惊叫声响起,她迷迷糊糊的抬头一看,是一个普通老妇人,可靠吗?不知道,但只能靠她了。

    “婆婆,我遇上了野猪群。”

    那个老妇人听着这句虚弱无比的话语,再看看她身上的鲜血,急忙喊了一声:“老头子,快过来!”

    她彻底昏了过去,最后的记忆是它正在远处看着她。

    梦境又来了。

    [“师姐,你干什么去了?”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师妹一脸指责的望着‘她’。

    “你知不知道你之前做下的事情会让宗门名声受损?”

    ‘她’疲惫的说道:“小四,别胡闹,我很累。”

    “我更心累!”小四恨恨道,“你居然为了一把破剑就跟剑宗那些人低声下气,简直丢我们的脸!”

    ‘她’无奈的笑了一下:“那不是破剑,那是……”

    “够了,它在我眼里就是破剑!”

    对她的无理取闹,‘她’也不耐烦了,冷下声音:“何浅衣!”

    小四看着发火的师姐,身体僵了僵,动了动嘴唇,没敢说话。

    ‘她’语气也就缓了缓:“那把剑跟你极为相宜,错过了它,你很难再有合适的武器。三年之后的那场试炼更难活下来。”

    小四不敢再说话,低头闷闷应了声是。

    ‘她’见她乖巧下来,也就没再说话,径直往住处走去。

    在房内,‘她’从储物袋中拿出药膏,褪下衣裳,看着自己身上被剑宗划出的血痕,闭了闭眼睛——看着更疼了。

    再想起师妹,不由苦笑一下,毕竟还太小,太好面子,等长大就懂事了。

    这些年来,每逢遇上这些事情,‘她’都会这样告诉自己。

    要不然能怎么办呢?那是自己带回来的妹妹,师父也嘱托过要好好待他们,总不能让师父出关后拿失望的眼神看着‘她’。]

第二十章 被老板娘救了

    眼前场景再度转换,这次是黑暗的空间,仅余一根蜡烛发着光,烛火还在摇摇晃晃,时暗时明。

    这是什么时候?她完全没印象。

    它忽然出现在灯火旁,神情中带着几分烦躁,道:“岳柒染,你还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吗?”

    不等她回答,它就自顾自说了下去:“在这件事情过后,你还帮你那三师弟寻了远山琴。他们这般态度,你却跟个圣母似的,不停牺牲自己帮助他们。”

    岳柒染垂了垂眸,平静的开口:“别把我说得这么蠢,曾经,或者说在她来之前,他们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徐迁嘉为她挡过攻击,命悬一线;三师弟蓝咏季不食人间烟火,却为了她在民间叫卖;小四那样骄傲,也愿意在她出事的时候跪在看不起的人面前求助。

    她回忆起从前那些事,恍如隔世,他们曾经都是很好很好的师弟师妹,虽然都有着大大小小的缺点。

    它冷笑一声,道:“既然你觉得他们好,为什么还唤他们做白眼狼?”

    岳柒染默然,为什么?

    因为她一身血,比不得连清舟手上的一道口子;

    他们容不得她一分不好,却纵着她伤害他人;

    他们所谓的原则从未为她退让,却为了她恍如虚设……

    一开始,她尚且能接受,毕竟她也是这样待他们的,能理解他们对小师妹的疼爱。

    可事情越来越多,她心中的茫然也越来越深,凭什么她待他们两百年的好,比不得她的笑颜?

    在那几十年里,她无数次委屈,但师父却道:柒染,你是师姐,师姐跟师妹是不同的,你要包容他们。

    她当时想着,也是,只听说过备受宠爱的小师妹,哪有娇纵任性的大师姐。

    再说了,在她心里,小师妹是外来者,无法跟他们三个相提并论,但他们不一定啊!说不得,小师妹在他们心里的地位就如同他们三个在她心中的位置。她又何必将小师妹视作外人,白白讨人厌。

    她逼着自己不去在乎那些事情,并打算放下杂务,静心修行。

    然而,异族的事情彻底让她心寒了,也让她看明白了,这哪里是大师姐跟小师妹的区别,分明就是在乎与否的区别。

    他们待她好,只是因为她待他们好;而待连清舟好,只是因为他们在乎她。

    师父也好,他们三个也罢,早在不知不觉间将她视作了外人,可笑她还一无所知。

    当年异族的事情,哪怕将真相说出,凭着青岚天尊的名头,连清舟也只会受些皮肉之苦并留下个糊涂的名声罢了。但他们宁可将连清舟的错误安到她身上,甚至还赶尽杀绝,也不肯让他们心心念念的小师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呵,哪里是她一身血比不得一道伤痕,分明是她的性命比不得她一滴泪!

    岳柒染想到这些,神色微冷,但也仅此而已。

    它嗤笑一声,道:“你倒是比上次冷静多了。”

    “同样的手段用一次就够了,我还不至于倒在同一个地方两次。”

    心魔听闻此话,神情竟然莫名其妙的愉悦起来,让得她皱了皱眉头,又道:“你可以离开了。”

    “等你清醒了,我自然会离开,现在先唠嗑。”

    岳柒染惊愕的看着它?唠什么?唠嗑?这是心魔能说出的话?

    心魔不理会她的想法,懒洋洋的跟她讨论起来:“你说,为什么青岚天尊对你这么狠?同样的事情,落在天真无邪的小师妹身上可以说成被欺骗,但落在你身上就不行了。他宁可加重罪名,也要护着她,这是为什么?”

    她不想讨论这种糟心的事情。

    它可不会因为她不想就停下来。

    “人心都是偏的,就像你从前偏向他们一样。岳柒染,你说,是不是你师父太过偏心?”

    她面无表情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并不打算搭理它,甚至心里还在怀疑它到底是不是心魔,就没听说过心魔可以跟本体唠嗑的。

    “岳柒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比如”它忽然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在你师父心中,你一直都是外人,所以他从不考虑你的想法,你的处境。其实细细想来,他对你的好,也只是体现在口头上罢了。”

    “够了!”岳柒染不耐的打断它的话,“他跟他们一样,都曾经好过。你别把我想得那么蠢,会莫名其妙对那些人掏心掏肺。”

    心魔撑着下巴看着她:“可在我眼里,你就是很蠢。”

    “你说过的,我即你。”

    它被呛住了,一时接不上话。

    此刻,忽然天翻地覆,心魔的身影也瞬间消失。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四处望了望,这里怎么有些眼熟?

    她迟疑的想要坐起来,门被打开了。她警惕的看过去,意外的发现是一个认识的人。

    客栈老板娘一身抹胸红衣风情万种的走进来,笑道:“姑娘,醒了?”

    她低头将她扶起,胸前的风景让岳柒染不由暗叹韩越善的艳福。

    她将跑偏的思路扯回来,低声道:“多谢老板娘。”

    老板娘笑盈盈道:“不用谢,韩公子帮过奴家大忙,就当回报他了。”

    岳柒染在此刻适当的表示出迷茫:“不过,我怎么会在这?”

    一提到这个话题,老板娘就一脸的惊魂未定,连声道:“姑娘,说起这事,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什么?”

    “你差点就被卖到青楼妓院了!”

    岳柒染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

    在老板娘的讲诉下,她总算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那一对夫妻身患赌瘾,生下的孩子养大后,男孩卖做奴隶,女孩卖给青楼,用来还债或赌博。

    这一回,他们看见她的容貌就打算将她卖给青楼,哪里想到,青楼嫌她身患重伤又来历不明,不肯出大价钱买下她。讨价还价的时候,老板娘路过了,她认得她身上的服饰,便顺势买下了她。

    老板娘庆幸道:“好在韩公子一直夸你颜若桃李,比那旭甲城内最好看的花魁都美,要不然奴家也不敢确定你的身份。”

    岳柒染:……

    她是不是该对韩公子说声谢谢?

    “要是那青楼妈妈看见你现在醒过来了,一定会万分后悔她当时的嫌弃。姑娘,你可别出去乱走,要不然容易被盯上。”

    “……好的,我明白了。”

第二十一章 青楼荷妈妈

    经过交谈,岳柒染准备先在这逗留几日,一是等身上的伤口结疤,二是想方设法筹钱还给老板娘,她之前的衣服、银子还有灵器符咒都被那对夫妇拿走了。

    一日后的晚上,客栈大堂忽然喧哗起来,似是有人闯了进来,老板娘的声音从楼下传了过来:“大晚上的,你们要做什么?”

    一道做作的声音回道:“玉娘,别紧张,我只是过来关心关心那位姑娘。”

    “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哪里值得荷妈妈关心,还请回吧。”

    荷妈妈不以为然的开口:“玉娘,这话就不对了。那姑娘长得国色天香,前途好得很,你可别碍了她的道!”

    岳柒染循着声音来到了拐角处,在暗中看着这一切。

    老板娘似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冷笑道:“一个妓,前程再好又能好到哪去。荷妈妈,你还是别祸害良家女了。”

    “我这哪叫祸害?玉娘,我与你也算是年少相识,便不瞒你了,现下,我这有一个大好的机会,可以将一名女子送入旭甲城参加秋胜宴。凭着那姑娘的容貌,攀上贵人可不算什么难事。”

    何止能攀上贵人,还能把贵人吓一跳……岳柒染在心中吐槽了一句就转身离开。

    老板娘对这话却是不信的,道:“那你怎么不把自己手上的姑娘送上去?也不怕那姑娘攀上贵人后回来报复。”

    荷妈妈叹了一声:“我手上的姑娘都不太成,恐怕只是走个过场,要不然我也不会把机会让给外人。你放心,我会让那姑娘乖乖听话的,说不得,最后她还会感谢我。”

    “啊呸!拉良家女下水,也不怕遭报应!”

    “报应也是以后的事情,真金白银才是最重要的。若她被贵人选上,好处我分你一半如何?”

    老板娘轻摇着扇子,遮脸一笑,道:“既如此,倒不如我去,怎么说我也是风韵犹在,比你楼中的姑娘都强。至于那好处我就不贪了,全给你。”

    “玉娘,你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哪能服侍贵人。你也不要拖延时间了,这外面可都有人守着,她逃不了。”

    听闻此话,她收起笑意,一挥手,客栈里的小二也好,帐房先生也罢,都拿起了武器,局势一触即发。

    而回到房间的岳柒染本想从窗户跳出去,只要她离开,那青楼的妈妈再生气,也无可奈何。她从未想过,自己面临的危险除了修仙界,还能来自青楼。

    不料,房门在那时候被人推开。

    岳柒染回身看去,一名穿着奴役衣裳的女子出现在门边。她目如秋水,眉若远山,将原本平庸的容貌拉高了一个层次。

    那女子看她的眼神都是恨意,咬着牙道:“就是你抢了我花魁的身份?”

    岳柒染懵了一下,这人谁?她抢了她的什么身份?

    看着她不解的目光和艳丽无双的容貌,红莲心中更恨了。

    她乃是镇上青楼的花魁,本来该她入城伺候贵人,可在这名女子出现后,荷妈妈改变了主意,准备将花魁的身份给她,入城的机会也给她。

    旁的机会也就罢了,可那是秋胜宴!她为了这场宴会准备多日,就是为了搭上贵人,运气好些,说不得她也能修炼。这几日来,她无时无刻盼着她死,哪里想到她居然活了下来,当真是命大。

    岳柒染这时也反应过来了,道:“这位姑娘,我对秋胜宴不感兴趣,对花魁身份更不感兴趣,你大可放心。”

    “你少骗人。”红莲完全不相信她说的话,满脸阴霾的拿出一把大刀,“只要你死了,我才放心。”

    这都什么事!她叹了一声,眼神逐渐冰冷,红莲没发现不对劲,拿着刀就砍了过来。

    岳柒染一挥手,一根筷子插在了红莲的脖子处。她惊愕的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倒在了地上。

    此时,老板娘匆匆来到门边:“姑娘,你快些……”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直直看向地上的红莲。

    岳柒染握紧手上的另一根筷子,淡声开口:“她想要我的命。”

    老板娘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姑娘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随着这话,她紧绷的身体缓和了些。

    老板娘直接绕过尸体,走到衣柜旁,扭动一个花瓶。

    衣柜一分为二向两边移动,露出了里面的一条通道。她道:“姑娘,这里直通镇外的一个小树林,你从这走,我之后会去找你的。”

    岳柒染还没动,老板娘也不在乎,她从床底下拿出一个装着液体的瓶子,将里面的液体浇到了红莲脸上。

    嘶嘶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红莲的脸也被融化了,五官变得模糊。

    她在做这一切的时候,神情颇为冷静,见岳柒染还在看着,甚至笑了一下,解释道:“只要荷妈妈找不到证据证明红莲的死跟我有关,她就不会冒险对我动手,就像当日你生死不明,她也不愿为你跟我作对一样。”

    此时的老板娘,完全没有之前一口一个奴家的和善模样,更没有跟韩越善调情时的风尘气质。

    岳柒染抿了抿嘴,点头道:“麻烦了。”

    “不麻烦,小事一桩。”她笑意吟吟,似乎又成了那个和善的老板娘,可处理尸体的动作却毫不含糊。

    岳柒染不再犹豫,转身入了通道,老板娘见她进去,便再度扭动瓶子,遮住通道。

    这一通道越走越小,从两人并肩可行到仅容一人通行,但岳柒染脚下的步伐没有迟疑,她在刚刚选择相信老板娘,自然就不会踌躇不定。

    哪怕老板娘看起来有很多秘密,可谁没有秘密呢?她何必管那么多。

    走了大约一刻钟,通道再次宽敞起来。

    出口出现了,在头顶上,是一个带着按钮的方形木板。

    岳柒染按下那个按钮,方形木块向两边移开,她爬了上去,却发现上面是一个很狭小的黑暗空间,连坐起来都有些困难。

    她四处摸索,终于摸到了按钮,一按下去,头顶的木板向上一弹,漫天星辰出现在她眼前。

    她借着星光一看,自己竟半躺在棺材里。

第二十二章 尸魔

    一颗颗歪歪扭扭的树木围出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空地,空地上是一个个凸起的土堆,零星的几个土堆前会有写上字的木板。

    看起来,这儿应该是个坟地,而她正站在坟地中央,左肩上还飘着一团鬼火。

    岳柒染皱着眉头看向四周的树林,那里面甚是幽暗,偶尔有几团鬼火飘过,说不出的诡异感。当然,再诡异,也没这处位于树林中心的坟地来得让人害怕。

    她抬脚迈出棺材,还未站定,就有手握住了她的脚踝,凉冰冰的,还有些硌脚。

    “真暖和啊,小姑娘,能把你身上的肉借吾一些吗?”

    岳柒染低头看去,一具苍白的尸体躺在地上,在冲她笑,透过它张开的嘴巴还可以直接看到黝黑的土地。

    她面无表情的开口拒绝:“不行。”

    随着她的话,土堆里钻出了一具具尸体,其中一个独腿尸体手上还拿着白骨拐杖,桀桀笑道:“小姑娘,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吗?”

    岳柒染督了它一眼:“尊老不知道,但我可以爱幼。”

    那具尸体晃晃悠悠向前迈了几步:“我可不爱幼,你知道我手上这白骨从哪来吗?”

    “从你的腿。”她边说边把脚上那具尸体踢开,咔的一声,尸体飞到远处,可手还在脚上,她淡定的弯腰将手扯下来。

    尸体在远处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吾手!”

    下一秒,手被扔到了他嘴里。

    拿着拐杖的尸体厉声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竟然敢这样对我们。”

    岳柒染点了点头,道:“知道啊,低等尸魔。”

    低等尸魔,满怀怨恨而死,魔力低下,不入轮回,不知往事,空余一具尸骸在人间游荡。

    听到她的回答,那具尸体一边尖叫一边将“拐杖”装回腿上,又跳又跑的冲向树林:“啊啊啊!她知道我们的身份!”

    另外一具尸体抱住它的腰:“跑什么!还不抓住她,人多……呸,魔多力量大!”

    一群尸体哇哇乱叫的冲了上来。

    两刻钟后,地上躺了一堆尸体,它们的双脚双手要么用柳条绑起来,要么塞到另一具尸体口中。

    岳柒染揉了揉手,无视掉伤处再次溢出的鲜血,看着这些尸魔若有所思。

    正常情况下,低等尸魔是不可能这么活泼的,它们因怨恨而生,对人类应该抱有极大恨意,以恐吓人类为乐。

    正当她思索的时候,土堆再次被扒开,一个人从里面钻了出来,好巧不巧,迎面对着的就是一颗白花花的头颅。

    他被吓得从棺材里蹦了出来,连连后退几步才反应过来,松了一口气,嘟嚷道:“你们能不能别每次都……等等!谁把你们弄成这样?”

    被塞住嘴巴的尸体唔唔叫着,嘴里的手艰难指向他的后面。

    他僵硬的转过身子,正巧看见岳柒染冲他笑着,他沉默的举起了手中的刀。

    两分钟后,男子被柳条绑了起来,弱得不可思议。

    一具尸体呜呜哭着道:“小栗子,我们按你说的做了,可她不光不怕我们,力气还大得像个男人。”

    另一具头朝下的尸体努力抬起头:“你说,她会不会是一个人妖?”

    “啊呀,有可能,如果她是一个女人,根本不可能不被吓到。”

    男子看着尸体群开始兴致冲冲的讨论起这个问题,眼前一片片发黑,他瑟瑟发抖的转头一看,女妖还在面带微笑。

    是的,女妖。除了女妖以外,他想象不到还能有人长得这么艳丽,美得这么夺人心魄。

    女妖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单手撑着下巴看向他,道:“话说回来,尸魔要怎么杀来着?粉碎?不行,粉得再碎也能重组,那火烧?”

    男子脸色逐渐难看,强笑着开口:“仙子,他们虽不懂事,冒犯了您,但终究无害人之心,更从未害过人,您能否暂且留他们一条生路?”

    岳柒染坐直身体,随手从一旁柳树上折下一枝柳条,没有回答。

    他艰难的往这边挪了挪,继续问道:“那您说,要如何才能放过他们?”

    她伸了伸懒腰,站起来回答:“这不是你我说得算的。”

    “那谁说得算?”

    岳柒染看向她爬出来的那具棺材,这是老板娘的地方,自然是老板娘说得算。

    月上中天,她昏昏欲睡时,棺材又动了。她睁开眼睛看过去,老板娘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等她开口,尸体群就骚乱起来:

    “玉娘啊!救我!”

    “玉娘,有坏女人!”

    “唔唔唔……”

    男子更是挣扎着跳到她那里,喊道:“姐姐,小心!”

    饶是老板娘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震惊,岳柒染站了起来,朝她开口:“老板娘,这是你的人……和魔?”

    她苦笑了一下,点头承认:“是的,是不是他们吓到了姑娘?”

    岳柒染面不改色的应下:“有点。”

    “小姑娘骗人,她根本没被我们吓到!”最先握住她脚踝的尸体在那里嗷嗷叫。

    她飞过去了一个眼色,那尸体当即讪讪的闭上嘴巴。

    见此,老板娘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抱歉,他们一直都很活泼。”

    “没关系,其实很可爱。”

    两人走过去帮它们解绑。

    被无视掉的男子在一边嚎道:“姐姐,你看看我,我还没松绑呢!”

    “闭嘴!”

    男子委屈的闭上嘴巴,在一边嘟嘟嚷嚷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没多久,客栈小二和账簿先生也都来了,看起来还有些狼狈。他们虽惊愕于眼前的场景,却也没有多问,倒是老板娘开口了:“事情办得如何?”

    小二答道:“您放心,已办好。”

    想来应当是她的事情。

    岳柒染正欲开口询问,却突然感到头晕,她扶着头,踉跄的后退几步,视线刚好跟一具尸体空洞的眼神对上,糟了,是魔气入侵。

    老板娘担忧的声音响起:“姑娘,你怎么了?姑娘!”

    她没法回答,直直倒下,一具尸体飞扑过来当垫子。

    真硌人,还不如让她倒在地上。

    这是她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第二十三章 又见逸散门

    一睁眼,一个漂亮的头颅就在她头上晃来晃去。

    见她醒来,它一下子蹦了起来,闪到房间角落,嚷嚷道:“不是我们害你昏迷的,不是我们!”

    岳柒染没有搭理它,只是揉了揉自己发疼的额头,魔气对普通人有侵害作用,低等尸魔本身无法控制,倒也不必计较。

    老板娘大约听到了动静,推门进来。

    尸魔见到她,急忙往水缸里面藏,发现蹲不下来,就自己把自己的下半身摘了下来。

    老板娘看着水缸外面的下半身,颇有些无语,她歉意的看一眼岳柒染,然后走过去道:“行了,藏上半身不藏下半身有什么用?赶紧出来。”

    那尸魔探出头来,声音颇有些可怜:“玉娘,我不是故意进来的,你别生气。”

    “我强调过好几次了,你们进来会让姑娘不舒服,结果呢?我看你就是明知故犯。”

    “玉娘,我错了,你别生气嘛。”

    看着这尸魔疑似撒娇的声音,岳柒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果然,人只要活得久,什么事情都能碰上。

    老板娘似乎很吃这一套,道:“你问问姑娘,她不生气我就不生气。”

    尸魔的头直接旋转一百八十度,直直盯向岳柒染。但凡她胆子小点,现在应该被吓晕了。

    岳柒染温和的笑了笑,道:“你那么可爱,我怎么会生气呢?”

    好可怕!这姑娘昨晚不是这样的!

    尸魔蹭的从缸里跃出来,抱着自己的下半身蹦走了。

    老板娘无奈的笑了一下,替它们道歉:“实在抱歉,他们有些记仇,但绝无害人之意。”

    她笑道:“不必道歉,我看得出来,它们虽为魔,但行事作风带着些幼子之态,并无妖魔之心。”

    老板娘神情柔和下来:“是的,他们便是孩子。”

    若是常人听到这话,大概会觉得老板娘有病,居然将尸魔当作孩子。

    岳柒染则不然,她见过太多怪人,而比起老板娘的态度,她更疑惑这些尸魔的异常。只是,这明显是老板娘的秘密,她不好也不能多问。

    恰好此时客栈小二端进来一碗汤,老板娘道:“姑娘,这是驱魔汤,对你身体好。关于通道的事情,是我没想周全——我还以为姑娘是一位修仙者。”

    岳柒染摇了摇头,道:“老板娘说哪的话,是我连累了你。再说了,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怕是难有命在,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姑娘言重了,凭姑娘的实力,没遇上我,逃出青楼也非难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客气着,最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这儿看起来并不是客栈。”岳柒染迟疑着问出了这句话。

    老板娘轻描淡写的回道:“这是另一处镇子的客栈。”

    “那?”

    “那边的客栈被我烧了,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死在了里面。至于红莲姑娘,则跟着情郎跑了。”

    岳柒染诧异的看过去,皱了皱眉头,老板娘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姑娘不必自责,那处客栈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枷锁,只是苦于没有时机离开。此番,我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枷锁?莫不是有人在监视她?岳柒染将这个疑问咽了回去,认真开口:“无论如何,是我欠你人情。”

    老板娘爽朗的笑出声,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这个人情就当我还韩公子的。”

    “我与韩公子并无干系。”

    她戏谑的笑着道:“他会很乐意你欠他人情的。”

    岳柒染无言以对,她觉得但凡是个漂亮姑娘,韩越善都会乐意。

    老板娘神情严肃起来:“对了,我已经派人通知逸散门,他们不日后就将到达此处,希望姑娘替我保密——对外,我已经是一个死人,包括逸散门。”

    她怔了怔,但细细想来,这好像是最好的办法。她已经无法进入无人境,倒不如先在逸散门待上几日,顺带看看那南翼门会不会有动静,便点了点头。

    “多谢姑娘,日后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老板娘即刻带人离开,就留下一个客栈小二处理后面的事情。

    两日后,逸散门一行人风风火火来到了这里。

    见到他们过来,岳柒染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客栈小二就哭着扑过去抱住了韩越善:“韩公子,我们老板娘死得好惨啊!那荷妈妈好狠的心!”

    ……她好像知道尸魔的性子是怎么回事了。

    岳柒染在一边看着客栈小二哭诉荷妈妈如何恼羞成怒烧了客栈,老板娘如何坚毅不屈与客栈共存亡,他又是如何拼尽全力将她救出客栈。

    最后,他以一句话收尾:“只恨我没有能力,救不出老板娘。”

    韩越善咬着牙道:“这不是你的错,是那荷妈妈欺人太甚,不仅逼良家女为妓,还敢放火烧客栈,当真是无法无天!”

    兮静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人家背后站着一个筑基大圆满,我们又能怎么办?”

    她大师兄难得严肃开口:“我韩越善总有一天会将那荷妈妈和她背后的依仗除掉,给玉娘报仇!”

    赵薛四处看了看,正好看到低头沉默的岳柒染,叹了一声,道:“姑娘,你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倘若我们再多留几日,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她摇了摇头,眼圈微红的开口说话:“不,这是我的错,若不是我,老板娘不会丢了性命。”

    韩越善看着美人泫然若泣的模样,不由向前走了几步,从怀里拿出手绢,心疼道:“姑娘,莫把坏人做下的事揽到自己身上,不值当。”

    无论如何,美人无错!

    岳柒染看着这一手绢,刚想接过来,就发现上面还绣着字,似乎是一“红”字?他也发现了,急忙把手绢放了回去,又拿出另一张,这回上面绣着“怜”字。

    往复几次,众人沉默无语。

    还是兮静出来周全道:“姐姐,用我的,臭男人的手绢有什么好用的?”

    “不必了。”

    岳柒染红着眼睛摇头拒绝,她眼泪已经出不来了。

第二十四章 拜师入门

    南翼门

    许成则走在门派大路上,神情颇为得意,一旁的副门主眉宇间也带着笑意,道:“门主,要给客人准备什么?”

    他眯了眯眼睛,开口回答:“你不是有一个老相好在小镇上吗?让她送几个姑娘过来。”

    “可是……传说中明岚宗刑堂的人都不近女色。”

    许成则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高深莫测:“你当如今这个刑堂还是从前的刑堂吗?”

    副门主怔了怔,压低声音道:“属下愚笨,还请门主明示。”

    “自那岳柒染死后,刑堂行事间温和不少,哪怕这礼物不合他们心意也无大碍。”

    他说到这沉默了一下,语气中带出了无奈:“我们小门小派的,哪拿得出好东西,倒不如剑走偏锋。”

    “门主考虑周全,属下远远不及,只是有一点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

    副门主道:“属下那相好手下的人都不干净,容貌更是难入贵人眼,倒不如我们门里的……”

    许成则稍加思考便点了点头:“你去安排。”

    “是!”

    而被他们讨论的贵客此时正僵持在路边,领头人脸色颇为难看,逼问自己手下的人:“你早就发现那女人没死的事?”

    那人毫不在意,连语气都显得懒洋洋的:“这不重要,反正她现在已经被烧死了。”

    领头人被他的态度气到了,他们不久前在集市上发现了宗门的灵器,经过追踪,才知道那个“小七姑娘”还活着,可惜,等他们找过去的时候,她又死了。

    他咬着牙继续道:“她很可能跟宗门不合,你这样做,会让宗门有麻烦的,你知不知道!”

    那人站直身体,讥讽着开口:“怎么?大师姐走后,连一个普普通通的炼体期都会让宗门有麻烦?”

    “住嘴!刑越,你不要命了?!岳柒染是一个叛徒,不是什么大师姐!”

    刑越似乎被这句话激怒了,他手里的剑直接出鞘,抵上领头人的脖子:“大师姐不可能背叛,你再敢说一句试试看!”

    随着他这一动作,众人纷纷将武器对准了他。

    正值千钧一发之时,有人冷漠开口:“刑越,别忘了,当初是你们主动放弃她的。但凡你们多做些事情,她或许也不会跳崖,如今又在这假惺惺的作甚?”

    刑越僵在那里,没再说话。

    众人上前控制住他。

    领头人阴霾的盯了他一眼,道:“她背叛的事情是青岚天尊查出的,你若质疑这件事,那便是质疑青岚天尊。回去后,我会向上面禀报。”

    刑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之前开口那人又道:“老大,这回也是你大惊小怪。”

    “不知所谓!我是为门派好。”

    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不是谁都是岳柒染,能把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门派带到三宗之一。因此,又何必在意一个炼体期呢?”

    领头人冷下脸呵斥道:“你少跟那些人交谈。我们宗门能到现在这个地位,靠的是青岚天尊的无上实力和主峰三位师兄姐的天赋,关那岳柒染何事?她从来只干抹黑宗门的事情,若不是天尊心善,顾忌两百年的师徒情,早就该赶她出门了,又怎么会给她干下那等肮脏事的机会!”

    他立刻承认错误:“是,老大说的是,是我被蒙骗了。”

    被押着的刑越抬起头来,眼中都是悲戚,这才过去两年……

    此时的岳柒染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更不知道有人因为她的事情起了冲突。

    这一路上,她不光带上了斗篷,还带上了面具,甚至被兮静化了一个丑妆。对此,兮静的理由十分充分:秋胜宴在找美人,扮丑是最好的法子。

    韩越善也在一旁补充道:“姑娘,短期之内你就别出门派了,等秋胜宴结束再说。”

    对于他们的好意,她自然是应下了。此外,她还装作好奇的模样问了问要债的事情,哪料赵薛公子一听到这个话题就颤了颤身体,沉默不语。

    兮静在一边忍笑开口:“很顺利。”

    “那赵公子这是?”

    “没事,二师兄就是读书人性子犯了,觉得这样做不好。”

    看着一边韩越善幸灾乐祸的表情,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可能是韩越善的表情激怒了他,赵薛开口道:“师兄,你也别这样,被揍的可不止我一个。”

    被揍?岳柒染有些不解,兮静彻底笑出声来。

    韩越善倒是不在乎,笑眯眯道:“师兄我皮糙肉厚,日常被揍,早就习惯了,师弟你可不是。”

    得,这话听起来还挺自豪自己经常挨揍的事情。

    兮静边笑着边解释了一遍,岳柒染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假装遭遇暗算是韩越善的主意,温门主觉得太过丢脸,又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只能借着让身体看起来更虚弱的由头揍了他一顿,对了,是揍到体内没灵气的那种揍法。而赵薛公子则是不小心将辣椒粉撒到了师父的眼睛里,害师父难受了好久才挨的揍。

    兮静一想到师父一边流泪一边揍人的模样,就止不住的大笑。

    一时间,老板娘被害带来的悲哀散了不少。

    在打闹间,四人顺利的来到了南崖。

    温门主也听说了老板娘的事情,叹了一口气,道:“这等重情重义之辈,可惜了。”

    韩越善收敛神色,应和了一句。

    两位师弟妹倒是没多大情绪起伏,最多也是有点可惜遗憾,毕竟只是一个见过一次的普通人而已,若不是跟岳柒染、韩越善扯上关系,他们可能都不会多加关注。

    岳柒染还在考虑自己要做出怎样的神态来应对这件事情的时候,温门主忽然看向她,开口询问道:“姑娘,你现在有去处吗?”

    她摇了摇头:“并无。”

    温门主低头思索了一会,郑重的说出一句让他们惊讶的话语:“既然无去处,何不拜入逸散门门下?以我为师也不算辱没了姑娘。”

    她怔住了,拜入逸散门不就等于重回修仙界吗?

第二十五章 吾徒弟之位永远为姑娘保留

    岳柒染沉默良久,方才摇了摇头,道:“抱歉,温门主,我现在不能给出答复。”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拜师的确是一件大事,姑娘可以慢慢考虑。”

    他说到这时顿了顿,又言:“吾徒弟之位永远为姑娘保留。”

    这副郑重的模样惊到了岳柒染,韩越善他们也都觉得不可思议。

    等温门主回房之后,兮静呐呐问道:“大师兄,你有见过吗?”

    话没说全,但是韩越善知道她的意思,木木的摇了头,道:“没有,最接近的一次是在三年前,但那次神情也没有这么严肃郑重。”

    兮静转移了注意力:“那次是什么事情?我怎么没听说?”

    赵薛在一边认真补充:“那次山下的李寡妇上山,请求师父同意大师兄成为她的童养夫。”

    ……

    一片默然。

    韩越善眼神四处乱飘,道:“我就是随口说说,哪里想到她会当真。不过,现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师父到底怎么了?突然那么严肃。”

    兮静皱了皱眉,提出了一个她认为最有可能的可能:“不会是师父觉得我们废了,所以想再收一个吧?”

    赵薛当即摇头拒绝这一假设,道:“大师兄的确废了,但我们两个还是有可能的。”

    一旁的岳柒染更严肃了,这个门派看起来不太正常的样子。

    三个人在那里思考了一段时间,做下了决定,同时看向岳柒染,异口同声道:“要不然,就应下吧。”

    她不太理解的看向他们:“嗯?”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赵薛先开口:“师父少有那么严肃的模样,说不定是日子要到了,性情大变也说不定,若是姑娘你真的不想在这,可以等日子到后再离开。”

    什么叫……日子要到了?岳柒染头一次觉得自己理解能力出了问题。

    一边的两人呆了呆,韩越善直接给了师弟一个板栗,骂道:“虽然师父时不时就一副要挂的样子,但哪时候真挂过?老不死这个外号又不是白起的。”

    “就是就是,你别诅咒师父。”

    他惊讶的看着他们:“原来你们不是这样想的?”

    “废话!”韩越善没好气的说道,“我是想着师父看姑娘美貌,不忍她独自一人面对人间危险。嗷!兮静,你踩我做什么?”

    她又踩了一脚:“你当师父是你,脑中只有美色啊?”

    “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当然是因为师父觉得我们门派跟姐姐有缘啊!再说了,要让姐姐拜进来,态度总得端正些。”

    看着他们在那里吵闹,岳柒染原本就复杂的心情更复杂了,她觉得自己或许要多思考一段时间。

    闹过后,兮静挽住她的手,期待的开口:“姐姐,你就同意吧,我们门派很简单,姐姐可以在这过安稳生活。”

    她轻声问道:“兮静,你很想我入门派吗?”

    兮静十分认真的回答:“第一次见姐姐,就觉得姐姐很熟悉。”

    她的两位师兄都点了点头,很奇怪,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位姑娘的时候也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若能成为同门师兄妹,倒是极好的。

    岳柒染若有所思,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或许她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那天夜里,她刚刚洗漱完,心魔就在房间里等着了,她对这件事情倒是不意外,甚至还闲适的打了一声招呼,问道:“你又想说什么?”

    它翘着二郎腿,慢悠悠的哼着一首歌。

    岳柒染皱了皱眉头,道:“你再不说,我就睡觉了。”

    心魔停下来,笑道:“我可是你的心魔,给我点面子行吗?”

    “你觉得你像个心魔吗?正常心魔都是在触及关键事情或者情绪起伏较大的时候出现,你呢?无时无刻都能出现。”

    它耸了耸肩:“这不能怪我,我的形成也不是我想的。再说了,能有那么可爱的尸魔,当然就能有我这么乖巧的心魔。”

    “乖巧?”岳柒染不可置否的笑了一下,“你只是没找到机会而已。”

    心魔轻声笑道:“那就别让我找到机会,毕竟,我的本能就是诱你入魔。”

    她收起笑容,这她当然知道。

    “你走吧,我要睡了。”

    心魔面对她的驱赶,不以为然道:“如果你想睡个好觉,最好让我把话说完。”

    岳柒染神色不好了,她不可想睡到一半就被拖进那些糟糕的梦境:“说。”

    “你要重蹈覆辙吗?”它眼神清亮,“一个师父,三个师弟妹,多巧。”

    她摇了摇头,心平气和的回复:“我晚入门,应该是师妹,不可能是师姐。”

    心魔抓住重点,道:“所以你真的想拜师?”

    岳柒染沉默下来,她很羡慕,从很早之前就很羡慕这个门派的氛围。

    心魔叹了一口气,语带诱惑道:“你灵脉已废,拜他为师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入魔来得好。”

    她督了它一眼:“你可以走了。”

    它摊了摊手,消失了。

    然而,夜里她还是做了梦。

    [“我怎么会收了你这么一个废物?”

    “师妹,你竟然是岳柒染?给我们滚!”

    “岳柒染,我们都被你害死了,你开心了吗?”

    “哈哈哈,岳柒染,你真是一个废物,除了重蹈覆辙为人做嫁衣外,毫无用处!”]

    她从梦中惊醒,心魔站在床前安静的看着她。

    “你又来了。”

    “这梦不是我设的。”

    “我知道。”

    一人一魔说完这段话后又陷入了沉默,天色将亮,心魔终于再度开口:“你决定了吗?”

    “嗯。”

    “为什么?”

    岳柒染站起来看着外面,道:“总得试试。”

    “你不怕重蹈覆辙吗?”

    她当然怕了,要不然也不会做这个梦,但是,那又如何?她总不能因为那几个人,而放弃做了那么多年的梦,不值当。

    无人知晓,臭名远扬的岳柒染,心中最深的念想不是成仙,不是壮大宗门,而是生活在一个轻松愉悦的门派里,过着悠然自在的生活,有着可以打打闹闹的师兄妹和普普通通的师父。

    而这一切,现在都显得触手可得。

第二十六章 你是天道为我定下的徒弟

    “温门主。”

    岳柒染站在温门主面前。

    温门主翻了翻账簿,温和道:“想好了?”

    她眸色清亮,神情中多了一些坚毅:“是的,但在这之前,我想我需要说明一些情况。”

    “但说无妨。”

    岳柒染直视温门主,一字一句道:“我有仇家。”

    “那又如何。”

    看着温门主风轻云淡的态度,她怔住了。

    这个总是表现得命在旦夕的老人笑着摇了摇头,道:“入我门后,往事就不重要了。”

    她决定说得更直白些:“温门主,我的仇家并不是逸散门能对付的。”

    “那你会去寻仇吗?”

    岳柒染摇头,开口:“我不会,但如果他们发现我的存在,是不会放过我的。”

    温门主颔首:“那就行。”

    她犹豫再三,还是继续说道:“我的仇家,遍布各个地方。”

    岳柒染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在苦笑,整个修仙界的上层门派,能放过她的,没有几个。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选择去往无人境。

    温门主笑着安慰道:“不打紧,不要乱跑就行。”

    岳柒染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是这个态度,就好像这件事无关紧要一般。

    “姑娘,还有别的问题吗?”

    她深吸一口气,道:“有,温门主,我的灵脉有问题,修炼对我来说是一件难事。”

    温门主毫不意外,起身看向外面:“姑娘,人生在世长达上千年,短的也不过几十年,瞻前顾后可没什么意思。”

    “您不意外?”

    “说句实话,早在姑娘刚刚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他回身看着她,眸色有一瞬间的复杂,但她并没有注意到。

    岳柒染沉默下来,事情远远超乎她的意料。

    “为何?”

    “什么为何?”

    “为何收我为徒。”

    温门主敲了敲窗沿,反问了一句:“姑娘信命吗?”

    “命好,我信;命不好,我不认。”

    他笑着点点头:“我亦然。姑娘,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岳柒染怔住了,诧异的看向他。

    他笑道:“我曾在很久以前算过一次命,那人说,我这辈子只会有一个徒弟。”

    “那看起来,算得并不准。”

    温门主摇了摇头,风声隐隐从窗外传来:“很准。至今为止,天道都未曾承认越善三人为我的徒弟。”

    岳柒染愕然的看着他,修仙者收徒是有一套流程的,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获得天道认可,可她从未听说过会有人在这一点上受阻。

    “姑娘,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是天道为我定下的徒弟。”温门主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又道,“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觉得或许可以信命。”

    她不说话,温门主叹了一口气,神色中也多出几分无奈,道:“姑娘,我知道你在怀疑我说的话,这很正常,因为我也想不明白。说起来,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修仙者,却被天道关注收徒之事,这说出去,谁信啊。”

    听着这番话,岳柒染神色不定,她怎么说曾经也是金丹期的修仙者,对天道的感悟还是比温门主高出很多的。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她似乎窥探到了些不得了的事情,可那也太过不可思议。

    “姑娘,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她勉强收起心神,道:“当然可以。”

    “你我成师徒,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是因天道。倘若有一天,天道让你把刀对准我们,你会这样做吗?”

    岳柒染毫不犹豫的回答:“不想信命的时候,我不信命。”

    温门主笑了起来,道:“那我就放心了。”

    “温门主,若是我将来拖累你们……”

    他语出惊人:“无事,若是我们真出了什么事情,那就去怨天道,别怨自己。这一切,都是天道的安排。”

    没人注意到,外面的天在那一瞬暗了下来,又很快恢复正常。

    在岳柒染以为事情已定的时候,他又道:“只有一点,姑娘,我需要提醒你。”

    “您说。”

    “天道这样安排肯定是有原因的,如果你选择离开,或许还能拥有你想要的安稳生活,这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岳柒染百感交集,心情复杂的说道:“您能想到这个,难道,难道就不怕现在的安稳会被我毁掉吗?”

    温门主沉默下来,面上带着苦笑,许久之后才回答道:“姑娘,我与算命那人是至交,他曾说过,我这三个不被承认的徒弟活不长。”

    她震惊道:“什么?”

    “姑娘,你是他们唯一的机会,这大概也是天道予我的回报。我之前起过私心,直接收姑娘为徒,但想了想,我不能为了他们三个毁掉姑娘想要的生活。万万没想到,姑娘又回来了。”

    岳柒染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的道德水平和眼前这位不在一个级别上。换做从前,这种事情如果出现在徐迁嘉他们身上,莫说毁掉一个人,哪怕是上百人,她都不会眨一下眼。

    “姑娘,你会怨我吗?我本来可以再放你离开的,天道也不至于强人所难,毕竟你我也不是什么不可以替代的存在。”

    岳柒染摇了摇头,下一秒直直下跪:“徒弟拜见师父,往后,定然拼尽全力护住三位师兄师姐。”

    温门主将她扶起来:“不,你首先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

    她有些不解的看向他,收她为徒不就是为了他们三个吗?

    “既然已经决定收你为徒,那在我心中,你与他们三个便是一样的。”

    岳柒染默然,这一回确是真心实意道了一声:“师父。”

    她不知道的事情是待她走后,书房最里面蹿出来了三个人,为首那人兴奋道:“师父,你可真有一手。”

    原先一本正经的温门主画风也跟着奇怪起来:“嘿嘿,为师活了这么多年,对忽……咳,不是,对劝人的方法还是颇有心得的,现在也不妨告诉你们。”

    他挥了挥拐杖,骄傲道:“凡事推给天道,天道自有安排。”

    韩越善连连点头:“对的,想来天道也不会介意,小事情嘛。”

第二十七章 名唤陶紫

    等他们兴奋过后,兮静忽然有些忧心忡忡,道:“师父,师妹说她的仇家很厉害,还很多。”

    “怕了?”

    她摇了摇头:“怕倒是不怕的,毕竟早就猜到了。”

    浑身的伤、废掉的灵脉、出行必戴斗篷、客栈里掷在地上的匕首,这一桩桩的事情摆在他们面前,除非他们又瞎又傻,否则不可能看不出来。

    “那你在担心什么?”

    兮静期期艾艾的开口道:“师妹总不能一直不见人,可人皮面具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贵。师父,您看,要不您再忙些时候,多赚点钱?”

    师父瞪了她一眼,呵斥道:“要回的债没用完之前,别打为师主意!”

    兮静败北,只能郁闷的算起了账。

    赵薛在一边欲言又止,师父道:“有话就说。”

    他一板一眼的回道:“是,师父。”

    师父的嘴角抽了抽:“别说废话。”

    “师父,明明师妹已经有意向加入门派,为何还要说我们活不长,这不是让师妹怀疑我们的用心吗?”

    韩越善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师父,都说了别让师弟看那么多书,瞧瞧,脑袋都不好使了。”

    赵薛抿了抿嘴,认真道:“读书可以明礼,脑袋好不好使不重要,主要是品行不能坏。“

    他卷起袖子,微笑着看向自家师弟,满脸和善的反问道:“师弟这是什么意思?”

    “无他,只是觉得自己读书读多了,脑子转不动了而已。这件事情师弟实在是想不通,还望师兄赐教。”

    韩越善狐疑的看着他,但只能看出满满的真诚,最后还是慷慨的解释了:“这样一来,如果仇家找来,师妹为了我们能活下去,只会带着我们一起流浪天涯,而不是独自离开。”

    兮静在一边应和道:“就是啊,师妹虽然长得美艳,但性子颇为柔和,总不能放她一人逃生。”

    赵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言之有理。”

    师父沉默了几秒钟,看着自己这几个徒弟,道:“是为师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你们还挺期待的。”

    三个徒弟齐齐摇头,疯狂否认自己对被追杀和流浪天涯这种听起来就很刺激的事情有兴趣。

    不过韩越善在否认之后,还是犹犹豫豫的加上了一句话:“师父,如果真的有仇家找来,您还是赶紧躲起来吧,毕竟岁数大了,受不得刺激。总不能让我们一边逃生,一边准备喜丧事宜。”

    师父眼前一黑,颤颤巍巍举起了手中的拐杖,另外两位徒弟默契的后退一步,等待一场暴风雨来临。

    他们在书房里面闹腾的时候,岳柒染坐在房里若有所思。

    让天道出手的原因,她只能想到一个——异族。

    难不成是明岚宗内部出了叛徒,天道要借她的手除掉?可她已经离开了明岚宗,还是一个废人,天道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件事情交到她手上?又或者是里面还有别的原因?

    岳柒染坐在那里想得头疼,也没个结果,只能暂时放下,但心里对明岚宗的警惕提得更高了。

    心魔在这时突然出来,她看都不看一眼,道:“你能不能别天天出来,这很烦。”

    “你烦又不是我烦。”心魔不以为然的开口,“话说回来,你原本是打算身份暴露就离开,但现在看起来不行了。如果他们找来,你要怎么办?”

    “把温门主藏起来,然后带着他们三个逃命。”

    “温门主?呵,岳柒染,我还当你喊他师父有多真心,结果,也就这样。”

    岳柒染平静的笑了一下,真心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他不害她,她就会一直视他如师父。

    “不过也是,两百年的师徒情都成那个样子,你现在不敢轻易交付真心也正常。”

    “你很想激怒我?”

    心魔翻了一个白眼,道:“你这是废话,我是你的心魔,只想诱你入魔,不激怒你,难不成还帮你缓解心情?”

    岳柒染无言以对,主要是它太不像心魔了,这让她偶尔会忘记这件事。

    “岳柒染,我觉得你得不到你想要的,毕竟你现在待他们不如待他们,从前尚且那般,何况如今。”

    “哦。”

    心魔听着这个简短的回答,第一次有了心梗的感觉。

    岳柒染督了它一眼,难得解释了一句:“我要求不高,如同一般门派即可。”

    “难。”它意味深长的丢下这个字就消失了,她似有所感看向门口。

    果不其然,下一秒,兮静推门进来,笑盈盈道:“师妹,拜师礼中午举行。”

    她再度起身去往书房,师父坐在那里笑着问道:“姑娘,你今年年龄几何?”

    岳柒染眼也不眨的回道:“十八。”

    “逸散门向来松散,因此你可以有两个选择,一是按照入门顺序成为小师妹,二是按照年龄成为大师姐。”

    她刚刚想回答,一边眼眶莫名青紫的韩越善就兴奋的开口:“那当然是小师妹了,小师妹听起来多好听。小师妹,从今以后不用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可以喊我大师兄,也可以喊我韩哥哥。当然了,在外还是韩哥哥比较低调。”

    之前失策了……

    岳柒染吞回要出口的话,道:“师父,我想当大师姐。”

    韩越善呆了呆,师父先他一步开口:“好。中午就举行拜师礼,越善,为了庆祝你多了一个师姐,从现在到正午,你去摘齐九十九个模样相似的桃子。”

    他木了,现在离正午只有一个半时辰,他不就是插句话,师父至于这么为难他吗?

    正午

    师父坐在大堂上,温声道:“汝无名,吾既为师,便赐姓名——陶紫。”

    岳柒染,哦不,应该是陶紫,她恭敬的磕了一个头:“多谢师父,拜见师父。”

    师父笑着拿出了师徒香,此香由师徒草所制,唯有将其点燃,才能证明天道默认了这件事情。

    当然,一般而言,都是能燃的。

    待朴素到甚至简陋的拜师礼完成之后,师父看着那九十九个桃子,满意道:“逸散门没有好东西,但该给徒弟的礼物还是要给。越善,三日之内以往年最高价卖出这九十九个桃子,得来的铜板即为你大师姐的入门礼物。”

    韩越善:……

    陶紫:……

第二十八章 供费

    无论作何感想,陶紫还是为了那九十九个桃子的铜板又磕了一次头,并且真心实意的感谢了二师弟韩越善的辛苦付出。

    韩越善颇有风度的微笑道:“大师姐客气,这是我们这些师弟应当做的。”

    在美人面前,再大的苦都得咽下去。

    这些师弟?赵薛想了一下这件事的难度,当即赞同的点头道:“对,这是二师兄应当做的,二师兄加油。”

    陶紫看着他们的举动,忽然有点疑惑,自己之前的认知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感觉这个门派也不是她想的那么团结友爱。

    上头的师父笑得十分慈祥,道:“兮静,这几天你就陪着你大师姐到处看看,为师需要翻阅书籍,解决一些事情。陶紫,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师妹。”

    两人异口同声道:“是,师父。”

    两人跨出大堂,兮静开口询问:“大师姐,你是想休息,还是想到处看看?”

    她回答道:“先四处看看吧,之前一直在养伤,都没看过四周的风景。”

    “行!”

    兮静干脆利落的带着她四处闲逛,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除了桃树,就是桃树。

    直到她们来到了一处小山村,她解释道:“这里面居住着依附逸散门而活的普通人。”

    陶紫来了几分兴趣,问道:“一人一年多少供费?”

    每个门派都会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势力范围里的普通人每年都需要上交供费,感谢门派的庇护之恩。

    当年,明岚宗刚刚起步的时候,她就经常施恩于百姓,用以笼络人心,吸引更多普通人过来居住,增加了宗门每年的收入。

    按照逸散门的规模和实力,供费多则一人一年百个铜板和一些零散的供品,少则几十个铜板,如果师父心再软些,十来个铜板应付一下也是有可能的。

    不料兮静的回答远远超乎她的想象:“一般没有供费,除非丰收。”

    陶紫脚步顿了一下,惊讶的看过去。

    兮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他们不是寡妇小孩就是老人残疾,要不然也不会跑我们这边生活,哪能收太多,这不是逼他们去死吗?”

    她哑然。

    “再说了,我们门派也就师父一个筑基,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自保都难,哪有这个脸去收他们的钱。”

    陶紫沉默的往前走了一段时间,终于低声说了一句:“你们门派的人都挺好的。”

    兮静笑盈盈的挽住她的胳膊,笑着道:“大师姐,你现在也是我们门派的人,你也好!”

    她走了一段时间,忽然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问:“那你们给旭甲门的礼物该怎么办?”

    按照规矩,修仙界的门派与门派之间都是平等的,不存在供不供的问题,但人情往来可就不是这样了。九层以上的小门派为了安全,会选择在大门派的势力内或附近生存,每年以礼物为借口上交金银宝物,以获取庇护和资源。

    这样一来,普通人交的费会给小门派。因此,大门派的势力范围会划分为里层和外层,里层不允许小门派存在,且收取的供费较高,外层供费较低,但随时有可能划分为另一个小门派的附庸。

    兮静摇了摇头,风轻云淡的回道:“除非有大事,否则一般不给。这回毛桃生意被抢应当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陶紫比先前更震惊了:“什么?那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逃。”她带着她走进村内,冲远处一个老人挥了挥手,“师父说,旭甲门胃口太大,如果给,那少不得要压榨普通人,怕是危险还没来,他们就能饿死累死。”

    陶紫想起以前她为了吸引更多普通人时干出的事情,忽然觉得自己跟这个门派有些格格不入。

    正在她陷入回忆的时候,那个老人已经拄着拐杖走过来开口说话:“兮静过来啦。”

    “是啊,今儿有时间,奶奶,您身体怎么样?”兮静松开她,去扶那位老人家。

    “嗐,就那样,死也死不了,活也不痛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老人家笑着自嘲,又把目光转向了陶紫,道:“哟,这是哪家的小寡妇,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唇是嘴唇,长得真标致。”

    小寡妇?从过往中回过神的陶紫茫然了一下。

    兮静噗的一声笑开,介绍道:“奶奶,您误会了,她不是来我们这生活的新寡妇,而是师父新收的大徒弟,我的大师姐-——陶紫。”

    她笑得温和懂事,跟老人家打了一个招呼:“奶奶,您好,我叫陶紫。”

    老人家连连点头:“好好,陶紫是吧?好名字,正跟这满山的桃子相映衬。对了,兮静,陈爷爷还在那边收桃子,你快去帮忙。陶紫姑娘既然是新来的,就随我到处看看。”

    “好的。”

    兮静应和下来,看向大师姐,问道:“大师姐,你一个人跟着奶奶,可以吗?”

    “没事,当然可以,你去吧。”

    等她走后,老奶奶冲着陶紫招了招手,示意她来扶自己。

    两人边走边说话。

    “姑娘,你今年几岁了?”

    “十八。”

    老奶奶笑呵呵的点头:“十八,正是好时候,打不打算嫁人?”

    陶紫扶着她走过一条小桥,笑道:“奶奶,修仙者不轻易成亲。”

    “不能这样说,越善也是一口一个不打算成亲,但招惹漂亮小姑娘的事情可不少。”

    她囧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奶奶似乎看出了她的窘态,笑着转移了话题:“你是大师姐,对吧?”

    “是的。”

    她感慨般说了一句:“这也好。”

    陶紫不解的看过去:“奶奶的意思是?”

    “越善三人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除了越善精些,其他两人,尤其是兮静,都太心软了,容易出事。偏偏温老头看起来又命不久矣,现在多出你这个大师姐护着,倒也让人放心。”

    陶紫沉默下来,她想起了很久以前他人说过的一句话:你是大师姐,本就该护着下面的师弟师妹。

    师姐护着师弟师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从未有人想过,谁来护着师姐。

第二十九章 师不慈,徒不孝

    老人家约莫是察觉到了什么,道:“陶姑娘,我刚刚说的话有哪里不对吗?你情绪似乎不太好。”

    陶紫心中一惊,立刻收敛起情绪,笑着解释:“没有,是我刚刚想到了从前的事情,真是对不住。”

    她拍了拍她的手:“好好的,道什么歉。”

    陶紫扶着她,道:“看起来,奶奶跟逸散门关系很好。”

    “那当然了,我跟温老头都认识几十年了。”老奶奶一脸的感慨,“几十年前,我还唤他做爷爷,现在可叫不出口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一口一个兮静、老头,要知道一般的普通人见到修仙者,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炼体期,都会毕恭毕敬的喊一声仙人。

    还不等她开口,老人家就带着几分笑意开口询问:“陶姑娘,越善那小子呢?怎么没在你身边绕?这可不符合他的性子。”

    陶紫不好意思的说道:“师父让他卖桃去了。奶奶可以直接喊我名字,不用这么客气。”

    “行,那奶奶就喊你阿紫。奶奶跟你说,越善样样好,就是偶尔见到美人走不动路。你可千万别动心,他啊,太花心了,哪个姑娘跟了他,都有得头疼。”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这种话,她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转移话题:“是吗?不过感觉韩师弟跟师父的关系挺亲近的,师父时不时就要教导他。”

    老奶奶笑了,道:“这哪是亲近,分明是师不慈,徒不孝。”

    “啊?”

    “阿紫,你别看现在兮静爱钱,其实从前最爱钱的是越善。你该是不知道的,有很长一段时间,越善天天盼着温老头死,就为了收那丧礼钱。”

    陶紫震惊的看向老人家,老人家说起这件事,脸上都是笑:“后来有一天,那缺心眼的居然直接问到温老头面前,气得温老头揍了他一顿。”

    她沉默了一下,问出了一个出乎老人家意料的问题:“逸散门从前很穷吗?”

    她怔了怔,陷入回忆当中:“也不算吧,温老头有能力挣钱,只不过他太喜欢种桃树了。每次出去后,回来必定种树,种十颗死九颗,银子全部花在买树苗上,又时不时拿钱给村里的老弱病残,想来也剩不了多少。后来,越善先过来了,再过几年,小薛他们也来了。”

    说到这里,老人家欲言又止,似是在纠结什么,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道:“后来有一年,越善五岁左右的年纪吧,温老头忽然间就消失了,整整三年没回来,那三年又碰上大灾,桃子没了收成。越善他……他撕破了衣裳,装成乞丐进旭甲城乞讨,差点没让人打死,好赖最后把兮静他们的吃食讨回来了。”

    陶紫愣在那里。

    “越善是个聪明的,一边乞讨一边学唱戏,靠着甜言蜜语讨好了楼里的姑娘们,养活了弟弟妹妹。小薛当时三岁,兮静两岁,他们两个也是懂事的,再饿也只会自己抹眼泪,不会到处乱跑。后来小薛四岁的时候,他就牵着兮静出门,跟在越善身边学着讨巧卖乖,也算是活了下来。”

    她迟疑着询问道:“后来,师父回来以后呢?”

    “温老头回来以后,可能是良心发现了,就没再怎么出去,偶尔提起这件事情,也只是叹一声世事不可两全,我也没问他是全什么跟什么。越善一开始还紧跟着师父,一步也不肯远离,等确定温老头不走以后,就越来越不听话,直到某一天才突然好起来,变成了现在这样。温老头离开的时候,兮静还不记事,对他没有什么恶感,只是长大以后特别爱钱。”

    奶奶想起那段历史,长长叹了一口气:“不过,能活下来就很好了。当初,我的小儿子就是死在那场旱灾里。”

    她握了握老人家的手,低声道:“天灾无情。”

    奶奶苦笑着摇了摇头:“姑娘啊,你是不知道,我那小儿子是人……罢了罢了,不说了。”

    陶紫顿时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道:“这些也是无奈。”

    老人家颇为诧异,看过去:“姑娘,你知道我的意思?”

    “大约猜到一些,兮静他们能活下来,也挺不容易。”

    人饿极了,什么都吃,易子而食的事情,她不是没见过,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倒是兮静他们很出乎她的意料,小小年纪就能在那种情况下保住自己。

    老人家细细看着她,确定她真的了解后,道:“这些事情没多少人能够接受,小姑娘这态度真是让人吃惊。”

    陶紫笑了笑,没有回答,扶着她慢慢往前走。

    从前的那位师父也是一个甩手掌柜,她从十三岁就开始养那些人,吃是没吃过人,但为了活下去,什么没干过。

    还没走几步,不远处传来悦耳的笑声。奶奶道:“那是你李姐姐,过去看看吧。”

    那女子身材凹凸有致,容貌只能算中等,但那一双唇尤为丰满好看。

    她一见陶紫就眼前一亮,快步走过来上下打量,道:“莫不是传说中的陶紫姑娘?”

    陶紫诧异道:“你知道我?”

    女子咯咯笑着道:“嗐,越善弟弟不久前下山的时候刚刚跟我哭过,说什么未婚妻成了大师姐,怕就是你吧。这般好容貌,怪不得他那样郁闷。”

    她嘴角抽了抽,奶奶无奈的笑着摇头,介绍道:“阿紫,这是我们村里的李寡妇,你唤她李姐姐就行。”

    陶紫这回是真的沉默了,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李寡妇?韩越善祸害的姑娘之一?

    李寡妇笑眯眯的,牵着她的手看向奶奶道:“奶奶,看您也累了,不若先在这边的石凳上休息休息,我带着小阿紫去找兮静。”

    奶奶乐呵呵的点头:“行,正巧我也走不动了。”

    “小阿紫看起来认识我?”

    陶紫应道:“听说过。”

    李寡妇来了兴趣:“听说过什么?是听说过我想把越善弟弟当童养夫养,还是听说过我拿刀追着温老头砍?”

    什么?!

第三十章 莺啼

    李寡妇笑了起来:“看小阿紫这态度,似乎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陶紫张了张嘴,压住荒谬的心情,问了出口:“您拿着刀砍师父?”

    一个普通人,居然拿刀砍修仙者,这当真是闻所未闻。

    她哼了一声,道:“修仙者也是人,怎么不能砍了?再说了,一个把徒弟丢在一边,自己出远门的修仙者,比一般人还不如!当初要不是我和楼里的姐妹心善,越善他们不是饿死,就是被人抓去。”

    不得不说,这地方普通人和修仙者的关系跟其他地方还真是大不相同。

    陶紫看着愤怒的她,安抚道:“师父现在对他们还是不错的。”

    李寡妇没再接这个话头,转而指了指右边的一处小树林,道:“兮静在那,我们过去吧。”

    找到兮静的时候,她手上提着四袋桃子,背上还背着一大袋。

    陶紫赶紧过去帮忙,却被她躲开:“大师姐,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别提重物。”

    “早就已经愈合了。”

    兮静拒绝:“那也不行,万一伤口裂开怎么办?还得再休息一段时间。”

    她无奈的笑了一下,一道凄厉的莺啼声忽然从远处传了过来。

    这时候都快入冬了,怎么会有莺啼?她疑惑的皱起眉头,兮静却脸色大变,迅速开口:“李姐姐,我去接陈爷爷,奶奶那边就交给你了。”

    “放心。”李姐姐迅速往回跑。

    “大师姐,来不及解释了,你快跑去村里的屋子,快!”

    兮静放下桃子,直接往小树林里面冲。陶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按照她说的去做。

    她一路往回赶,眼见屋子近在咫尺,第二道更凄厉的莺啼传了过来。这一回的莺啼中竟带了几分攻击性的灵气,她下意识想要调动自身灵气进行保护,得到的却是灵脉传来的剧痛。

    不知道是由于莺啼还是灵脉的痛意,她眼前一黑,直直倒在地上,又很快清醒过来,跌撞着往屋子里面跑。

    她已经猜到莺啼的来历了,除却那该死的旭甲门会搞这种东西外,还能是谁?

    陶紫在这时忽然听到了微弱的哭声,她循声望去,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趴在另一间较远的屋前哭,看起来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她飞快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又想起去接人的兮静,咬了咬牙,还是赶了过去。

    抱起小孩子的时候,她已经快走不动了,暗暗在心中祈祷第三道莺啼可以来得更晚一点。

    但天不遂人愿,离屋子还有几步的时候,那道带着痛苦和悲愤的莺啼还是落入了耳中。

    她再也撑不住,半跪在地。

    如果现在抛下孩子,或许能站起来。她看向怀中孩子的眼神开始变得幽暗。

    冲过来已是她仁尽义至,总不能为了这么一个孩子,把自己的性命赔上。

    小孩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想法,拽住她的衣袖,颤颤巍巍喊了一声:“姐姐。”

    该死!

    陶紫脑海里冒出了一百多年前的那桩往事,当时,仅仅五岁的刑斩也是这样拽住她的衣袖,喊她姐姐,求她救他。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她当即决定扔下这个孩子。

    手刚刚松开,孩子刚刚掉在地上,背后就有人冲了过来:“大师姐!”

    是赵薛!

    她眸色一沉,立刻装作晕倒的模样,倒在地上。

    赵薛不疑有它,一手抗大师姐,一手抱起小孩子冲向屋子,而后将门关上,总算是拦住了外面的莺啼声。

    等将他们安置好,她听到赵薛温柔的嘱咐孩子:“赵哥哥还要去救其他人,你乖乖的留在屋子里看着姐姐,知道吗?”

    小孩子虚弱却坚定的声音响起:“好。”

    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响起,她也缓缓睁开了眼睛,扭头看向身边的小孩。

    小孩子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姐要喝水吗?意儿现在没力气,可能要等一下才行。”

    她没有回答,又闭上了眼睛,看现在的身体情况,她可能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意儿明明也很虚弱,但那张嘴巴就像没事似的,叭叭的像个小喇叭。

    “姐姐都是因为救意儿才出事的,奶奶说了,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姐姐放心,意儿以后一定找到好多好多的涌泉报给姐姐。”

    ……

    他叨叨的说了好久,陶紫实在受不了了,睁眼看过去:“意儿?”

    意儿见这个姐姐终于愿意搭理他,开心的摆了摆小手:“意儿在。”

    “你不痛吗?”

    意儿点了点头:“痛,可是习惯啦!一会就没事了。”

    陶紫原本想问他为什么还有力气说话,但听到这个回答,问的话就变成了:“你们经常听到这种声音?”

    “对啊对啊,动不动就响起,好痛。”意儿说到这里的时候神情看起来很难过,“奶奶说,爹爹娘亲因为这些声音去了好远好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沉默下来,真像啊,连过往都跟刑斩这么像。

    她不再想说话,倒不是因为想起刑斩而生气——他在那之前对她也算是忠心耿耿,至少比那三个白眼狼好多了,只是无法理解。

    整个明岚宗都知道,岳柒染除了三位师弟师妹,最关注的就是刑堂堂主刑斩,有好几次大怒都是为了这位,而刑斩也为了大师姐出生入死,他在外凌厉凶狠,唯独在大师姐面前温和谦恭。

    宗门内部一度传言他们之间有不正经关系,连徐迁嘉都暗戳戳的试探了几句,为此她无奈了许久。

    想起那些往事,陶紫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迷茫。说句实话,虽然她现在不可以接受原谅师父他们的抉择,但可以理解——自己人与外人的区别罢了。

    但她无法释然刑斩的做法,她那么重视他,想尽了方法为他延长寿命,甚至还想过将来成为元婴后收他为嫡传弟子,他明明也知道这些的,可最后还是那样做了。

    真要论起来,他放弃她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绝对不亚于师父他们的偏心诬陷,毕竟,她是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徒弟在教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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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姐她改门换派介绍:
(无CP,看到一些人还在问CP的事情,在此说明,无CP)岳柒染是明岚宗的大师姐,几乎承包了门内一切大小事务,上至师弟师妹的修炼,下至门内的进账开支,耗费了两百余年的时光,终于培养出了一个风光霁月的二师弟,一个以琴法闻名修仙界的三师弟,还有一个敢爱敢恨、仗剑潇洒的四师妹。
正当她欣慰的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和账本,准备闭关修炼的时候,小师妹连清舟来了。
她柔弱无骨,热爱施善,先是救下魔界魔尊麾下的大弟子,致使门内弟子死伤数十,再是为了救下一凡人伤了交好门派的弟子,为门派带来了许多祸事。
岳柒染在处理完这些事情后,一如既往拿起手中的鸡毛掸子,却不料——
二师弟:师姐,过于狠毒迟早会反噬自身
三师弟:大师姐,小师妹还小,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当真是让师弟失望
四师妹:小师妹,别怕,站到师姐背后来,师姐护着你
再后来,名声被污,她为自证清白,自废修为,跳下悬崖,彻底断了与门派的一切关系。
再度归来时,她依旧是大师姐,却不是明岚宗的师姐。
PS:女主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大师姐她改门换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师姐她改门换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师姐她改门换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