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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圆盘大佬粗     教主请饶命txt下载     教主请饶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九三章 四季如春

    李晴雪终究没有跟着赢贞二人一起进府,嬴、江二人声称这是家事,在这件事情上没的商量,再者,破阵有内冲外破一说,她还需要留在这里等待师傅梵如意,帮助师傅从外破阵。

    梵如意,净土斋斋主,玄门三大宗师之一。

    楚王府一对朱漆大门敞开着,赢贞二人联袂走进。

    进了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不小的空地,周围被花草林木所环绕,地面由大理石铺就,平滑而光泽,

    赢贞进来之后,并没有发觉有丝毫异常,包裹在身外的灵气壁垒也未察觉到周围有任何不寻常的灵气波动。

    “咔~~咔~~~”

    身后的大门自动关上,头顶的漆黑夜空一刹那变得明亮起来,圆月高挂,满天繁星,没有一丝云彩。

    大阵开启了,

    江清惠玉容上波澜不惊,甚至还有心情笑道:

    “无论是古法大阵,还是道家的天罡阵,佛门的金刚阵法,都是需要阵眼的,阵眼可以是一堆乱石之中的一颗漂亮石头,可以是湖中一条最为显眼的锦鲤,可以是树上毛发有别于常的松鼠,总之,阵眼多多少少总会带着一点奇异,楚光南肯定不会让自己做这个阵眼,那样的话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杀了他就刻可以破阵?”

    赢贞忍不住笑道:

    “然后呢?你分析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我,你也不知道阵眼在哪?”

    江清惠俏皮的撅了撅嘴;

    “我对阵法又没什么研究,我哪知道阵眼怎么找?”

    赢贞笑了笑,本是不经意的抬手拍了一下对方肩膀,后者却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猛然一缩,赢贞满脸诧异,

    “你躲什么啊?”

    平日里大大方方在赢贞身上揩油的江清惠,此刻俏脸微红,愠怒道:

    “还不是都怪你?”

    赢贞无奈道:

    “那晚又不是我逼你说的,怎么还怨上我了?”

    “别再说了。”

    江清惠俏脸更红,赶忙拿手捂着脸庞降温,自从那晚吐露心声之后,自己这个臭弟弟直到如今都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原本鼓足勇气是想戳破这层窗户纸,没想到却是又添了一层,只见她抚胸深吸一口气,道:

    “好了好了,就当那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赢贞耸耸肩,迈步向前走去:

    “好啊,”

    “你敢!”

    江清惠眉头紧蹙,朝着赢贞的背影扭了扭鼻子,随又莞尔一笑,你个臭弟弟。

    这时,

    “咔擦咔擦,”

    地底深处,响起一阵机关转动的响音,空地上,有十块大理石地砖忽然下沉,接着,十尊身披古铜色铠甲的巨大傀儡升至地面,

    这些铜甲傀儡身躯巨大,面有覆甲,手持明晃晃的钢刀,一双眼孔之中冒着森红的火焰。

    江清惠蹙起秀眉,一双丹凤眸子,杀机昂然,只见她手掌隔空一拍,一道隔空劲气狠狠砸在其中一副铜甲傀儡的头颅上,

    当~~

    犹如钟鸣,

    而那铜甲傀儡的脑袋只是晃了一晃,随后便迈开大步,手举巨大钢刀,带着呼啸风声,朝着江清惠头顶斩下。

    江清惠原地站定不动,高昂着头,嘴角挂着冷笑,任由大刀斩落,

    当~~

    刀锋距离她头顶尚有三寸,却如同斩在坚不可摧的壁垒之上,铜甲傀儡双臂一颤,被这巨大的反震之力震的向后退出几步,

    江清惠望着那副傀儡,冷笑道: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赢贞见状皱眉道:

    “大阵之中,犹如一座小天地,与外界事物已然毫无干系,内中玄妙我们不得而知,你还是小心谨慎一点为好。”

    他话才说完,便有一尊铜甲傀儡朝着他冲撞而来,

    有了江清惠的前车之鉴,赢贞知道眼前的铜甲傀儡皮糙耐造,所以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一拳打出,铜甲傀儡腹部坚硬的铠甲凹陷出一个半弧,赢贞双拳不停,如神人擂鼓接连捣出,当当当的巨响传遍八方,终于在第七拳的时候,铜甲傀儡的腹部被一拳洞穿,轰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盔甲内竟是空空如也,而铜甲傀儡遭受如此重创,动作上不见有丝毫迟缓,仍是一刀横扫,

    赢贞随手甩出一团隔空劲,由傀儡腹部创口中进入它的体内,随着赢贞的心意一动,隔空劲砰然爆发,

    “嘭”的一声,整副傀儡被炸成一堆碎片。

    江清惠束手旁观,盈盈一笑,十指连弹之间,数十道高度集中的隔空劲气直取傀儡眼窝,

    接着,在一声声炸响之后,剩下的铜甲傀儡被尽数崩为碎片,

    江清惠看了一眼赢贞,得意洋洋的拍了拍手。

    空地上,久久再无动静,

    赢贞却是皱眉道:

    “天兵雷池乃兵家禁术大阵,不该是这么简单才对,”

    江清惠笑道:

    “也许是因为咱们刚进来吧,或许这阵法是越往后越厉害呢?真正的杀招应该是在腹地吧。”

    赢贞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摆在他们眼前的,有两条路,左侧是一条林中小径,大树参天,小径之中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处,

    右侧道路则是沿着湖畔蜿蜒而过,路旁有观景灯,建有藕花水榭,更有颇为壮观的观戏长廊,遥对着湖心的一座巨大戏台,对面湖岸上竟还有一座佛门小庵,夜风拂拂,绿柳沙沙作响,山水相依,自然得法,景色甚美。

    江清惠直接选择了右侧道路,踏上湖畔游道的鹅卵石上,任由清风拂面,怡然自得的欣赏着沿湖景色,

    “小贞,将来若是我们对这江湖倦了,挑一处这样的地方养老,其实也挺不错啊。”

    身在阵中,赢贞并未有丝毫紧张情绪,虽然本心衲物法诀在这里受到极大的限制,几乎感应不到三丈外任何事物,但这并不影响他渊渟岳峙的态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正是兵家不二法门吗?

    “怎么现在就想着退隐了?你不是还想着从玄门手里拿到那副山河图卷,堪破飞升大道吗?”

    江清惠背影婀娜,转头笑道:

    “听义父说,天地大道,每百年才会允许一位陆地神仙破境飞升,我若是飞升了,在天上看着你和姜沛宁恩恩爱爱?岂不是要吐血?”

    赢贞笑了笑,突然上前,一巴掌拍在她的丰臀之上,

    声音清脆撩人,这是江清惠从前最爱做的动作,而如今的她,整个人呆立原地,只觉那处地方有股火辣辣的灼热感,正迅速蔓延至全身每一处肌肤。

    半晌后,她突然双手掩面,被遮挡的玉容上,是难以掩饰的娇羞和欣喜,从小到大,弟弟的屁股被自己摸了无数遍,今天是头一次反了过来。

    赢贞哈哈一笑,抬步向前,

    混元境,元气未分,混沌为一,无论何时何地,心境躯体,与道合一,

    我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心境四季如春,与是否身在杀机四伏的杀阵之中,没有任何关系。

    阮茂竹若是知道,他耗尽寿元所设大阵,人家俩竟在这里谈情说爱,不知他会不会气的活过来呢?

    湖畔景色怡人,情意更怡人,

    当赢贞二人踏上观戏长廊的那一刻,远处湖中央,一声清亮的铜锣敲响,接着,那座四面围着朱红色帷布的巨大戏台内,响起一阵鼓点,鼓声沉重,带着杀伐之气。

    江清惠由身后抱着赢贞,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望向湖中央,柔声道:

    “好戏开锣好戏开锣,原来是因为唱戏之前都会敲锣啊,”

    赢贞侧头望着那张月光下仙气出尘的半边脸颊,笑道:

    “姐,你下巴有点尖,硌得我肩膀疼。”

    江清惠朱唇翘起,一把抓在那个她最熟悉的地方。

今晚请假

    少的这一更明天补上,家里临时有事,写不成了,抱歉大家。

二九四章 观道问心局

    戏台正中央的朱红色帷幕缓缓拉开,台上景象如同一幅画卷,山河秀丽波澜壮阔,皆在其中。

    画卷中,云雾缭绕的仙山之上,屋宇鳞次栉比,仙鹤齐鸣,异兽遍地,宛如仙境。

    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坐落着几间小小竹楼,飞瀑如同一条玉带从山顶垂下,在竹楼前汇聚成小溪,一位少年穿着粗布衣衫,扁起裤脚,手里拎着一个小巧竹篓,踩在清凉的溪水之中捉鱼,

    天空上,一道白虹划过,竟是一位白衣少女御剑而来,她跳下飞剑,笑嘻嘻的来至小溪边上蹲下,饶有兴趣的看着少年网鱼。

    “师兄,捉到几条了?”

    “嘿嘿,只有几条小泥鳅而已,这水里的鱼儿都快成精了,一个个游的飞快,还不往竹篓里钻,今天想吃条醋鱼,难喽。”

    “没事没事,我觉得醋鱼还不如泥鳅味道鲜美,师兄做的红烧泥鳅味道最好了。”

    “哈哈,那你等着,我再捉几条,咱们中午就吃红烧泥鳅。”

    “好嘞~~”

    少女手掌一翻,手中凭空出现一坛子还未开封的佳酿,

    “瞧瞧,酒我都给你偷来了,”

    少年咧嘴一笑:

    “善!”

    “砰“的一声,一座小屋的竹门被一脚踢开,走出一位脸色阴鹜的绝美少女,只见她目光冰冷的望着溪边,

    “隋宁,这也是你来的地方?滚!”

    溪边少女原本笑嘻嘻的脸上一下子布满寒霜,站起来反驳道:

    “我是来找师兄的,关你什么事?”、

    溪水中少年赶忙圆场道:

    “好了好,师姐,你们别再吵了。”

    竹楼少女面色一沉,一柄本命飞剑由她灵台穴飘出,悬浮于脑侧,

    “隋宁,我再问你一句,你滚还是不滚?”

    溪边少女冷哼一声,双手叉腰,冷笑道:

    “大师姐了不起啊?我不信你敢刺我。”

    竹楼少女双目一眯,咬牙切齿,随手她手臂一指,飞剑“嗖”的一下射出,在溪边少女不能置信的目光中,穿透了她的胸膛,带起一蓬鲜血。

    溪中少年大惊失色,一步跨出,将少女揽在怀中,随后背身一掌拍出,竹楼少女撞碎竹屋,朝着山下抛跌下去,

    画卷中,景象忽然一转,

    一座高耸如云的城墙上,站满了披着铠甲的卫士,盔甲鲜明的十余位武将恭敬站在一对男女身后,

    男子身形挺拔如山岳,身着紫金龙头铠,大红披风,双手按在一柄紫金色长剑之上,俯视城外,女子头戴凤冠,一身大红凤袍,长长的裙摆垂于地面,一双手拢在宽大的袖中。

    城墙外,是一望无际的连绵大军,旗帜飘扬,战鼓如雷响彻旷野。

    大军最前方,是十余头体型如小山,背部高耸状若蜥蜴的巨型莽兽,它们正迈开步伐,在步军方阵的簇拥之下,朝着城头缓缓推进。

    城墙上,万剑齐发,密集箭雨铺天盖地朝着下方攒射而来,

    那巨型莽兽皮肤如铁甲,竟是丝毫不惧箭矢,羽箭射在它们身上,如同打在金铁之上,纷纷弹开。

    城墙上,身披金甲的伟岸男子右臂高高举起,直指天穹,下一刻,一声响彻天地的震撼龙吟由天穹传来,

    云团之中,巨大的黑色身躯若隐若现,似在云海遨游,灿亮的鳞片上有金光萦绕,接着,一道闪电由天穹劈下,一头身形如山的莽兽直接便化为灰烬,

    一道又一道,砸在大军阵中,

    这时候,只见城外大军腹地之中,七道璀璨霞光冲天而起,闯入云霄,化作七条颜色各异的蛟龙,围绕着那身躯庞大的金线黑龙翻滚撕咬,

    龙吟蛟吼,将大地上所有的声音都掩盖了去。

    画卷中,身着凤袍的女子面容模糊,但却清晰可见一滴泪珠从她脸颊滑下,滴落,随后,女子缓缓来至金甲男子身亲,袖袍抬起,一抹幽寒的蓝光出现在她手上,刺入男子胸膛。

    原本同样模糊的男子面庞,在这一刻逐渐清晰起来,只见他脸上的表情先是诧异,接着被苦笑所代替,他摇了摇头,轻轻掰开女子紧握匕首的手指,面朝城外,缓缓闭上双眼。

    天穹顶上,悲鸣响起,黑金巨龙从云团中跌落,坠落在遥远的大地上。

    楚王府的观戏长廊,赢贞眯起双目,直视画卷之中的景象,心中并未有丝毫涟漪。

    而江清惠看到那凤袍女子逐渐清晰的玉容时,心中一颤,茫然不知双目之中已有血泪滑落。

    .......

    站在峰顶,俯视下方,云雾在山间萦绕,连绵起伏的山脊如同巨龙之背,蜿蜒盘旋尽显山势雄壮,

    峰顶突兀的巨石旁,站着一位身披黑裘的中年人,长发迎风狂舞,状若天神,在他的裘衣背面绣着两个似若蛟龙的大字:光明,

    只不过这时候他,英俊冷冽的面容上满是疲倦之色,双目空洞,无一丝神采,正呆呆的望着崖底深处。

    在他身后,走上来一位与他同样装束的黑裘女子,与他并肩而立,

    “人是我杀的,你要恨就恨我吧,”

    男子默然无声,

    女子面色凄然:

    “是不是都不愿与我说话了?你就那么在意她?为了她,下山杀大恶三千人?妄想着与天再借一世,下一世还能与她见面?呵呵,别做梦了,真要有下一世,我还要杀她。”

    男子神情落寞,长长叹息一声,随后,整个身体直挺挺坠下,破开云雾,坠入崖底。

    巨石旁,孤零零的女子浑身颤抖,泪如泉涌,口中呢喃道:

    “懦夫,懦夫,负心,负情,”

    女子状若疯癫,癫狂大笑:

    “下一世,下一世,生生死死,我都要她死。”

    只见她纵身一跃,随之坠入深渊。

    ......

    观戏长廊,江清惠整个人心神摇曳,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连连跌退,

    赢贞探手一拦,赶忙将她揽入怀中,只见她嘴角挂着鲜血,泪眼婆娑,喃喃道:

    “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不,不,是她害了我,是她害了我,”

    三幅画卷之中的女子面容,分明就是她江清惠。

    赢贞知道,大姐此时已入心魔,心湖之中已然泛起滔天巨浪,如果任由这样下去,她很可能会丧失心智,沦为痴傻之人。

    阮茂竹以死布下这天兵雷池大阵,齐元禾将观道问心局隐于其中。

    入局即入魔,破局即破境

    这楚王府,竟是两位大师的合力之作,

    赢贞不禁苦笑,

    齐元禾啊齐元禾,这问心局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剑南道北方边境线上,一老者拄着拐杖,蹒跚行走于崎岖山路,月下孤影,与星辰作伴,

    他忽然停步,转身向南望去,片刻后,老者缓缓笑道:

    “棍棒底下出......嘿嘿,出好徒儿.....能不能破境,就看你们俩自己的了。”

    说完,老者哈哈一笑,继续蹒跚前行,

    当初在楚王府,崔望曾对孔渊说起过,四人之中,唯有齐元禾,赢贞不敢杀。

    只因这位当世术算大师,是赢贞和江清惠的半个师傅,虽然他从未教过什么。

    师者,引路人也。

二九五章 入魔

    江清惠脸上的神情已经越发的扑朔迷离,时而恍惚大笑,时而痛哭流涕,时而怔怔发呆,这是心境不稳的征兆,

    武道境界越往高处,越在乎心湖不惹尘埃,人身穴道一百零八,经脉无数,终归都将汇聚于心口,心湖出现波动则直接影响身体百骸,

    赢贞细心的将一缕缕灵气送入她的体内,期望能将她身体中汹涌澎湃的灵气安抚下来,不过几乎没有什么用,

    要知道大姐修为之深,与自己也只在伯仲之间,所以赢贞送入她体内的真气,几乎是在瞬间就被绞杀殆尽。

    江清惠躺在赢贞怀中,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目光中满是期待道:

    “到底是她错,还是我错,你告诉我。”

    赢贞心知她既已入魔,便需从局中解脱出来,如果这时候告诉她,画卷之中的所有景象不过是针对她心魔生成,并非真实,只怕她完全听不进去,要想破局,需要顺着点来,

    他轻柔的拨弄着她鬓角的青丝,柔声道:

    “大姐当然没错,在我眼里,你永远都不会有错。”

    江清惠直愣愣的看着她,神情凄然,泪水决堤而下,不停的摇头道:

    “你在骗我,我看的出来,从小到大你说谎时的样子,我记得很清楚,你在骗我,你心里怨我,对不对?”

    赢贞抬手帮她擦泪,笑呵呵道:

    “我怎么会骗你呢?大姐是我最亲的人,即使我会骗这世上任何人,都不会去骗你?”

    “真的?”

    “真的!”

    江清惠呆滞半晌,抓着赢贞衣领的五指狠狠一握,长长的指甲刺破衣衫,在赢贞胸口上抓出数条血痕,只听她突然冷笑道:

    “你也不会骗姜沛宁,对不对?在你心里是我重要还是她重要?”

    赢贞将手轻轻覆在那张最熟悉的脸颊上,温柔说道:

    “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第一位。”

    江清惠道:

    “那如果我杀了她呢?我还会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吗?”

    赢贞心中叹息,此刻的江清惠正处在半疯半魔之间,心中那一点灵智还在,如果自己为了让她破局而说出违心之话,她心底最深处的记忆里,会认为杀掉姜沛宁是必须要做的事,

    赢贞不知该如何作答,唯有沉默。

    江清惠久久不见回应,脸上笑容愈发怪异,似心死,似怨恨,

    “我懂了!”

    只见她猛然起身,一把抓起赢贞,一记膝顶,撞在他小腹上,

    赢贞整个人被这一膝之力,打的直射出去,撞碎戏台之后,去势仍是不减,硬生生的撞在那座佛门小庵的院墙之上才堪堪停下,

    江清惠冰冷的声音从湖的对面传来,

    “前世今生,生生世世,我都要她死。”

    说完,只见她整个人跃上天空,迎着天幕,重重一拳击出,

    “轰!”

    她的拳头轰在如同水幕的涟漪之上,以点击面,这方小天地上空因阵法而形成的圆顶天幕,整个现出真身,不再有明月繁星,而是幽蓝色的波光粼粼。

    江清惠就这么踩在天上,双眸中鲜红的荧光闪现,状若癫狂,一拳又一拳,如暴雨般密集,漫天青丝狂舞,拳头上滴滴鲜血垂落,整个天幕不断震荡。

    她很清楚她要杀的人在哪里,她一刻也不想等,

    ......

    王府外,一切如初,

    只是时间流速与王府中天差地别,

    李晴雪她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三天了,她的师尊还没有来,

    这三天来,几人的饭食,都是由王宇庭从城中购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返回王府外的这处山巅,避免饭菜凉了会被郡主训斥,天赐府一众人也在山巅之上临时搭建了几处帐篷,既可避暑纳凉,又可躲避夜里清冷的寒风。

    姜沛宁这几日来不眠不食,一直望着王府方向,她心里很焦急,自从赢贞他们进去之后,她这一颗提着的心就从未放下,

    若不是李晴雪几次拦着,只怕她已经闯进去了。

    李央提着一壶女儿红,来到姜沛宁身旁坐下,递了过去,

    “来点吧,让心神缓一缓,你着急也没用啊。”

    姜沛宁摇头拒绝,

    李晴雪看到这里,也走了过来,拍了拍姜沛宁肩膀道:

    “你不能总是这样绷着,一旦情绪出现剧烈波动,难免会引起心湖荡漾,放宽心,混元境没有那么不堪的,他们俩就是自己找死,也没那么容易死。”

    姜沛宁双目红肿,转过头来,轻声道:

    “梵斋主真的可以破阵吗?”

    李晴雪笑着点了点头:

    “放心,这阵法若是出自佛门大能或是道门大真人,那还真不好破,毕竟佛、道两家阵法以天地乾坤,日月星辰为引,万物皆可纳其中,虽然会故意露一生门,以体现上天好生之德,但若是想要找出来却极为讲究缘法以及破阵之人的慧根,而兵家大阵则不同,重杀伐,诸多破绽皆由布阵之人查漏补缺,以大杀力,或是些技巧手段以作弥补,阮茂竹虽为当世兵家大佬,终究不是神人,赢贞他们身在局中或许难以堪破,但若由我师尊从外观察出大阵生成走势,再入内找到阵眼所在,此阵自破。”

    姜沛宁还是不放心,幽幽一叹,

    “再等三天,如果他们还是没有出来,我就入阵。”

    李晴雪顿时蹙眉,这几日来她已经拦过对方数次,最后一次,姜沛宁甚至是在哭着求她让她进去,她当时差点就将姜沛宁打昏过去。

    嘴上虽然说了这么多安慰话,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阮茂竹肯耗尽寿元布阵,此阵破解难度可想而知。

    但是她面上不能表现出丝毫担忧,反而会与众人说说笑笑,来淡化凝重的气氛。

    李央边喝酒边注意着身旁的姜沛宁,突然笑道:

    “姜姐姐,你啥时候嫁给我赢大哥啊?我可是等着你俩的喜酒呢。”

    姜沛宁闻言一愣,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我听他的。”

    李央大大咧咧的盘腿坐着,托腮皱眉道:

    “也不知道光明顶兴不兴闹洞房,在我们河北道,新郎官的朋友们,就等着这一天新仇旧账一起算呢,哈哈,我可听说过很多闹洞房的趣事,说出来真是让人瞠目结舌,比如......”

    姜沛宁默默听着,她知道,这位郡主是想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可是,真的松弛的下来吗?

    “

二九六章 师兄啊~

    江清惠不知疲倦的一拳又一拳轰在天幕之上,如果任由她这么疯狂下去,天幕没击碎,她反而会先力竭而死。

    赢贞从墙壁凹陷的裂痕中走出,正打算跃至上空,封死大姐全身穴道好让她安静的缓一缓,再寻找解决之法,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来了。

    赢贞很清晰的察觉到,自己已经被四个人锁定,其中一道气机,分外熟悉。

    原本的观戏长廊中,此刻一下子出现了三个人,

    坐在长凳上的,是一位长相丑陋,满口黄牙,穿着却光鲜亮丽分外讲究的花甲老头,此人乃是三十年前,被江湖称作魔门十大魔头的邝南柯,

    一只脚踩在长廊围栏上的,正托着膝盖注视着赢贞的威猛中年人,神情悠然,目光和煦,脸上的笑容像是见到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气王崇明山,

    至于那位横刀腰后古朴汉子,则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墨家巨子的赊刀人,墨丛林,只见他脸色阴鹜,狠狠的盯着赢贞,开口道:

    “赢教主别想着救江清惠了,就这么让她力竭而死,反倒是一种解脱。”

    观戏长廊三人,并不具备拦下赢贞的能力,

    可有人能。

    楚光南嘴里叼着一截嫩枝,手里甩着一枝杨柳,抬头望着天上的江清惠,晃晃悠悠的朝着佛门小庵这里走来,口中啧啧道:

    “要么说还得是大姐,够猛!就是脑子太一根筋了,她要是选了我楚光南,也不至于会是这个下场,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这个性格,我也不喜欢啊。”

    赢贞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笑道:

    “遂州城,你跑什么?”

    楚光南停下脚步,看向赢贞,挑眉道:

    “我那是叫跑吗?师兄误会了,我只是当时不想跟你打了而已,”

    赢贞气极反笑:

    “孔渊想做圣门之主,我还算能够理解,你楚光南到底想做什么?”

    楚光南嘿嘿一笑,负手望天,喃喃道:

    “不瞒师兄,小时候在光明顶,我只想着师兄弟们愿意跟我在一起玩,而不是整天围绕在你身边,想着我哪天做了错事,大姐也肯帮我顶一回罪,而不是劈头盖脸的训斥我,想着是不是好好用功,师傅他老人家有一天就会将大通天手传给我,想着你将来登上教主之位,我楚光南一定是你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当然了,这都是小时候不切实际的幻想,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师兄弟中,除了晴婉那丫头,其他人都与我渐渐疏远,所以每当看到这丫头,我就觉得她是在可怜我,直到那一天,师傅师母羽化成仙,临终前,竟然都没有想起把我楚光南叫到跟前交代几句,叫了半辈子师傅,终究还是把我当外人啊,当你登上教主之位,圣门之中不服你的老家伙有很多,我当时甚至还存有最后的一丝幻想,让我去,让我把他们都杀光,这样的话,你赢教主就不会只让我做一个小小的兵来阁主,而让大姐主掌高手如云的临辉殿。

    后来嘛,自然是失望失望再失望,无休止的失望,我呢,也想明白了,与其窝在明教耗费光阴,不如我自己大干一场,孔渊算什么东西?也想着做圣门之主?他那脑子是不是这些年当楚王当傻了?不过他有一点做的是对的,只要杀了你赢贞,赢家无后,圣门之主换做其他姓氏来做也就顺理成章了,所以你得死,江清惠得死,姜沛宁得死,还有光明顶上那个小丫头嬴盈,都得死,然后我再宰了孔渊,将整个圣门握在手中,介时逐鹿天下,过一过那做皇帝的瘾,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这就是我楚光南。”

    赢贞摇头一笑:

    “志向倒是挺远大,好了,不说废话了,拔出你腰上那两把破铜烂铁,让我掂量掂量,你的实力配不配的上你的志向。”

    出光南嘿嘿一笑,指着观戏长廊中的三人,

    “那三个废物,负责拦截江清惠,虽说应该用不着他们,但是以往万一,对吧?至于你呢,我只需拦着你让你救不了她,等耗死江清惠,这座大阵之中,还有好多有趣的地方在等着你,我可不奉陪。”

    “他可是你大姐!”

    说完,赢贞已是一拳轰出,

    楚光南拔刀出刀,电光火石,凌空一斩,人已借势落入一座小亭上,

    “我刚才说过了,我是拦你,可不跟你玩命。”

    赢贞抬手一拍,十丈之外的小亭被震成粉碎,楚光南兔起鹘落,脚踩在大树晃动的树梢上,身体随之一起一伏,姿态悠闲。

    赢贞双目一眯,拔地而起,身形朝着江清惠激射而去,

    楚光南身形紧随,人在半空扫出三记刀芒,直斩赢贞后背,迫的赢贞不得不转身应对,砰砰砰三声巨响,刹那功夫,楚光南已是后来者居上,拦在赢贞与江清惠之间,双手握刀,周身劲气如风暴,刀芒吞吐之间,似有蛟龙环绕,

    “救不了的,别费心思了,”

    赢贞双目眯起,整个人如一抹白虹,直冲而去,人即是剑,一剑破万法。

    楚光南猛一咬牙,右脚在虚空之中猛然一跺,长刀高高举起,一刀斩下,

    二人皆是生平最全力一击。

    轰隆隆,

    天幕颤动,波涛翻涌,整座王府都随之一晃,府中几处假山已被迸射而来的凛冽气息摧成粉碎,

    观戏长廊中的三人,此刻不得不聚敛全身气机,以对抗二人全力一击所造成的恐怖气浪,

    天空上,楚光南舔去嘴角血丝,咧嘴笑道:

    “怎么样?你也不好过吧?”

    赢贞伸开手掌,看了一眼五指间的血丝,笑道:

    “比你要好过一点。”

    楚光南忽然心中一动,诧异转身,不由皱眉,

    只见穹顶之上的江清惠已然停止出拳,一双鲜红如血的眸子,正呆滞的望着天幕。

    江清惠缓缓转身,居高临下,眼神迷茫的看了一眼楚光南,目光又看向赢贞,停留许久,似乎在努力想起什么,

    赢贞呆呆的望着她那副凄楚模样,心中痛楚万分,双唇轻颤,哽咽道:

    “大姐~”

    江清惠表情一愣,遂又低头陷入沉思。

    楚光南见状,神情一动,火上浇油道:

    “大姐,师兄他不要你了,他要和那个姜沛宁成婚了,你快去杀了那个贱人。”

    江清惠猛然抬头,双目中红光大盛,整个人都萦绕在一团红芒之中,眼神冰冷的看向他,

    楚光南顿时心叫不好,只见红光一闪,江清惠已经出现在眼前,一拳捣在他胸口上,楚光南应声抛跌,谁知江清惠如影随形,一拳接一拳,便如刚才击打天幕一般,源源不绝,

    终于落地,楚光南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朝着林中拔射而去,在他身前,一道涟漪水幕赫然出现,带着他一起消失不见。

二九七章 陆地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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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戏长廊中的三人早在楚光南挨揍的第一时间便纷纷逃离,他们的任务本就不是在这里截杀嬴、江二人,所以溜得时候也很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眼下这片区域内,又只剩下了赢贞和江清惠两人。

    江清惠站在湖畔,眼神中出现片刻迷茫,似乎是在疑惑刚才那人是如何消失不见的,不过她并没有想太久,便将目光锁定在了赢贞身上,红光一闪,人已贴身杀来,一掌拍在赢贞胸口。

    也就在同一时间,赢贞也是轻轻出掌拍在对方肩膀,送出几十缕精纯无比的灵气,寄希望于能封住她体内的几处紧要窍穴。

    灵气入体,如泥牛入海,江清惠无动于衷,他则再次抛跌出去,撞破小庵山门,撞入大殿,刚好撞在佛像抬起的佛掌之上,

    赢贞喷出一口血,跌堕在地,江清惠已是跗骨而来,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赢贞双臂死死的抱住她的小腿,浑身气息如同大海涨潮一般,汹涌的钻入江清惠体内,与她经脉之中如岩浆火山般的滚烫气息撕打在一起,

    江清惠又是一拳砸在他的头上,赢贞七窍流血却仍是死死抓着不放,拼尽全力安抚着她体内暴躁的气息,片刻之后,江清惠脸上的神色终于出现一丝恍惚,赢贞趁此机会一拳轰在她的小腹,趁她吃痛弯腰之际,接连打出三拳,锁住她体内三处窍穴。

    江清惠顿时浑身一软,瘫倒在赢贞身上,

    赢贞当然不敢就此松懈,虽是短暂封住了她三处窍穴,但她体内气机仍如同万马奔腾一般,疯狂冲撞着那三处地方,冲破阻碍只是时间问题,赢贞五指抓在她香肩之上,轻轻一卸,她的整条手臂就此脱臼,却又在转瞬之间骨骼重新回归原位。

    赢贞无奈苦笑,想要制住一个混元境,和杀死一个混元境,难度天差地别。

    若是楚光南此刻出现在这里,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好在楚光南在短时间内,已经没有胆子再现身了。

    赢贞目前只能尽全力锁住那三处穴道,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想将与自己修为伯仲之间的大姐牢牢锁死,那是痴人说梦。

    江清惠头垂在他肩膀一侧,睁开眼睛,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呢喃道:

    “你是谁?”

    赢贞心中一软,紧紧的抱着她,强颜笑道:

    “我是小贞啊,是你的亲弟弟。”

    江清惠神情恍惚道:

    “小贞?小贞?小贞他不是不要我了吗?你怎么可能是小贞?”

    “不会的,小贞永远不会不要大姐,我一直在你身边。”

    覆在他胸膛上的那双青葱玉手缓缓向上,先是轻轻抚摸着赢贞脸颊,随后五指扣在他的脖颈之上,身旁的女子冷笑道:

    “你告诉我小贞在哪里,我就不杀你。”

    “大姐,我就是小贞啊,难道你要杀小贞?”

    江清惠扣在他脖颈上的五指轻轻一抖,忽然间眼泪夺眶而出:

    “不,你不是,小贞已经走了,他去找姜沛宁了,他不要我了。”

    赢贞转过头来,两人面对面,彼此都能嗅都对方呼吸,他抬手想要帮她擦掉眼泪,谁知江清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咔擦一声,手臂断了。

    赢贞连连苦笑,

    江清惠好奇的打量着面前这张脸庞,眼睛一眨不眨,伸出手指,轻轻的抚摸在他的唇上,他的眉眼,还有鼻梁,

    眼中的红芒正在一点点消散,

    赢贞闭目无言,他能感觉到,她体内的气息正在缓缓平复,这个时候最好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

    冰凉的手指缓缓滑上赢贞的灵台穴,随后,轻轻一点,

    赢贞就此昏睡过去,

    江清惠托腮看着他,目光中柔情万种,只听她轻轻叹息一声:

    “可惜了,混元三层,玉璞,归真,陆地神仙,姐姐刚才差一点就摸到了陆地神仙的门槛,只要你敢说一句姜沛宁比我重要,”

    江清惠伸出食指,轻轻摩挲着他的鼻梁,

    “不过也不可惜,终归让姐姐知道,她不如我在你心里的分量,傻子,你能看出观道问心局,难道我看不出来吗?齐老头既然这么做了,我也就顺水推舟,放开心神好让自己彻底入局,虽然破境失败,但境界略有提升,我还是很开心的,”

    江清惠屈指一弹,一道劲气刺破庙宇墙壁,

    远在林中,悄悄现身,只为探探局势的大魔头邝南柯察觉不对,双掌连忙向前,

    “嘭”的一声,

    他硕大的身躯接连撞断几颗大树,抛跌在地,奄奄一息。

    墨家墨丛林从水幕中跃出,一把将他抓起,一刻不敢停留,重新消失在水幕之中。

    “没有人打扰我们了。”

    江清惠垂首,轻轻吻了下去,随后躺在他身旁,就这么抱着他,睡了过去。

    什么破阵,什么孔渊,都不如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光阴。

    ......

    一座小亭内,

    楚光南靠坐在围栏上,嘴角叼着一截嫩枝,看着被墨丛林拎回来的邝南柯,嗤笑道:

    “废物就是废物,走到哪里都是废物,”

    墨丛林没敢吭声,

    崇明山欲言又止。

    “我可是提醒你们,别想着出工不出力,如今在这座王府里的,赢贞一个都不会放过,千万别心存侥幸,就算他们真能破阵,我楚光南仍然能跑的了,你们能吗?”

    墨丛林面色阴沉,皱眉不语,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崇明山倒是爽朗一笑,

    “阮公这座兵家大阵,我不认为他们能破的了,再者,府中强手如云,真要拼死,就算没有大阵,赢贞他们也不可能活着出去。”

    楚光南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不打算告诉这些人,就算他们能杀掉赢贞江清惠,外面还有李晴雪姜沛宁天赐府,以及反骨的独孤阀,还有一位早早准备好的楚王替身,

    免得这些人动了其它心思。

    这一次如果孔渊能够活下来,楚王这个身份就不要再想了,老老实实依附自己,做自己统一圣门的马前卒就好。

    他之所以愿意留下和孔渊一起对付赢贞,也是觉得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后可不一定会再有了,

    楚光南忽然间有些意兴阑珊,

    师傅,师母,这一切,都只因你们太偏心了,怪不得我楚光南。

二九八章 都怪我自己

    赢贞醒来的时候,江清惠还在沉睡,呼吸悠长而均匀,胸口轻轻起伏,但赢贞知道她醒了,而且她体内的气息运转平稳,如同缓缓流淌的江河,

    她难道就这么破局了?

    他没有舍身入局,自然不会清楚江清惠心湖中到底经历过怎样的一番天人交战,又是如何抓住那一丝破局契机,

    但他知道,这肯定很不容易,心境出现问题,修补起来便如同医者划破你的身体,寻找那一颗致命毒瘤,稍有不慎,便是死局。

    赢贞抬手拍了拍她搭在自己身上的丰满大腿,手感绝佳,笑道:

    “别装了,快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江清惠没有睁眼,嘴角微微翘起,反而朝着他怀里又钻了钻,贴的更加紧了,

    赢贞伸手轻挠她的咯吱窝,她还是没有反应,只是嘴角的弧度更大,俏脸微微扬起,带着一丝期盼,

    赢贞笑了笑,在她额头上蜻蜓点水一吻,结果她却撅着嘴巴摇了摇头,

    或许是经过这一次观道问心,她不再那么害羞了。

    赢贞终于重重的亲吻在她的朱唇上,

    江清惠顿时呼吸急促,

    良久,她睁开眼睛,秋水明眸,灿若星辰,双瞳中只有一人。

    “以后都要这样,每天早晨,你不亲我,我就不醒。”

    赢贞心里一暖,自小到大便是两人最为亲近,孩童时光几乎是形影不离,他从未想过,如果失去大姐会是什么样子,他也不敢想,

    “你是故意入局的,对不对?你快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以后再这样的话......”

    说道这里,赢贞顿了顿,

    江清惠俏目带着期盼之色,

    “快说呀,再这样的话你会如何?最好严重一点,能吓到我的。”

    赢贞歪着脖子道:

    “那我就不娶你。”

    江清惠一愣,随即秀眉紧紧蹙在一起,伸手狠狠的拧在赢贞腰上,

    “你敢,你不但得娶我,还得是第一个娶我,我做大,姜沛宁做小,她要敢以下犯上,看我怎么收拾她。”

    赢贞顿时愕然:

    “你是怎么想通的?”

    江清惠一翻白眼,重新将头埋在他的肩上,幽幽道:

    “画卷上一幕刚开始的时候,我就猜出这是齐老头的手笔,第一个故事,当我看到御剑飞来的少女脸庞与姜沛宁竟然有几分相似时,我就知道,这个问心局是为我准备的,既然如此,我便顺其自然,彻底放开心扉,任由心魔横生,因为我知道,姜沛宁是我早晚都需要面对的,无论局中局外,她都是我心里难解的一个结,你知道吗?直到进来王府之前,我都有过杀她的心思,虽然我心里很清楚一旦杀了她,后果不是我能承受的起的,或许最后会像画卷中一样,落得了凄惨下场,”

    “于是我便想借着这个问心局,求个结果,或者可以说,求一个不杀她的心安理由,我不知道我们到底有没有前世纠缠,但我只问今生,我不想因为自己杀了姜沛宁,而导致你此生都不想再见我,但我想知道,在你心里,我有多重要,所以当时心甘情愿入局时,刻意在灵台留下一丝清明,为的就是即使入魔,也能真真切切的看到那个答案,即使我有可能再也无法从入魔中走出来,”

    “最后的答案呢,不算满意,毕竟在我心底是不愿意和她人分享你的,但其实我也清楚,这是最好的答案了,知道我为什么能从问心局走出来吗?”

    赢贞摇了摇头,

    江清惠甜甜一笑:

    “因为我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会有一个叫姜沛宁的女人出现在你面前,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我江清惠自己脸皮薄,埋在心底的话十多年都说不出口,才会让别的女人有机可乘,我若是早早的倾述愁肠,何至于因此在心湖埋下祸根,说到底啊,还是怪我自己,于是我就将姜沛宁的出现,当做是自己犯下的错误,心魔也就顺理成章的消散泯灭,看似简单,实则整个过程很是煎熬,当你说出我在你心里才是最重要的时候,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内心深处心魔的不满,

    如果你敢说她比我重要,我那灵台的一丝清明也将彻底消散,由道入魔,彻底走上另一个极端,说不定便一步跨进陆地神仙,既是问心局,也是赌局,还好我赌赢了,现在呢,我倒是挺感谢齐老头的,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得当面谢谢他,”

    赢贞忍不住笑道:

    “你快拉倒吧,老头子当初在光明顶布了一个迷魂阵,让你七天七夜没走出来,后来被你揍惨了,说不定今天这个问心局就是他报复你呢。”

    江清惠挑了挑眉:

    “我是因为迷魂阵才揍的他吗?那老色鬼整天在光明顶看一些淫俗禁书,每一次见到我,都对我品头论足,说什么又长大了,个子又高了,那里还不够翘,走路太霸气了这样不好,应该一扭一扭的,不然别人都看不出我腰肢多细,哎呀,总之我现在都还想揍他。”

    赢贞也跟着好奇道:

    “我直到现在都没想通,齐老头为什么会投靠孔渊,好歹他还算咱们俩半个师傅,虽说他除了一直拐骗我看禁术之外,也没教过我什么。”

    江清惠斩钉截铁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不对,我肯定没猜错,八成是孔渊给他提供了无数开襟小娘,供这老色鬼日夜享受,他才肯来剑南道,除此之外,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心的了。”

    赢贞诧异道:

    “不会吧?他应该也就只是看看那些书而已,再说他那么大年龄了.......”

    .......

    “阿嚏~~”

    拄着拐杖的老者身上一个哆嗦,抬头看了看天色,

    “夜风寒凉啊,”

    只见他来到路旁的一处避风处,放下背上书箱,点燃油灯,盘膝坐在地上,从书箱内拿出一本没有封面的书籍,手指沾着唾沫,借着微弱的灯光,聚精会神的翻阅着,

    “雪燕,青藕,文杏,鸯儿,司琴.......”

    “齐老爷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可惜,可惜......”

    “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二九九章 千古名将

    天已放亮,赢贞二人沿着湖畔石道继续悠闲散步,蜻蜓在湖面上来回穿梭,奔波不停,有时候会落在小荷尖上歇歇脚。

    天幕已经重新恢复正常,日头初生,林间松鼠,花鹿,鸟儿开始出来觅食,园中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皆是别有风韵,匠心独具。

    湖畔旁建筑颇多,每一座造型各有特色,两个闯阵之人反倒像是在游山玩水,一一欣赏而过,也正因此园林山水太过精致恬雅,江清惠已经对这座王府动了心思。

    女人偏好美好之物,尤其是对家宅布局几乎有着天生的掌控欲望,虽然江清惠是天下女子武道第一人,但并不会因武道上的成就而泯灭最原始的天性——男人和家,

    明教所在的昆仑祖脉,常年冰雪封山,唯有光明顶四季如春,但因气候使然,很多名贵树种盆栽,在光明顶都是无法移植存活的,反观剑南道,春夏秋冬四季鲜明,景色各异,所以江清惠看上了这座楚王府,并不意外。

    杀了孔渊之后,不过就是在大门上换个匾额而已,至于宅院地契,自然该霸占霸占,介时胡景隆所扮的楚王必会大大方方的交出王府,然后他自己再到别处建一座即可。

    江清惠忍不住提醒道:

    “从现在开始,再动手时,尽量不要毁坏园中事物,我是真的看上这里了。”

    赢贞哑然失笑:

    “随你,你喜欢就好。”

    路遇一片竹林,郁郁苍苍青翠欲滴,绿竹林的枝叶犹如一定碧绿色的华盖,投下一片阴凉,洒下一地阳光。

    只是奇怪的是,竹林中竟然有一座规模不小武神庙。

    赢贞与姜沛宁相视一笑,

    谁家的宅子中,都不可能出现武庙,实是因凡人阳宅请不动武神坐镇,风水再好也配不上神祀入宅,论朝廷礼制也是不合规矩的,就算真的偷偷修建,也只是虚有其表的几尊泥塑而已,

    所以当赢贞第一时间看到武神庙的时候,便心中了然,这绝对是兵家阮茂竹的手笔,而且这座武神庙,绝不是寻常地方上祭祀当地那些历史名将的普通武庙,而是实实在在的武神庙。

    既然是阮茂竹做的好事,就算他们过而不入,也是避不了的。

    穿过院落,二人直接来到大殿之中,

    果然,亚圣十哲,六十四将的金身泥塑皆在其中,而正中间主位上祭祀着的自然就是武圣太公了,这是规格最高的武神庙了。

    江清惠望着这些栩栩如生,相貌威严,手持各类兵器的神像,皱眉道:

    “难道阮茂竹真的能请下这些兵家老祖对付我们?”

    赢贞呵呵一笑:

    “不可能的,他没这份能耐,这里又不是五岳正庙,就算阮茂竹结阵窃取周边山水气运,也请不下来。”

    “咔擦”一声,

    赢贞和江清惠面面相觑。

    殿内两旁的陪祭祀武将之中,一位手持马槊的威猛武将身形一动,抖落身上灰尘,望向赢贞二人。

    亚圣十哲和六十四名将,皆是名垂千古的人物,单看这尊泥塑的装扮和兵器,其身份已是昭然若揭。

    后蜀国,大司马广平侯,吴卓。

    江清惠忍不住掩嘴娇笑,笑嘻嘻的看向赢贞,

    “你不是说阮茂竹没这个能耐吗?”

    赢贞苦笑道:

    “他可真下血本啊,不过他最多也就能请下一尊,不可能再多了。”

    “咔擦”又一声,

    赢贞直翻白眼,

    江清惠则是笑的已经直不起腰来。

    一位手持宝剑,原本坐在石椅之上,看装扮应是属于儒将的泥塑神像,缓缓站起身来,

    齐,安平君,田冉。

    手持马槊的名将吴卓率先出手,原本是泥胎所制的长槊,这一刻却给人一种锋利无匹的感觉,

    笑归笑,江清惠自然不敢怠慢,如果自己与这位后蜀名将同处一个时代,她自然不会将对方放在眼中,可是人家身死之后,历经多少朝代更迭,更被诸多帝王亲自下旨敕封神位,千百年来,再经民间香火祭祀,早已是坐稳了神庙陪祀之位,杀力之大,非比寻常。

    江清惠一步不退,直视迎面而来的长槊,待到身前,忽然抬手,以手背轻拍槊身,使其偏离方向,随后一脚踢在泥塑小腹。

    “当,”

    江清惠脚尖一麻,就算踢在金石之上,她都不会有这种感觉,

    于是她赶忙飘后,第一次试探,起码得出一个结论,神像金身不坏。

    赢贞则是双手向两侧疾拍,数十道大通天手的隔空劲气四散而出,将那些还未“活”过来的金身塑像一一打碎,免得再冒出第三个,甚至第四个出来,

    江清惠哈哈一笑,

    “你总算学乖了。”

    赢贞耸了耸肩,迎着那位千年前齐国第二号人物的安平君田冉一掌拍去,

    金身泥塑不闪不避,任由赢贞拍在身上,而他那口宝剑,则是斜掠而下,看向赢贞脖颈。

    赢贞一把抓住长剑,另一只手一记手刀劈向剑身,

    “叮~~”

    手掌上也是一麻,

    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江清惠宛如仙子,在大厅内游来荡去,轻轻松松便可避开马槊名将的攻击,对方奈何不了她,她也奈何不了对方,就这么相持着。

    而赢贞这边,却是拳掌相接,以硬碰硬,如铁骑凿阵,拳点不断击打在对方胸口,在不绝于耳的“当当”声中,硬是将身像打的步步跌退,

    只见他重重一拳轰出,然后身形猛然向后滑出,站在地上,甩了甩发麻的双臂,咧嘴说道: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江清惠躲开马槊一击,跃上主位神像的肩膀,挑眉道:

    “这玩意有金身加持,打不烂的,阮茂竹这老王八,够恶心人的,”赢贞想了想道:

    “我们走,看看能不能甩掉这俩个家伙。”

    说完,赢贞率先掠出武神庙,身后的名将田冉紧随不舍,步履看似缓慢,却是一步十丈,速度丝毫不弱。

    江清惠看的直摇头,看样子这两位是死缠上他们了。

    忽然间,她念头一动,朝着赢贞喊道:

    “你试一试能不能借来李晴雪的和光同尘。”

    赢贞回身一拳轰在田冉胸口,表情无奈道:

    “大姐,这阵法是一座小天地,外面感应不到的。”

三零零章 有一点点痛

    两人打打停停,重新返回到了已经沦为废墟的戏台附近,

    慕容惊鸿被誉为当世金刚体魄第一人,赢贞就算打他一百拳,都不会有手麻的感觉,但是武神庙中被请下的两个武将神袛却是硬到不能再硬,赢贞与江清惠的全力一拳,足以开山断峰,但打在这两位身上,却跟挠痒痒似的。

    两位神袛表面的绘彩泥画上,能清晰的看到有光华流转,赢贞猜想这应该就是他们可以“活过来”的原因,虽说不知道阮茂竹到底用了什么秘法,但这种神力加持应该是有时间限制的,

    所以他们俩打定主意,就在这湖畔范围内先耗着,然后仔细观察找出破解之法。

    佛门小庵这边,楚光南从水幕中走出,悠闲在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凳上,在他身后,又陆续走出十人,有男有女,穿着同样的黑衣劲装,手持折叠弓。

    江清惠在看到楚光南的第一时间,身形便在湖面上轻轻一点,朝着这里激射而来,

    楚光南“表情慌张”的连忙与众人退入水幕消失不见,而下一刻,却又出现在湖对岸的观戏长廊。

    此刻的江清惠,又被那手持马槊的名将吴卓给死死缠上。

    楚光南坐在长廊边上,笑呵呵的看着湖心处四人打打杀杀,偶尔还会鼓掌叫好,这座法阵由他来主持运转,所以他在这里来去自如,可以在一瞬间出现在王府的任何角落。

    这时,只见他手里拎着一支模样奇特的箭矢,青竹箭身,带有倒刺的银精箭头,尾部飞羽呈宝蓝色,看上去很是奇怪。

    楚光南随手一抛,身旁一劲装汉子赶忙接住,

    “这蓝翎箭打造不易,存世稀少,是我早前抄李阀家的时候得到的,一共才三十支,专破护体灵气,我可提醒你们,每一支都不能滥用,瞄好了,有把握了再射,射偏一次,我就宰了他,不要觉得我楚光南狠辣,这在我大风骁骑军是人人皆知的铁律,富贵险中求嘛,射伤他二人者,我会助他脱离孔渊,并奉上黄金万两,下半生能不能自由,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

    十名死士纷纷点头,

    他们本就是孔渊训练来,专职守卫王府的死士,体内灵枢又被孔渊以秘法种下禁制,一旦不忠,就算逃出万里之遥,孔渊翻翻手掌都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所以他们每一个人,对那黄金万两的诱惑反而不在乎,他们渴望的是自由。

    这十人,是府中几百名死士中臂力最强,射术最精准的十人,加上有堪称破气神器的蓝翎箭,他们都信心十足,只不过有一个很大的弊端,就是不能离开水幕太远,毕竟湖心那两人都是可以瞬间秒杀他们的存在,一旦被盯上,逃跑的机会微乎其微。

    楚光南看出他们的担忧,拍了拍腰间的刀鞘,说道:

    “你们只管平心静气的瞄准射击,一切有我拦着。”

    十人听到这句话,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缓缓分散开来,找好各自方位,不急于弯弓,先是仔细观察赢贞二人的动向。

    江清惠发觉到这些人的存在,与神像厮杀之余,不忘十指连弹,十缕无形劲气以比羽箭还快的速度激射过来,就算是无为境宗师,都扛不住这看似威力不大的指风,

    楚光南拔刀出鞘,整个人跃出长廊,眨眼间劈出数道刀芒,将这十余缕劲气全数拦住,叮叮叮的清脆声响不绝于耳,

    也就是这个时候,

    “嗖!”

    一支蓝翎羽箭带着一抹蓝芒激射而出,速度之快,电闪之间,射向江清惠小腿,认穴不可谓不准。

    江清惠抬手一拍,那支羽箭砰然粉碎,就在这时,另一支羽箭恰到好处的突然出现,射向她的肩头,

    江清惠不闪不避,任由射中,肩头处,肉眼可见的劲气涟漪挡在箭尖之上,使得羽箭再难寸进分毫,江清惠一把抓在手中,朝着正扑向自己的泥塑神像甩去,

    “叮!”

    这一记甩手箭力道之强,使得整支羽箭在神像身前炸成粉碎,无比坚硬的银精肩头都化成了一蓬银屑。

    “嗖嗖嗖......”

    最开始的这一排攒射竟然全都是冲着江清惠来的,关键身边还缠着一个打不死的长槊神将,楚光南也正是看准这点,才不惜将所有的蓝翎箭拿出来,专为破江清惠的护体灵气。

    赢贞这边,已经在湖面上和那位儒将田冉你来我往硬拼多次,摧金裂石的拳头全都打在对方小腹,却没有在对方身上留下一点痕迹,而反观这位田冉,却是越打越神勇,出剑更快,粘的更紧,几乎都摆脱不了。

    忽然间,赢贞瞥见对方脚底被湖水浸湿的地方,彩绘光华竟然要暗淡许多,赢贞心中一动,聚音成线,传音给江清惠,

    “湖底!”

    说完,他整个人直挺挺坠入湖中,

    江清惠顿时心领神会,身形一个急翻,五指成爪,按在神像头顶,猛然压下,与其一起坠入湖中。

    起初神像刚一入湖,虽说动作变得缓慢下来,但威力却是不减,

    但由于嬴、江二人故意消耗,随着时间一久,神像全身上下开始鼓起无数气泡,体外流转的五彩光华受凸起的气泡影响,开始变形、模糊。

    江清惠看在眼中,狠狠一拳捣在神像小腹,这位名将吴卓浑身剧震,

    “呼啦啦......”

    无数的气泡从泥塑表面冒出,那一层层彩绘金漆开始变的支离破碎,现出最里面的那层泥灰色,

    这个时候的神像上,已经是变的坑坑洼洼,

    到了这个时候,都不用赢贞他们再出手,神像表面已经开始慢慢消融,随着流转全身的光华彻底消失,已经变成了一尊彻彻底底的死物,身体僵硬,一动不动的缓缓倒下,陷入湖底的淤泥之中。

    赢贞二人冲天而起,落在戏台废墟上,浑身上下由始自终都未被湖水浸湿分毫,

    观戏长廊,楚光南与那些死士见机不妙,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清惠抬手摸了摸刚才肩头被射正的部位,笑道:

    “你还别说,方才那一箭竟然能将我的护体劲气射出一圈涟漪,现在肩头上还有一丁点小痛呢,”

    赢贞转头笑道:

    “能有多痛?”

    江清惠顿时拉下脸来,不满道:

    “不解风情,难道你不应该赶紧过来帮我揉揉吗?”

    赢贞一愣,

    江清惠叹息道:

    “算啦,就当是被蚊子叮了一下。”

三零一章 问题越来越多

    王府的另一个角落,

    孔渊临湖垂钓,安安静静,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垂入湖中的鱼线,对于府中其它地方正在发生的事情似乎并不怎么上心。

    一人无声无息的来至他身后,也学他一样坐在湖边,手中捡起一颗小石,甩入湖面,

    “扑通~”

    湖中荡起一阵涟漪,

    孔渊一脸诧异的转过头来,咧嘴道:

    “你没看见我在钓鱼吗?”

    那人笑了笑:

    “看见了,整个一上午都没有钓到一条,魔皇女帝离这里原来越近了,你竟然还有心思坐在这里垂钓?是不是已经认命了?”

    孔渊呵呵一笑:

    “错了,我是在养精蓄锐,同时也在思考着一些问题,从赢贞进入剑南道直到现在的整个过程的复盘推演,”

    “噢?那你推演出什么结果了?”

    孔渊抬头望天,

    “我觉得,我很可能被坑了。”

    那人皱眉道:

    “怎么讲?”

    孔渊放下手中钓杆,双手拢在袖中,沉声道:

    “说出来你或许不信,当赢贞进入剑南道之后,我就一直在等他,等一场光明正大的决战,要知道,我与他之间,不单单有杀师之仇,我也是唯一一个对他圣门之主的位置造成威胁的人,我只有堂堂正正的赢了他,才会得到圣门中其他人的支持,而不是使用一些小伎俩,齐元禾、阮茂竹、顾殇三人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起初并没有针对赢贞进入剑南道而有什么动作,反观崔望,自诩为聪明绝世,想着给丘神绩通风报信做那里通外应的两面人,呵呵......这样的人,就算我不杀他,赢贞将来也会杀他,

    圣门之中势力最大者,要属明教,我孔渊要是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困死或是耗死赢贞,光明顶上那些老家伙不会放过我,但如果我是和他光明正大的分出胜负,他们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再者还有齐元禾三位先生为我从中周旋,我这个圣主位置便算是坐稳了,老陈你非我圣门之人,不清楚其中的诸多规矩,我圣门千年以来最大的愿望,便是彻彻底底扳倒玄门,而想做到这一点,必须是双管齐下,重中之重便是要登上皇帝宝座,先罢黜玄门国教的地位,然后一步步在大周宣扬我圣门学说,等到百姓们认同和接受了我圣门的治国之道,再以江湖上的方式收拾那些狗屁道士,齐先生他们肯支持我,便是因为我一直走在这条路上,反观赢贞,他似乎更在意与叶玄的天下第一之争,

    后来墨丛林突然找上我,说是只要我能帮他报仇,他便以我孔渊马首是瞻,呵呵,他那狗屁师傅自己找死怨得了谁?你墨丛林又有什么资格给我做属下?我孔渊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不过我最后还是让他留在了王府,我与赢贞一战,自然是希望圣门之中越多人看到越好,后来我才听说,他竟然以那柄本命飞剑做报酬,吸引江湖中人去截杀赢贞,我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亲手宰了这个王八蛋,但我没有动手,因为我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也就什么都没有说,只在暗中观察,寻找蛛丝马迹。

    遂州城那次,堪称是群英荟萃啊,慕容惊鸿和楚光南竟然也来了,呵呵,这就有意思了,慕容惊鸿出现,这个很好理解,北夏南征在即,皇帝拓跋英雄自然是希望大周这摊子越乱越好,可他楚光南不在北疆好好的做他的征北大将军,来淌这趟浑水做什么?李晴雪拦截赢贞是在意料之中,毕竟李隶在潼关一战过后,我便主动示好朝廷,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自然不愿剑南道再发生内乱,那蒋珊又是谁让她来的?净土斋与落花宫百年之期还有一年而已,她就这么沉不住气?

    还有天玑阁的文秀清突然出现,带走了叶玄的宝贝徒弟,摆明了只做壁上观,不插手其中,可我圣门中的家事什么时候又轮到天玑阁插手了?这种种疑点,让我不得不小心谨慎啊,”

    孔渊转过头来,望着身旁这位知己好友,

    “后来有人告诉我,赢贞在芝兰园附近出现过,我心生好奇,专门去了一趟,你那宅子现在已经重现天日了,我进了园子,从那些阴物身上得知,赢贞与一龙虎山的张姓小天师来过,据说临走时,那位龙虎山小天师将你宅中珍藏收刮一空,”

    老陈那张犹如破碎瓷器重新粘合在一起,看上去支离破碎的脸庞上,轻轻抖动了一下,

    “拿走就拿走吧,对我也没什么用处了,我好奇的是,芝兰园已被我以秘术遮掩,外人是根本无法发现的,他们又是如何找到那里?要知道,芝兰园的事情,只有丹辰子和你知道,前者是在我窃取日月魂魄的时候引来的天地异象吸引来的,而你则是我亲口告知,难道你的意思是,玄门中有人掺和进来了?”

    孔渊点了点头,

    “原本我不能确定,直到文秀清的出现,能让天玑阁摆明袖手旁观,绝不是我和赢贞之间的事,而是圣门与玄门之争,但这个人是谁,现在又在哪里,我到现在还没有点眉目。”

    老陈皱眉道:

    “这么说来,这个人的目标是赢贞,是你,甚至还包括我?他故意暴露我的芝兰园,就是想把一向将除魔卫道为己任的龙虎山拖进来,甚至是引出丹辰子?若真是这样的话,这盘棋下的有点大啊。”

    孔渊摇头苦笑道:

    “这个人是想在剑南道,将圣门与玄门彻底拉下水,不出意外的话,玄门三大宗师,丹辰子,张九洞,梵如意,必然会有一人出现在成都府,这些年来,丹辰子可是一直在找你,如果让他在成都遇上赢贞,你猜两人会不会动手呢?楚光南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这个人心机之深,在我之上,”

    老陈道:

    “赢贞会不会也看出来了呢?”

    孔渊笑着摇头:

    “他就算看出来,也不会当回事,这叫目中无人,身前亦无人,江清惠跟他是同样的德行,这便是他们俩的大道所在,”

    老陈道:

    “他破不了阵,就来不到你面前,所以你暂时还不用担心。”

    孔渊笑道:

    “如果楚光南只是做做样子,故意引他们来呢?阮先生为什么要将阵法交给他来运转呢?”

    老陈顿时愕然,好像问题越来越多了......

    孔渊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说赢贞,我,楚光南,会有一个人死在这里,这个人肯定不是楚光南,你最好也小心着点他,此人刀道,已是最近接于叶玄的存在。”

    老陈点了点头:

    “如果这个人是你,我会为你收尸。”

    孔渊哈哈一笑:

    “那感情好。”

    说完,大步离开。

三零二章 一盒糕点

    江清惠双臂托在一座跨水长廊的围栏上,看着下方簇拥着的千尾锦鲤,手里捧着在一处凉亭内找到的鱼食,一蓬蓬洒下,

    赢贞却没有闲着,水畔两侧的馆、亭、堂、阁之中,不断有纤薄如纸,动作却与常人无异的剪纸彩人从暗处杀出,数量之多,让他足足杀了半个时辰。

    这些纸人在太阳光线下,以如同一条直线的侧面面对赢贞,有时候确实很难被发现,人物形态各有不同,有管家模样的老者,有丫鬟打扮的少女,有美貌绣娘,有小小书童,有侍卫,刺客,商贩,农夫,百态人生皆在剪纸之上。

    这些烦人的东西数量太多,像是杀不完一样,唯独江清惠所在的长廊不被侵扰,因为长廊一侧,有挂水幕,水是从连接长廊的一座假山上缓缓流下,然后沿着长廊特制的琉璃顶分散开来,化作这道纤薄的水幕,纸人怕水。

    赢贞返回长廊,随手从下方的池水中抓起两团水泡,左右一拍,在长廊的两个出口边凝聚成两面水墙,纸人碰之即化。

    “也不知道孔渊躲在什么地方,这座大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要么是阮茂竹放水了,要么就是楚光南故意放水。”

    江清惠没有回头,淡淡笑道:

    “这两人有什么区别吗?阮茂竹既然将这座大阵交给楚光南,等于了默认了对方将是自他之后兵家一脉的主事人,其实我们看到问心局的时候就应该猜出来,这座天兵雷池就算原本很厉害,但齐老色鬼一定已经已经在暗中将大阵的威力减去大半,说到底,阮茂竹和齐色鬼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希望你能称帝,彻底扫除玄门,不同的地方又在于,阮茂竹对你是彻底死心,但齐色鬼应该还念着点旧情,才会将问心局放在咱们刚进来的时候,楚光南应该是看出了问题,自武神庙之后,又接连出现三次,明摆着是想将我们引到一个地方,你猜会是哪呢?”

    赢贞笑了笑:

    “当然是引向孔渊那里,好歹师兄弟一场,他那点心思还是能猜到的,他知道我们猜的出来,也知道我们会跟着他走,然后让孔渊拖着我,由顾殇、计亮那些人来对付你,他楚光南坐收其成,”

    江清惠将最后一把鱼食洒出,拍了拍手,道:

    “孔渊也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来,但他明知是坑,仍会选择往这个坑里跳,他不像楚光南还有后路可退,所以他一定会拼尽全力杀你,只有让楚光南看出他孔渊的必死决心,姓楚的才会觉得机不可失,全力配合孔渊,”

    赢贞皱眉道:

    “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说完,两人同时心神一动,看向远远假山,

    假山背后的阴影中,楚光南拎着酒葫芦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先是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像是喝水一样,随后一抹嘴角,笑道:

    “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就明说了,大阵中的机关我都已经撤掉了,当然了,”

    只见他指了指头顶,

    “大阵屏障我暂时还不会撤掉,免得外面的那些人进来帮忙,不远就是祖师堂了,孔渊将他们天邪宗历代祖师的牌位都供在那里,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那烧香磕头呢,他身边呢,还有个厉害人物,准确点来说是不人不鬼,这个人呢不会插手,但也说不定,毕竟我跟他不熟,怎么样?我到那里等着二位?”

    江清惠讥笑道:

    “孔渊都知道尊师敬祖,你楚光南却是欺师灭祖,你还算计孔渊?我看啊,你给他提鞋都不配。”

    楚光南浑然不以为意,反笑道:

    “大姐又没有去过我的大将军府,怎么就知道我没有为师父师母设立灵堂呢?”

    江清惠冷笑道:

    “你不配!”

    楚光南斜靠着湖边的杨柳,摇了摇头:

    “你看,从小就是这样,动不动就骂我,我给师父师母设灵堂,跟你江清惠有一颗铜钱的关系吗?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呢?”

    江清惠双目眯起,杀机大盛。

    赢贞一直没有说话。

    楚光南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葫芦,随手扔进了池子里,抬头望天道:

    “我呢,是个被人扔在乱葬岗的孤儿,师傅师母对我有再生之德,两位老人家若是还活着,只要他们说一句楚光南你现在就去给我死,你们信不信我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凡事都要讲清楚道理,师傅师母对我有大恩,我楚光南唯有感激,但却并不会因为他赢贞是师傅师母的独子,我便也要对他感恩戴德,这是两码事。”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呢,看上位姑娘,就是李阀那位李怀玉,长的不错,在我看来比你江清惠漂亮多了,我大婚的那天,会将师傅师母的牌位摆上,二老泉下有知,一定会为我高兴,”

    江清惠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一样,说道:

    “你杀了人家的爹,指望人家会嫁给你?”

    楚光南耸了耸肩道:

    “这多好办,一个换一个,我杀了她的至亲之人,那我就拿一个我的至亲之人来交换,师兄妹九个人呢,随便挑一个就好,当然了,最好是大姐,你是老大嘛,放心,你死了,就算装模作样,我也会痛哭流涕一番。”

    江清惠冷笑道:

    “狼崽子终究是狼崽子,冷血无情,”

    楚光南笑了笑,低头沉吟半晌,忽然说道: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师母从外回来,带回九盒糕点,让你江清惠分给大家,为何你独独没有给我呢?你江清惠就有情有义了?”

    江清惠道:

    “你这个人心狠手辣,打小就能看出,你那两个随身丫鬟服侍你十年之久,还不是被你随意打杀,师母当时没有责怪你,是她老人家仁慈,但我却不能不罚你,少吃一盒糕点,两条人命,你还觉得你吃亏了?”

    楚光南面无表情道:

    “那两个贱婢私下碎嘴,在背地里说师母的坏话,该杀,死一千次都不为过,你不知道吧?师母后来为了那一盒糕点,专门又下山一趟,不多,就是一盒味道还算勉强的糕点,但是当我哭着吃完之后,你江清惠跟我楚光南之间,这辈子都谈不上有任何交情。”

    楚光南双手握着刀柄,笑呵呵的转身离开,

    半晌后,赢贞苦笑摇头:

    “他可真够记仇的。”

    江清惠冷冷道:

    “一向如此。”

三零三章 未必会输

    祖师堂所在的这片区域,种满了四季常青的松柏,孔渊经常会来这里,常常在蒲团上一跪就是半个时辰。

    无论是江湖朝堂,还是市井百姓三百六十行,最忌讳的就是欺师灭祖,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很多人陪在自己师傅身边的日子,远远多过亲人,而你的谋生手段包括立世之本,也多由师傅传授,师傅既是引路人,又是赏饭吃的,其重要性与生身父亲没什么区别。

    阴暗的祖师堂中,点着数十盏长明灯,孔渊闭目跪在正中的蒲团上,双手托放于膝,他面前的灵堂,是天邪宗历代祖师牌位,其中也有他被赢贞杀死的师傅。

    圣门中,除去明教与江南隋家之外,势力最大的,便是两宗四门,天邪宗便是两宗之一,当初赢贞刚刚继任明教教主之位,圣门中一些素有威望的巨头对于一个不足十八岁的少年执掌明教而微词颇多,他师傅便是其中之一,

    后来谁也没有想到,赢贞杀伐如此决绝,直接在圣门之中大开杀戒,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而他孔渊的师傅便是在那个时候被当做了杀鸡儆猴的那个鸡。

    孔渊执掌天邪宗之后,杀赢贞报师仇,便一直都是他的终极目标,但他很清楚,就算自己修为不断精进,与赢贞江清惠已是相差无几,但他们的背后,还有明教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所以他一直隐忍,经营,扩充自己的势力,直到成为整个明教的心腹大患。

    在孔渊身旁,跪着一个宫装妇人,身形婀娜,鹅蛋脸上白皙无暇,她目光深情的望着身边这个朝夕相处的男人。

    她知道她不是李洵,但她已经不在乎了,相比于一个风流多情的楚王李洵,她更在意身旁这个始终如一的专情之人,她知道他叫孔渊,也知道他所有的过往。

    这位妇人便是楚王妃单茹,出身于剑南道大族。

    “王爷,妾身很遗憾没有为你诞下子嗣。”

    孔渊睁开眼睛,笑了笑:

    “这不怪你,行房时是我刻意压制精气不外流,才使得你这么多年都没有身孕,大业未成,我实在不敢留下子嗣,有了牵挂,心境难免会有破绽,我让你早早离开王府,不要牵扯进来,你死活不肯,也罢,今日事了,我会给你一个子嗣。”

    妇人甜甜一笑:

    “看到你有信心的样子,我很高兴,不像外面那些人,一个个哭丧着脸,就好像马上就会死掉一样,除了那位楚公子和老陈。”

    孔渊哈哈一笑:

    “所以说那些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高不成低不就,上不得台面,闯江湖,最忌讳的便是怕死,活到最后真正取得成就的,往往没有一个将生死当回事的,我年少时,曾以通明境强杀了一位太虚境宗师,原因无它,我不怕死,世上又岂止他赢贞身前无人,我孔渊身前,除天地之外,早已是空空如也。”

    妇人盈盈一笑:

    “妾身希望王爷旗开得胜,得报大仇。”

    孔渊抬起手臂,轻拂着她鬓角青丝,笑道:

    “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万全考虑,你既然不肯离开,那就乖乖呆在祖师堂,就算我落败,你也不会有事,赢贞不会杀你,楚光南不屑杀你,介时老陈自会带你离开。”

    妇人睫毛一颤,两颗晶莹的泪珠滑下脸颊,凄然道:

    “你若死了,妾身不会苟活。”

    孔渊笑了笑: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免得真的影响到我的心境,那样一来,不用打也知道输了,老陈当年找到我时,神魂破败,肉身崩坏,是我以秘术将他的三魂七魄收集完整,塞进他的身体,然后将他的肉身缝补完整,我当时刻意在他身上留下一处禁制,想着以此要挟,好让他乖乖为我做事,谁知道这几年相处下来,还处出感情来了,那道禁制我已偷偷消除,但他不知道,存香阁中,装龙眼的那个柜子里,有一九宫格,里面有九颗丹丸,炼制不易,可保他十年寿命,若是我赢了,你自不必说,反之,由你来交给他,朋友一场,也算我尽点心意吧。”

    “不用她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老陈绕过前廊,不请自来,冷冷的注视着孔渊,

    “你我联手,再加上楚光南,未必会输。”

    孔渊笑道:

    “楚光南算什么东西,跟他联手?我还怕脏了我手,欺师灭祖狗屁不是的东西,我真想不明白,阮先生怎么会选这种人做他的衣钵传人,就因为他楚光南深谙兵法,被秦广称赞一句:此子从戎,可为上将军?呵呵......挑选传人连品性都不考虑了,阮先生这一次真是大错特错。”

    老陈面无表情,冷冷道:

    “你我联手,也未必会输。”

    孔渊没好气的摆了摆手:

    “你可真是晦气,谁跟你说我就一定会输了?无论赢贞还是江清惠,他们心里也很清楚,跟我决生死,咱们都是五五开,只不过人家大道向前,不拿生死当回事,而我这些年变的有些心软,不过是跟你们这两个拖油瓶交代一番,就以为我是在安排后事?”

    老陈沉思半晌,继续道:

    “顾先生让我转告你,他既然选了辅佐你孔渊,必会竭尽全力,从一而终。”

    孔渊笑道:

    “顾先生多虑了,他即使不说,我心里也很清楚,四位先生之中,即使对待崔望,我直到如今仍是保持一颗感激的心,但他既然选择做了两面人,我便不能不杀他,齐先生最是逍遥,初见我时便和我开门见山,说他在剑南道一天,必定事事为我谋划,什么时候走了,便与我孔渊再没有半颗铜钱关系,这才是痛快人,阮先生为我主持剑南军务,劳苦功高,最后又因我设此大阵,是我欠阮先生啊,”

    老陈点头道:

    “难怪整个剑南道,诸多豪杰肯为你孔渊赴死,只可惜你是真孔渊,假李洵。”

    孔渊笑了笑,道:

    “李元乾当初在剑南道找到我时,曾说过一句话,‘你若没有让陈角炼制毒丹,没有杀朕儿子,剑南道交给你,其实也挺好’,说完这句话,这糙老头子就给了我一拳,”

    老陈咧了咧嘴:

    “打得好!”

三零四章 梵姐姐

    祖师堂外的松柏林中,除了楚光南,还有十七人,这十七人无论放到大周亦或是大夏任何地方,都是可以独霸一方的宗师级人物,而他们今天的任务只有一个,杀死江清惠。

    他们已经沉默了半个时辰,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只言片语,似乎觉得实在是没什么好聊的。

    江清惠率先停下,止步不前,

    而赢贞负手迈步,神态悠闲,继续朝着祖师堂走去,

    十余位大宗师纷纷为其让开道路,

    赢贞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双鬓染霜,一身褐色武士装的法家巨头顾殇,后者点头示以微笑,

    至于那位一身青色道袍,头戴鱼尾冠,鹤发童颜的计亮计先生,则是弯腰抱拳,笑呵呵道:

    “教主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赢贞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

    计亮等他从自己身边走过,重新挺直腰杆,笑脸转瞬即逝,变得深不可测。

    瞧见这一幕的楚光南嗤笑一声,脑袋枕在双臂上,翘着二郎腿,靠坐在一块碑石上,

    “老计啊,你也不摸一摸你那剥了壳的鸡蛋脸,你够资格跟人家打招呼吗?”

    计亮微微一笑,没有作答。

    楚光南却仍是不依不饶:

    “一把年纪了,没羞没躁,呆会卖力点,不然你会死的很快,”

    计亮毫不动怒,微笑道:

    “楚将军既然不动手,就不要在这里说风凉话了,”

    楚光南挑了挑眉:

    “谁说我不动手?呆会谁不卖力,我就动手杀谁。”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也是跟着脸色一变,光明顶上这师姐弟三人,一个比一个狠。

    .......

    “他来了,”

    祖师堂中,老陈冷冷开口。

    王妃单茹瞬间心跳加速,手抚胸口,俏脸煞白。

    孔渊则是神态轻松的从香案上抽出三炷香,在香烛上点燃后,双手高举过头顶,拜了三拜,插入香炉,随后他又抽出三炷香点燃,交给了跪在地上,已是花容失色的妇人。

    “拿着,既然你是我孔渊的女人,给祖师爷上柱香吧,”

    妇人银牙紧咬,努力不让泪水流出,先是正了正衣襟,双手接过香来,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祖师爷保佑,愿夫君平安无事,平安无事......”

    ......

    ......

    楚王府郊外,

    四名身穿黄紫道袍,头戴上清芙蓉冠的道士联袂而来,仙风道气。

    一人骑着一头雪白神鹿,鹿角晶莹如白玉,

    一人骑鹤而来,盘旋于天,

    一人座下白虎,双目璀璨如玛瑙,

    最后一人则是步行在林荫小道,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牵着一头青驴的白衣少年,眉心红痣,满头银发。

    “大师傅,你确定那个陈淳安就在里面?这一路上可是听说了,魔皇赢贞现在可就在王府内找孔渊的麻烦,我觉得咱们还是等他们完事再找那姓陈的吧,毕竟咱们龙虎山和魔门不对付,可别到时候打了起来。”

    少年道士并未戴着芙蓉冠,却是地地道道的龙虎山出身,

    前方的中年道士忽然停下,耐心的等着徒弟牵驴走近,笑道:

    “怎么?除魔卫道还要讲究时机?赢贞在与不在,与我们又有什么干系?”

    少年快步追上来,跟在师傅身侧继续前行,

    “我这不是怕打起来吗,那位赢教主我在芝兰园可是见过,模样看起来只是比我差了那么一丁点,算的上是万中无一了,听二师傅说,这人修为在当世都算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不是我这当徒弟的埋汰你们,四位师傅的性子属实有点太直了,不会拐弯,我还不是怕到时候一言不合就动手,你们吃亏吗,”

    骑白鹿的仙师听到这里,抬腿朝着少年屁股就是一脚,

    “瓜娃子,有你这么编排师傅的吗?我们四个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胆小鬼?”

    少年从地上爬起,揉了揉吃痛的屁股蛋,指着自己的三师傅,义正言辞说道:

    “张白鹿,你这一脚可是踢在了祖师爷转世灵童的屁股上,回了天师府,记得面壁思过,哎呀~”

    话才说完,少年脑袋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板栗。

    银发少年,便是被当做龙虎山天师府祖师爷转世投胎的张小术,曾在芝兰园与赢贞姜沛宁一起坐地分赃,是龙虎山四位黄紫天师的关门徒弟,一个人包揽了四个师傅。

    大师傅张大术,乃是龙虎山掌教天师,二师傅张云鹤,三师傅张白鹿,四师傅张虎士。

    四大天师带着徒弟,找到了成都楚王府。

    他们和芝兰园主人陈淳安没仇,但陈淳安做的事情,与他们龙虎山所修之道背道而驰,所以他们来了,取回陈淳安身上的芝兰园中日月之魂,再设大醮超度园中数百阴物,便是他们此番下山的目的。

    四天师张虎士随手甩出一张问路符,符纸飘飘然向前飞出,当触碰到大阵天幕的一刻,符纸顿时燃烧起来,眨眼化为灰烬,只见他皱眉道:

    “天兵雷池阵无误,阮茂竹这老家伙真下本钱,合我四人之力,倒是也可破阵,就是代价有点太大了,委实是不划算。”

    少年张小术在一旁赶忙插嘴道:

    “别啊,代价太大的话咱们就先缓一缓,不着急,那陈淳安身在阵中又跑不了,咱们有的是时间等。”

    掌教天师张大术捋须一笑,

    “不用等多久,有人自会破阵,”

    少年好奇追问:

    “谁?”

    张大术神秘一笑:

    “不告诉你。”

    ......

    剑南道边境,

    一位老者背着书箱,拄着行山杖,为躲避炎炎烈日,离开山道,拐入林荫小路,不知走了多久,他忽然抬头,长途跋涉的疲态一扫而空,双目神采飞扬,

    “梵姐姐,好巧啊,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

    不远处的树荫下,一位青衫女子伫立其下,面容清秀绝伦,宝相庄严,一身朴素布衣,不惹尘埃,

    女子笑道:

    “齐兄这是要去哪啊?”

    老者反问道:

    “梵姐姐这是要去哪啊?”

    女子笑道:

    “小徒传信,央我去一趟成都,破那天兵雷池阵。”

    老者面容诧异道:

    “那梵姐姐还不快去?”

    梵如意轻柔一笑:

    “你说呢?”

三零五章 四个棒槌

    老者悻悻然一笑,弯腰拂出一块平地,一屁股坐下,神情有些哀怨道:

    “我还以为梵姐姐是专程来找我的,感情是给徒弟办差,心里怎么有点失落呢?”

    梵如意已修行三甲子,面容却仍是保持着少女模样,被一个糟老头子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神仙也动火,只见她秀眉微蹙,不耐烦道:

    “别在这磨蹭了,利索点把阵撤了,”

    老者惊讶抬头道:

    “梵姐姐似乎对我有什么误会,天兵雷池阵是阮老狗布下的,我哪有那个能耐啊?找错人了吧?”

    梵如意淡淡道:

    “不撤是吧?我数到三,”

    “一,”

    “二,”

    “停,我撤!”

    老者赶忙抬起手臂晃了晃,咧嘴道:

    “我撤还不行吗?不过得稍等一会,如今稍微出了点小状况,大阵外面来个四个搅局的,不对,是五个,四个老的一个小的,是龙虎山的臭牛鼻子,奇怪了,他们为什么偏偏出现在这个时候。”

    梵如意听了,也是挑眉,她从齐老头一句话中就可以听出端倪,龙虎山作为玄门一大分支,乃正一教祖庭所在,不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楚王府外,实在是有些不合理,也实属不智,因为这样会被赢贞、江清惠误认为这是在插手他们魔门家事,更会被当做是一种无视魔门的挑衅。

    所以齐老头不愿意撤去阵法,为的就是避免龙虎山掺和进来,这么做其实是对的,龙虎山那四个棒槌性子耿直,真要让他们见到赢贞,只怕也不会给对方什么好脸色,介时若是真的起了冲突,玄门之中那几位极少现世的老家伙,必然不会坐视不管,他们一旦再牵扯进来,这无异于将偃旗息鼓近一甲子的魔道之争重新推到了明面上。

    梵如意轻叹一声,道:

    “龙虎山这四个家伙真是让人不省心,有没有什么办法打发他们走。”

    齐元禾笑呵呵的摇了摇头,转身从书箱内拿出一只白玉碗,碗中无水却是微波荡漾,荧光环绕,

    只见他抬袖一拂,碗中突然出现了一幕画面,正是龙虎山四位天师,以及他们的宝贝徒弟张小术,五人正站在大阵天幕外商量着什么。

    梵如意目光投至玉碗,刚好听到了掌教张大术那句“自会有人破阵”,

    齐元禾注视着碗内景象,嘿嘿一笑:

    “这个大棒槌最是能掐会算,估摸着是算到梵姐姐会找到我,才这么信心十足的认为破阵在即,呵呵......老子就不撤阵,让他们等着吧,”

    梵如意笑了笑,点头道:

    “这个时候,确实不宜让他们进去。”

    王府围墙外,

    许久过后,四位黄紫大天师面面相觑,大阵外的天幕仍是好端端的,丝毫没有破阵迹象。

    老二张白鹿诧异的看向自家掌教,奇怪道:

    “师兄,不是算出有人破阵吗?怎么还没有动静?”

    张大术眉头紧锁,藏在袖中的右手再次掐算,片刻后,神情尴尬道:

    “咳咳......暂时不会有人破阵了,咱们还是得靠自己。”

    其他三位天师听了连连摇头,似乎对自家掌教时灵时不灵的掐算之术已经习惯了。

    张小术在一旁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的大师傅,语气嘲讽道:

    “你不是能掐会算吗,你到是算出个一二三四五出来啊?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不灵了?你也就能算算龙虎山那只老母鸡每天下几颗蛋,”

    张大术被徒弟冷嘲热讽,竟然丝毫不以为意,实在是平日里已经习惯了,只见他负手在后,仍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干咳一声道:

    “你个瓜娃子懂个什么?需知人算不如天算,我若是事事都能算准,岂能到现在仍是孤家寡人,连个道侣都没有?你瞧瞧你另外三位师傅,孩子都会画符了。”

    张云鹤从仙鹤背上跳下,笑呵呵的拍了拍自家掌教的肩膀,打趣道:

    “师兄万勿气馁,你要相信自己,你行滴。”

    张大术没好脸色的甩开他的手臂,翻白眼道:

    “别废话了,现在还是想想怎么破阵吧,桃木剑,山河印,请神符,天师笔,四件法宝同时上阵,大概会消耗掉多少灵力?”

    张白鹿骑在白鹿背上,连连摇头道:

    “不划算啊,上次我这道请神符用过一次,这都已经温养十年了,符上的灵力还是没有恢复过来,这次如果再用来破阵,只怕要耗光上面的灵力了,人生有几个十年?我可不想这辈子总是在温养法宝。”

    老四张虎士也跟着附和道: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赞成瓜娃子的意见,陈淳安在里面反正是跑不了,不如我们就在这守株待兔,等里面人破阵,或是等到大阵撤掉再说,我也实在不忍心因为一个陈淳安,把我这支温养三十年的天师笔上的灵力一下子用个精光,”

    说完,他眨了眨眼睛,笑眯眯朝着张小术抬起手掌,张小术笑嘻嘻的蹦跳过来,双掌相击。

    “还是四师傅有眼力。”

    事已至此,张大术就算不心疼自己的山河印,也是没招了,“深思熟虑”片刻,最后拍板道:

    “那就这么定了,老三有仙鹤,速度最快,你酒负责给大家跑腿买吃食,其余人就在这守着。”

    五人终于达成一致。

    ......

    孔渊大步走出祖师堂,在外面的青砖广场上见到了赢贞,笑呵呵道:

    “听闻赢教主在独孤阀大戟步卒的围剿下成功破境,恢复如初,可喜可贺,不然今天本王杀一个有伤在身的魔皇,实在是无趣至极,”

    赢贞负手而立,身如山岳,淡淡道:

    “我大姐看上了这处宅子,动手时收着点,别坏了这一草一木。”

    孔渊呵呵一笑:

    “这个恕难从命,与赢教主动手,本王实在是收不住,女帝若是真心喜欢,将这里当做葬身之地,长眠于此,不也算了却了这桩心愿?”

    赢贞忍不住笑出声:

    “因为你孔渊,这一次我圣门着实损失不小,你那师傅九泉之下也该欣慰了。”

    孔渊道:

    “杀了你,他老人家在地下,更欣慰。”

    两人相视一笑,再不说话。

三零六章 换个地方

    一道笔直的白色光柱由祖师堂方向电射而来,所经之处,万物俱摧,直线之上,无物可挡。

    孔渊的看家本领,十指弄乾坤。

    身在松柏林中的一位大宗师此刻刚好就站在这条线上,他忽有所觉,诧异的垂下头来,只见胸口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窟窿,已经洞穿了他的心脏,鲜血如泉水般涌出,他整个身体忽然间变得摇摇欲坠,然后,面朝地,直挺挺栽倒,

    这就叫殃及池鱼。

    法家巨头顾殇见此情景,心知祖师堂那边已经动上了手,只见他抬手一挥,所有人在这一刻气机暴涨,锁定在江清惠身上,

    墨家赊刀人墨丛林,最先出手,只见他手握背后刀柄,大踏步朝着江清惠狂奔而去,如一头择人而嗜的迅捷猎豹,速度越来越快,直到足不沾地,

    “锵!”

    赊刀人拔出了他的刀,在离江清惠不足三丈的距离时,刀势彻底展开,如潮水般连绵不绝,光影重重下,将女帝整个人覆盖其中,

    拳圣崇明山开始侧步游走,目光牢牢锁死江清惠,他很清楚,面对女帝,打前锋并不是什么明智选择,奈何他一身拳意讲究只进不退,若是一味站在原地等待机会,只怕还未出手,自己这一身拳意便将倾泻殆尽,想在女帝身上找破绽,才是大不智。

    在场诸位,无一不是眼力高明之辈,自然明白面对当世屈指可数的混元境大佬,不但自身不可稍有松懈,还需顾及到其他人在全力出手时所暴露出来的破绽,然后以作弥补,避免被江清惠抓住机会,直接出手秒杀,他人落难时不伸援手,自己点背时无人相助。

    江清惠原地卓立不动,只是玉腿高抬,脚尖迎着万千刀影,猛然点出,

    一点即破,

    墨丛林只觉握刀手臂剧震,浑身气机被这一点之力,出现了眨眼功夫的运转不畅,不过他好歹也是墨家宗师,心神并未因此而出现丝毫变化,刀势急转,身体突然侧移开来,

    在他背后,一点寒芒杀至,是一位持短戟的威猛大汉,此人早在墨丛林出手之前,就在心湖传音对方,所以才能配合的如此默契。

    此刻,江清惠抬起的长腿仍未落下,而持戟大汉的这一次全力出手,目标是江清惠小腹上的神阙穴,

    面对威猛绝伦的一戟,江清惠面无表情,长腿在空中画个半弧转至侧面,特意将持戟大汉放进了自己身前范围之内,然后以脚背扫向对方头颅。

    大汉顿时心中一凛,眼见短戟距离对方神阙穴不过两寸,却是足可决定生死的两寸,他心里清楚,如果再一味突进,这一戟能不能伤到江清惠还是未知之数,但如果被对方这一脚扫中脑袋,则是必死局面,

    “退!”

    顾殇一声暴喝,五指一张,隔空用劲,

    那持戟大汉只觉小腿上如同有一只无形大手将他生生拽住,猛然往后拉扯,他心中通明,赶忙泄尽全身气机,任由身体被顾殇拖拽开来,饶是如此,肩头上仍是被女帝腿风所荡,一阵刮骨剧痛由肩头传至全身。

    这一刻,崇明山终于出拳,一身拳意流转,浑身上下爆发出爆炸般的恐怖力量,周遭林木被劲气所摧,枝叶崩碎。

    世间空手对敌,最不惧硬碰硬的,不是什么拳道宗师又或是金刚体魄,而是大通天手。

    以天地灵气为拳,无坚不摧。

    江清惠身形不动,展臂一拳,缓缓捣出,那副慵懒的模样,让在场每一个人都记忆深刻。

    “当~”

    一声震耳巨响传遍整座王府。

    江清惠岿然不动,崇明山则是后退十余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一人蓄力而发,一人随意应对,孰高孰低,再明显不过。

    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楚光南,见此情景,摇头晃脑,啧啧道:

    “可惜啊,多好的大通天手,我特么竟然不会,真是悲哀。”

    说完,他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以发泄心中不忿。

    这个时候没有人理会他的这一举动,因为所有人的心神,都放在了江清惠身上。

    ......

    赢贞与孔渊互换一拳,广场上,原本光滑平整的青砖地面此刻已经成了一处乱石滩,二人周身外放的恐怖气机,比之神兵利器的杀伤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如赢贞所料,楚光南与自己,确实是在伯仲之间。

    只见他身形突然后撤,抬手一招,在他背后,数十颗松树上,无数松针快速脱落,铺天盖地朝着孔渊激射而去,

    每一支松针之外,都裹挟着一层灵气,所以松针再不是松针,而是不下于任何暗器的杀人针。

    孔渊身穿紫金四爪金龙蟒袍,单手负在身后,神态间说不尽的潇洒从容,单以右臂食指向前,如同闲散时光敲击桌面一般,食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卟!”

    一蓬又一蓬的松针雨化为虚无,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赢贞嘴角一翘,抬掌一挥,更为密集震撼的遮天绿幕拔地而起,像是没有穷尽一般,朝着那孤单的紫色身影,铺天盖地压来。

    祖师堂外的数百颗苍松,在这一刻,变的光秃秃只剩下树干。

    孔渊只管身前,十指如同在拨弄琴弦,漫天的碧绿针幕硬是被破开数个缺口,他并不担心身后的祖师堂会被这松针雨射成灰烬。

    祖师堂外的台阶上,老陈的那张面孔如同缝缝补补的布偶一般,看上去诡异非常,只见他席地而坐,右手掌心向上,手掌上,漂浮着一团火红刺目的光团,如同炎日。

    凡是越过孔渊射向祖师堂的松针,皆被那颗小太阳上所迸射出来的刺目光线,化为飞灰。

    “换个地方!”

    说完,孔渊整个人拔地而起,化作一抹紫虹射向远处。

    赢贞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对于这样的理由,他完全可以接收。

    他扭头瞥了一眼台阶上的陈淳安,又看了看对方手中的日魂,没有吭声,就这么原地消失。

    王府演武场,这里比起祖师堂外的广场,足够大了,

    孔渊不等赢贞落地,十指捏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双臂前推,一道耀眼光柱,如同电光一般,激射而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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