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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特别白     大明武夫txt下载     大明武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39章 借大势行私心

    在士兵们如临大敌的监视下,毛利元信被带到了毕肃所处的帐前。UU小说,www.uu234.com

    有了之前在柳河藩接受立花家的经验,所以毕肃这次并不显得茫然无措,而是一脸倨傲地站在人前。由于他身形魁梧,比之毛利元信高了许多,所以更加体现出了那种大国对小藩的压迫力。

    因为已经开始扎营了,所以很多大汉士兵开始生火煮水泡干粮和面,到处都是炊烟,所以烟雾十分浓烈,能见度不高,一派繁忙的景象。

    烟呛得两个人都有些呛鼻,不过毛利元信还是恭恭敬敬地对毕肃行了礼,也不过地上是被践踏的泥地就跪了下去。

    “见过大汉军将军。”

    “你是长州藩毛利家的使者?”毕肃摆了摆手指,示意毛利元信站起来,“是有什么事情呢?”

    “藩内给我交代了几件事,还请将军容许我一一转述。”毛利元信从容地站了起来,“首先,我们最关心的是大汉对弊藩的态度——贵国使臣所发布的檄文,我们也已经看到了,上面已经明示,将幕府和一些藩主列为了敌人,宣称要让他们玉石俱焚……那么,请问大汉打算怎么处置我们长州藩呢?”

    “我们来日本,为的是惩戒幕府、恢复贵国的纲纪,并不是想要与整个日本为敌,也不想要无缘无故去攻击任何人,想必贵藩也看到了,虽然我们除了幕府之外还要讨伐几个藩主,但是我们的檄文已经罗列他们的罪名,他们都是因为顽固不化、附从幕府,所以才会被我们当成目标。”

    毕肃按照大汉的既定方略,回答了毛利元信的问题,“所以,如果贵藩并未协从幕府与我们为敌的话,我们不会将贵藩视作敌人,会保证贵藩的安全。”

    “若是弊藩追随幕府或者对抗大汉兵锋的话,那就会被当成敌人,然后毫不留情予以打击了,对吗?”毛利元信追问。

    “对。”毕肃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所以这就看贵藩如何取舍了。”

    因为看到大汉的军官如此强硬,毛利元信也微微有些迟疑,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弊藩同幕府一直都有深仇大恨,之前只是畏惧幕府势大所以才不得不虚与委蛇而已,内心当中一直都没有忘记之前的仇恨。”毛利元信马上表示了自己的态度,“藩内在派我来之前就已经达成了共识——我们绝对不会为了幕府而死战,和贵国为敌。”

    在之前的战国时代,毛利家也是一方大豪,经过了几代人的经营之后占据了广大的地盘,最旺盛的时代曾经占有控制了七国接近两百万石的领地,并且有夺取整个日本的雄心。然而在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相继崛起之后,他们却遭受到了重大的打击。

    为了实现自己一统日本的野望,织田信长四处征伐,势力一天天扩张,最终达到了毛利家的势力范围,两家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冲突。

    在开战之后。织田信长派遣自己手下的丰臣秀吉进行征讨,并且在多次交战之后,毛利家落入到了下风当中。可是就在这时,织田信长在极盛之时被部将明智光秀发动本能寺之变弑杀,丰臣秀吉不得不以毛利家割让三个国领地的条件退兵,回去参与争夺织田信长政治遗产的战争当中。

    因为这次和秀吉的交战,毛利家内部商定之后,认定日本将会落入到丰臣秀吉的手中,所以只好暂时收拢自己的野心,成为了丰臣秀吉的坚定支持者。

    为了回报毛利家的支持,丰臣秀吉一直都十分笼络优容毛利家。在太阁丰臣秀吉薨前,辉元被任命为“五大老”之一,负责商讨决策共同辅佐直至幼主丰臣秀赖成年。

    五大老包括德川家康、前田利家、宇喜多秀家、毛利辉元及小早川隆景(小早川隆景死后由上杉景胜补上),其中毛利辉元的势力被列为第二位仅次于内府德川家康,年收入接近于一百十二万石。

    可是随着丰臣秀吉的薨去,以及主少臣强的局面,再加上丰臣家臣内部的不和及斗争,毛利家野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在激烈的斗争当中,觊觎丰臣秀吉的政治遗产的有力者们逐渐分成了两派,一派以德川家康为首,毛利家当时的家督毛利辉元则加入到了另一派当中,成为主导人物之一。

    两派人在多次的争斗当中渐渐变得水火不容,最后终于开始以刀兵来决定胜负。毛利辉元作为西军的总大将,成为了德川家康的主要对手。

    然而,在决定性的关原大战当中,西军因为各个将领各怀异心、指挥不畅再加上劳师远征等等因素,最后一败涂地,作为西军最主要的主力军团,毛利家的军队也因此蒙受巨大损失。

    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打击,在打败了西军、奠定了对日本的统治地位之后,德川家康开始处心积虑地以各种手段来削弱毛利家,其中最直接最有力的手段就是减除封地——毛利家的领地被从一百二十万石削弱到了三十七万石,仅仅周防,长门两国的领地,就连起家的根本之地安芸国都被幕府强制剪除了。

    虽然因为形势不由人的缘故,毛利家接受了这样的惩罚,但是仇恨的种子已经在他们心里种下,他们君臣上下一直都没有忘记要复仇,想方设法想要夺回旧日失去的一切。所以,在大汉打过来、眼见德川家的统治至少在西国已经摇摇欲坠的今天,毛利家私下里又开始动别的心思了。

    他们派毛利元信过来,第一是为了探知大汉的态度,看看他们是否一定要和毛利家为敌;第二是为了探寻两方合作、至少让毛利家借机行事的机会。

    大汉军队一上来就表现出了极强的战力,无论是陆上还是海上,都保持着碾压式的优势武力,即使两方还没有交战过,但是长州藩上下也明白,自己现在的武力,是绝对不能挡住大汉军队的进攻的。

    所以,在毕肃明确表示只要毛利家不为幕府死战就不将毛利家视作敌人之后,他也马上表明了立场态度,深怕因为幕府而招来了无妄之灾。

    “贵藩果然是深明大义。”眼见对方如此知趣,毕肃也淡然笑了起来。“那我可以跟你做出保证了,”

    虽然毛利家的实力未必有多强,但是毕竟扼守着本州岛的最南端、大汉军队北上京都的必经之路,他们如果能和大汉军队合作的话,当然是一件好事。对大汉军队来说,要面对的敌人越少越好。

    不过,越是这样,越是不能在他们面前表露出窃喜,他故意表现得十分矜持,好像毛利家的态度对他来说并无多少重要性似的。

    “多谢将军,如此一来,弊藩上下就该放心了。”得到了毕肃的亲口保证之后,毛利元信显然松了口气。“我们毛利家,对幕府的仇怨极深,断无帮助他们的道理,唯愿大汉能够一鼓作气,彻底击败德川幕府,为我等出一口气!”

    虽然口上如此说,但是毛利元信也看出来了,他只是大汉的一个战地的军官而已,虽然地位很高但是应该是不能站在大汉朝廷的立场上做出一个决断的,所以他的表态还是不能完全相信。

    虽然长州藩上下分析了很久之后,都得出了大汉会优容那些中立或者投靠他们的藩主,并且他们对岛津家以及立花家的态度也已经表明了这一点,但是没有得到可靠的保证的话,心还是不太安稳。

    还是得见到大汉的总大将以及发布《九州奖惩令》的那位大汉使臣,和他们建立联系确定态度才行。

    两人一阵沉默之后,眼看面前的大汉将军一直都没有开口的意思,毛利元信只好继续说了下去。

    “将军的意思,我们已经明白了,我们也一定会配合将军的行动,只要大汉军队想要北上和幕府交战,弊藩绝对不会予以阻拦。现在大汉军队在九州武功赫赫,想来很快就要进军京都了吧……将军,可否让我等使者去参觐贵军的大将和贵国天子派过来的使者呢?”

    “若是想要参觐,你们自然可以去参觐。”毕肃倒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现在我们大汉的大将和使臣已经在长崎城驻节了,你若是要去,那就去吧,我会让一些士兵护送你的。不过现在九州岛上的秩序还是比较混乱,使者路上要小心。”

    “多谢将军美意,我们自然会小心的。”虽然听到长崎已经落入到大汉手中、并且成为他们军政大员的驻节之地令人有些感慨,但是毛利元信还是再度向毕肃行了个礼。

    接着,他突然放低了声音。

    “如果贵军对细川家实在有成见,并且想要用细川家的性命来立威的话,我们毛利家倒也可以帮忙。”

    还没有等毕肃表达意见,毛利元信突然有些诡异地笑了起来,“不瞒将军,现在小仓藩城当中,已经有不少人对细川家不满了,他们都不愿意跟着细川家去送死,如果将军真的希望要他们的性命,我们可以暗中说和。”

    因为心里期盼毛利家能够来帮助自己,所以自从毛利家的使者驾临之后,细川忠利对他们十分殷勤,没有多少防备,毛利家原本就和小仓藩来往甚多,这次更加借机和小仓藩当中的一些重要人物暗中进行了会谈——当然,确实没有多少人愿意为了细川家和幕府殉葬。

    准备拿细川家来作为取悦我们大汉的工具吗?毕肃心里冷笑了起来。

    不过,能够借此而少让大汉军队受点损失,总是好事。

    “那就按使者所言吧。”他大笑了起来,“请回去告诉那些有心人吧,三天之内如果献出城池,我们只要细川家全族的性命,如果三天之后还是没有做成的话,那就不要怪我们了!”

    “相信他们会做出明智的判断的。”毛利元信仍旧微笑着。

    当天,毛利元信回到了城中,然后将大汉军队愿意饶恕细川家的消息告诉给了藩主细川忠利,然而他的高兴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在当天夜里,几位得到了真正信息的藩中重臣们就在深夜当中发动了兵变,细川忠利和他的子女们统统被杀死。

    毕肃所给的三天期限仅仅只过了一天,小仓藩城就在毛利家的帮助之下被打下了,大汉军队进抵到了九州岛的最北端,也由此正式控制住了整个九州岛。

    这是一个十分辉煌的胜利,当然这对他们来说,只是完成了整个目标的第一部分而已,剩下的路仍旧很长。

    拿下了小仓藩之后,一群大汉军士带着毛利元信南下长崎,准备让他参觐大汉的大将和使臣,然而他们扑了个空,因为当时赵松和周璞等人已经带着参阵的各地藩主们前去攻打久留米城了。

    毛利元信不愿意在等待当中浪费时间,所以他干脆再度启程,从长崎向久留米城进发,这次终于赶上了周璞等人的脚步。

    因为久留米藩已经被整个平定,原本周璞和赵松已经打算回师,但是听到了长州藩毛利家的使者到来的消息之后,周璞还是抽出了时间接见了这位使者。

    “在下毛利元信,参见天使!”一见面,毛利元信就向这位使者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经过他这一路上的见闻,尤其是见识到了九州残破的景象、以及大汉军队的兵威之后,他更加坚定了一定要让长州藩避开这次兵灾,不为幕府愚忠殉葬的决心。

    在来久留米的途中,他几次思索,应该怎样更加体面地向大汉投诚、尤其是怎样体现出本藩的地位和作用来,提高大汉对自己的重视,为战后的毛利家争取一个更加重要的地位。

    所以一见到周璞,他就诚惶诚恐,一心想要表现出对他的恭敬来,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代表大汉天子,随口的几句话,可能将会决定毛利家在战后日本的地位来。

    “免礼。”周璞随口就让他起来。

    经过这阵子和那些诚惶诚恐的藩主们的来往之后,周璞已经习惯了别人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了,举手投足之间也多了几分大国使臣的威仪和骄矜——当然,因为头发之前剃过现在才长出了一些短发,所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不过并没有人敢因此而对他有半分不恭。

    “贵藩既然派你过来觐见我,想必是已经有了定计了吧?”周璞直接开门见山。

    “是的,弊藩想要和岛津家以及立花家一样,向大汉投诚。”毛利元信再次跪倒在了地上,然后以头触地,“还请天使开恩,让弊藩可以保住原有的领地人口。”

    “我们此行来是为了讨伐幕府,不是为了和各藩为敌,所有投诚我们的藩主都可以保全领地,甚至加封。”周璞不动声色地给了他们一个利诱,“不过……贵藩毕竟是在本州岛上,领地牵扯的地方甚多,真的已经全体一致同意投诚我国了吗?”

    “弊藩之前和幕府仇深似海,德川幕府无故减封,让弊藩蒙受了巨大损失,先代藩主都含恨而终,如今想起来弊藩上下也是切齿痛恨……如今有了反抗幕府的机会,我等怎会放过!”毛利元信颇为激昂地回答,“投诚大汉,效忠王命,这是我们藩内重臣们一致的主张,也是藩主的决定,所以一定可以实行。当然,藩内也有一些不识时务的顽愚之辈,不过我们可以自行消灭,不用劳天使费心……”

    周璞并不知道,他口中的顽愚之辈,赫然正是毛利家内部的一些重臣。

    毛利辉元在关原之战失败、藩内被大量减封等等重大的打击下,心怀失落,十分沮丧,早早地将家督之位传给了毛利秀就,不过因为毛利秀就当时太年幼的缘故,所以毛利辉元一直都掌握着实权。

    在八年前,毛利辉元去世,当时毛利秀就已经三十岁了。原本藩政应该就此由毛利秀就这个藩主名正言顺地来处理,然而却出了问题。

    毛利家重臣毛利秀元,在之前作为毛利辉元的养子和大将,立下了赫赫战功,并且成为了辉元倚重的对象,关原之战的时候曾经奋力为毛利家作战过。不过到了关原之战之后,因为幕府势大,他投入到了德川家的帐下,被幕府任命为长州藩的支藩长府藩的藩主,并且一直都居住在江户,成为了历代将军的亲信。

    他尽心为幕府效劳,娶了德川家康的养女,并且多次谋划过继续削弱长州藩的行动,曾经打算过诱使毛利家另一个支藩的藩主毛利就隆脱离毛利本家。

    在毛利辉元死后,他以毛利秀就的监护人自居,一直在江户城内遥控长州藩的时局,被藩主毛利秀就深深记恨——这也是毛利秀就那么轻易就打算叛离幕府的一个重要原因。

    所以,毛利秀就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把毛利秀元在藩内的亲信们一并以幕府逆党的名义铲除——尽管他们也许也一样想要投降大汉。

第1640章 德川乃天下敌

    周璞并不知道毛利秀就在暗地里的考虑,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乎,和岛津忠恒一样,不管他怎么在藩内清洗自己的反对派,杀死那些不服从自己的藩臣,只要他们能够投靠自己,帮助大汉进兵日本的行动,那他都无所谓。UU小说,www.uu234.com

    “那贵藩就先做准备吧,务必要在我们的宣告到来之时,竖旗反正。”他淡然下达了命令,“今后我们还有很多地方用得着贵藩,还请贵藩多多支援。”

    “那天使什么时候下达宣告呢?”毛利元信连忙问,“弊藩若是能够知道大汉具体的进军日期的话,也好早作准备。”

    他却不知道,周璞现在根本无法给他一个明确的回答,因为这些问题现在大汉军队内部还有争议。

    在大汉军队之前的计划当中,拿下九州岛之后就应该全面修复港口,然后把九州岛挡成是新的进军跳板,继续通过海船向被进攻,甚至直逼江户,所以应该集中兵力,以最大的实力去直击幕府的最强处,争取尽管定鼎。

    不过在商谈对日进攻的国务会议上,周璞提议为了加强大汉的打击能力,干脆使用附从军北上进攻京都,如果能够攻占京都的话,一方面能够将日本朝廷掌握在手中,加强大汉的号召能力,进一步削弱日本人的抵抗心理;另一方面也能够牵制幕府的大量兵力,为大汉在关东平原的大战提供策应支援。

    在大汉天子本人的支持下,这一个计划的改动原则上得以通过,成为了大汉军队的主要作战计划。不过凡是计划就会有变化,需要临场进行一定程度的修改以适应形势。

    周璞的工作十分顺利,在大汉军队的兵威的支持下,他借助各种手段,招揽了一大批九州豪族为自己服务,看上去让他们拼凑出一支军队渡海向京都进军也并非难事。

    可是在大汉军队和幕府军以及各地的藩军几次交战之后,他们愕然发现这些藩军比他们之前预料的还要弱,士气和训练都十分低落,不客气地说就是近乎于乌合之众,所以对他们能否独自向北进军十分怀疑。

    原本大汉军队打算只派出一小部分军队,带着各支附从军捏合在一起,形成一支北进的军团,可是现在看来,想要用这么一支军队进军京都却不会那么容易,派出压阵的大汉军队需要一定程度的加强。

    至于加强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影响到接下里登陆关东的作战,现在大汉军队的最高层军官们还在仔细商议,现在还没有一个准确的结果。好在现在虽然大汉的监工们一直都在驱使劳工们出力,但是长崎港还没有完全修复,所以现在军队高层倒也有足够的时间来商讨下一步的对策。

    既然这个问题还没有商讨出来,那自然就不会有一个准确的进军京都的开拔时间,所以周璞现在实在也无从奉告对方。

    “现在大汉军队需要休整,暂时没办法给出一个具体的时间来,不过你放心,进军京都只是时间的问题,而且很快。”周璞并不打算将这些实情都高知给毛利元信,只是很含糊地带了过去,“贵藩只要做好先期的准备就好了,到时候随同我军一并进军京都,以逞多年之夙愿。”

    “只要有扳倒幕府的机会……弊藩当然是不愿意落于人后的。”毛利元信再度做出了保证,“不过,有一件事在下还是想要问清楚——在天使发布的檄文当中,提到过要为弊国恢复纲纪,似乎有让朝廷重新君临日本之意,而且从法皇陛下和天皇陛下突然消失的情况下,弊国的朝廷,似乎已经与贵国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默契,那么请问,大汉如果成事了的话,朝廷将会置于何种地位,弊藩又将需要如何自处呢?”

    “贵国朝廷……已经从京都消失了?”周璞有些惊喜,“这是真的吗?现在可否还有别的消息?”

    在他之前的策划中,大汉进兵之日,一条兼遐和二条康道等人将会带着日本的法皇和天皇逃离京都,想尽办法来到九州的境内,然后以朝廷的名义发布宣诏,号召各地大名起兵反对幕府,可是自从大汉进军之后,九州和本州岛的消息已经隔绝了,周璞一直都没有听到日本朝廷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谋划成功了没有,自然有些牵挂。

    所以,当听到了他们确实已经从京都逃亡了的消息之后,这当然会让他感到喜不自胜。

    “看来天使现在还不知道啊……”毛利元信眼睛一亮。“莫非朝廷现在还没有来到九州?”

    朝廷的剧烈动荡,左右大臣和法皇以及天皇——几乎是整个朝廷的中枢顶端——同时失踪的消息,当然是一个天大的新闻,几乎就在当天就传出了京都,在大汉进军九州的第二天,毛利家就收到了这个消息,当时就感到十分震骇,他们都没有想到,大汉居然这么处心积虑,而且朝廷居然也会这么配合。

    他发现大汉和朝廷的联系并不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紧密,同样也发现了大汉现在对本州岛的局势并没有多少掌控力的事实——这些东西,可以提高长州藩的议价能力,至少他知道本藩对大汉的价值是很高的。

    “很遗憾,现在贵国朝廷的下落,我们还不得而知,不过我们相信既然他们能够逃出京都,那么他们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和我们联系上的,我深信他们能够安然无恙。”周璞倒是十分老实地承认了,“另外,贵国朝廷的举动,很显然已经证明了他们非但不与幕府一条心,而且是将幕府视作敌人的,贵藩也不用再有所顾忌了,剿灭幕府这帮乱臣贼子,这才是大义名分之所在。”

    “朝廷既然有号召天下讨伐幕府之意愿,作为臣子,我们毛利一族当然会顺应朝廷之号召。”毛利元信毫不愧疚地说,“另外,天使请放心,我们会帮助天使搜索朝廷的,只要一找到他们就保护起来,免得落入到幕府的手里。”

    “这就有劳贵藩了。”周璞现在心情甚佳,连带得对毛利元信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不过……刚才的问题,恕在下还想再问一次……大汉如果成事了的话,朝廷将会置于何种地位,弊藩又将需要如何自处呢?”停顿了片刻之后,毛利元信坚持想要得到本藩战后处置的信息,“还请天使告知弊藩,让弊藩先行有个准备。”

    这个问题对毛利家至关重要,甚至是事关生死存亡的问题,所以哪怕拼着会惹大汉使臣不高兴,毛利元信还是要从他的口中得出一个具体的承诺来。

    “我们既然是为了匡扶贵国朝廷、恢复贵国的纲纪而来,那我们当然在战后要扶持贵国的朝廷。”周璞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字斟句酌地回答,“我们已经跟贵国朝廷达成了默契,战后会将京都和邻近地区都奉还给贵国的朝廷,由他们直统。”

    毛利元信稍稍僵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说话,等待着这位使臣继续说到自己这里的处置方阵。

    “京都和邻近地区”说得十分宽泛,既可以是指近畿地方的山城国、大和国、河内国等五国,也可以更加扩大范围,变成十国甚至更多。虽然大汉的使臣没有明确,但是想必战后朝廷将会得到一片很大的领地,成为强大的势力。

    这对毛利家来说肯定不是一个好消息——朝廷本就有大义名分,更加是名义上的毛利家的君主,如果他们再有一片根据地,握有巨大的财力和物力的话,那肯定会给毛利家带来极大的压力,尤其是在毛利家如果还是只保有现在这一片小领地的情况

    所以毛利元信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忧色,等待大汉使臣的宣告。

    “当然,我们除了满足贵国朝廷的需要,扶持它之外,对贵国的忠臣、以及帮助我们剿除幕府的功臣都会予以封赏,而且出力越多,就封赏越大。”周璞看出了对方的期待和忐忑,所以微微笑了起来,“在此我可以跟贵藩做个承诺——如果贵藩、毛利家愿意为大汉效力,帮助我国匡扶贵国的社稷的话,我国愿意作保,让贵国的朝廷在战后把被德川幕府掠走的领地全部归还给毛利家。”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但是在毛利元信听来不啻是一声惊雷。

    “全部……全部归还?这……这……敢问天使,这是真的吗?”

    也不怪他这么震惊了,要知道当年作为五大老之一,毛利家被太阁丰臣秀吉确定的领地就有中国地方(长门、周防、石见、安芸、备后、出云、隐岐七国的大部分,以及备中、伯耆国的一小部分)一百多万石的领地,几乎是现在的领地的三倍,就面积而言比整个九州岛也没小多少。

    在之前毛利一族藩主和重臣们商议的时候,他们都想要借着这次的机会,在向德川幕府复仇之余扩大一下领地,但是他们即使最乐观的看法也没有想过大汉会将之前所有的领地都归还给他们,毕竟他们和大汉之前并没有搭上良好的关系,大汉也没必要如此优容他们。他们最好的期待而言不过是在现有的领地上加封一两个国而已。

    所以当听到大汉的使臣如此慷慨,居然说要把之前毛利家的全部领地归还给毛利家,毛利元信感到十分难以相信。

    “我此行前来,代表的是大汉天子的意志,岂有以戏言来欺诓你们的道理?”周璞仍旧微笑着,“幕府之前欺凌毛利家,这是非道不义的行为,我们当然要予以拨乱反正。当然,这也要毛利家深明大义,为我们大汉和贵国朝廷出力才能得到的结果,而且我们只是给贵国朝廷一个建议而已,具体实行还是要靠他们……”

    周璞做这样的打算,当然并不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早在之前前往京都的时候,在从九州北端登陆下关,经过毛利家的领地的时候,他就仔细考虑过该如何在战后安排毛利家。

    当时他就在考虑之后做出了决定,只要毛利家对大汉予以配合,在战后他也要扶持毛利家,让他们成为一个大藩主,拥有巨大的实力。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喜欢毛利家,而是为了秉承天子和丞相大人给予的意见——无论是大汉天子,还是丞相大人,在他离开中国的时候都重点交代过,大汉出兵并不是只为了掠夺一次财富而已,而是要在战后加强对日本的控制,让它成为一个不得不仰赖大汉的藩属国。

    要达到这种目的,除了战后继续在日本驻军之外,最重要的是要尽量构造出一个各个势力互相牵制的局面——只有各个势力互相牵制互相争斗,那么他们才会仰赖大汉的天威来保全自己。

    为了拉拢日本的主要势力来投靠大汉,之前周璞就已经十分慷慨地将整个九州岛和近畿地方分别安排给了岛津家和京都朝廷,这就意味着他们两家在战后一定就会成为强大的实力,足以影响整个国家。

    为了平衡他们的影响,尤其是为了不让他们可以再轻易地扩张自己的势力,周璞认为有必要在他们之间安排一个强有力的势力,以便不让它们继续坐大。

    毛利家就是一个很好的候选人——它之前就有过辉煌,而且还有雄心,所以他们会想尽办法去夺回昔日的领地,并且不会真正服从于其他任何一个势力,如果恢复毛利家的领地,然后再在这些地方安插一些小藩,想必战后日本的局势就会更加巩固,谁也没办法主动改变局面,大汉也就可以安然居于仲裁者的地位。

    鉴于这些考虑,他就答应只要毛利家合作,就将一百二十万石的领地交还给毛利家。

    毕竟,还是那句话,这不是他的土地,他撒起来完全不心疼,大汉也根本不在乎,只要能够达成大汉天子交给他的政治任务,他可以任意进行划分。

    不过,不得不说,这种任意划分一国土地的权柄和感觉,实在是太让人舒畅了——说到底,在封建社会,一个人最大的权力,不就是肆意划分领地吗?

    不过,周璞虽然志得意满,但是也并没有得意忘形,他知道他的权力并不是天然就有的,而仅仅是来自于大汉天子的委任、来自于大汉军队强大的武力,他也必须以令人满意的表现来回报天子。否则,天子一句话,他原本的权力就会化为乌有。

    “太……太好了……”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失态,但是毛利元信还是禁不住激动得浑身颤抖了起来,“多谢……多谢天使!”

    自从德川家强迫毛利家割让领地,将毛利家变成不到四十万石的领主之后,毛利家君臣上下,心心念念的就是恢复旧日的辉煌,不过因为之前幕府的势力和优势实在太大,所以他们只能将仇恨藏在心里,即使最乐观的看法,也只能承认至少在这几十年内,幕府还是具有统治地位,不会轻易动摇,必须要几代人时间静待机会。

    然而他们并没有想到,机会这么快就送过来了,而且这么慷慨。如果真的成了,那他们就成为了毛利家的中兴一代了,肯定可以成为族中后辈敬仰的存在,至于毛利元信自己,也肯定将会被家族内部予以重赏——甚至有可能会被分出几万石领地,成为家族当中一个世袭支藩的始祖。

    虽然大汉使臣说这只是大汉的建议,但是毛利元信心知肚明,到时候朝廷还不是要按照大汉的意志来形势,只要使臣发了话,这事就算定好了。

    “我国一向善待那些为我国出力的人,出力越多,我们的回报就越大。”周璞还是一副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为了让贵藩安心,我会写一封书信给到贵藩藩主,将我们的条件和承诺都写上去——当然,这不是正式的诏书,贵国领地的分配安堵,还是得要贵国的朝廷来认可的。”

    在之前的时代,德川幕府任命或者确认安堵一个藩主,都会给他盖着幕府朱印的安堵状,表示将这片领地确认为他的领地,并且准予他的合法后嗣世代继承,不过如今,大汉使臣的书信肯定要比幕府的安堵状要好用。

    “多谢……多谢天使!”激动之下,毛利元信直接跪倒到了地上,以头触地向周璞行礼,“如果此事成真,我们毛利家将会世世代代感恩大汉天子与大人,也一定会倾尽全力回报大汉以及大人。我回去之后一定会让藩主马上整备,静待大汉北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什么死而后已,大汉讨伐幕府是顺应天意,怎么会要你的命?”周璞笑着调侃了他,“好吧,你回去的时候,也让贵藩藩主注意找一下贵国朝廷,争取早点把他们保护起来,免得夜长梦多……”

    “诸位!”就在此时此刻,在京都远郊的山林当中,一个人兴奋地对着旁边的人说。

    “大汉真的打过来了,而且就要拿下九州了,我们就要等到光复天下的那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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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井冈山,才上网

第1641章 倭奸

    “大汉真的打过来了,而且就要拿下九州了,我们就要等到光复天下的那天了!”

    在幽深的山林当中,一个人对旁边围拢在自己身边的人们兴奋地喊。

    他是被这群人派出去探听消息顺便采买一些食物的,平日里的性格最是沉稳,然而现在却一副欢呼雀跃的样子,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正身处险境。

    他一边笑,一边将自己这次小心探听得来的消息都一一转述了出来。

    大汉向幕府发动战争,并且在九州岛登陆、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现在已经近乎于攻占了九州全岛……

    这些消息,伴随着混乱和逃亡的人潮,终于已经传到了京都附近,由于恐慌的缘故,大汉军队被传得越发神乎其神,幕府的惨败也被更加夸张了好几倍,眼见到处都已经是人心惶惶。

    然而,他很兴奋,旁人也和他一样兴奋,甚至犹有过之——尽管从理论上来说,他们应该为此忧心愤慨才对。

    “太好了!真是上天庇佑!!”右大臣二条康道忘我地喊了出来,以至于惊起了一群乱鸟。“大计可成,我等的付出终归还是有回报的!”

    在他的一力主导之下,这些人一起跟随着他将法皇陛下和天皇陛下一并从京都当中解救——也可以说是挟持——了出来,然后落荒而逃,隐匿在了京都外的深山当中。

    最初他们是想要找机会继续南下,可以幕府的京都所司代在发现这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之后,极受震动,马上就开始派出几乎所有能够调动的力量去搜索法皇天皇以及这群朝廷高官,下令各地藩主一并予以支援。

    从一开始,搜索的力度就十分强大,在这样的气氛当中,光是隐匿自己的行迹他们就已经耗尽的全部心力,实在没有办法南行,只好继续躲在了这深山当中。

    这些人之前都是朝廷的公卿,虽然日子过得并不是十分富有但是也没有吃过多少苦头,法皇和天皇更加是养尊处优,何曾适应得了这样的环境?没过几天,他们就已经苦不堪言了。

    支撑他们坚持下去的,是之前后醍醐天皇反抗室町幕府,克尽万难最终创立南北朝和幕府分庭抗礼的事迹、以及大汉军队即将打过来击败幕府让他们恢复一切尊荣的希望,可是身处在深山当中,消息流通实在不便,所以他们也没有办法确认大汉到底有没有如同使臣宣称的那样打了过来。

    在多日过去之后,眼见好像一切都还一如往常,一种恐惧感渐渐地在许多人心中升腾起来了——要是大汉根本没有打过来,或者被幕府已经挡住了,那么自己这些人所做的岂不是都成了笑话?岂不是白白葬送了一切前途和希望、葬送了原本还可以维持的生活?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恐惧感日渐加剧,连带得就连二条康道内心都有些动摇起来,深怕自己把大家和陛下引错了路。

    所以,当真的听到了大汉已经打过来、而且战事顺利已经基本打下九州岛的消息之后,二条康道一反常态,仿佛是宣泄一样地狂喜。

    当然,其他人也和他差不多,因为现实的一切,证明了他们终于赌对了。

    他们和法皇共患难,现在更加是呆在一起颠沛流离,已经被证明是最最忠心于皇室的公卿。从现在开始,只要一切再如同预想中那样发展,只要自己还能在战后保住性命,那么自己就一定可以成为朝廷重用之人——而且那时候的朝廷,可不是现在能比的了。

    无比光辉的前景,驱散了这些天笼罩在他们头上的阴霾,以至于每个人都无法抑制地欢呼了起来。

    不过相比其他人,身为左大臣、公卿之首的一条兼遐要镇定地多,只是微微笑了笑就恢复了正常。

    “好了,诸君,要欢庆的话这么长时间已经够了,别忘了我们现在还在幕府控制的地盘之下,还没有绝对的安全!”他略带责备地叫停了所有人,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接下来我们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实在不能松懈。”

    “左府大人说得对,我们现在还不能高兴。”二条康道也渐渐地恢复了镇定,“现在我们还得想办法把两位陛下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这些天来,为了躲避幕府的追踪,这群人根本就不敢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只能够四处躲藏,要不是有之前安排的人作为向导和保护,他们早就被幕府的人给抓住了。但是即使是这样,现在危机感还是没有从他们心头抹去。

    一般来说,在他们来到一个暂时的躲藏之地后,向导会想办法去与山林附近的农户进行交易,为他们谋求果腹的粮食,而在过了一夜之后,他们就会继续启程换个地方。

    “大人,还有一个好消息。因为应对大汉军队的威胁,京都所司代已经下令将幕府和忠于幕府的藩军向京都集结,现在外面搜索我们的人已经少了许多。”就在这时,这位回来的向导继续向左右大臣报告。“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小人才能比往常轻易许多就能赶回来。”

    这确实是事实。

    在左右大臣、天皇法皇趁夜逃亡、朝廷中枢为之一空的时候,幕府所任命的京都所司代、也是在西国最高的幕府长官板仓胜重十分震怒,下令调兵四处搜索,可是没有多久,九州就传来了一个更加让他震骇的消息,大汉在幕府几乎没有做出什么准备的时候突然发动了进攻,并且已经登陆了九州岛。

    他刚刚收到消息的时候,九州岛还在抵抗,但是幕府军的几场失败却已经揭示了一个可怕的前景——九州岛可能在幕府动员大军救援并且抵抗汉寇之前就将陷落,而且京都也有可能会成为汉寇兵锋的下一个目标。

    这种震恐盖过了对朝廷中枢的震怒,板仓胜重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觉得保卫京都、抵御汉寇更加重要,所以开始下令各处的幕府军队和忠于幕府的藩主们都到京都附近集结,准备抵御汉寇的入侵。

    在他看来,只要幕府能够抵抗住汉寇的入侵,那么日本就无论如何都还会掌握在幕府的手中,就算朝廷中枢摇旗呐喊、号召天下人起来反抗幕府也没用,他也可以借此将功赎罪;反之,如果抵抗不住大汉的兵锋,并且导致京都失陷,那么他的罪责就一定难逃,只能以死来向将军大人谢罪。

    两相权衡之下,他也只能够做出这样的选择了。

    搜索力度已经降低的消息,不啻再给了这群人一个莫大的激励,他们再度欢呼了起来。

    这些天来他们东躲西藏,既怕被幕府的人抓住又怕大汉没有打过来,所以当两个担心都被基本消除的时候,每个人都喜不自胜。

    不过,左右大臣倒没有再沉浸在喜悦当中了,他们反而开始互相探询地看了一眼,然后都点了点头。

    无论是官位,还是实际影响力,一条兼遐和二条康道都是这群人当中当之无愧的领袖,他们两个有必要为接下来的行动达成共识。

    他们两个一起来到了一块巨石和溪流旁边,溪流的声音足以冲淡他们两个的对话声,不必担心任何一个人听到。

    “那接下来怎么办?是留在这里静等他们过来,还是想办法南下?”一条兼遐首先发问。

    这也是接下来必须做出的选择。

    “我觉得应该南下。”二条康道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现在形势瞬息万变,随时都有更改的可能性,大汉的帮助现在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我们不能够一直和他们失去联络——万一他们以为我们没有成功逃离幕府掌控,结果去扶持其他人了,这对我们来说岂不是前功尽弃?”

    “你说得倒也有理……”一条兼遐点了点头。“可是我也有个忧虑……”

    “什么忧虑?”

    “我们如果南下,不说一路艰难困阻,两位陛下能否撑住,就算到了九州,来到大汉的掌控之下,就一定是好事吗?”一条兼遐眉头紧皱,显然还是在重重忧虑当中,“大汉必定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打过来的,他们内心对想法里,对我们如何处置还是未知之数,如果我们就这样孤立无援地走入到九州,那生死祸福无不操之人手,风险太大……”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二条康道一听就觉得很生气了,“我们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再说什么相信大汉不相信大汉岂不是可笑?!左府大人,大汉肯信守承诺,及时发兵九州,已经是给了我们莫大的帮助了!再说了,我们对他们很有用,我看不出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扶持我们。”

    “他们确实会扶持我们,可是如果我们不表现出一点能耐来,他们就未必会全心全意扶持我们。”一条兼遐轻轻摇了摇头,还是不太满意对方的意见。

    “那你想要怎样?”二条康道不耐烦了。“难道留在这里就能够体现出我们的用处来?”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也觉得应该南行,不过……我们应该留在本州,不要去九州岛寄人篱下。”一条兼遐放低了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去了九州,不说去的成去不成,我们就成为了寄人篱下的傀儡,而留在本州,我们就还是朝廷,是发动天下人反抗幕府的道义领袖。”

    “你……你的意思是……?”二条康道差不多明白了什么,“留在本州号召天下人?”

    “对,我们逃到南方,逃到幕府控制不住的地方,然后仿效当年的后醍醐天皇,发布诏令,把德川家光指为朝敌,号召天下臣民和大名起来推翻他们的统治。”一条兼遐不慌不忙地说,“南方有很多对幕府心怀不满的藩主,在大汉打过来、幕府摇摇欲坠的今天,他们肯定已经动了很多心思了,说不定已经有很多人去跟大汉联络……至少已经在观望。”

    一条兼遐抬了抬头,看着远处的一处茅屋——那里正是法皇陛下和天皇陛下歇息的地方。“他们现在不知道朝廷的情况,所以有可能会选择投降大汉,可是如果我们去了南方发布诏令的话,他们就有可能跟随在我们身边再去跟大汉合作,这其中的区别,右府大人想必是看得明白的吧?”

    朝廷现在没有钱没有人,唯一的优势就是有一个大义名分在,南方的藩主们既然已经蠢蠢欲动、而且和幕府有旧仇积怨,他们就不会反对起兵反抗幕府。现在朝廷要做的是赶在大汉进兵本州、他们投降大汉之前,去南方号召他们,给他们提供一个名正言顺反对幕府的理由,然后把他们聚拢在自己的身边。

    虽然对这些藩主来说没有多少区别,反正都是起兵反对幕府,但是对朝廷来说却至关重要——这样做一来可以不让朝廷完全落入大汉之手,二来也可以提高朝廷和大汉议价的筹码,摆出自己的身价来。

    在一条兼遐看来,既然大汉信守承诺而且武力如此之强,那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考虑战后如何尽量给朝廷争取更多更好的地位和实利了。

    二条康道也是个很聪明的人,一条兼遐虽然说得有些含糊隐约,但是他很快就领会了这位左府大人的意思,然后仔细权衡了起来。

    “左府大人果然计略深远!”过了一会儿之后,他长叹了一声,“我倒是不如左府想得通透……好吧,就按左府大人说的办,我们南下但是不渡海,找个地方发布朝令。”

    “和大汉合作,是右府大人一力主持和坚持的,右府大人因此而有些迷障,这倒也正常。”一条兼遐微微笑了一笑,“未来的朝廷,就要靠右府大人撑持了,还请右府以后尽量以全局考虑吧。”

    “左府,事到如今就不要再提隐退的事情了!”这其中略微的讥嘲二条康道当然听得出来,不过他却无暇再顾及了。“左府大人如此聪颖,又能够深谋远虑,如果战后就这样隐退的话,那就是朝廷的重大损失。战后朝廷必然是百事缠身,焦头烂额的事情多得是,难道左府大人能够忍心甩手不管吗?”

    “隐退出家的事情之前我已经说过了,这是我的决定,不会更改了。”一条兼遐却十分坚决,没有改动的意思,“这么大的责任,没有个人背负起来是不行的。当然,我也不是打算就此就对大家和朝廷甩手不管,日后你要成为朝廷的宰相的话,只要你愿意垂询,我也会尽全力来帮助你。”

    自从和大汉达成协议,确定朝廷到时候会有不少领地落到手里之后,为了避免朝廷被架空的旧事重演,朝廷显然就需要一套整个的官僚体系来维持这些领地,而现在的这套官职体系显然是达不成这个目标的。

    虽然之前大家要为太多事情烦心,所以战后朝廷应该怎么来改动的问题两个人没有详细谈过,但是也达成了一个共识——要按照大汉的经验来重新改革官制,像大汉朝廷那样实现朝政直统地方——就算在整个日本做不了这样的改革,至少在领地内要这么办。

    日本之前的律令官制是完全学习大唐的,左右大臣就是左右仆射,还有各个省部,完全都是按照遣唐使们所带来的信息进行处置。这样的一套官制,虽然经过了历代的一些小改动,但是基本架构已经传袭了接近一千年的时间。

    当年要学习大唐,现在就要学习大汉,既然大汉横扫八荒证明了自己是强者,那么就应该去学习他们,任何方面都要学习。

    虽然因为信息隔绝的关系,他们并不太了解大汉具体的官制,不过大汉在朝廷内实行内阁和各部大臣制、在地方实行行省郡县制,上下层叠垂直统辖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他们打算一开始

    一条兼遐和二条康道是左右大臣,又是这次行动的直接领袖,在一条兼遐隐退之后,二条康道显然在之后会成为丞相,这是众望所归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不过他们两个也都知道,公卿积弊已久,实务完全不通,多少代人以来只会吟风弄月,所以他们也打算再仿效大汉,提拔一些新进之人来充实朝廷——当然,出于藤原家的立场,他们还是想要尽量让公卿之后来掌控朝政。

    这当然会引起公卿当中的反弹,所以一条兼遐也不打算之后完全不管,要协助二条康道维持局势,复兴朝廷。

    “哎……左府大人真是固执……”二条康道摇头叹息,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既然左府坚持,那我也没有办法,只能期待到时候朝廷能够诸事顺遂了。”

    “那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再说。走吧,既然我们已经拿定了主意,我们就去面见陛下吧,把我们的主意告诉他。”一条兼遐指了一下茅屋,“想要让南方的大名们响应朝廷的号召,还得陛下多出力。”

第1642章 和亲

    在左右大臣两个人私下计议已定、统一了立场之后,他们这才一起联袂走向了两位陛下所暂时居住的茅草屋当中。UU小说,www.uu234.com

    “参见陛下!”一进来,不顾满地的灰尘,两个年轻人同时跪倒在了地上。

    “两位爱卿请起来吧。”坐在几块石头上面的政仁法皇挥了挥手。“现在是非常时期,说了多少次了,我们用不着那么拘泥礼俗。”

    虽然环境十分简陋,但是他还是努力保持着平日里的尊严,看上去十分平静,手里也在不住地捏弄自己的念珠。

    不过因为这些天来四处辗转流离、并且担惊受怕的缘故,他现在的衣衫早已经凌乱不堪,神色也十分疲惫,看上去颇有些疲惫,见不到多少帝王威仪。

    不过,比起身体上的疲惫来,心理上的煎熬要更加难受许多,他知道自己到底背负了多少风险,因此恐惧怎么也无法消除。

    在身理和心理的巨大压力的催逼下,这阵子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心里则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生怕自己被幕府的人抓住,更加生怕如果大汉真的没有打过来,自己就成为了千古笑话。

    在疲惫和煎熬达到顶点的时刻,他曾经想过,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的话,他恐怕真的不会逃亡了。

    不过,为了维持住手下大臣们的人心,他仍旧保持表面上的镇定和威仪,倒也让手下的大臣们对他刮目相看。

    一条兼遐和二条康道遵命,慢慢地站了起来。

    “臣等今天过来,是要向陛下报告喜讯的。”一条兼遐尽管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是仍旧喜形于色,“是天大的喜讯,陛下!大汉已经真的打过来了,而且在九州登陆成功,给幕府带来了重创。虽然现在情报还十分混乱,但是相信他们拿下九州岛全境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当听到了左大臣、自己的亲弟弟如此说的时候,原本貌似平静的政仁法皇顿时就瞪大了眼睛。

    在片刻的死寂当中,那串檀香木念珠突然断串了,然后一粒粒地落到了地上,然而法皇却浑然未觉。

    接着,法皇几乎难以置信地大声问了出来,“这是真的吗?!”

    他的声音很大,几乎能够让茅草屋的屋顶颤抖了起来,其中到底蕴含着多少激动和如释重负,已经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了。

    “千真万确,陛下……”一条兼遐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现在幕府已经大为震骇,到处都在收束兵力准备防备京都,就连外面搜捕我们的人也停下来了……陛下,我们终于等到了。”

    “这真是得天之幸!”法皇长叹了一声,“幸亏有列祖列宗庇佑……”

    “这确实是我等之大幸,国家之大幸,”二条康道开口了,“不过陛下,我们现在还不是庆幸的时候。”

    “是,现在庆幸还早,要走的路还长得很。”法皇马上回复了镇定,“那么诸位爱卿觉得接下来应该怎么走呢?”

    “毫无疑问,我们应该马上南行,想办法去南国。”一条兼遐马上回答,“因为大汉现在在九州登陆,幕府在南方的力量肯定已经被大幅削弱,那里还有很多对幕府心怀不满的藩主,肯定会想着趁势而起。如果我们到了那里,就基本上安全了,那时候就可以让您来发布院宣和诏令,让天下人起来对幕府群起攻之。”

    “好……好……看来爱卿想的也和朕一样……”法皇连连点头,显然这个建议十分对他的胃口。“那我们干脆明天就动身吧?大家早点和大汉的军队会合,到时候万事就不用发愁了……”

    他的眼睛里此时已经充满了光芒,好像已经在遐想到时候怎么号召天下的场面了。

    “只要陛下身体允许,我们明天动身最好。”一条兼遐欠了欠身,“不过刚才臣和右府大人刚刚商议了,我们觉得到了南国之后,还是先等待时机,发布院宣、聚拢那些心向朝廷的藩主们起来反抗幕府为好,大汉我们当然要交流,但是不必先忙着投入其中……”

    “什么意思?”法皇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两位大臣。

    接着,一条兼遐将自己和二条康道商议的事情跟法皇说清楚了,尤其说到为了朝廷的地位,需要提高朝廷的身价这一层上面。

    “两位爱卿似乎对大汉颇有疑忌?”听完了之后,法皇的疑惑消减了不少,不过还是再问了,“如今我们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再和大汉闹出矛盾的话恐怕不妥当吧?最好还是要示人以诚。”

    因为和法皇已经相处了很久了,所以一条兼遐十分了解法皇,他明白,法皇话中的意思不是反驳他和右府大人的共议,而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来探听他们和大汉到底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自从大汉使臣来到了京都之后,因为身处在皇居当中,所以法皇一直都没有机会去和大汉使臣见面,只能授权左右大臣全权处理此事。

    虽说就后来的发展来看,两位大臣处理得还算不错,眼见朝廷就有希望恢复当年的权力了,但是身为君主,法皇心里仍旧有些猜疑,想要知道两位大臣到底和大汉达成了怎样的协议。

    而这阵子因为一直都在颠沛流离,所以他只是旁敲侧击了几次而已,而左右大臣也很有默契地避开了这个话题不谈。

    看着法皇暗含期待的样子,一条兼遐和二条康道对视了一眼。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告诉他也无妨了吧。一条兼遐做出了决断。

    “陛下,大汉为了恢复我国的纲纪,让朝廷重新掌握实权,做出了协助出兵之举,拳拳之心当然令人十分感激,大汉的使臣也几次跟我们保证过,要让朝廷重新掌握实权,我们并非疑忌他们。”一条兼遐放低了声音,“不过,大汉毕竟是外国,而且以****上国自居,在我们提出借兵解困的请求之后,他们还是有一些自己的考虑的,并没有完全只按我们的步调行事,所以在这种形式下,为朝廷保持一下身价是不得不做的。”

    法皇没有接腔,仍旧看着他,仿佛是在诘问他们似的。

    “在京都会晤的时候,我们已经和大汉的使臣谈好了,若能击败幕府,恢复朝廷的权威,大汉就将近畿地区交由朝廷来直统,甚至畿外也可以。”一条兼遐大着胆子继续说了下去,“不过,自此以后,我国就将成为大汉的藩国,为了体现****和藩国关系,天皇之称号当予以……予以废弃。”

    “废弃……!?”法皇大惊失色。“你们……你们怎么之前没有跟朕说过!”

    之前为了坚定法皇的决心,所以一条兼遐和二条康道在私下里商量了之后,就决定在跟法皇回报的时候,把这个条件给隐匿下来,免得法皇因为一时的激怒而坏了大事。

    现在大家已经逃了出来,再想后悔也没有机会了,所以一条兼遐也不怕说出来。

    “大汉使臣的这个条件,说得十分严肃,而且说是不可更改……所以我不得不答应这样的条件。因为之前惧怕陛下心有反复,于是没有先行报告给陛下,还请赎罪!”一条兼遐和二条康道同时跪了下来,“此事皆为臣一人之罪责,臣在一切都平息之后,自当引咎去职,然后出家,以谢天下。”

    “你……你们……”法皇还是瞪着眼睛看着他们,连手都有些发抖。

    刚开始的时候他是为这个条件而愤怒,但是他现在不再愤怒这一点了,而是在气恼左右大臣居然没有跟自己商量就自行决定答应了这个条件,更加在之后都没有透露给自己。

    这和德川家那些乱臣贼子有多少区别!他的心里愤恨不已。

    千年来天皇被架空的历史,让国人当中对天皇或者法皇的尊敬早已经荡然无存,别说武家是如此,公家恐怕也是如此。他在以后若想要恢复祖先多年前所具有的权威,实在还有太长的路要走。

    不过,以后只要仿效大汉的体制,终究还是由他一个人垂统天下,终究还有慢慢地恢复权威的时候。眼下,还是要尽量笼络他们两个人,毕竟现在自己身边也没有多少帮手。

    带着这样的盘算,他慢慢地抑制住了心中的愤怒,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古井无波。“你们起来吧,现在我们都已经跑到这里来了,再请罪又有什么意义?朕只是没有想到,你们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跟朕透露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臣罪无可恕,这都是臣一个人下的决定,罪责也由臣来承担,请陛下不要怨怼右府大人。”一条兼遐还是没有起来,“臣之所以没有告诉陛下,也是为了让陛下在此事上面一身清白,到时候臣负罪而去,陛下当可和右府大人卧薪尝胆,等待恢复天下和朝廷权威的那一天……”

    接着,他又将之前和二条康道说过的那些“中原王朝每到王朝中期就会开始衰颓懈怠,最后失去对四边的威慑力和影响力”的理论再跟法皇说了一遍,恳请法皇卧薪尝胆,皇室称号终究会有恢复的那一天。

    在一条兼遐的苦劝之下,法皇慢慢地也平静了下来。说到底,既然能够做出向大汉请兵剿幕的事情来,他就不是一个放不下的人,对大汉去皇号虽然难受,但是只要能够恢复自己的权威,并且拥有一片能够直接统治的领地,终究不是太难以接受的结果。

    这样的屈辱只是虚幻的名称,也许过得几代人就可以摆脱,领地可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再说了,还有一个一条兼遐可以用来背负唾骂和罪责。

    “此事……朕已经知道了。你们也算是苦心,朕也不忍心呵责你们,只不过以后类似的事情再也不要隐瞒给朕了,否则就坏了君尘之谊。”他先是淡然威胁了一句,然后苦笑了起来,“朕这个称呼大概也算不能继续用了吧。”

    两个大臣只是低着头,谁也没有回答,他们都知道,法皇其实已经如同他们所希望的那样,答应了大汉的这个要求。纵使有些不情不愿,但是他还是能够审时度势。

    “好了,这些称谓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我们也无暇顾忌这个。”法皇将话题带过,免得让君臣三人继续尴尬,“现在不直接投入到大汉帐下,这个建议也是有理,就按你们说的做吧,我们继续南行,然后号召天下大名起兵倒幕,争取把一些心向朝廷的大名给争取过来,到了那时候再跟大汉继续合作。”

    “陛下圣明!”两位大臣都暗暗松了口气,这才站了起来。

    “大汉打过来了,计划还算顺利,不过这还不是该我们欢庆的时候……毕竟后面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法皇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也要继续为国分忧,朕还需要你们继续辅佐朝廷,切记!”

    然后,还没有等两个人回应,他就把头偏到了一边,“兴子,过来!”

    一个一直呆在角落里的兴子天皇,静静地走了过来。也许是因为颠沛流离的生活,也许因为心理上的打击太大,皮肤也比之前稍有黯淡,但是更加显得苍白许多,简直就像是个傀儡娃娃似的。、

    不过与之前相比,她的头发披散到了背后,衣服也换成了孩童的便装,倒更加像是个孩子而不是严肃刻板的天皇了。只是她的目光却很呆滞,好像失魂落魄了一样。

    自从被带出来之后,她一直都是这样一副浑浑噩噩、仿佛已经灵魂出窍了的样子,虽然并不哭闹,但是却一直都不说话,也并不对他们的命令做出任何回应,只是麻木地跟在后面,仿佛失魂了一样。

    “兴子,替父皇捡一下念珠吧,明天天亮我们就要走了。”法皇和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些天你受累了,过阵子就好了。”

    兴子天皇却并没有回应父亲,只是默然地趴伏在了地面上,一粒粒地替父亲捡拾散落在地上的念珠。

    一条兼遐叹了口气,也伏了下来,伸手捡拾自己身旁的念珠,然后递给了兴子,但是二条康道却一动也不动,好像没发现天皇正趴在自己的面前一样。

    兴子是法皇和德川和子的血裔,在德川家和朝廷已经决裂的今天,她的立场就变得十分煎熬了,哪怕年纪还不到十岁,她也能够感受到那种心酸与险恶,更加无所适从。

    因为体恤她的处境,所以一条兼遐还能够以表面上礼貌的态度对待她,可以二条康道却没有这样的兴趣了,自从逃离京都之后,他对兴子一直态度都十分不好,连表面上的礼节和尊重都欠奉。

    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在战后拨乱反正,把这个流着德川家之血的女孩子从天皇之位上面拉下来,让法皇陛下重新君临日本——既然如此,那就完全没有必要讨好她了。

    她现在反而是个累赘,他们把她带出来只是为了不让幕府将她握在手中,以避免到时候朝廷陷入分裂而已,现在既然她已经不在德川家手中了,那么到底是死是活其实也并不是很重要。

    之前的颠沛流离当中,他就暗暗希望过这个已经失魂落魄的孩子死去,但是事与愿违,虽然这阵子的生活和之前大不相同,但是这个孩子的生命力倒是十分顽强,连病都没有发,这倒是让他有些失望。

    “你们都给我记住,不管你们别的事情有什么样的考虑,兴子的性命绝不能受到危害。”法皇突然抬头看向了二条康道,“她只要退了位,就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可以烦扰她了。”

    二条康道一怔,法皇这几乎是要明示他不允许在拨乱反正之后再对兴子不利了。

    不过仔细一想的话,他也不是特别担心。

    女主临朝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兴子天皇又是德川家的血脉,以后就算是有心人想要借兴子天皇兴风作浪,恐怕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

    “臣遵命。”他略带厌恶地瞥了兴子一眼,躬身领命。

    “你们说,如果让兴子嫁给大汉的某个亲王,是否可行?”法皇突然问。“朕听说大汉天子的皇子们都很年轻。”

    这也是他突然想到的想法,如果真的能让兴子嫁给某个大汉的皇子亲王的话,兴子就可以远离日本朝堂的漩涡了,保全生命不成问题;而且还可以给朝廷多上一分和大汉的姻亲关系,更加保障朝廷的权威和地位。

    “这个……”一条兼遐有些吃惊,想了片刻之后才回答,“臣倒是没有意见,就怕大汉不予同意……”

    在他看来,如果真能和大汉攀上婚事的话,对朝廷来说是件好事,也免了兴子身份上的尴尬。

    不过,大汉却未必能够同意这个提议。

    “这也就是个想法,到时候你们想办法跟大汉沟通一下吧,如果能成最好,不能成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法皇长叹了口气,然后抚摸了一下女儿的头,“世事难料,又有谁能够全看得清楚呢?”

第1643章 无计可施

    正当日本的朝廷在为如何应对大汉而烦忧的时候,远在江户的德川幕府,也在为这个问题而神伤。UU小说,www.uu234.com

    不过,和欢呼雀跃的朝廷不同,他们反倒是笼罩在了一片愁云惨淡当中。

    眼看就要下雨了。

    浓墨一般的乌云遮蔽了天空,也让阳光只能有气无力地透到地面上,带不来多少光亮,明明是中午时分,却显得好像是已经快要入夜了一样。

    在这浓厚的乌云下,原本繁华的江户城,却显得十分冷清,甚至有些萧瑟。大雨来临之前的压抑感,让每个人的脸上都失去了笑容,只剩下了说不出的烦闷。

    当然,这种烦闷并不仅仅是将来的倾盆大雨带来的,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大汉入寇九州的消息。

    这个消息是在前几天传到江户来的,当时就引发了极度的轰动,然后就是普遍的焦虑。

    大汉兵精将广,所使用的武器更加是先进无比,这次打过来肯定又是有备而来,幕府接下来到底应该如何应对呢?

    这些问题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江户城是德川幕府精心经营的本城,里面的有将军的居所,也有幕府的军队,更加有幕府之人的眷属,大汉打过来的话幕府就会接战,而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会带走多少人的生命呢?

    人们带着对自己和自己亲人的忧虑,纷纷窃窃私语。大汉这些年来四处出击、攻打四方的武功也一再被这些人提及,每一次提及,都让这种忧虑更加上了几分。

    而这些问题,这些焦虑,统统汇聚到了江户城的中心,将军所居住的内城当中,然后化为一股让人排解不开的泥淖,几乎让在座的每个人都无法脱身。

    在内城的表殿当中,幕府的重臣们和往常碰到了什么大事时一样,聚集到了这里进行议事,然而今天的气氛却格外诡异,每个人都和天空的乌云一样阴沉着脸,没有一个人说出话来,气氛凝重而又压抑,让每个人在暑热之余倍感焦灼。

    幕府将军德川家光也和往常一样,跪坐在表殿的最深处,他默默地注视着下面的重臣,似乎在等待着他们给自己拿出一个方略来,然而他每次从一个重臣脸上扫视而过的时候,那位重臣都只是显示出不堪重负的惶恐样子来,不敢和他视线交接,也不敢说出话来。

    这种诡异的沉寂,让每个人都十分难受,而德川家光心中的恼怒和忿恨也渐渐地达到了沸腾的顶点。

    “平常你们,在这里高谈阔论,仿若天下大事尽在掌中,怎么今天,一个个都成了沉默寡言的泥偶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他终于忍受不住开口了,“难道你们个个都已经被吓得失魂落魄了吗?难道你们事前就没有一点远见吗?”

    一边说,他的视线也变得越来越严厉,熟悉将军大人性情的重臣们,当然也知道将军大人现在已经有多恼怒,也知道他发泄起怒气来的话到底会有多么可怕——如果再不说些什么的话,恐怕就会有人性命不保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大老井伊直孝,一下子就成为了暗地里的视线焦点。他略微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

    身为大老,他是幕府整个权力体系当中,除了将军之外的最高者,拥有崇高的威望和权势,在这种时刻,也确实应该由他来表态,让幕府上下齐心协力,度过这个几十年来的最大难关。

    可是他并不情愿开口。

    这场战争,确实是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也是他完全不愿意见到的。

    从一开始,他就不愿意让幕府和大汉两边的关系出现问题,所以一直在两国的贸易问题上采取温和立场,结果事与愿违,最终原本的贸易纠纷却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变成了惊涛骇浪。

    在他看来,大汉就算极为不满,也不会为了一个贸易问题而兴师动众,就算他们想要打仗,也不会这么快就动手,两国之间会进行长时间的贸易谈判,只要幕府这边做出一些让步,一切就会恢复原状。

    因为事前并没有想过大汉居然会直接大举进兵,所以他现在也是和别人一样茫然无措,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可是将军大人现在等着要一个建议,自己身为大老,却是怎么也躲不过去的。

    “神君和先代将军,多年来信任提拔我等,谆谆教诲,并且让我们来辅弼将军大人……”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了,“然而,这些年来我们空负厚恩,却没有立下尺寸之功绩,现在还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令我国、令幕府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我等身为辅弼之臣,都负有重大的责任……实在愧对将军大人,愧对神君,还请在百事皆了之后,将军大人对我们予以责罚!”

    听到了他的话之后,整个表殿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了,尤其是酒井忠胜和酒井忠世两位老中,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因为他们都听得出来,与其是在为自己请罪,不如说是在指责他们这些**乱了幕府的天下,要处分他们。

    他们几个都是对大汉的强硬派,如今惹出了这么大的祸端,确实恐怕难以逃脱上下的指责,只看战后会如何处分了。

    “当然,现在是危急的时刻,我们不能内部闹出乱子来,现在大家应该团结起来度过难关。”敲打了这些强硬派几句之后,井伊直孝把话题转了回来,毕竟现在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大汉的军队十分强悍,而且武器很先进,因此他们对我们来说是个强敌,实在不容轻忽。”

    “那你觉得幕府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德川家光眼睛盯着这位大老,直接发问。

    井伊直孝脸上细密的汗珠变得更加多了,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话肯定不会讨将军大人的喜欢。

    “根据现在能够得到的信息来看,大汉的兵势凶赫,虽然内藤忠重在九州已经激烈抵抗了,但是还是难以抵抗汉寇的兵锋,九州的陷落……恐怕已经是必然之事了……”他的话越说越艰难,呼吸也十分沉重。

    就在前两天,新上任的长崎奉行曾我古佑逃回到了江户,他是在跟大汉交战之后、奉老中内藤忠重的命令逃回来的,为的就是报告现在和汉寇交战的情况。在他的口中,幕府重臣们已经得知了大汉几次和九州的幕府军以及藩军交战而且都轻松胜利的消息,并且不得不面对九州岛可能将会全面落入汉寇之手的残酷事实。

    虽然接下来传出来的消息还是模糊不清,但是以大汉军队的进展之速度来看,恐怕九州岛现在已经大部分陷落了,而老中已经凶多吉少了——从他之前表露的决心来看,一旦形势绝望他就会为幕府殉身的。

    九州岛虽然并没有多少幕府直接统辖的领地,结果这么快就在自己这些人手中陷落,实在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神君的在天之灵。

    更为可怕的是,大汉的兵锋,并不仅仅指向九州岛而已,他们肯定还会进一步进兵的,接下来是哪里?京都?还是江户?没有人心中有数,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幕府自从建立以来从未碰到过的劫难,现在已经降临到大家的头上了。

    果然,当听到了九州恐将全面落入到敌手的判断之后,德川家光的脸骤然抽搐了一下,然后拳头捏紧,好像马上就要择人而噬了一样。

    “九州陷落,我们现在难以发大军去援救,所以接下来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它都会沦落到汉寇手中。”虽然知道将军大人已经恼怒到了极点,但是身为大老,井伊直孝在现在这个情况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过,形势对我们来说,也并非无可救药。大汉劳师远征,维持一支大军,肯定要耗费无数的资源和钱粮——大汉原本就是一个新建的王朝,如此消耗他们肯定无法长期承受,只要我们继续坚持,消耗时间,终究会有大汉承受不起消耗主动退却的那一天。”

    尽管明知道大老这是在给大家鼓舞士气,但是将军和其他人仍旧忍不住松了口气。

    “此次大战,大汉拥有兵甲之利,我们却有天时地利,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就不用害怕汉寇。”井伊直孝继续说了下去,“对我们来说,最需要做的事情是保守住本州岛,不要让大汉有以战养战的机会,而是要他们一直投入资源来消耗,直到承受不起为止。”

    “你的意思,是我们坐视九州失陷,然后就呆在这里岿然不动?”德川家光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

    “将军大人,臣下也希望我们能够马上把汉寇驱除,恢复日本所有国土……可是现在汉寇的兵锋如此势大,我们需要派多少军队去?十万?二十万?姑且不说这样的大军能不能够驱除汉寇,就算能,我们举全国之力能够供应他们多久?如果这样打的话,我们的地利就全没了,变成了两国一起消耗国力和财力,这对我们来说是极为不智的行为。”井伊直孝罕见地直接回答了将军大人的垂询。

    “再者说了,九州是个岛,而大汉的炮舰纵横海上,实在不是幕府海上力量之所能敌,我们又怎么供养去九州讨伐的军队?依臣下看来,我们应该以固守本州岛为主。只要本州岛守住了,那九州就会自然而然地回到幕府的手中。”

    德川家光沉默了,他的表情十分冷漠,谁也看不出来他到底作何是想。

    “臣下支持老中大人的提议!”就在这时,老中笔头土井利胜突然发话了,“老中的建议才是最为持重的,也是对我们最有利的办法!”

    他的声音很大,而且一改平日里的低调作风,罕见地明确表示出了态度,一时间满座皆惊。

    “自古以来,中原王朝只要暂时获得安歇,就会想办法去攻打四方,开疆拓土,汉寇只是在仿效那些之前的朝代而已,如同隋唐征伐高丽一样。”土井利胜无视了旁边投过来的视线,抬着头看着将军,“可是无论是隋炀帝还是唐太宗,虽然都几次征伐高丽,但是都没有把高丽最终打下来,是隋唐的兵甲不利吗?还是他们的国势不昌?还是他们没有打下高丽的地盘来?不,都不是,他们每次都兵锋赫赫,打下了高丽的大片领土,但是最后却又不得不退却……”

    土井利胜仿佛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侃侃而谈,“这正是因为高丽人执行了正确的战略,他们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该退却避让的时候就退却避让,让距离变成隋唐最大的敌人,军队每前进几步,供应的难度就会加上几分,最后自己消耗自己,最终耗空了国力,大军也不得不退却……”

    随着土井利胜的解释,不光是井伊直孝微微点头,就连其他人也互相侧目而视,感觉他说得很有道理。

    “所以,将军大人,为了最后的胜利,我们暂时放弃九州岛,是可行的,而且是应该做的。”土井利胜抬起头来看着德川家光,“还请大人为了德川天下,做出明确审慎的判断!”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德川家光紧皱的眉头终于微微舒展开了,显然,他并没有为这样的提议而暴怒。

    “形势既然如此,那也只好这么办了。”他低声说。

    仿佛是不甘心似的,他又加上了一句,“但是,本州我们必须固守,不能再让汉寇进兵攻占我们更多领土。”

    “将军大人此言甚是。”土井利胜重新垂下了头,仿佛又回到了平日里的状态。“为了不让大汉可以以战养战,关西的膏腴之地是短短不能够落入到他们的手里的,否则幕府将会面临极为艰难的局面。”

    他刚才这么做,并不是在冒险,而是看出来了德川家光其实已经附从了大老之议,想要放弃九州岛,只是面子上放不开而已,于是站了出来给将军大人一个台阶下,让这个变成重臣们的共议,而将军只是不得已之下才接受的。

    经过了井伊直孝和土井利胜两位核心人物的发言之后,表殿内的气氛总算是不再那么压抑了。人们紧绷起来的精深,总算也松下来了一些。

    毕竟,威望极高的大老和老中首席笔头已经给大家指了一条通向胜利的路,至少让大家在一片惊恐当中能够看到一点希望。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要调集大军,稳守本州了。”老中酒井忠世现在终于敢于发言了,“只要我们稳固住京都-江户一线,守住这两处根本重地,借助地利来抵挡汉寇,汉寇终究还是不能承受巨大的消耗和损失,不得不退却。同时,我们还要让九州岛上还忠于幕府的大名们坚壁清野,破坏本地的生产,不让汉寇可以轻易利用九州岛上的资源。”

    “可是……就怕有些藩主不肯从命……”井伊直孝面色凝重地说。

    他这句话,将表殿重新拖回到了压抑当中。

    是啊,根据曾我古佑带回来的消息,幕府军和支持幕府的藩军,之所以那么容易败溃是因为萨摩藩的岛津家突然起兵,在背后捅了大家一刀,让局势崩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岛津家能够寝返,难道其他家不能够寝返吗?这个问题压到了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知道,九州乃至西国的许多藩主,都是旧日幕府的仇敌,被幕府几次三番地改易和削减领地,国族大义能不能够消弭他们心中的仇恨,谁也心中无数。

    “岛津……岛津……”德川家光的脸色惨白,然后拿起旁边案几上的扇子,狠狠地敲在了案几上,发出了轰然巨响,“当年爷爷就该杀光这群逆贼!一个不留!就是因为我们太宽仁了,所以他们才敢起来寝返……传我的命令,将岛津光久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岛津光久是岛津忠恒的长子,之前一直都被幕府留在了江户城当中,本来很得德川家光的笼络,不过在听到了岛津家附从汉寇起兵的消息之后,他就被幕府抓起来拘押了,现在德川家光打算杀死他,以便向天下人展示叛逆的下场。

    井伊直孝有心劝解,想把岛津光久留下来作为一个和岛津家讨价还价的筹码——毕竟岛津忠恒既然敢起兵,那就肯定没有将这个儿子的性命放在心上了,杀了也没有用。可是看着德川家光如此暴怒的样子,他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杀掉这样一个叛逆的儿子,倒也不算错,至少也能给上下泄泄愤。

    “哎……”他突然长叹了口气,“之前我们打算让诸大名都在江户留下人质,没想到还没有施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倒让我有些后悔没有早些推行了,如果真的有这么多人质的话,恐怕各地的藩主就会多些顾忌吧。”

    然后,他苦笑了起来,“现在说这个也晚了,不说了。将军大人,臣下建议,赶紧宣布法皇和天皇被逆贼所挟持,另立一位摄政亲王,以稳固天下人心!”

第1644章 焦土和三光!

    另立摄政亲王?

    仿佛是在平静的池塘里面投下了一颗石子似的,原本沉寂的表殿之内,顿时就发出了一阵喧哗,大家互相面面相觑,小声说着什么。UU小说,www.uu234.com

    京都所发生的变乱,在前几天,也随着京都所司代板仓胜重的急报传到了江户。

    天皇、法皇、左右大臣,还有许多公卿在那一天晚上的变乱当中消失,不知所踪。

    这已经是朝廷最顶尖的几个人了,他们同时消失,无异于整个朝堂为之一空。

    这个消息,若在平常时,肯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可以让江户为之动摇;就算在汉寇打过来、幕府面临自从成立以来最大危机的今天,也还是让人震骇不已。

    一直以来,幕府虽然屡屡侵夺朝廷、并且用各种手段来打击朝廷的威望甚至逼得法皇退位,但是朝廷毕竟是名义上的天下之主,手中握有号召天下的大义名分,朝廷在这样危急存亡的关头选择了逃离,显然是对幕府抗击汉寇工作的重大打击。

    虽然板仓胜重语焉不详,也还说一切都在调查当中,但是幕府重臣乃至德川家光本人都深信,如果没有和大汉私下里有勾结的话,朝廷的重臣、以及法皇,是断断不敢做出这样激烈的举动的,而且这么做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更为可虑的是,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朝廷虽然本身没有权力也没有钱,在幕府统治稳固的时候,就是一个摆设,但是在幕府统治面临困难的时候,它却可以给任何野心家以激励。

    相比大汉军队带来的可怕压力,朝廷的危害要小上一些,但还是不容小觑。

    如果他们真的联手的话……那给幕府带来的恐怕就将是滔天的祸乱。

    “此次朝廷出奔,必定是得到了法皇的授意,现在对他们还有什么情义可言!何不干脆直接宣告他们是叛逆,另立新天皇?”酒井忠世有些不满地说,“另立摄政亲王可以,但是一定要将此人的罪责给明明白白地告诉天下人,也让天下人知道我们幕府的决心。”

    “此人的罪责是一定要追究的,但是不能是现在。”井伊直孝却没有他那么激动,“现在我们大敌当前,你想想看,法皇已经出奔,天皇陛下也在他的手中,如果昭告天下的话,无异于是承认朝廷已经和幕府决裂了!这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

    井伊直孝也和酒井忠世等人一样担心朝廷,但是他审时度势之后,觉得还是暂时不要完全撕破脸为好。

    倒不是他顾忌法皇的面子,或者对朝廷有什么感情,而是一个很明显的事实——一旦幕府昭告天下法皇以及左右大臣在反对幕府,那就无异于表示其实幕府只是为自己而战,而朝廷不站在幕府一边。

    因此,井伊直政觉得现在干脆最好不承认朝廷已经和幕府完全决裂的事实,只是告诉天下人,两位陛下现在被叛逆所挟持,所发布的一切诏令、乃至日后可能和汉寇有的一切合作都是被强迫之下的行为,不能够被当成朝廷真正的意志。

    况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年仅十岁的天皇陛下本来就是被挟持的,一切罪过的元凶应该就是那位一直都和幕府关系不睦的法皇陛下而已,所以说他们是被逆贼所挟持至少也对了一半。

    “你说得有道理,目前我们还要借着朝廷的名义行事,实在不能在天下人面前丢丑。”德川家光考虑了很久之后,终于颔首,但是他又有些不甘心地加上了一句,“不过,法皇此事实在难以容忍,他不光是对抗幕府,而且还和纵兵侵略我国的汉寇相勾结……他是天下的罪人!只要我们赶走了汉寇,那就一定要废了他,还要让他遗臭万年!”

    “他做出了这种事,当然日后我们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井伊直孝倒没有他那么激动,不过还是附和了他的话。

    现在时局如此艰难,什么时候能够驱赶走汉寇大家都心里没数,再讨论怎么处置叛逆的法皇,实在有些让人打不起精神来。只要能够赶走汉寇,法皇和他手下的那些逆臣们都只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想要怎么炮制都行,也没必要为他们动气。

    “要立摄政亲王的话,最好询问一下太后陛下吧……”这时候,土井利胜再次补充了自己的意见,“由她来亲自授权,想必天下人也更能够接受。另外,现在是非常时期,国势纷乱,臣下觉得最好将太后和皇室以及朝廷剩下的朝臣们,都迁到江户来……这样一来可以体现公家武家同仇敌忾共御汉寇的决心,二来也方便幕府使用朝廷的名义发布政令,号令天下。”

    土井利胜的建议,也让堂下诸位重臣们微微颔首。眼下这种危难时刻,京都又身处西国,随时有可能面临汉寇的兵锋,早点让他们迁过来,也有利于他们的安全。

    更何况,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也是为了避免类似的事情子再发生一次。现在朝廷已经发生了如此大的****,幕府已经承受不起更大的损失了,还不如先把他们都迁过来掌控到手心里。

    “说得很对,就是要这么做!这次我们要把朝廷都放在手心里!”德川家光用手轻轻地拍了一下手中的折扇,“法皇和那些逆贼们能够从皇居里面逃脱,还能够逃出整个京都,一定是在各处有内应,我们把这些人都迁过来以后,还要仔细从中审问,把其中隐藏起来的叛逆一个个都找出来,将他们明正典刑,以告天下!”

    因为眼见将军大人的怒气又上来了,其他人纷纷垂下头颅,深怕惹得将军大人迁怒。

    “皇太后陛下的权威不容置疑,天皇陛下也应该保住名位,毕竟也是流着我们德川家的血脉。至于政仁……”德川家光的语气变得更加冰冷了,甚至直接呼了他的名字,“到时候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发泄了一通怒火之后,他微微舒了口气,好像总算心情好了点,“哎,要是姐姐的男嗣血脉能够留存下来就好了……可恨,一定是那些公家的人故意使坏,才让她的而儿子早早夭折,这次我们也要趁机会清洗朝廷,把皇室和公家里面反对我们的人统统清除,等到战后,我们一定要挑选一位忠顺于我们的皇族继位,然后再让他和德川家联姻……今后的皇家只能是德川幕府的附庸,再也不能给他们反抗我们的机会了!”

    “臣附议!”土井利胜直接就以头触地,带动了其他人一起附从将军大人的意志。

    在平日里,德川家光和这些幕府重臣们虽然行事骄横跋扈,但是他们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对不起朝廷的,反而觉得自己给了毫无力量的朝廷和皇室以优越的待遇,他们应该感恩戴德。

    这次朝廷的逃奔,实在是惹得他们怒火万丈,人人都想着报复,不光是德川家光一人而已。

    当然,报复是以后才能做的事情,现在喊出来除了宣泄情绪之外用处也不大,所以井伊直孝马上就开始进言了。

    “将军大人,汉寇的兵锋强大,但是它并不可怕,它受到距离和财力的掣肘,实在难以同我们消耗……对我们来说,最可怕的还是各地的大名,尤其是九州和西国的那些大名……他们若是投向汉寇,为他们为虎作伥,那无异于是让汉寇如虎添翼。”

    “臣下也有这种担心。”土井利胜也帮腔了,“从现在的种种迹象来看,汉寇十分重视拉拢地方的豪族为自己所用,在汉寇的兵锋面前他们原本就已经胆战心惊了,如果朝廷再来到汉寇的身边,号召地方豪族群起反对幕府的话,恐怕……恐怕会有不少人动心。”

    他的话,再度让表殿内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这些藩主,心里肯定权衡问题的时候全部考虑的是家族的利益和传袭,是没有什么民族大义在心的,而且多年来幕府一直在打压他们,他们中的不少人心中肯定有对幕府不满的情绪,汉寇如果对他们进行利诱,再加上有朝廷的背书的话,他们肯定会有不少人会选择观望,甚至对汉寇投降。

    汉寇是远道而来的入侵者,本身会受到后勤供应的极大压力,如果他们受到了激烈抵抗,后勤供应的难度就会增加,最后变成就连中原王朝也难以承受的消耗;可是如果有当地的豪族为之驱策,那就完全不同了,通过投靠合作的豪族,大汉站稳脚跟的难度就会少很多。

    “那你们说应该怎么办?”德川家光又紧皱着眉头问。“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们投向汉寇?”

    “没有十足可靠的方法。”井伊直孝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人素无忠义之心,想要用忠义来唤醒他们的良知是不可能的。若大汉的兵锋压境,而我们节节败退的话,他们的心里一定会产生反心,我们只能尽量去补救……大军如果集聚在京都,应该可以对西国那些藩主们有一些震慑。”

    在现在这种形势之下,井伊直孝说得十分直接,因为他了解哪些藩主的内心所想,所以对他们是否能够坚持忠义,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只能说尽量去争取。

    “干脆发布通令,告诉西国的那些领主们,只要他们奋勇抵抗汉寇,不管他们蒙受了多少损失,幕府战后都会予以补偿,并且从将军的御料地里面扩大他们的领地,这样也许可以稍稍安他们之心。”一直没有说话的老中松平信纲终于发言了,“汉寇兵锋如此犀利,难免会有些藩主产生动摇,我们要许之以利。”

    “对,就是要许之以利!”井伊直孝点了点头,“比如毛利家,我们应许他们可以恢复家族之前被削藩时的领地,让他们来率领本藩的军队抵抗汉寇。他们地处本州岛最南端,汉寇如果想要北上京都,他们就是第一线……也应该予以奖励。”

    听到了居然要许回毛利家之前一百二十万石的领地,德川家光禁不住僵了一下。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是危急时刻,开条件不免都要宽大一些,只要能够稳定人心,就算开出一些难以承受的条件也是理所当然——只要幕府能够击退汉寇,战后重新保有日本,这些承诺到底执行不执行,还不是幕府一句话的事情?

    “那就发布敕令吧,号召西国大名组成联军,共同抵御汉寇。”德川家光思酌了一会儿,眼看重臣们没有再能够提出更好的办法,只好承认了现实,“同时催动大军尽快抵达京都,以便安定人心。”

    “臣下还有一个建议。”土井利胜突然又发言了,他的面色凝重,眼神却有些闪烁。

    “什么建议?”德川家光看着他。

    “此次汉寇入侵,给我们带来了重创,而且很有可能会进一步激起国内局势的混乱……”土井利胜垂下了视线,“在固守西国和京都之余,臣下觉得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什么是最坏的打算?”德川家光再问。

    “如果朝廷真的附逆,而且一大群藩主目无忠义,投靠了汉寇,我们……我们必须做好京都或者西国可能不保的准备。”土井利胜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阴森了,“当然,臣下并不是说事情一定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但是必要的准备还是应该做的。”

    他的话顿时就在表殿当中引发了轩然大波。

    “利胜殿,这话就说得有些过分了吧?如今大敌当前,我们理应同仇敌忾,怎么能说出这种打击自己人士气的丧气话来?若是前方的将士们听说我们居然打算放弃西国,那他们会作如何想?”酒井忠胜忍不住反驳了,“在汉寇面前,我们已经失陷了九州,若要是再失陷西国,又有什么面目去面对神君?如今之计,只有拼死抵抗汉寇一路了,没有别路可走!”

    “讚歧守此言大义凛然,也十分好听,可是现在再唱这种高调有意义吗?汉寇已经打过来了,西国本就已经是摇摇欲坠,难道事前不做最坏的打算就好吗?”土井利胜满含不悦地扫了酒井忠胜一眼,“就是因为我们之前太多的行事没有足够的规划,所以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难道我们不应该引以为鉴吗?”

    在他凌厉的视线下,酒井忠胜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之前幕府对大汉的关系当中,酒井家一直都是强硬派,单方面中断铜出口也是他们最为坚持的,所以土井利胜暗暗指责他们惹出这些祸端的时候,酒井忠胜只能一时气沮。

    “将军大人,此次祸乱,都是臣等有罪,实在是愧对大人!”眼看幕府内部的形势已经对自己颇为不利,另一位酒井家的老中酒井忠世站了出来,“如此滔天的罪过,原本应该让我们以自尽来赎罪,但是臣请求将军大人让臣去西国,率领麾下之兵与汉寇死战,以战死来为恕罪!”

    随着他的话一落音,两位酒井家的老中同时跪倒在了地上,似乎是在等待德川家光的发落。

    德川家光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伏在地上的两个人。

    冷汗开始冒上了酒井忠世的别后,他深恐德川家光把他们的以退为进策略当了真,真的派他们去西国和汉寇死战。

    “好了,到了这个时候就不要追究之前的事情了,抵御汉寇才是当前唯一要务。”然而,就在这时德川家光终于开口了,语气却十分平缓,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两位老中一直都是辅佐我的重臣,处理国事经验丰富,派去西国抵御汉寇岂不是本末倒置?这种话不用再提了。”

    接着,他转头看向了土井利胜,“你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吧。”

    他当然不是如同表面上这么和蔼,实际上他的心里现在已经愤怒到了极点。酒井家之前就对自己这个年轻的将军多有不敬,到了现在居然还敢要挟主上,实在是罪大恶极。只是现在幕府的内部不能乱,所以只能先忍耐他们一下。

    他已经决定了,等到汉寇被赶走之后,一定要让这两位老中切腹谢罪。

    “谢将军大人。”看到得到了将军大人的支持,于是土井利胜继续说了下去,“西国既然已经岌岌可危,我们就要做好汉寇在一大群藩主的策应之下深入西国腹地甚至拿下京都的准备……”

    接着,他加大的语气,“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就要把皇室和亲附我们的藩主,加紧送到江户。同时,要把京都和近畿都变成一片白地,让汉寇无法从近畿得到给养……甚至从近畿直到关东的门户尾张和美浓,这一大片的区域,也要做好坚壁清野的准备,让汉寇无法从此地进军。是的,一切都以防卫关东和江户为重!”

    这是要做出西国整个丢失的准备吗?

    其他人几乎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土井利胜,仿佛都怀疑他精神错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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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5章 尊汉讨幕

    然而,在大家怀疑的注视下,土井利胜却一点也没有慌乱的迹象,仍旧不慌不忙地跪坐在原地,仿佛自己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

    不过,相比其他人怀疑的喧哗,大佬井伊直孝却要镇定地多——显然,在这位幕府重臣的心中,虽然不如土井利胜一样极端,但是他也模模糊糊地想到了一点未来可能所要面临的形势的轮廓了。

    “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吗?”他镇定而又有压迫力地看着土井利胜。

    “如果是平常的事态,我觉得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土井利胜同样回视着对方,和大老同样镇定,显然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但是既然是和大汉这样的强国对阵,我们就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我并不是说一定要现在京都乃至近畿都变成一片白地,把尾张和美浓也变成战地,但是我们必须做这样的打算,以免追悔莫及。”

    “利胜殿难道是对幕府大军没有信心?”酒井忠胜因为刚才被土井利胜呵斥过,所以心里很不痛快,借故发作了,“汉寇虽强,但是毕竟不过是**凡胎而已,并不真是天兵下凡。再说了,汉寇国力虽强,但是他们的力量毕竟没办法穿越这么远的距离全部投到我国当中,他们劳师远征,只要我们云集大军,前往西国和他们堂堂决战,就一定能够战而胜之。”

    “在这里说什么‘一定战而胜之’又有什么意义?难道我们说几句话汉寇就会自动认输退兵了吗?”土井利胜突然疾言厉色地呵斥了对方,“自古兵凶战危,就算是神君,从三河起家的时候也不是一帆风顺,哪里有什么必胜之说?!我这条献策,只是为了给最坏的情势做一个准备而已,如果大军能够击退汉寇,那我自然求之不得!”

    他这一番发作,倒让表殿当中的人们一下子又重新安静下来了。土井利胜虽然是老中首席,但是平常十分注意和同僚们的关系,极少和别人争吵,更加不会当面呵斥同僚,今天他这么一发作,反倒是震慑到了其他人。

    酒井忠胜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突然他发现旁边的酒井忠世暗地里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他马上止住了口,然后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将军大人脸上,发现他已经是一脸不悦,于是连忙就不再质疑了。

    “将军大人,总而言之,臣这只是最坏情况下的建议而已,臣本人比任何人都不希望类似的事情发生,但是既然我们是要和汉寇这样的强国交战,我们就不得不为此早作万全的打算……”土井利胜呵斥开了酒井忠胜之后,也不再与他纠缠,而是直接再向德川家光跪了下去,“如果有说错的地方,还请大人恕罪。”

    他虽然表面上是战战兢兢谢罪,其实心里却十分笃定,将军大人根本不会因此而怪罪自己。

    他之所以呵斥酒井忠胜,也正是看出了将军大人已经把酒井家的两位老中恨到了骨子里面,所以并不需要再向他们虚与委蛇,反而是要和将军看齐。

    借此他也向所有人宣告,他能够蒙将军大人青眼,被任命为老中的首席笔头,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是首席笔头,本来就是要全局考虑国事,预想一下最坏的情况并没有错。”果然如同土井利胜所料,德川家光并没有沉默多久,就做出了有利于土井利胜的表态,“你把你的最坏打算都在这里明说吧,若有可取之处,就算我们提前做出一些准备也无妨。”

    “谢将军大人!”带着莫名的轻松感,土井利胜重新抬起了头来,然后开始侃侃而谈,“如同臣刚才所说的那样,我们要在西国和京都抵抗汉寇,但是现在汉寇兵锋强韧、朝廷态度于我不利,西国的大名们也态度还十分不明朗,重重不利因素之下,幕府固守西国恐怕会有不少困难……如果我们能够克服这些困难自然最好,但是现在的情势不容我们轻忽,必须要正视西国沦陷的可能性。”

    相比于刚才的喧哗,因为德川家光本人的亲自背书,现在表殿之内的人们大多数还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只有德川家光和井伊直孝以及松平信纲等人若有所思地静听着。

    “如果真要落得那样的情况,我们就只能给汉寇进军关东制造障碍,让他们只能继续在西国消耗国力。”土井利胜继续说了下去,“所以近畿乃至尾张美浓一线,都要坚壁清野,而且要现在开始就做准备,免得到时候来不及。”

    “怎么做准备?”德川家光马上问,显然对此十分感兴趣。

    “如同臣刚才所说,要将皇室的人和各地亲附幕府的藩主都调到江户来,免得局势更加崩坏,这是必须要尽快实行之举,但是仅仅这么做还不够,我们还要从近畿和周边地区征粮,把余粮全部征集!”土井利胜也顾不得许多了,说得十分露骨,“正好我们有大军要前去京都,让他们沿途征粮,一部分用作军需,其他的全部运往江户,如果沿途的藩主们敢有不从的话,那就严惩不贷!”

    因为之前幕府将军德川家光决定在明年带着大军上洛,所以早就开始下令从江户到京都一线的各地幕府官员或者藩主为大军准备粮食,经过了长时间的征集,各地的官员和藩主们已经准备了大量粮食,而等到幕府上下觉得大汉有异动的时候,他们更加加速了这种征集。

    大军集结、沿途集粮,这原本是为了上洛向朝廷和天下人示威而做的准备,如今无心插柳,倒方便了幕府军队抵抗汉寇的入侵。

    可是土井利胜的意思并不止于此,他是要把周围压榨一空,把粮食都集中在前往京都的大军和江户的幕府手中,让中间变成一个缺粮的地带——这样的话,在之后如果幕府真的输掉了西国之战,军队也可以退却回关东,而残破缺粮的沿路,汉寇无法利用。

    虽然这个办法对那一路的平民百姓有些残酷,但是在土井利胜看来,只要能够挡住汉寇,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毕竟,对幕府来说,关东才是根本,这里既有直属于将军的领地和大量的旗本,也有丰富的物产,幕府可以在这里集结重兵固守,而且可以依靠多年治理所形成的稳固通知体系来抵抗汉寇。

    如今一切的考虑只是为了击退汉寇,保存幕府,只要能够做到这一点,西国会不会因为兵灾而变成哀鸿遍野,幕府上下也顾不得考虑这么多了。

    “那那里的平民百姓们呢?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吗?”井伊直孝突然问。

    “可以尽量迁徙人口,正好让他们充实关东,剩下的愚顽之辈,也只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了。”井伊直孝说得十分平淡。“将军大人,现在是危急时刻,不能瞻前顾后了。若是牺牲一小部分人就能挽回局势的话,那就应该去做!”

    现在大军要进军京都,沿途各地都要忙于供应,哪有功夫和资源来供应大量的人口迁徙?大部分人肯定只能留在原籍,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了。

    德川家光当然能够明白土井利胜话中的含义,然而他却并没有和往常一样恼怒,而是静静思索。

    土井利胜的这个建议,固然会在近畿引发巨大的骚动,但是诚如他所言,现在一切问题都只能排在抵御汉寇后面,而且幕府在西国的形势如此不利,必须先做一下最坏的打算。

    如果汉寇一路进兵,沿途的藩主们望风逃跑或者直接投降,让占据了西国,那么这么做势在必行;如果汉寇在西国就被击退了,那这样的做法也不算错,因为借此来削弱西国那些居心叵测的大名们。

    他自从继任将军大位以来,一直都致力于打压西国,扩大幕府的权威,老早就想要再把朝廷和那些藩主更加削弱,让幕府成为具有绝对掌控力的权威,现在借着抵御汉寇的名义做这种事,倒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那就按你说的来办吧,具体由你来安排此事。”思酌了许久之后,他下定了决心。

    “是。”土井利胜以头触地,表示自己已经领受了将军大人的命令。

    “纪州和尾张的亲藩宗家,当如何办?”就在这时,松平信纲有些忐忑不安地问。

    德川家康在世的时候,为了巩固幕府的统治,将自己的三个儿子义直、赖宣、赖房分别分封了五六十万石的领地,作为幕府强有力的亲藩,以屏护幕府。这三家德川的支系就号称御三家,根据德川家康的规定,他们作为幕府的亲近屏藩,在将军宗家绝嗣的时候,这御三家内的子嗣可以过继给幕府宗家,以便延续宗家的血脉。

    既然是神君的后裔,而且有了将军大位的继承权,又有数十万石的庞大领地,这三家亲藩自然与众不同,而且影响力极大。

    被封在常陆国水户藩的德川赖房姑且不论,封在纪伊国的纪州德川家,和在尾张国的尾张德川家,他们就身处在将会受到影响的地域当中。如果这个计划当真要执行的话,那么他们的领地和领民肯定也会严重受损。

    另外,其实还有很多松平氏的亲藩也会受到影响,所以同为亲藩的老中松平信纲不禁有些不安。不过他不好说出来,只好借着御三家的名头来试探。

    “事到临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德川家康平淡地说,“既然他们是幕府的亲藩,那就更应该同仇敌忾给所有人做个表率,想必他们也会深明大义的。传令的时候告诉领兵的人和板仓胜重,不用顾忌亲藩还是外样,幕府的决定必须得到执行!”

    “是……”松平信纲身体微微颤动,但还是跪伏了下来,领受了将军大人的命令。

    看出了将军大人决心已定,因此原本有心想要质疑的幕府重臣们也只好收声,表殿之内又恢复到了刚才的那种死寂。

    尽管有人一直都看着大佬井伊直孝,想要他表态反对,但是井伊直孝却一直都不开口,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虽然觉得土井利胜的建议过激了一些,但他其实是暗地里支持这种做法的,毕竟现在需要为幕府的存亡做出万全的准备,只是因为他的地位特殊,和德川家的亲藩们关系紧密,所以不方便开口表示支持。

    但是身为大老的他保持沉默,实际上这已经是一种支持了,所以其他有些反对的人也只能跟着他一起沉默。

    “经过之前的准备,如今在江户附近已经有了接近十万大军。”德川家光抬起头来,看着殿外传来的光亮,“接下来我们还能收拢更多军队,这些军队的供应是头等大事,你们谁也不能有所懈怠。他们是我们保卫幕府、保卫天下的根本。”

    “明白。”其他所有重臣马上回答。

    “对毛利家和其他大名的封地讨逆敕令,事不宜迟,应该马上发布,尽快送到他们的手中,安定人心,并且号召他们集兵抵御汉寇;皇室和大名们的迁移也势在必行;对西国的粮食征集和人口迁徙也绝对不容拖延!”德川家光突然加大了音量,“以上几件事,都是当前最急要务,所有人都必须以最大的努力去完成,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抛开!”

    “是!”重臣们伏地叩首。

    这些共议,原本在讨论中还是众说纷纭,有许多人还有保留意见,但是经过了幕府将军本人的亲口确认,那就是必须完成的要务,不容许有所懈怠——毕竟将军大人的权威是不容置疑的。

    这些重臣们,和江户的小民一样,原本已经被当前恶劣的局势吓得心惊胆战,但是经过了今天的商议之后,终于确定下了一个今后行动的方略,在深不见底的黑暗当中,总算也看到了一丝光亮。

    虽然这些方略不一定能够有奇效、能够直接击退汉寇,但是它们毕竟切实可行,而且能够让人看到希望,可以让人摆脱茫然无措的恐惧。

    就在德川家光还在下令的时候,有一位将军的侧近人弓着腰走进了表殿之内。

    原本在幕府将军和重臣们商议大事的时候,任何无关的人都是不允许来到表殿之内喧哗的,但是汉寇入侵之后,因为急报不断而且形势危急,所以这个规定被暂时废除了,不管是不是在重臣商议,只要有紧急信息,都可以直接递送到幕府将军的手中。

    这个侧近人脚步的速度很快,而且为了不惹出喧哗可以压低了脚步声,不过从侧近人的表情来看,这恐怕又是一个坏消息。

    幕府的重臣们,这阵子已经习惯了坏消息,所以他们倒也没有骚动,大家只是依旧和刚才一样跪伏在地上,心里则在暗自猜测现在又出了什么大事。

    这是京都所司代板仓胜重送过来的奏报,中间还夹了一份他让人誊写的文告。

    德川家光没有任何表情地从侧近人身边接过了这份报告,然后展开了自行阅读。

    然而,当看到这份报告的具体内容,以及附上的文告之后,他的脸色骤然变得通红,仿佛是血突然涌了上来似的,眉头也紧皱了起来,就连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看到将军大人这副样子,尽管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坏消息,但是所有人都心情变得更加紧张不安,大气也不敢出。

    “混蛋!混蛋!”

    雷霆一般的咆哮骤然响起,德川家光终于忍受不住心中的愤怒,将手中的报告直接撕碎,然后用力甩到了半空当中。

    接着,他从腰间猛然拔出了佩刀,对着面前的空气忿恨地挥舞了几下,同时还在咆哮,“汉寇!岛津!立花!我跟你们势不两立!”

    这些纸张碎片缓缓地飘荡到了地上,让所有人更加怀疑里面的内容。将军大人刚才的怒吼当中带上了立花两字,也实在让人遐想。

    很多人都猜测可能是因为立花宗茂投降了汉寇,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去询问。

    他们猜得不错,板仓胜重送过来的这份报告,确实写了立花宗茂的寝返,不光是立花宗茂,他还告诉德川家光一个确切的消息——汉寇已经击溃了九州岛上所有的幕府军的反抗,老中内藤忠重已经殉国,而九州岛上的大部分大名都已经投降了汉寇,并且起兵讨幕。

    报告当中所附上的文告,就是他让人誊写的《九州奖惩令》檄文,上面大骂幕府是乱臣贼子,宣城要恢复日本的纲纪,让朝廷重新君临日本等等言辞,无疑会勾起德川家光无比的愤怒。

    另外,报告里面还说南方的那些大名有不稳的迹象,希望幕府早作打算。

    种种消息,都证实了幕府重臣们刚才最可怕的预测——汉寇进兵势不可挡、朝廷暗中与之勾结、对幕府心怀不满的藩主们纷纷投效。

    这如何能够不让德川家光恼恨?

    在跪满了人又仿佛空无一人的表殿当中,他疯狂地挥动手中的佩刀,几乎又要砍到了那位进来的侧近人。

    “传令下去,所有投降汉寇的公卿和藩主,在江户的亲人都要被处死,统统处死!”他的咆哮在表殿当中回荡,久久未息。

第1646章 镇压

    德川家光在殿内的咆哮,当然无法传递到他口中的‘汉寇’们的口中,当然实际上他们根本不会在乎德川家光到底会如何看待他们。√∟UU小说,www.uu234.com

    他们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占领九州之后,虽然大汉朝廷之前答应了要将九州岛整个奉送给岛津一族,但是为了维持现在的占领地秩序,所以赵松仍旧命令九州岛现在的格局暂时不变,各个投靠大汉的藩主继续在领地内维持之前的统治秩序,所以在这些领地内秩序还算是严整。

    但是在那些亲附幕府、举兵抵抗的藩主的领地内,因为藩主和家臣们大多数在大汉的兵锋之下要么死伤,要么就躲入山野当中惶惶不可终日,原有的统治秩序基本上突然就被摧毁了。

    少量地方,因为有大汉军队的进驻,总算还维持着秩序,但是大汉军队毕竟有限,在大汉军队所未能触及的地方,因为原有统治体系的突然崩溃,出现了难以制止的动乱。

    其中闹得最凶的就是九州西部和南部的那些藩国们,一来是因为大汉大军是从西部登陆进军、大量藩主和藩军在战争当中被杀或者逃亡,社会秩序突然崩溃,给了他们暴乱的空间;二来是因为之前被幕府和各藩严厉镇压的天主教徒们,终于等到了镇压力量削弱的时机,然后趁势而起,发动了暴乱。

    这些暴乱,是从日野江藩等九州西部地区集中爆发的,因为无人制止很快就变成了熊熊烈火。

    在战国时代,各地豪强互相征伐战乱不休,而这时代的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却已经开始在全球进行海洋扩张,为各自的国家寻求商业的利益。很快,这些西洋人发现了日本,并且和许多大名建立了商业来往,将自己的军火输入到了日本。

    正因为有了大量从西洋输入的军火,日本的军事出现了突飞猛进的改变,而织田信长也借着军事变革的力量崛起,并且快速地统治了日本。

    同时,随着商人的涌入,大量西洋传教士也来到了日本,并且开始向日本的各个阶层进行传教。因为这些西洋传教士掌握着知识和技术,很快就得到了许多大名的尊重,并且快速地就成为了座上宾,一些大名甚至还因为他们的传教而抛弃了原本的信仰,受洗礼成为了天主教徒。

    而在与西洋人通商较多的九州,在那些下层平民当中,天主教传播的速度也非常快。这是因为在纷扰的战国时代,各个大名豪强要么有扩张势力的野心、要么是为了固守自保,都拼命扩充军队,并且为了维持军队,各个藩主和他的家臣团们莫不以各种手段压榨领内的农民,维持所需。

    相较于当时已经变成了高级贵族和僧侣们统治工具的佛教,天主教人人平等的思想十分贴合于这些被残暴压榨的农民,让他们在痛苦的现实当中找到了一些精神慰藉。在传教士的引导下,他们很快就投入到了天主教的怀抱,九州出现了大量天主教民

    而且,在残暴的压榨当中,广大平民衣食无着,而且反抗情绪也日积月累,在这种情况下,天主教既能够提供一种让他们联接起来的工具,也能够给他们提供另一种身份认同,让他们不觉得自己比领主的地位卑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天主教民在日本列岛四处发展,甚至蔓延到了上层,很快引发了日本最高统治者的警惕,决定限制天主教的传播,同时压服这些心怀不满的平民百姓。

    丰臣秀吉下达了禁教令,而继承了丰臣秀吉事业的德川家康也几次颁布教令,宣布要清洗天主教徒,在幕府的高压下,大量天主教徒被迫改宗,少部分不愿意改宗的平民就要被杀死。

    同时,战国时代的严厉压迫和苛捐杂税还是没有因为和平年代的到来而停歇。虽然在幕府的命令下,各藩的军事力量都被严重缩减了,但是无论是日野江藩还是福冈藩、抑或是九州其他地方的藩国,当年的税收一无所减,有些领主甚至还刻意地给农民在苛捐杂税之外再加了一些捐税,理由是“芝麻和农民都是越榨越有油。”

    首先爆发天主教民的正是岛原藩,这里来自于信仰和剥削的压迫尤为严重。日野江藩之前的藩主是有马直纯,有马直纯从小在德川家康身边长大,又娶了德川家康曾孙女为妻,所以深得幕府信任。

    在父亲死后,有马直纯继承了其父去当岛原领主。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有马直纯,虽然曾经受过洗礼也是个天主教徒,但为报答德川家康厚爱,他早已经毅然退教,而且发誓要秉承幕府将军的圣意,将天主、基督在藩内斩草除根。有马直纯一来到藩内就大开杀戒,将不愿弃教者活活烧死,并叫其他教徒现场观看。

    后来,有马直纯因为得到了幕府的欢心,被转封到了日向国的延冈藩(也正是岛津家向北进兵时第一个灭掉的藩,他也在岛津家的兵锋下被杀死),而他的部下的藩臣和武士,差不多全数都留在本藩,只有极少数人随从前去。

    而这时,到了日野江藩来上任的新领主是松仓重政,他之前是大和国五条藩的藩主,是因为在幕府攻打大阪的战事当中立了功,所以被从一万石的领地转封到了这里。

    他也是一个对领民十分残暴的领主,到此了藩内就藩之后,他不满藩城简陋,于是大兴土木要钱要工来修建新的藩城岛原城。

    于是,岛原城附近的藩民们就受到了更加难以忍受的双重苦难——不准信仰天主教,还要无休止地出钱出工。不愿弃教者不仅遭到汤浇、火烧、投入大海,而且,还被丢进云仙温泉硫磺火山口活活熏死。不仅如此,为了维持藩内的财政,松仓重政制定租税也极其苛刻,农民种一棵烟草,收获烟叶的一半要上缴;其他种植的农作物也要被大部分征收,变成领主的财产。

    另外,在来到这里赴任的时候,他还带来了近于全部的他的原有部属。这些亲附于藩主的藩臣们,马上就占据了藩内所有的职位。

    而旧领主有马直纯的部属们,也就失去了原本的俸禄,并且被排除出了统治阶级之外。他们迫于生活,只能靠种田养活自己的妻子儿女,变成了藩内的农民。不过这些人虽则名为农民,实际上却是熟习武艺的战士,也成为了危险的种子。

    在藩内藩民的辛苦血泪当中,新的藩城岛原城总算建好了,从那时候起日野江藩就该名称为了岛原藩。

    可是在松仓重政死后,他的儿子、继承了藩主之位的松仓胜家并不以此为满足,他和父亲一样残暴不仁,对这些新农民和其余的农民,一再加重赋税,逼迫农民缴出他们所不可能负担的高额贡米,以便维持自己和藩城的生活,以至于农民只能吃树皮草根以充饥。

    为了方便催逼藩民,他以下令,将那些没有缴出钱粮的农民,穿上“蓑衣”受刑。“蓑衣”是用粗草编成的,这种草有着长而阔的叶子,船夫和农民们一般都将蓑衣用作雨衣。

    受刑时,蓑衣捆在农民的颈上与身上,另用绳索反绑双手,然后在蓑衣上点起火来。受刑的人,不仅烧伤,且有烧死的;有的人在燃烧时,狂窜乱跳碰地而死,有的人在燃烧时,跳水丧生。这种令人不忍卒睹的惨剧,就被他叫做蓑衣舞,并且很得他的欢心。

    可想而知,这样的残酷压迫会引发多少愤慨和不满,藩民们一直忍受着这样的暴政,但是一有机会就会想要反抗,摆脱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他们觉得与其眼看折磨致死,还不如一下子拼命而死。

    农民们生活在死亡边缘,已经沉寂很久的天主教信仰随之再度抬头,秘密信教以逃避残酷现实的百姓越来越多。此事为松仓胜家所查知,就在领内搞了一次大清洗,逮捕了很多教徒,要他们举行“踏绘”的仪式。所谓“踏绘”,是指将刻有耶稣受难像的木牌扔在地上,让怀疑为教徒者用脚去踩,肯乖乖从命的定非天主教徒,或者虽是教徒却有心悔改,否则就将被处以火刑。

    在这样的情况下,原本就已经十分激烈的矛盾至于无法控制了,藩内开始出现零星的骚乱,眼看就要演变成战国时代的一揆暴动了。

    正当藩内的矛盾已经鼎沸,即将达到要爆发的程度时,大汉的军队也打过来了,在大汉的兵锋面前,福冈藩、久留米藩、小仓藩等等大藩不堪一击,很快就被打得狼狈鼠窜,最后被统统予以消灭,而岛原藩虽然不是大汉的攻击方向,但是藩内也极受震动。

    藩主松仓胜家虽然在接到了幕府的命令之后就召集了藩兵到藩城集结,但是他在看到了这些大藩出兵抵御大汉军队,并且一触即溃的下场之后,早已经是心惊胆战,哪里还有再和大汉大战的勇气?

    不过因为世代受幕府恩惠、而且情势不明朗的缘故,他也不敢向大汉投降,思前想后,觉得走投无路的他干脆做出了逃亡的决定。在大汉四处进兵,并且把幕府老中内藤忠重包围在久留米藩城内的时候,他带着自己的一群藩臣直接从逃跑,从此不知所踪。

    几乎在他从藩内逃离之前,藩中的教民就已经开始举事了,因为藩内的藩臣武士们大量逃亡,再也没有人制止他们,这些藩民很快就占领了几乎整个岛原藩,并且将岛原城当成了自己的据点。

    岛原藩的教民起事成功之后,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九州的西部和南部,各地的天主教民也纷纷起来响应,很快就变成了席卷一方的熊熊烈火,而当时因为大汉军队还在忙于攻击幕府军队尽快结束战事、其他的藩主也纷纷参觐大汉将军,并且带着自己的藩兵参阵,一时间无人镇压,竟然让这种教民一揆出现了星火燎原的气象。

    不过,等到大汉军队打下久留米藩城、老中内藤忠重和藩主有马忠赖自杀殉国之后,大汉和这些亲附于大汉的藩主们,终于可以腾出手来解决这个问题了。

    大汉最初并不想要在这种镇压平民暴乱的小规模低烈度战争当中浪费自己的兵力,所以只是下令各藩出兵镇压教民,而各个藩主们为了在大汉面前讨好,也纷纷派兵参阵,南下或者西向镇压。

    最初镇压的战事还算顺利,但是很快,在打到了岛原藩境内的时候,镇压军队就遭遇到了激烈的抵抗,最后竟然难以有寸进,战事变得胶着了起来。

    虽然这些暴乱的天主教民当中有些是旧日岛原藩的武士,但是经过了多年的平民生活后他们的军事技能早已经退化,再加上这些教民的武器装别也十分低劣,大部分人甚至只能用锄头、锹镐来抵御敌人,可就是这样也还是抵抗住了各藩联军的进攻。

    这一来是因为这些教民早已经受够了残酷的信仰和阶级压迫,导致他们心中仇恨很深,士气高昂,甚至有些人是杀了自己家人之后再起来暴乱的,早已经存了死意;二来是因为各藩藩军在几十年的承平之后早已经战力退化,更无死战之心;三来是因为各藩藩军谁也不服谁,难以做到有效的统御指挥,都只想着保存自家的实力。

    看到这些藩军居然镇压平民暴乱都这么吃力,大汉征日军高层自然十分震动,就连赵松和严广都为之恼怒不已——他们原本是打算借用这些藩军北上进攻京都的,如今看到他们居然战斗力如此拙劣,如何不气?

    不过,在他们想要严词呵斥这些藩主命令他们继续加紧进攻、同时准备派大军协同镇压的时候,大汉使臣周璞主动请缨前往岛原前线,以自己的权威来统一指挥这些藩主和藩军,同时他认为大汉军队最好不要把兵力浪费在这种地方,只需要派一小部分军队跟随自己压阵就可以了,主要还是继续驱使这些藩军来进行镇压。

    周璞日后是打算亲自带着这些藩军北上的,他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在这些各藩的联军当中先建立一个由自己来统一指挥的体系,顺便练练兵,以免到时候手足无措。

    他的建议很快就被采纳了,在赵松的亲自命令下,一支小规模的军队协同周璞一同来到了岛原藩内。

    当周璞来到了前线之后,他马上将各藩的藩主召集了起来,首先严词呵斥了他们,并且转述了大汉将军的态度,告诉他们现在他们都要戴罪立功,如果接下来的战事还是不顺的话,大汉将军就要来治罪了。

    这些藩主们听到这样的话之后自然惊惧不已,纷纷表示请天使从中说项、并且表示自己接下来将尽全力死战,一定要早日镇压下这些天主教民。

    吓唬了他们一通之后,周璞再下令重新编合这些藩军,并且让这些藩军直属于自己的统辖之下,同时他还将老将立花宗茂作为自己的副手,协同自己指挥这些藩军,同时命令各级藩军不管来自于哪个藩,都必须服从自己和立花宗茂的命令。

    周璞之前是文官,并没有打过仗,所以他并不打算自作聪明胡乱指挥,他跟赵松讨要了几位参议军官作为自己的智囊,而赵松也十分慷慨大方,将自己的亲信、辽东团的参议军官黄国昌调配到了他的手下。

    有了黄国昌和立花宗茂的辅佐,周璞又有大汉天使的权威,再加上各藩藩主深怕大汉将军治罪,所以他对藩军的整编倒也是十分顺利,短短几天之内就让这些藩军统辖到了自己的属下。

    而在他重新整备这些藩军的时候,岛原藩的地界上也难得地出现了暂时的平静。

    在这短暂的平静当中,这些天主教民们也兴起了侥幸之心。

    他们派出了使者来到了藩军阵前,并且求见了周璞,表示他们并不愿意与大汉交战,现在只是为了保命而不得已为之。使者的言辞十分哀恳,屡屡哭诉之前幕府和藩主对他们的压迫,宣称他们和幕府以及藩主仇深似海,绝对不会去为了幕府和大汉为敌。

    他们要的条件也很简单,只要大汉愿意放过岛原藩内的天主教民、并且让他们自治,那么他们愿意投降并且归顺大汉,决不和大汉为敌。

    然而,周璞却直接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虽然一直都在引进西洋技术和工匠,但是大汉对天主教本身就十分警惕,一直都不允许西洋传教士自由传教,若是他在这里答应了这些教民,传回国内应该怎么向朝廷交代?

    另外,他们打过来的时候就宣传是为了朝廷和各藩的利益去讨伐幕府,这样才能得到各藩的归顺效劳,若是任由天主教民造反暴乱,那各藩疑惧之下又怎么可能真心和大汉合作?

    所以尽管使者说得声泪俱下,并且严词凄切,但是周璞仍旧不为所动,他直接命令使者回去告诉教民们的首领,三天内必须投降,并且全体放弃对天主教的信仰,否则就将玉石俱焚!

    他的要求被藩内的教民首领拒绝了,于是一场血腥的镇压也就势不可免了。

第1647章 屠灭

    岛原藩地处九州岛的中南部,是一块深入到海中的半岛,只通过一道只有几公里宽的狭长的通道与其他地方相连接。这种地势也造成了岛原藩易守难攻的特性,极大地方便了岛原藩的教民们抵抗各藩联军的进攻。

    在半岛的两端,藩军和教民各自的营垒对峙着,中间是一条被海洋所裹挟着的、犹如深入海中的长堤一般的窄窄通道,两端因为战事的需要而修建了一些防御的工事,因而显得有些坑坑洼洼,有些地方还被堆起了土磊,方便火铳手埋伏在后面。

    不过,因为时间仓促,而且对阵双方都没有专业的工兵的缘故,所以这些工事都修得十分简陋,天主教民这边因为缺乏工具更加是窘迫不堪。这些简陋的工事里面,若隐若现而又衣衫褴褛的教民充斥其间,手里拿着锄头、铁镐、太刀乃至火铳等林林总总的武器,简直像是在舞台之上而不是真正的战场。

    然而就是这些衣衫褴褛、武器粗劣的天主教民,却挡住了近万人的藩军的几次进攻,硬生生地将藩军挡在了面前。与其说这是来自于宗教的狂热,倒不如说是残暴的阶级压迫吗,已经让这些人有了必死的决心。在这种决心迸发之后,纵使拿着锄头的农民,也敢于奋不顾身地和全副武装的藩兵搏斗。

    然而,这种奋不顾身的精神,终究还是有极限的,当碰到无从抵御也从未见过的可怕景象时,原本的勇气就会突然消散,恐惧会重新占据每个人的心头。

    在窄窄的通道上,一切都归于了寂静。整个大地安安静静的好像睡着了一样,没有风,暑热之气也让海鸥都显得无精打采,嘶鸣声听上去有气无力。

    浩瀚无边的湛蓝的海洋,一道道波浪不断涌来,撞击在岩石上,发出了沉闷的吼声,喷溅着雪白的泡沫,那碧绿色和浅蓝色的海面,远远看去像丝绸一样柔和,微荡着涟猗。在这水天一色金光闪闪的海面上,就像几片雪白的羽毛似的,轻悠悠地漂动着,一切都显得那样的美丽,直让人沉醉其中。

    然而,这种美丽的景象后面,却潜伏着可怕的杀机。

    在藩军的军阵后面,突然兴起了一阵阵骚动,大量的喧哗声汇聚在了一起,不可避免地传到了对面,激起了对面的警惕。已经在这里扼守了几天的天主教民,顾不得满身的血污和浑身的疲惫,打起精神来躲在阵线后面,睁大了眼睛,等待着藩军新一轮的进攻。

    然而,与之前相比,今天的藩军阵线的骚动要小得多,整个阵线顾影绰绰,到处都有人潮涌上阵线。

    在这个阵线的最前方,是一些被骡马拉动的炮车,大汉那些训练有素的炮兵们,在军官的呼喝之下,慢慢悠悠地将大炮推向阵线前方。

    一般来说,这样的行为是违反了大汉军队的战术的,大汉军队十分注重保护炮兵,轻易不会让炮兵暴露在敌方的面前,但是今天所要面对的敌人只是一群几乎没有作战经验、也没有先进武器的天主教民而已,大汉军队可以说是有恃无恐,根本不担心对面的反击,所以毫不顾忌地将炮兵推到了最前方,

    当看到了从藩军阵前当中推出的一门门黑色的大炮时,这和平常完全不同的一幕,让对面的天主教****中出现了可怕的骚动。

    因为这些大汉军队之前入侵九州、并且快速打垮了各藩和幕府军队的事实,早已经让他们人人都心中胆寒了。

    以往,那些藩主和藩内武士虽然遭他们痛恨,但是也令他们恐惧,他们不敢反抗那些全副武装的武士,然而这些他们看起来犹如恶魔的武士,在大汉军队面前却顷刻间土崩瓦解,结果大汉军队在这些人心中犹如是杀神一般,是从地狱里面逃出来的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前阵子和藩军交战的时候,因为几次战胜藩军,他们心中对武士们的恐惧感已经渐渐消失了,甚至对他们还隐隐有些轻蔑,他们原以为对上大汉军队的时候也会差不多,可是当真正看到大汉军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还是让他们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有些人身体发颤,手都在发抖武器也拿不劳,有些人则强装镇定,但是脸色却也变得十分难看了。

    很明显,他们将成为大炮轰击的对象了。

    即使没有多少军事常识,这些教民也都知道,现在最佳的应对是冲过去袭击,在这些大炮部署好之前摧毁他们的大炮,可是没有一个人胆敢下这样的命令,对着有大汉军队的军阵冲锋。他们的火器也十分低劣,没有办法在这个距离上给大汉的那些炮兵带来任何影响。

    这种极端不利的态势下有些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转身就往后跑。教民们在这段时间内虽然形成了初步的军队架构,但是组织并不严密,而且战争当中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整训,只是依靠松散的组织来抵抗而已,所以一开始有人逃跑的时候,很快就带动了更多人,虽然有些想要阻止,但是经常徒劳无功,只是让对面的阵线变得更加混乱。

    大汉的炮兵们并不关注对面的情况,他们按照预定的计划,以娴熟的动作停下了炮车,然后就在敌人的眼皮底下按照规程操作大炮。

    接着,当预定的时刻到临时,炮击终于开始了,随着大炮的怒吼,一枚枚炮弹呼啸着向对面轰击而去,虽然大汉军队调过来的并不是最强大的大炮,只是普通的野战炮,虽然大炮的数量并不多,但是这一阵剧烈的轰击还是达到了他们预想中的效果。

    虽然对面的教民有简易的工事作为防御。但是在一枚枚炮弹轰击到了岩石上的时候,巨大的动能轰碎了石头,也让碎石呼啸着四处纷飞,变成了就像弹片一样的可怕存在。这些碎石夹杂着风声在整个阵前四处飞散,所到之处无不血肉横飞。

    到处都在惨叫,炮弹和碎石夹杂着血肉残肢,就像雨落一样倾泻在阵地上,就像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红毯,顾影绰绰当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于炮火,但是肯定无数不少。

    在无情的炮火所带来的惨烈伤亡面前,原本就动摇了的教民军,很快就彻底崩溃了,人们在炮火声和惨叫声当中煎熬,满地的残尸和血肉更加让他们魂飞胆丧,再也没有秩序可言了,有些人不顾一切地往后跑,想要离开这样可怕的炼狱。

    在藩军阵线的后防,周璞拿着一副望远镜,极为满意地看着这一轮的炮击结果。

    虽然这些军事计划和具体指挥都不是由他负责的,而是由专门的参议官来负责,但是作为此地名义上的最高统帅,他也过了男儿那种指挥千军万马的瘾。

    因为战果十分让他高兴,所以他的脸上如沐春风,转过头来看着旁边的参议官黄国昌。

    “黄参议,敌军阵线已经大乱,我军此时不进攻更待何时?”

    “大人说得对,现在就是我军全线进攻一举突破他们的时候了。”虽然明白周璞只是个文官,但是他看得出来这位周大人现在是在享受统帅的派头,所以他也像模像样地听从了命令。

    得到了黄国昌的认可之后,周璞马上板起脸来,看着旁边的立花宗茂,然后挥了挥手。

    立花宗茂默然点头,而他们旁边的几位传令官也随之四散。

    “全军进攻!”周璞的命令很快就被传达到了军阵当中的各个角落。

    为了加强这次进攻的冲击力,避免再度被这些天主教民抵挡住,这次的先锋将是大汉军队的骑兵。这些骑兵,正是辽东军之前精选出来的,被派到了赵松身边,充当精锐的突击力量。

    不过,虽说这是突击力量,但是考虑到运输的困难,自从大汉军队和日本幕府开战以后,一直都是使用步兵来登陆,这些骑兵一直都留在了釜山,很晚的时候才登陆到长崎。

    因为大汉军队轻易就取得了全胜,步兵们势如破竹,很快就在野战当中将幕府和藩军的主力全部击溃、再加上马性娇贵,在登陆之后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所以所以登陆到长崎之后,骑兵长时间没有用武之地。

    开战了这么久之后还是没有得到功勋,不消说在骑兵当中出现了一些情绪,几乎每个军官都围绕在赵松和严广身边,请求参与战事,不能被步兵们笑话。

    在他们百般的请求之下,赵松和严广就趁着这个平定天主教民乱事的机会,将他们派了过来,也让他们可以尽情作战——虽然打乱民不比打藩军有功劳,但是毕竟也算是一份功勋,让这些骑兵们见见血总归对未来的作战有好处。

    在周璞的望远镜当中,穿着耀眼的红色军服的骑兵们开始在军阵前方汇聚,他们的军服上别着黄铜的纽扣、有些人还戴着各色的勋章,这些金属反射着阳光,显得耀眼无比。

    几百名红衣骑兵,汇聚成了红色的海洋,他们排成几行,以极小的间距排列着,以至于狭窄的过道都显得十分宽敞。

    在军官们的大声呼喝下,这些骑兵慢慢开动了,向着对面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天主教民们慢慢地走了过来,宛如一堵会移动的红墙一般,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着。

    这些骑兵,都是经过了最精良的训练、而且多年来在辽东和蒙古战场上和女真人蒙古人拼过命的,个个骑术和战技都没话说,而且他们战争经验丰富,即使对对面的这些教民不屑一顾,但是在临阵的时候他们还是严谨地按照大汉军队的操典列好了阵势,然后再发动集群的冲锋。

    ?骑兵列阵冲锋的威力,即使在这种速度很慢的起跑阶段,也很快就让对面的天主教民们更加心虚胆寒。他们大声喊叫起来,但是互相也听不明白各自在讲什么,有些人不管不顾地向后面逃跑,浑然不管自己根本跑不过马的事实,有些人则要理智一些,准备迎战——尽管他们也知道希望渺茫。

    有些教民之前是狼人和武士,他们有一定的作战经验,所以他们知道在骑兵的冲击下转身逃跑只能是自寻死路,只有强行抵抗住他们的冲击才有活路,所以他们疯狂地呼喊着周围的教民,要他们留下来一起抵挡汉寇。

    然而,即使他们这样声嘶力竭的大喊,他们的部下们仍旧有一部分扔下了手中刀枪,不管不顾地转身向后落荒逃了。他们心里都知道,在炮轰和大汉骑兵的冲击下,阵势已经大乱,后续一定会被冲破阵线的,现在即使能够打死一些骑兵。接下来的人肯定也无法抵抗全军涌上的藩军。

    也许是看到前面的阵势已经有了崩溃的迹象,有了一些援兵从后方赶了过来,准备加强阵线守住汉寇,不过这也只能是进一步加强了前线的混乱。

    而就在这种混乱当中,大汉骑兵的速度开始加强了,那些高头大马的步伐从慢走变成快走,然后变成了小跑,最后,变成了令人惊恐的狂奔。数百匹马以近乎于整齐的步伐践踏着脚下的地面,让地面微微都震颤了起来,简直就像是地震一样。

    在没有经过严格军事训练的教民看来,精锐的骑兵列阵冲锋的气势可以夺走他们的一切胆气,更快还是凶名赫赫的大汉军队。这些制服血红,还闪耀着刺眼光芒的骑兵,在天主教民看来就是地狱里面的凶神。

    如此可怕的压力,让他们中的大多数根本无法兴起抵抗的念头来,只想着逃掉保住性命,尽管转身逃跑只会让人死得更快,但是本能就会驱使人们这么做——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在两千年来一直都让人如此震颤,也将游牧民族的可怕凶名传递到了整个世界。

    然而,现在世界上最优秀的骑兵却掌握在了大汉的手中,他们武器精良战意高昂,他们还有无比严苛的纪律,这些东西加起来,就连一直以骑兵闻名的蒙古人都打不过,更何况是这些教民?

    ?越来越近、越来越快了,骑在马上的大汉骑兵们,开始抬高了自己手中的马刀,准备和敌军接战了——在他们看来,如此混乱的对手,只是他们随时可以捡拾的功勋而已。。

    悉悉索索的弓弦声和枪声零落响起,并不密集,这种程度的反抗虽然让几匹马倒地,但是却并没有给这支骑兵整体造成什么伤害,这堵可怕的红墙,现在以令人心惊胆战的速度,向天主教民们的阵地碾压了了上来。

    仿佛是洪水似的,红色的奔潮覆压到了原本就已经残破的阵势上面,他们身上军服和勋章,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迷离的光泽,既华美,又令人恐怖。

    很快,骑兵的滚滚洪潮撞进了教民们最后残存的阵线,然后,一支又一支的马刀挥舞,然后落下。

    “锵!”

    马刀砍入人体或者兵器上面所发出的金属音到处响个不停,?无数马刀带着可怕的速度扎入到了人体当中,然后又因为马的狂奔而从人体当中抽了出来,金属在饮尽了人类的献血之后,闪耀着七彩的妖异光芒。

    如同刚才的炮击一样,阵地上血花四处迸射,一具具尸体栽倒在地上。

    在大汉骑兵的这一轮冲锋过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各处响起。那是那些侥幸没有在这一轮可怕的冲击里直接死去的人所发出的惨叫。他们有的人肩膀到腹部出现了一长条骇人的伤口,有的则失去了手臂,内脏和残肢从身体上滑落,让原本就已经血肉模糊的大地上更加多了许多祭品。

    大汉的骑兵们为了夺取功勋早已经摩拳擦掌,也用尽了一切手段,在他们毫不留情的冲击下,仅仅经过了第一轮的进攻,原本就已经在炮击当中混乱不堪的教民们被彻底击溃了,无数人往后溃散,就连来增援的部队也被裹挟到了溃散的人群当中。

    溃散的敌军是骑兵最喜欢的猎物,只要步兵溃散,那么哪怕人数比他们多得多,都将成为他们的牺牲品,他们疯狂地追击着,教民们根本无法集结,除了少数人逃回岛原藩城之外,大多数人就成了他们马刀的牺牲品。

    在骑兵之后,藩军们开始压上,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大汉骑兵和炮兵们的表演,他们屡次冲击打不下来的地方,人数远少于他们的大汉军队,只经过了一轮冲击就击溃了,他们再次从中感受到了大汉的强大。

    在德川幕府《一国一城令》的限制之下,一个藩不能修建大量的防御设施,连城池都只能由本藩藩城一座,这大大限制了这些教民的抵抗能力,倒也对清剿的军队有利。

    在大汉骑兵们清理开的血路上,他们很快就一路进军到了岛原藩城之下,然后将藩城团团围住,而他们也都深信,在大汉军队如此可怕的兵锋之下,这些信了邪教的乱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第1648章 还是端着

    在大汉军队的骑兵轻松突破了岛原藩乱民的阵线之后,整个大军也开始沿着骑兵所开辟的道路前行。因为已经被骑兵鉄犁之前犁过一遍,所以这些藩军并没有遇到之前那样的激烈抵抗,直接就深入到了岛原藩境内,打到了藩城之下。

    他们一路上看到满地的遗尸,都是骑兵在追击溃散的敌军时所遗留下的战果,这些天主教民们之前都是农民,虽然有小部分人是浪人武士,但是绝大多数人从没有经过任何军事训练,只是因为刻骨的仇恨而聚集起来反抗残暴的统治。

    这股愤怒能够激起他们的士气,让他们鼓起勇气来对抗各藩的联军,和那些战技战意都不够好的藩军打成相持,但是当各方面都远优于他们的大汉军队亲自来对阵他们的时候,纵使有奋不顾身的士气,他们还是没有办法抵挡。

    人的精神终究是有极限的,当碰到无从抵抗的对手之后,他们的勇气慢慢消失了,深藏于心的本能占据了上风,每个人都在绝望当中逃跑,浑然不管这样的逃跑实际上会让自己在骑兵面前更加没有防护能力。

    没有让周璞等人失望,大汉军队忠实地执行了参议官们制定的计划,这些骑兵们一路追击到了城下之后,没有再恋战,慢慢地重新收拢了部队,重新整队然后回归到了大军的军阵当中。

    他们和他们的战马,身上都沾满了鲜血,原本十分鲜艳的军服变成了暗红色,还沾上了一些污泥,不过他们的心情却十分高昂,因为他们终于在九州征服战的尾声当中赶上了场,并且立下了功勋。

    虽然这已经是最后的小规模战事了,虽然这些天主教民不能够与步兵们之前的敌人相提并论,但是总归得到了一次功勋。

    而当他们归营的时候,迎向他们的是各藩联军内士兵们饱含畏惧和崇敬的目光。当这些藩军看到大汉军队如同狂风扫落叶一般,将之前他们无力击败的敌人全部击垮,他们差不多每个人心中都对大汉充满了畏惧。

    日本人素来畏服强者,在加上这些藩军心中本就没有什么民族观念可言,所以当大汉展示了自己的强大之后,他们就会心悦诚服,把自己附从大汉一同进军当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这些藩主也一样,当大汉在他们面前再次展现了自己的强大武力之后,在长崎的将军大人的威胁就变得更加有力了,他们纷纷在周璞面前表现自己的忠诚和勇敢,生怕因为周璞一个不高兴而被大汉治罪。

    周璞也乐得利用他们的畏惧情绪,进一步进行军队的整编,加强对这支军队的控制,也将这些藩军稍稍捏合在了一起,而不是各自为战的一盘散沙。

    在各藩藩主的着意催促下,已经碰不到多少抵抗的藩军一路进攻,沿途碰到教民就直接杀戮,手段十分残忍。他们都对天主教十分痛恨,再加上之前天主教民的抵抗也激起了他们的凶性,所以下手格外残酷。

    在大军的铁蹄之下,岛原藩一路哀鸿遍野,到处都是残破的村庄和满地的遗尸。

    周璞最初并没有打算制止这些人的残酷举动,对他来说这些天主教民都不过是敌人而已,并不值得顾惜,麾下的将士们只要能够完成军令,就算作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也没关系,可是很快在杀戮当中军队也有在各个村庄里面松散起来的迹象,所以为了维持军纪,他不得不下令下面的藩军不得滥行杀戮。

    到了岛原藩城城下之后,这支军队才停下了进军的脚步,等待着最后的进攻。这座藩城内,现在聚集着大量天主教民,他们都是从各处溃散到城内的,因为都知道再也无处可退、也没有人会来宽恕自己的事实,所以他们都已经心存死志,准备用最后的生命为天主殉身。

    岛原藩城是松仓重政和松仓胜家父子两代人用心建筑的,松仓重政又是战国时代有名的筑城专家,在他们几十年不惜血本的经营之下,藩城修得十分牢固,而且防御能力强大。

    按理说进攻这样的城池,最好的办法是围困,用饥饿来作为自己的盟军,将城内的敌军消耗一空,可是大汉军队现在没有这么多时间,也不打算慢慢围困他们,于是决定尽快进攻。

    不过,根据黄昌国等参议官的计划,为了避免伤亡,大汉军队将不会直接参与到进攻藩城的的战斗当中,只是用炮兵来进行辅助支援,海军也会被派过来进行支援,而真正担纲攻城职责的还是那些藩军,虽然攻城当中会出现不少伤亡,不过周璞和他的参议官们并不在乎。

    经过了一两天的等待,大汉军队的大炮兵拉到了前线来,而岛原藩城外的海面上,灰蒙蒙的海雾当中也顾影绰绰地出现了一些大汉海军战舰的模糊身影。

    这些藩军也在城下摩拳擦掌,等待着在大汉天使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降临——有大汉的大炮和战舰的支援,没有一个人怀疑岛原藩城不会尽快被他们攻陷,他们也需要用这些教民的鲜血来一雪之前的耻辱,在大汉的将军心中赢回自己的地位。

    周璞这几天一直都在各处巡视军队,每到一处都得到了热烈的欢迎,他也用这种方式,潜移默化地树立自己的权威,为之后北上京都的战事做准备。

    而在他的身边,除了有大汉参议官以及各藩的藩主之外,还有一群特殊的人物。

    这些人穿着僧袍,头上都是光头,赫然是佛教的僧侣。

    而且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僧侣而已,他们是九州岛上各个佛教寺院的主持,是被周璞特意叫到这边来,鼓舞藩军士气的。也正是因为有这些僧人的鼓励,藩军们在各处杀戮的时候也变得格外残酷。

    按理来说以岛原藩如此残酷的压迫,境内发生暴乱本来应该是平常之事,但是原本平常的暴乱与镇压,因为这些乱民天主教徒的身份,被蒙上了一层宗教战争的色彩。

    日本的佛教分了许多宗派,很多宗派在千百年流传之下又被分成了许多小型的宗派,然后这些繁杂的寺院开始互相争斗,争抢信众和资源。

    九州岛的寺院当中,真言宗占据了十分重要的地位,福冈的东长寺是真言宗在九州的主寺,山号为南岳山,还供奉有整个日本最大的木雕佛像,因而它的住持法兴大师隐隐间成为了这些僧侣当中地位最为煊赫的人,备受其他真言宗寺院的尊崇。

    不过,在真言宗的山门之外,他就不那么受尊重了,尤其是身处福冈临近长崎、属于禅宗临济宗的崇福寺,以及同样身处长崎的兴福寺,因为地理方面的优势,他们都和大汉军队最早接触上,而且他们都以日本最早最正宗的唐寺自居,所以两个寺院的住持都只是和法兴面和心不合,一心想要在大汉天使面前为本寺争取更多利益。

    周璞之前用心科举,而且蒙私塾的教导,多少也算个读书人,不过对于宗教佛法那基本上是一窍不通,只是随便看过几本佛经作为消遣而已。但是在和这些住持们交流的时候,这些住持们都着意吹捧他,他随口而出的话都被当成了在阐发微言大义,俨然把周璞捧成了一个精通佛法的大文豪大居士。

    佛教在千百年的流传之后,一直都想方设法想要走上层人士的路线,并且想尽办法要迎合贵人,以此来谋求他们的保护和供奉,在中国是如此在日本也是如此,上层僧侣都十分精通于此道。

    不得不说,在他们的有意吹捧之下,哪怕明知道他们这是言不由衷,周璞也忍不住有些飘飘然的情绪,对这些僧侣更加尊重。

    而这些僧侣如此追捧周璞,其实也别有用意。

    他们都是寺社的住持,心里并没有多少民族大义,更多的反而是考虑本寺的传承和发扬,希望避免本寺被兵火所吞噬。在大汉一路进军高奏凯歌的今天,他们都认为幕府在九州的失败已经成为定局,以后自己这些人必须要仰承大汉的鼻息,决不能表现出对大汉的反感之意。

    作为大汉派来的使臣,周璞自然值得他们追捧,他们都希望从这位大汉使臣手里得到些许好处。

    在过去的平安时代以及战国时代,僧寺的势力都十分庞大,拥有巨额的财富和土地,但是自从战国末期开始,各地的领主们都开始侵夺寺院的土地和财富,等到了德川幕府建立之后,寺社的势力更加是受到了严格的限制。

    这些住持都希望能够从大汉使臣手中得到一些好处,恢复一些元气。

    同时,他们对大汉领头镇压天主教民的举动也感到十分满意。

    作为佛教寺院的领袖,无论是出于信仰上的动机,还是出于对信众被争夺的痛恨,他们都对天主教在九州岛上的传播深恶痛绝,一心想要借势铲除天主教的影响,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要求和鼓励,九州各个藩主镇压天主教民的手段也变得格外残酷。

    在大汉入侵之后,各藩的统治秩序变得骤然混乱起来,而各藩藩内的天主教民们也趁隙生乱。由于天主教民们残存甚多,一时间,竟然有了星火燎原的迹象。

    这种迹象也引发了他们普遍性的恐惧——比起大汉入侵,他们更加恐惧的是天主教民在九州得势,毕竟大汉打过来他们还有容身之处,天主教民若是得势,他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们生怕大汉利用这些教民的反幕府情绪,将他们作为臂助。

    但是,在天主教民的乱事面前,大汉很快就表明了坚决的镇压态度,并且马上下令各个投靠大汉的藩主们进行镇压,这也让这些住持们松了口气,同时更加支持大汉。

    虽然因为藩军们的孱弱,战事一顿不顺,但是随着大汉军队的加入,天主教民的暴乱在各处都开始被遏制,犹如是积雪碰到了炽烈阳光一下,冰消云散。

    虽然口中时时刻刻都说着慈悲,但是这些住持们对天主教民们却毫不宽容,他们屡屡跟那些藩军们说这些教民都是恶魔业障,要以最残酷的方法对待他们才会讨取佛祖的欢心,将来更加能够往生极乐,如果对他们心慈手软,将来必定会坠入阿鼻地狱。

    藩军的镇压越是残酷,在他们看来,也越是好事。

    “诸位,现在这些教民除了这座城,就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站在岛原城下,周璞既像是炫耀,又像是提醒。“哎,真没想到这些教民居然这样死硬,要不是大汉军队亲身下场,真不知道他们要作乱到什么时候!”

    他就是在暗示这些住持,只有大汉才能消灭天主教在九州岛上的影响。

    “这些乱民信了南蛮的邪教,早已经变成了孽障,靠着邪力逞凶,幸有大汉的天威,才让九州不至于生灵涂炭。”还没有等其他人说话,东长寺的住持法兴大师就抢过了话头,“若是没有大汉,不知道这些孽障还要逞凶多久,让多少无辜生灵受害!小僧代九州万民,感激****大恩!”

    “我大汉和日本同气连枝,共同尊崇佛法。排斥邪教,维护佛法,本就是应该做的,住持何必言谢?”周璞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显然心情甚好。

    眼看被他抢过了头彩,其他人一边暗骂他说的话十分无耻,一边又艳羡他抢先讨好到了大汉的使臣。

    “天使说得极是,这些乱民心怀诡诈,趁隙生乱,实在是受到了邪魔的蛊惑所致。”兴福寺的德融大师双手合什,念了一声法号,“如此看来,邪教外道着实可怕,必须予以禁绝,之前幕府实在太过于宽仁,以至于才有今日止霍乱!幸好有大汉拨乱反正,才让这些孽障无法逞威……”

    其实这些教民们反抗暴乱,更多的是因为幕府和各藩残酷的剥削,与其说是为了保教不如说是为了反抗剥削,再者说来幕府对天主教民的态度已经非常严厉了,几次颁布禁教令,还杀戮了许多教民。不过现在是大汉得势,贬幕府捧大汉自然是在所必须。

    “我佛虽然慈悲,但也有怒目金刚,对芸芸众生我等需要慈悲,但是对这些邪魔孽障却应该斩草除根,万万不能慈悲,小僧诚请天使在攻破岛原城之后,将这些孽障清洗一空。”崇福寺的住持马上也合十行礼,接过了话头,“有道是********,这些孽障若是留了下来,必定会在日后再生动乱,难得今天有这样的好机会,决不能再让他们跑了!”

    他说完之后,其他各寺院的住持们马上也纷纷地表示赞同,这群满面慈悲的僧侣中间,再也看不到平日说法时的安详,倒是有些杀气腾腾。

    这是要我下令屠城啊?

    这些和尚,口中满是慈悲,却一个劲地唆使他下令屠城,哪里还有得道高僧的半点慈悲?看来佛法传到日本之后,也变得古怪了。对这些僧人,也决不能掉以轻心。周璞心中暗想。

    大汉军队作战凶猛,四处扫荡边境夷狄,但是屠城、将老幼妇孺杀戮一空的事情却没有做过,周璞暗忖自己虽然身为****使臣,但是也不能开这个先例,不然到时候传回朝廷了,对他自己的风评也有碍。

    不过这些藩军和僧侣们群情如此激昂,周璞觉得若是一点都不做表示的话,恐怕也难以安抚众心。

    “这些逆民笃信邪教,聚众生乱,着实可恨,本就应该严惩不贷!打下岛原城之后,所有造谣煽惑的主犯,所有教中的高层,要全部予以诛杀,以示警惩!”最后周璞下达了命令,“至于那些乱民,丁壮发配去长崎做苦役,妇孺就全部奖赏给有功之士,以激励官兵士气!”

    虽然对周璞没有下令城破后屠城有些失望,但是僧侣们谁也不敢质疑他的决定,只是一个劲地逢迎,说他铲除邪教乱民定会得佛祖庇佑云云。

    就在周璞的命令下,大汉在城下和海上的炮火一起轰鸣,很快就轰开了岛原城的城墙,然后早已经准备好的藩军一拥而上,冲进了岛原城。

    剧烈的炮火带来了严重的伤亡,也让整座城笼罩在了浓烟当中。

    因为对自己的命运不抱幻想,所以城内的抵抗十分激烈,几乎每一处都在爆发杀戮也变得格外惨烈,到处都是遗尸和血迹,整个城池几乎都被染成了红色。

    几乎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城内的厮杀才告一段落,陷落到了大汉的手中。城中残存的居民,即使侥幸躲过了藩军们的屠杀,也将面临十分悲惨的命运。

    而就在这里,周璞也发布了通令,从福冈藩目前被征服赠予东长寺、崇福寺、兴福寺等等大寺院一万石的领地,其他各个寺院也各有封赏,以表达大汉对寺社的尊崇。

    就在这时,日本皇室南逃到了南方,并且发布了诏令号召天下各藩起来倒幕的消息也传到了周璞这里。

    “还是端着啊……”周璞笑着感慨了一句。

第1649章 倾扶桑之物力

    法皇和左右大臣一行人是经过数天的跋涉才来到南方的,如同当年的后醍醐天皇一样,他们辗转流离出了京都,然后在忐忑不安当中南行。

    后醍醐天皇南行后,借着天皇的权威和其他人对镰仓幕府的不满,一度重新君临御极,并且统治了大片的区域,开辟了南北朝时代,而法皇和他的左膀右臂们,他们的雄心要比前辈更大。

    因为大汉军队在九州岛的入侵,所以南国已经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有难民往北逃亡,各藩原本想要用武力来阻挡难民出境,但是很快在汹涌的人潮面前就变得无济于事,所以最后都放弃了阻挡,甚至还有不少藩士也携家带口加入到了逃亡的人潮当中。

    在汹涌人潮的冲击下,各处的道路都有些阻塞,而且没有人来维持,秩序也变得十分混乱,甚至还有不少盗匪充塞其中,落单的妇孺甚至没有结团的青壮都会被抢掠一空,哭喊声此起彼伏,令人为之恻然。

    一路南行的这一群人混迹在难民潮当中,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方向和自己不同,现在人人都只顾得上自己,再也没有余裕去管别人的事情了。不过,好在由于这一行人人数众多,手中也拿着兵器,看上去很不好惹,所以零星的盗匪也并没有光顾他们。

    一路上,看着与京都迥异的风景,又看着源源不绝的人潮和他们脸上的惊恐绝望表情,法皇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最后他长叹了口气。

    “真希望这些灾难早日过去,让……让子民们早点重新安居乐业,再不用受这样的苦楚!”

    “只要幕府能够早点被击垮,我等就已经能还天下一个清净。”守护在他旁边的二条康道低声说。“为了击垮幕府,付出一些代价总是必须的,现在只能让万民先忍耐一下了。”

    “你说得对。”法皇垂下了视线,显然对二条康道的话深以为然。

    纵使心有恻隐,但是对权力的渴望还是在他的心中占据了上风,只要能够让自己夺回失去的权力,那么就算让天下人受一受苦,他也在所不惜,正因为看出了法皇心中所想,所以二条康道干脆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是的,现在万民吃一些苦,但是只要能够推翻幕府这就是值得的。”左大臣一条兼遐适时地也参入了进来,“长痛不如短痛,与其世世代代都在幕府的统治下煎熬,不如来一次大的风潮,将幕府的统治推翻,这样万民的苦楚只会少几分。”

    “左府大人说得很对。”二条康道也马上附和了他,“这次我们绝对不与幕府之人妥协,否则那就是重蹈覆辙了。我等宁可死,也不愿意再受那等屈辱!”

    他所说的覆辙正是南朝的教训,在后醍醐天皇逃到南国并且建立政权和室町幕府对垒了几十年后,南朝的形势变得日渐窘迫,地盘也越来越少。终于,在第三代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满的统治时期,经过了长达数十年的对垒,已经无力再对抗北朝的南朝皇室,在幕府承认他们天皇继承权的诱降条件下,终于选择了对北朝投降。

    然而在他们投降之后,幕府将军却出尔反尔,收回了自己的承诺,让南朝天皇一系失去了承继之权,当时的南朝后龟山天皇在愤懑当中忧郁而死。这样的教训,这些人当然了然于心,他们之所以说出来,也就是为了让法皇坚定意志,免得到了现在这一步还有动摇。

    “不错,如今我们和幕府已经势不两立了,断没有妥协的余地。”法皇紧握住了手,显然要比刚才坚定了许多。“众位爱卿深明大义,实在让朕甚为感动。”

    “陛下,现在重要的是给大家一块容身之处,让大家可以稍稍安歇,同时能够尽快将诏令发布出来。”一条兼遐马上说出了现在他的打算,“如果我们一直在路上颠沛流离,恐怕京都会有不测之危……”

    他所说的不测之危,就是恐怕幕府在他们逃离之后,在京都另立摄政王,甚至另立天皇,然后将他们打为叛逆,如果真要是这么做了,这不啻为釜底抽薪,让他们原本就薄弱的权威变得更加稀薄,也会让他们更加难以抬高自己的地位。

    好在现在他们将天皇也挟制在了手中,另外江户已经是一片混乱,仓促之间他们就算想要另立朝廷,也未必能够做得到。

    另外,现在就算想要打出朝廷的旗号来,也是十分困难。现在到处都是流离的难民,各地的秩序都混乱了,就算朝廷现在在这里打出旗号,又有谁肯听?更别说还想要发布诏令,传檄天下了。

    根本送都没有人会去送。

    现状的困窘,每个人都了然于心,之前因为需要逃离幕府掌握的缘故无暇去顾及,但是在辗转流离到了南方的如今,也必须予以正视了。

    “如今之计,只能找寻一二强藩,然后用与强藩合作,让他们打出尊奉朝廷的旗号来。”右大臣二条康道没有那么多顾忌,马上就说出了心中的考虑。“现在到处兵荒马乱,强藩才有兵有人,可以保卫住朝廷,而且强藩可以壮大朝廷的声势,让朝廷更加能够号召得动天下人。”

    这个道理政仁法皇当然也也是心知肚明,可是他也知道事情不会像说起来这么容易。“若要跟强藩合作的话,该找哪个强藩才好呢?朝廷失坠多年,各藩早就自行其是,他们……他们居心叵测,恐怕未必会乐于帮助朝廷啊……”

    他说得也是事实,朝廷的权威不张已经延续了好几百年了,现在各藩的藩主,他们的先祖就没有服从过朝廷的号令,现在又怎么可能轻易服从?不服从也就罢了,他们若是存了向幕府表功的心思,或者干脆就是为自己的私利着想,在接到消息之后将朝廷挟持起来,到时候又该如何?

    凡此种种,确实让人忧虑。

    “说到底还是朝廷手中无兵无财,以至于只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行事不得不瞻前顾后,生怕前功尽弃。”想到这个恨处,法皇忍不住又长叹了口气,“只盼朕和爱卿能够得天之佑,让朝廷摆脱这样的困窘,让子孙后代再不用受这样的苦楚!”

    看到法皇如此悲愤的样子,两位大臣自然只能一起跟他告罪,同时不住宽慰,这才抚平法皇的情绪。

    忿恨归忿恨,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不面对现实是不行的,只能按照之前的定计,在南国找寻强藩来求援。

    南国的强藩并不多,能够稍稍值得信任的就更加少了,左右大臣两个人仔细地考虑斟酌,寻思到底向哪几个人求援。

    现在离他们最近的、主家和分家各自统治着因幡国鸟取藩和备中国冈山藩大片石领地的池田家,是首先被排除的。池田家的先祖池田辉政是战国时代的武将,先是为织田信长效力后来归属于丰臣秀吉,最后在丰臣秀吉死后投靠了德川家康,并且在关原大战当中立下了赫赫战功,深得幕府将军德川家康的信赖和倚重。

    为了笼络他,德川家康将女儿督姬嫁给了他,而且池田家的后人都与德川家的女儿或者养女通婚,可谓渊源甚深。

    除了他本人直系子孙之外,幕府还特意封赏其亲族,其弟池田长吉、次子忠继、三男忠雄统统都被立为藩主,最后统算起来池田家的朱家和各个支系分家总共拥有近百万石的大领地,因此池田辉政也为世人称为“西国将军”或“姬路宰相”。

    池田辉政现在已经死去,池田家依旧极得幕府宠信,他们家也是幕府在西国的支柱,虽然这些恩宠未必能够敌得过被大汉破家灭国的恐惧,但是朝廷不可能去对他们抱有什么指望。

    广岛藩的浅野家,同样也和幕府渊源极深,先祖浅野长政是丰臣秀吉政权当中的五奉行之一,在丰臣秀吉死后文臣武将们的激烈斗争当中,选择了投靠德川家,并且为德川家夺取日本做出了重要贡献,于是被德川家重重犒赏,封了安艺国广岛藩四十二万石的领地。

    同时,与池田家一样,幕府也着意用姻亲关系来笼络浅野家,继承浅野长政家主之位的儿子浅野长晟,娶的正妻就是德川家康的女儿振姬,而且德川振姬生下的嫡子浅野光晟,现在已经在浅野长晟死后继承了藩主之位——浅野光晟说起来还是现任将军德川家光的亲叔叔,虽然年纪比家光还小。

    从这一点来看,浅野家同样也不能够依靠。

    算来算去,在西国的大大名当中,能够予以一定程度上信任的,只有毛利家了。

    毛利辉元与德川家康的纷争是人尽皆知的事实,而且毛利家被德川家肆意打压,家族领地大为缩水也是人尽皆知,他们心中不怀有忿恨是不可能的,至少值得试一试。

    更何况,在大汉平定了九州岛之后,毛利家的领地就是首当其冲,大汉只要想北上,毛利家就必须要作出抉择了——而在大汉的兵锋下,法皇和左右大臣都相信他们不会打定主意为幕府效死。

    可是,就算确定了要先联络毛利家,如何联系上他们却又让君臣犯了难。

    毛利家地处本州岛的最南端,现在领有周防和长门两国,虽然领地还算广大,但是却被幕府和忠于幕府的大藩给孤立了起来。他们领地的西方和南方是大海,北方的石见国因为有石见银山所以被幕府收为了天领,属于幕府的直接管辖区;而他们东面的安艺国,正是浅野家的广岛藩。

    德川幕府在夺取了天下之后,为了巩固统治而煞费苦心,这样的安排自然也是为了防堵毛利家而进行的精心设计,各地的亲藩、谱代以及可以信任的外样大名,将那些身怀异心的大名们给包围了起来,不给他们任何发展的空间,然后再用各种政治和经济手段打压他们。

    如果没有大汉突然打过来,把这种绝对强势的平衡打破的话,恐怕一两百年里面,毛利家等强藩都没有机会起来反抗幕府的统治吧。

    在这种被隔绝的情况下,究竟怎样建立两边之间的联系,并且让朝廷得到一个安生的地方,实在让人犯难。

    可想而知,为了防备大汉,现在沿途各地都已经紧急戒严了,自己这群人一路南行这么扎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发现。

    “大家一起南行去毛利家的地盘肯定是不行的。”一条兼遐也点了点头,“姑且不说一路上艰难险阻,若是毛利家怀有二心,不肯为朝廷出力的话,我们落入到他们手中,岂不是羊入虎口?”

    “左府大人说的是。”二条康道也颇为认同,“那左府觉得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继续南行的话,越来越靠近九州前线,沿途各地防备会越来越森严,而且人潮越来越稀薄,我们难以掩饰身份……所以依我看来,最好现在往西行,借小路去石见国内。石见国山多,虽然是幕府的直领地但是驻兵也不多,只要我们小心隐藏就不会有事……”一条兼遐说出了自己一路上的考虑。

    在众人期待的视线下,他继续说了下去,“到了那里之后,我们一边窥测天下时局,一边想办法跟毛利家等藩主联系,只要能够说动一二藩主为我们前驱,布告天下就不是难事了……就算一切都不顺利,至少我们可以等待大汉军队北上,再前去投靠他们,保有余地。”

    他的考虑十分全面,二条康道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反对的地方。

    他点了头之后,其他人都转头看向政仁法皇,等待他作出最后的决断。

    “爱卿的谋略甚是精当,朕也觉得极好。”法皇先是点了点头,然后马上又提出了自己的疑虑,“只是前往毛利家的使者,该派谁为好?时局艰难,想要说动毛利家,非要有大智大勇不可……”

    “陛下,以臣来看,毛利家现在已经完全动摇了,只要我们再推上一把,他就肯定会倒下去,臣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一条兼遐突然笃定地说。

    “为何……为何如此说?”法皇有些惊异。

    “臣等一路南行,见到的难民当中,居然极少有看到来自广岛藩的难民……陛下想想,此事不是颇为蹊跷?”一条兼遐放低了声音,“难道广岛藩的领民不想跑吗?必定是广岛藩上下另有打算,所以不让领民逃跑。”

    法皇和二条康道面面相觑,显然看出了某些端倪。

    一条兼遐露出了笑容,“为了方便自己御敌,各地藩主都在主动让领民外迁,还特意将藩主们的家眷也送往北行,甚至还有自己主动逃亡的藩主……为何广岛藩竟然一点迹象都没有呢?难道毛利家真的就这么忠于幕府,决定全藩玉石俱焚吗?”

    “对!对!”法皇恍然大悟。“爱卿所言极是。”

    从这种迹象来看,在大汉的兵锋面前,毛利家必定已经存了别样的心思了。

    这倒也不奇怪,原本毛利家只能在心里愤愤不平,但是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大汉已经给了他们机会,他们没想过利用机会才是怪事。

    只不过,一条兼遐能够如此细心,并且见微知著,倒是出人意料,也令其他人深感佩服。

    很明显,现在与其说是要说动毛利家反逆幕府,倒不如说是要抢在他们投降大汉之前,把他们拉拢过来,作为朝廷的奥援,大家各处所需。

    “既然这样的话,干脆就让我去广岛藩交涉吧!只要许以利害,想必他们也能够看到对他们最为有利的出路。”二条康道极为激动地说,“前路艰险,派其他人去我还不太放心,请让我去吧!”

    法皇和一条兼遐对视了一眼,最后同意了他的请求。二条康道胆略非常,又是右大臣之尊,前往广岛藩确实是个好的人选。

    “陛下,想要说动毛利家心向我们,不给出一些好的条件是不行的。”就在这时,一条兼遐突然出言提醒法皇,“毛利家素来奸巧,而且唯利是图,不给出实际的利益,他们绝对不会有所行动的。”

    法皇微微闭上了眼睛,显然是在考虑如何对待毛利一族,开出让他们动心的条件来。

    “具体的事项,爱卿自己可以考虑,朕可以给你全权来应对。”片刻之后,他下定了决心,然后睁开了眼睛看着二条康道,“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答应把西国之内毛利一族原有的领地都赐封给他们,并且……可以仿丰臣家之例进行封赏。”

    仿丰臣之例?二条康道微微怔住了。

    丰臣秀吉当年可是作为公卿之首,当上了太政大臣的啊……而且,丰臣家也曾被列为摄关家,当成了最高等级的公卿家门。

    毛利太阁?听上去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现在是非常之时,做一些非常之事也是无可奈何吧,引大汉外兵的事情都做了,还怕做这个?

    “是!”他郑重地跟法皇陛下行礼,答应了下来。

第1650章 运筹帷幄

    虽然以身为公家摄关家之一的二条家家主的身份,二条康道并不希望原本为藤原氏所独揽的摄关家里面又多上一家外姓,但是他也知道,如今是非常时期,就是要做一些非同寻常的事情。

    太政大臣是日本朝廷律令官制当中的顶点,自从平安时代之后甚至朝廷经常都不设置,平日里以左大臣为尊,遥想德川家康当年,也只是在临死之前一年才得到了太政大臣的官位而已。

    如今毛利家的家督、长州藩的藩主毛利秀就,现在也不到四十岁,在这个年纪就赠予太政大臣的许诺,实在是难以言喻的殊荣,甚至让二条康道本人也心里感到有些嫉妒。

    不过,当年他的先辈们能够为了丰臣秀吉献上来的金银供奉而承认那位丰太阁,让他成为太政大臣公卿之首,那么现在他自然也能够排除掉一切不快,承认一位毛太阁做太政大臣。

    毛利家是强藩,虽然相比过去的时代已经被德川家大大削弱了,但是仍旧有不少实力,足以给朝廷作为奥援,并且壮大朝廷的声势——它被德川家严苛地对待过也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的话他们就会心怀怨恨,更容易加入到反对幕府的一边。

    在大汉打过来的今天,毛利家肯定心里已经在动摇了,想要投靠大汉,但是又担心得不到好的待遇、也担心在天下人天下担上骂名。而现在,自己这些人正好能够给他们一个名正言顺起事的借口。

    这种互惠互利的事情,想必精于计算利害的毛利家,是能够看出其中的必要性的。

    为了不让毛利家在自己传到信之前就直接倒向大汉,二条康道也加快了行程,带着寥寥几个随从,不顾一路的劳累和风险,穿过了已经一片混乱的南国领地,几天当中日夜兼程来到了毛利家的领地之内。

    而法皇和一条兼遐等人则按照左府大人的计划,西行躲避开一路上的难民潮,到石见国内的山中暂时避居,想来又要再过一段时间的苦楚日子。

    当来到毛利家的领地之内时,二条康道马上发现这里已经是一片戒严,虽然现在其他藩也是如临大敌地动员了藩内的武士,但是在毛利家这里,气氛显得尤其得凝重,在北方边境里,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藩军在巡逻,既隔绝了和北方各藩的联系,也隔绝了藩内难民北逃的出路。

    看到此情此景,二条康道更加相信了一条兼遐刚才的判断——如果不是心存叵测的话,毛利家在南方的大汉已经大敌当前的时候,为什么还需要在北方的边境部署这么多藩军呢?就算是为了隔绝难民逃亡也没有必要。

    二条康道这一行人刚刚踏足到长州藩内,就很快被四处巡视搜索的藩军给发现了行迹,不过二条康道到现在也没必要再隐藏自己了,他没有和之前一样逃亡,而是大大方方地站到了这群人面前,然后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他这样的举动,不出意料地让这些藩军产生了骚动,然后这群人马上就扣住了他,接着押着他前往了长州藩的藩城。

    当毛利秀就听到了部下们报告过来的消息,朝廷的右府大人居然亲临本藩的时候,他也和其他人一样震动。

    法皇和天皇以及朝廷的人逃出京都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他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就找上了自己的门。

    他原本还算年轻,而且因为和叔叔毛利秀元争权的缘故,对治理藩政并没有太多的经验,所以碰到大事的时候,难免心里会有些动摇。而自从大汉登陆、打进九州之后,他发现自己骤然就面临了风口浪尖,宛如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似的,在激荡的时势当中飘摇不定,一个不慎恐怕就会有倾覆的风险。

    幸亏毛利家底蕴深厚,在毛利辉元时代就已经遗留下来了一大批家臣武将,他们经验丰富,而且还算是团结,所以大家群策群力,总算能制定出策略,也让毛利秀就可以稍稍放心。

    这些家臣不仅治政方面经验丰富,而且还有一个其他的共同点——那就是对幕府心中充满了怨恨。这种怨恨,不光是来自于毛利家和德川家的世代仇恨,还来自于本身的利益。

    在毛利家拥有一百二十万石领地的辉煌时代,这些家臣大多待遇丰厚有些人甚至还有自己的领地,而到了被幕府削减为三十七万石领地的没落时代,因为藩内财政的困窘,他们的薪俸被削减了大半,日子过得痛苦不堪。

    而藩内的那些低级武士,在生存原来的逼迫下,甚至有不少已经退化成了半兵半农的武装农民,藩内的军力同战国时代再也无法同日而语。

    面对这样的现状,他们自然都对幕府愤愤不平。如果平常没有机会,这种忿恨还可以深藏在心中,可是在大汉打过来、眼看就要天下大乱的今天,大多数人就动起了心思了。

    在大汉打过来的头天,毛利家就收到了消息,然后开始一边动员藩内军队,一边静待观望局势,评估之后的形势发展。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大汉在九州攻伐之顺利,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竟然短短几天内就击溃了幕府在九州的军事力量,而且十几天的时间就扫荡了九州全境。更令他们出乎意料的是,岛上的那些藩主们,居然那么快就投降了大汉,尤其是岛津家,看上去在大汉打过来之前就已经和他们取得了默契。

    形势的快速发展,让毛利秀就和他的家臣们既惊惧又欢喜,惊惧的是害怕大汉把自己也当成敌人、怕自己挡不住大汉军队的进攻;喜的是大汉看上去只是针对幕府,只要本藩和大汉合作就可以幸免于难、同时还能顺便对幕府出一口气。

    藩内没有人想要为了保住德川家的天下去和大汉决一死战,大家的公议是就算大汉不接受和本藩和议,也绝不做玉石俱焚的举动,大不了就往北逃。

    毛利秀就和他的家臣们在连续多天的紧急会议之后做出了一系列做出决定,下令家中的一位重臣毛利元信前去九州,并且通过他与大汉建立联系,并且摸清楚大汉对毛利家的态度;同时下令藩内开始完全戒严,暂时不允许任何人北逃,以便观望形势尽快做出最后的选择。

    毛利元信不负众望,很快就和大汉的军队联系上了,并且和大汉的使臣也见了面,他带回来的消息十分令人振奋——只要毛利家能够与大汉进行合作,顺服于大汉天子,那么在战后大汉就愿意确认毛利家在数十年前的领地,也就是恢复那一百二十万石领地。

    这个消息不得不说让毛利秀就和藩中重臣们全体欢呼雀跃,他们当即就放弃了北逃的打算,准备尽快倒想大汉——反正根据毛利元信提供的情报,岛津家和立花家他们已经投降了大汉并且接受大汉军队的调遣,就算要背骂名,也不用他们一家来背。

    不过,为了不至于引起临近亲幕府的各藩的疑惧和戒备,毛利家这个决定只在家族内部最高决策层流传,藩内开始紧急部署兵力,但是却秘而不宣,他们打算在一切都准备完成之后,再直接打出反旗来。

    同时,毛利秀就开始下令藩内清洗叔叔毛利秀元的亲信——毛利秀元在德川幕府建立之后,放弃了之前的立场转而投靠了幕府,现在在德川家光身边十分受宠,他也借着这种宠信多年来一直都试图干涉藩政,令藩主毛利秀就十分不满,他也借着这次机会来清洗藩内,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

    而就在这时,幕府将军德川家光的谕令也传过来了——德川家光在谕令当中说感念毛利家多年镇守长门周防两国的辛劳,在此多难之秋希望毛利家能够奋勇作战抵抗汉寇,并且表示幕府大军已经在集结,不日就要大军齐聚南下,协助毛利家守住领地,并且收复九州。

    同时,他表示,只要毛利家能够拿出当年的勇武来奋力抵抗汉寇,那为了犒赏毛利家,战后幕府就将会把当年减封的领地全部还给毛利家——也就是说,基本上是和大汉一样的条件。

    谕令的话写得十分威武雄壮,言辞间仿佛幕府大军顷刻间就能齐聚,将大汉军队碾为齑粉,只需要毛利家鼓起勇气拼死抵抗一段时间,就可以获得幕府重赏一样。

    然而,虽然言辞写得这么动人,但是毛利秀就和他的重臣们却完全不相信,甚至可以说是冷笑视之——德川家光的性格和幕府的行事方式他们都是知道的,以他们平素的嚣张跋扈,如果不是面临十分窘迫甚至生死关头的境地,他们怎么可能突然这么慷慨?

    幕府开出这样的条件,在毛利秀就等人看来只能说明幕府手足无措,至少现在还没有应对的方法,只想着哄骗毛利家来送死,给他们拖延时间。

    再说了,这个恢复当年领地的承诺,也十分值得怀疑,幕府一向在领地的问题上十分吝啬,平时想方设法都要削减各藩的领地,又怎么会突然就变得这么慷慨,给毛利家恢复领地?要知道这可不是少数啊。

    再说了,如果真这么做了,与幕府多重姻亲关系、号称‘西国将军’的池田家怎么办?幕府难道真的愿意为了毛利家的利益而让池田家放弃家族的所有领地吗?至少毛利秀就和他的藩臣们都是不相信的。

    他们判断,这只是幕府的缓兵之计而已,欺骗他们去和大汉死斗,等到他们拼光了自己的实力,战后真的幕府又驱逐了大汉的话,那到时候他们会不会践行承诺,恐怕就十分明显了,怕还会借机直接把毛利家抹除吧。

    所以,他们马上就将幕府的谕令一边,反倒坚定了背叛幕府的决心。不过,他们在商议之后,觉得幕府的拉拢也可以作为一个筹码,让他们可以试试去跟大汉讨价还价,借此谋求更高的要价。

    就当他们计议已定的时候,朝廷的使者又过来了,这对毛利家来说不啻为另外一个的好消息,因为毛利秀就看来,这可以让他们在和大汉交往的时候,进一步抬高自己的身价,谋求大汉答应给更多好处给他们。

    带着这样的心情,他一边下令将二条康道带入到藩城之内,一边和藩中重臣们商议此事,很快就达成了共识——继续观望朝廷的动向,看看朝廷能够给出什么出价,然后再和大汉进行要价。

    现在朝廷孤立无援,不过法皇天皇都在手中,左右大臣等人也在手中,朝廷的大义名分是完全握有的,不失为可以利用的工具。

    在藩主的命令下,第二天,二条康道很快就被请到了藩城当中的议事厅里面。

    虽然毛利家对皇室和朝廷并没有多少尊敬,但是表面上他们还是保留有必要的恭敬,二条康道一来到厅内,毛利秀就和他的藩臣们就让这位右府大人坐上上座,然后自己和藩臣们都坐在了下位。

    毕竟,在理论上,官位为右近卫少将的毛利秀就也是朝廷内的官员,而且还算是右大臣坐下的下属,表面上的恭敬还是要给的。

    因为有大任在身,所以二条康道也没有和公卿们平常那样,说很多弯弯绕绕的话,而是将朝廷现在的处境、法皇陛下势要推翻幕府的决心、朝廷和大汉的默契以及朝廷想要倚重长州藩为奥援等等打算全部说给了毛利秀就等人听。

    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听到了二条康道所说的一件件事时,毛利秀就和他的藩臣们还是震惊不已——法皇和左右大臣为了恢复权力,居然直接派人去跟大汉借兵,这可是日本亘古以来未有之事。

    不过,毛利家本来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自己也打算和大汉合作,所以并不想在道德上批驳朝廷,再说了,朝廷如果公开表示和大汉合作的话,倒还可以在天下人面前把他们投靠大汉的骂名给接过去。

    接下来,二条康道又说出了朝廷打算给毛利家的开价:只要毛利家拥护朝廷,为朝廷出力,那么在战后朝廷就将确认毛利家在之前的领地,并且确认他们对西国的统治之权,并且还愿意任命毛利家的家督为太政大臣。

    前面的条件并不让人惊讶,因为大汉和幕府都已经对毛利家开出了这样的出价,不过后一条则让毛利秀就的人惊喜不已。

    太政大臣是一个虚衔,在朝廷为藤原家各个后裔分支垄断的今天,对朝政不会有什么直接的影响力,但是这毕竟是朝廷内部最高级的官位,毛利家可以借此发挥重大的影响力,再加上本有的领地可以让毛利家在战后成为日本最有力的大名之一。

    同时,这也是一种宣告。

    毛利家从毛利元就开始,几代人拼了命的努力,在乱世当中建立了基业,并且将基业一点点地扩大,最后成为了可以争夺天下的庞大势力,然而在达到顶峰之后,毛利家接下来的家运却陷入到了困顿当中,一次次地挫败于东方的强人手中,最后不得不吞咽苦果,臣服于这些强人,眼睁睁地看着丰臣秀吉最后成为太阁大人,眼睁睁地看着德川家康成为幕府将军。

    如果借着这个机会成为朝廷的太政大臣,那么无疑是宣告了毛利家在和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这三代天下人,长达几十年不屈不挠斗争当中,取得了的最后胜利,成为最后的赢家,而毛利秀就,也将成为毛利家历史上最令人敬仰的家祖之一。

    为此哪怕就算是和大汉合作,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送二条康道去休息之后,毛利秀就和他的藩臣家老们马上又开始了密议,并且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决定接受朝廷开出的条件——反正都是和大汉合作,多出一个太政大臣的头衔岂不是快事?而且还可以借着朝廷的势给自家增光添彩。

    于是,毛利家马上就答应了二条康道的条件,并且帮助朝廷打出了旗号,同时帮助朝廷四处散播朝廷将幕府将军德川家光指为朝敌,号召天下诸大名共讨之的诏令。

    不过,即使这个时候,毛利家还是没有直接打出旗号,同幕府决裂,倒不是他们还想反复,而是他们想要借着幕府和朝廷同时拉拢的形势,再去跟大汉寻求更加优厚的条件。

    于是,毛利家的使者很快就再度来到了九州,然后就将这一系列的消息都转达给了大汉,尤其是朝廷的消息。

    长崎的大汉将军赵松收到了这个消息之后,马上通知了周璞,而周璞也立刻从岛原赶回到了长崎城,与赵松商议。

    他们两个很快就看出了毛利家内心的心思。

    “他们这不只是首鼠两端,还是狡兔三窟啊……”周璞冷笑。

    “是啊,都这时候了他们还想着跟我们要价,真是奸巧。”赵松也冷着脸。“此风决不能长。”

    “现下九州已经平定,也是时候着手来收拾他们了。”周璞仍旧笑着,“赵帅且交给我吧。”

第1651章 胜利就是大势

    一说到毛利家迟迟不肯打出旗号归顺大汉的事情,这几位大汉征日军最高层文武官员心里都颇有不满。

    他们知道,毛利家这是在观望情势,想要给自己博取最大的筹码,尽量从自己这边榨取更多的让步和好处。

    不过,之前因为九州的战事牵涉了大家绝大部分精力,再加上各地受到的破坏需要些许时日恢复,所以这几位文武官员都选择了暂且隐忍,先把九州岛上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毛利家还扼守着本州岛最南端的土地,九州岛想要北上就必须经过他们那里。

    如果他们合作的话,大汉军队就可以轻易踏上本州岛,北上进攻京都,而且手里可以增加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作为奥援;如果毛利家选择不合作,那么大汉军队势必要多面对一个敌人,要给周璞的军队注入更多汉军。

    所以,毛利家也算是他们要争取的一个重要目标。

    可是毛利家这么做,却让他们都很反感。

    “夷狄唯利是图,不讲信用,只服实力,看来是我们之前太优容他们了,以至于他们居然还心存侥幸,想要同我们讨价还价。”严广还是有些愤愤不平,“这要是让他们得逞了,我们岂不是成了笑话!现在已经没有谁能再牵制我们,是该用实力来威吓他们了!”

    “严参议所言甚是,对这种人,不威吓是不行的。”周璞也大感赞同,然后跟赵松请命,“赵帅,我将去小仓城与毛利家的人接洽,请赵帅命令海军的战舰前往外海,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只要有舰炮的威吓,下官必定能够压服他们,让他们为大汉所用!”

    “那一切就都交给周大人了。”赵松马上就答应了周璞的要求。

    在三人确定了方略之后,周璞就从长崎赶往了和长州藩隔海相望的小仓城。因为在大汉围城的时候,小仓藩内的重臣们杀死了藩主并且开城投降的缘故,藩城并没有遭遇到什么破坏,周璞一来到这里,就住进了原本藩主所居住的天守阁当中。

    他并不是孤身一人前来的,而是召集了九州岛所有那些归附了大汉的藩主,既是要给毛利家一个下马威,也是让这些藩主们明白大汉的威势。

    在天守阁当中,他端坐在主座上,两旁都跪坐着九州的藩主们。因为多次亲眼看到大汉的军威,所以他们现在对周璞越发恭敬,简直就像当年在江户谒见将军一样。

    当他们齐聚之后,周璞也不再客套了,直接奔入了主题。

    “今天将诸位召集过来,是有几件重要的事情要告知给诸位。”他冷眼看着这些低眉顺眼的藩主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其一,是九州岛之后的处置问题……”

    因为这件事事关身家性命,所以各个藩主都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听着,生怕漏过了一个字。

    “在之前,我作为大汉的使臣来到了九州岛上,并且与萨摩藩的藩主岛津忠恒联系上了,我们相谈甚欢,并且达成了协定。后来,当我们大汉军队打过来的时候,岛津藩主果然守信,起兵反对幕府,并且给了我们极大的帮助。”周璞不疾不徐地说,“所以,我们要遵守之前的协定,在战后将整个九州岛的治权都交给岛津家,作为岛津的领地。除了大汉准备占有的长崎城、以及我赠送给那些寺社的领地之外,九州岛以后就是岛津家的了。”

    之前为了让这些藩主为自己鞍前马后效力,所以周璞一直将自己和岛津家的协议秘而不宣,如今他觉得时机成熟了,于是就告知给了这些藩主们。

    虽然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但是这席话不可避免地在这些藩主当中造成了骚动。不少人难以制止自己,偏过头去,惊讶地看着旁边的岛津忠恒,而岛津忠恒却仍旧跪坐在原地,仿佛老僧入定一样,一言不发。

    整个九州岛都给岛津家的话,那么……那么我们哪里还有立足之地?除了早已经知道此事的立花宗茂之外,几乎每个人都这么想。好在现在他们都对大汉恐惧,所以没人胆敢质问周璞。

    “想必你们现在都惶惶不安,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对吧?”周璞冷笑了起来,“可是你们别忘了,岛津家是第一个与我们合作,举起义旗的大名,我们大汉最重朋友,有这样的朋友还不重重回报,怎么对得起岛津家的付出?总之,现在大汉朝廷计议已定,此事已经无可挽回,今天只是通知你们而已。”

    看到周璞如此斩钉截铁,有些人脸色变得灰败起来,显然已经十分颓丧。

    “但是,这绝对不是说你们以后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在压制了他们之后,周璞又放缓了态度,“我们大汉最重朋友,而你们,现在也是我们的朋友,只要你们接下来表现好,我们难道就不能重赏你们吗?九州岛的领地是没了,但是日本还很大,本州和四国岛上还有大片大片的领地,难道还不够大汉封赏你们吗?”

    接着,他伸出手来,指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将立花宗茂。“立花藩主在跟我深谈之后,选择了投靠我们,并且作为我的左膀右臂立下了不少功勋……所以为了感谢藩主,我们大汉已经决定,在之后,只要我们击败了幕府,就在本州岛上给立花藩主五十万石的领地!如果他在之后还能够立下功勋的话,我还可以酌情请朝廷继续加封。”

    五十万?听到了这个数之后,原本已经心情沉重的各位藩主们,顿时就活络起来。立花宗茂投靠了大汉,并且表现良好,就得到了五十万的奖赏,这可是整整五倍的领地啊。他们不由得对岛津忠恒和立花宗茂既羡且妒,深恨自己没有得到首先投效大汉的机会。

    “不过,你们也不用着急,未来也有你们立下功勋的时候。”眼见厅中的气氛开始热烈起来,周璞就继续引导了下去,“大汉马上就要进兵本州岛了,我们要一路进军打到京都,让贵国的朝廷重新复位!而在这一战上面,你们都有机会立下功勋,只要立了功,我们就会封赏,三倍五倍的领地根本不在话下!”

    他的话再度惹出了一番骚动,虽然大家都对大汉继续往北进军并不意外,但是一听到周璞亲口确认马上就要进军的时候,仍旧有些忐忑,不过这种忐忑在周璞的承诺面前,倒也不算什么了。

    “你们之前的领地,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依靠你们父祖辈的拼搏,一点点打出来的基业,是用功勋换来的!你们的先祖能够换来基业,难道你们就不能吗?我们大汉最讲信用,只要你们拼杀,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你们!”周璞继续鼓动,“况且,这是在为匡扶贵国的社稷而战,能够百世流芳!”

    周璞已经说得很明确了,现在九州岛给岛津家已经是无可挽回,要么就是丢掉领地岛津家臣甚至平民,要么就得跟着他一起去打京都,只要能够立下功勋就有封赏。

    在他刻意营造的局面当中,这些藩主们都已经没有了退路,确实也只有跟着他一路走到底了。当然,‘百世流芳’什么的,也就是给他们贴金而已。

    “好了,该说的我已经跟你们说了,接下来就看你们怎么表现了。”周璞也不给他们再商谈的机会,直接就挥手确认,“之前的战事,我们大汉的将军对你们的表现十分不满意,所以这阵子你们的藩军,都要留在这里接受整训,服从大汉的统一指挥,谁若是不肯听从大汉的调遣,定斩不饶!”

    对大汉军队来说,进攻京都的一路算是偏师,主力当然是九州这些藩军,不过各藩军队的实力孱弱,虽然人数不少但是战斗力却不让人满意,所以周璞在赵松的建议之下,决定继续之前的做法,打散各藩的军队然后重新编制,将它们变成一支统一指挥的军队。

    这支军队以周璞和他的参议官们、以及大汉部队为核心,让立花宗茂和他的部下们来协助指挥,只需要一小段时间的训练,想必就能够发挥更大的战斗力。

    不过,岛津家的军队除外,作为九州岛现在存在的最大一个藩,岛津家的军队规模不小,而且战斗力也不错,在岛津忠恒的要求下,周璞决定延续之前的体制,让岛津家自己统御军队,只接受他的命令。这当然也有岛津家的私心在,他们想要维持自己一定的独立性。

    在下达了命令之后,周璞让这些藩主们离开,唯独将立花宗茂和岛津忠恒两个人都留了下来。

    “大人,军队最忌令出多门,哪怕莽然直进也比优柔无断要好,所以大军北上的时候,千万不能让这些藩主掣肘。”等到他们离开了之后,立花宗茂马上跟周璞建议,“这些藩主都没有什么打仗的经验,留在军中也只是大家的累赘,不如进兵的时候把他们留在九州吧。”

    蒙周璞的信任,立花宗茂被任命为北上大军副将的职位,协助他统御这些藩军,不过他担心其他藩主随军的话会干扰他的命令,影响大局。

    “带着他们北上,本意也不过是为了壮壮声势,体现大汉行王道而已,将军也没有指望过他们能够有什么表现,我也不会让他们干涉指挥。”周璞摇了摇头,“你且放心,他们随军只是当个看客,真正负责指挥的是我们,谁要是敢于不听从你的命令,你可以就地处决以儆效尤。”

    “谢大人!”立花宗茂马上领命。对他来说,只要能够统一指挥藩军,这些藩主跟不跟着他,无关紧要,周璞给了他可以阵前处决的权力,想必也没有人敢于不听的话的。况且他也会将自己的部下作为军官掺入这支军队里面,在大汉军队的威慑下,足以驱使这支大军。

    安抚完了立花宗茂之后,周璞又看向了岛津忠恒。

    “藩主,接下来也有劳了,烦请贵藩之后继续奋进,切不可懈怠。”

    “请大人放心,弊藩一定拼尽全力,和幕府决一死战。”岛津忠恒马上回应,“德川家光杀了犬子光久,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随着战事的进行,德川家光为了惩罚岛津家,处决了岛津忠恒在江户的长子一事也传到了这里,不过岛津忠恒在举起反旗的时候,就料到了德川家光会这么做,所以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伤心,他现在跟随大汉北上,只是为了配合大汉击败幕府保全自己新得到的领地而已,而且他也不打算死拼。

    “只要有两位的辅佐,我也就放心了……”周璞长出了一口气,“诸位请放心,只要战事顺利,我等就可以到京都庆功,那时候我必定会为两位说项,官位领地,一样都不会缺。”

    “朝廷现在还是没有消息吗?”说起这个,岛津忠恒倒是想起了朝廷,“若是一直都没有消息的话,恐怕会有麻烦。”

    “贵国的朝廷现在有了消息了。”周璞板起脸来,“他们已经和毛利家合作上了,前两天才送过消息来,说是已经昭告天下起兵倒幕。”

    “毛利家?”岛津忠恒和立花宗茂两个人同时大惊。

    尤其是岛津忠恒,他们跟毛利家是世代的仇敌,哪里愿意看到朝廷落入到毛利家的手里。“大人,毛利家奸猾狡诈,万不可让朝廷和毛利家勾结起来啊!否则到时候他们两边都不好控制了!”

    “此事我自然知道。”周璞微笑着点了点头,“毛利家首鼠两端,我非得给他们一个教训不可。”

    接着,他下令将毛利家的使者毛利元信带了过来。

    因为之前就和大汉交好,所以毛利元信这次再被家主毛利秀就派了过来和大汉接洽,因为现在形势对毛利家十分有利,所以他颇有些踌躇满志。

    “拜见大人!”一看到周璞,他就跪了下来,礼数十分恭敬。

    他心里在揣度在现在的情势下,大汉将会用什么条件来继续拉拢毛利家。

    “使者今天看起来真是如沐春风啊……”周璞也没有让他抬起头来,只是冷笑着,态度颇为不善,“现在毛利家被三方同时拉拢,想必是春风得意吧?”

    他一改平常和气的作风,脸色十分冰冷,让毛利元信吓了一跳,原本的得意顿时不见了。“大人,弊藩绝无此意!弊藩跟幕府仇深似海,一直心心念念的都是怎么报复,怎么会和他们来往!”

    “既然跟幕府仇深似海,为什么现在都还没有起兵?难道真以为我们大汉好欺瞒吗?”周璞仍旧毫不客气,“我们交好贵藩,原本出于****仁义,是为了体谅优容贵藩,并不是有求于贵藩,结果贵藩却一直不识大体,到现在还要首鼠两端,贵藩真的以为我们只能求恳贵藩了吗?”

    毛利元信只感觉浑身冰凉,再也不敢提出之前的条件了,只是跪在地上。“弊藩绝无此意。”

    “好,既然你们没有这个意思,那就不要再迟疑了。”周璞毫不留情地下了命令,“我们之前给的条件,就是最终的条件,贵藩能接受最好,不能接受也没办法!告诉你吧,我们的战舰已经开始在贵藩的外海集结了,贵藩若是在五日内不肯归降,打出旗号,迎奉我军上陆,我们大汉的军队,就会将贵藩视作为敌人,那时候就不要怪我们大汉不留情面了!”

    “五日……”这个时间毫不宽限,毛利元信只觉得有些晕眩,他没有想到这位使臣突然就这么强硬。

    “是的,只有五日时间,而且就是从今天算起的。”周璞的脸上露出了讥讽的微笑,“我现在就在小仓城,和贵藩隔海相望,五日时间,想必是足够贵藩考虑了吧?若是贵藩一意孤行、无视我们的美意的话,那我就在小仓城指挥大军围攻贵藩,倒也算是方便!”

    “大人!不要如此!”毛利元信再也顾不得许多了,连连向周璞告饶,“请大人放心,弊藩上下决心已定,绝对不会有所反复的,还请大人静待在下回去复命。”

    “那你就快点回去吧,可别浪费了贵藩的宝贵时间了。”周璞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现在我跟贵藩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五日之后贵藩若不归降,那就不要怪炮火无眼,去吧!”

    在他的呵斥之下,毛利元信灰溜溜地离开了小仓城,再也不见了之前的意气风发,而看到他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光是周璞,就连岛津忠恒和立花宗茂也大感快意。

    “大人做得太对了!对毛利家这种反复之人,必须要强硬,要逼着他们无路可走,只能投靠大汉,再也不敢提出什么别的条件来。”岛津忠恒忍不住夸赞了周璞,“在下敢料定,三日之内,毛利家必定归降!”

    “但愿就如藩主所说吧。”心情畅快之下,周璞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第1652章 德川这个逆贼

    对毛利家,周璞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为的就是尽快将毛利家给逼降,这也是形势之所必须。

    现在,九州岛的乱事已经被渐渐地平定了,不管是幕府还是亲幕府的藩主、抑或是暴乱的天主教民,都已经被大汉军队一视同仁地击溃,他们的核心人物都已经死在了刀兵之下,而那些士兵和平民们,则被大汉打散了编制,然后强制编入到了劳役营当中。

    既然九州岛的事情已经解决,那么下一步的行动就自然而然地浮出水面了,这些天赵松和他的参议官们一直都在闭门研究下一步进攻九州岛的问题。

    虽然在一切具体的细节问题上大家还有一点小争议,但是大的战略大家都已经达成了共识,那就是要彻底贯彻天子选定的征日基调——两路进兵,一路北上进攻京都,一路直接登陆关东平原。

    关东平原是幕府的根本重地,直击关东肯定会给幕府带来极大的震动,并且真正伤到他们的根基,不过德川幕府在那里经营多年,拥有的力量和根基肯定不能和九州与西国相比,所以先行进攻京都不仅可以尽快占取日本朝廷的大义名分,也可以吸引幕府去驰援京都,消耗他们在关东的实力,更加方便大汉直击关东的行动。

    所以,尽管身为关东登陆的主力军和计划人,但是赵松和他的参议官们都十分重视进攻京都的行动。按照之前朝廷商定的结果,进攻京都一路当由使臣周璞负责,以体现大汉匡扶藩国纲纪、讨伐不臣的正义性,不过周璞从未带过兵,所以肯定就需要有参议官来辅佐他。

    另外,给他分配多少兵力也令人颇费思量,因为大家都对九州岛上的藩军的战斗力没有多少信心,除了萨摩藩和柳河藩因为都是战国将领带队而多少有些底蕴之外,其他投降他们的藩,军力都十分孱弱,完全不在赵松等人的眼中。

    而大汉军队的数量却又太少,赵松和眼光都不想要分太多兵力给周璞,以至于削弱他们在关东平原上和幕府决战时所能够动用的兵力。

    在这样的情势下,毛利家的地位就体现了出来——毛利家也是战国时代的豪强,虽然领地被幕府用各种手段大大削弱了一遍,但是毕竟还有当年的底蕴在,很多人甚至多次参与过战争,积累有丰富的经验。

    这也是周璞一开始就刻意优待拉拢毛利家的原因。

    可是事实证明,毛利家实在太过于奸猾,一味地优容笼络他们,非但不能够把他们拉入到手中,反倒还会给他们以侥幸心,让他们想要借着机会索要更高的条件。

    既然如此,那不如干脆强硬应对,逼迫他们马上做出选择来。

    现在周璞已经和他们说得很明白了,在规定的期限之内必须投降,如果不投降则要把毛利家视作为自己的敌人,并且会直接攻打。他要让毛利家知道,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多少选择了。

    在当天,已经被周璞吓得惊魂未定的毛利元信再也不敢耽搁,赶回到了长州藩内,然后将周璞的强硬条件转述给了藩主毛利秀就。

    毛利秀就也当即被大汉突如其来的强硬态度给弄得大惊失色,他马上再度召集了藩内的重臣们商议此事。就在这时,他们也接到了大汉的炮舰已经出现在了下关的海面上,随时准备开炮进兵的消息。

    虽然他们对大汉如此蛮横不留情面的举措有些心怀不满,但是在现在的情况下大家也一筹莫展,说不出除了屈从之外还有什么办法——毛利家等了多少年才碰到这样的机会,实在不甘心放过,继续对幕府臣服。

    再者说来,如今他们已经是首当其冲,再不投降的话恐怕就会变成大汉进军的第一个祭品,因此人人都觉得此时除了答应大汉的条件之外也无路可走。

    不少人在不期然间想起了当年小早川秀秋的故事。

    小早川秀秋是战国名将,是丰臣秀吉的外甥,一度身为丰臣秀吉的养子,后来成为了小早川隆景的养子,并继承了小早川家督。

    他在丰臣秀吉死后表面上追随毛利家,但是老早就投靠了德川家康。在关原之战的战场上,他一度踌躇犹豫,但是德川家康果断下令部下轰击他们的军阵,催促他作出倒向自己的最后决断。

    就是在德川家康的威逼之下,做出了最后的决断,在西军当中反戈一击,结果给西军带来了重大损失,最后成全了德川家的天下。

    小早川秀秋此举,自然得到了毛利家全族的憎恨。然而时移世易,没想到到现在,他们却又要体验一把被人把刀兵架在脖子上逼迫作出决定的感觉了。

    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毛利秀就也顾不得再和二条康道以及朝廷商量,只是知会了二条康道一生,让他明白体谅自己一族现在所面临的处境,

    二条康道听到情势如此陡然变化,当然也十分惊诧,但是他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看着情势继续发展下去。

    如同老对头岛津忠恒所预料的那样,毛利家在三天之内就全盘答应了周璞所提出来的条件,向大汉归降,并且到处发布檄文,要匡扶朝廷,雪洗家仇,把残暴不仁的幕府击垮,并且号召天下藩主起来反抗幕府。

    毛利家身为本州岛上的藩主,在战国时代也算是赫赫有名,所以他们的传檄再加上朝廷散发的诏令,很快就在本州岛上引发了轰动,人们愕然现在此时幕府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大汉一个敌人,还有国内的死敌——朝廷和强藩。

    这种风雨飘扬的形势,更加让各地的藩主对幕府的信心产生了动摇,进一步打击了幕府的威望。好在毛利家的反叛,幕府之前就有所防备,所以毛利家领地北方的广岛藩早就在边境上部署了军队,打算阻止毛利家的侵扰。

    不过,虽然打出了反旗,但是毛利家并没有和岛津家一样第一时间进军,他们反而按兵不动。这一方面是为了集结藩中的军力和资源,另一方面,则是在等待大汉军队上陆。

    是的,虽然毛利家的降服,大汉进军本州岛已经是一片坦途,幕府在西国的统治也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而就在这几天当中,借着毛利家降服的事实,大汉军队高层内部对两路分兵的数量和侧重方面的分歧,也终于得到了弥合。毛利家顺利投降,可以让他们省去了很多顾虑。

    在赵松的命令下,征日军辽东团内抽出了一个营投入到周璞的帐下,这接近千人的兵力,就是大汉在北上大军中所派出的全部兵力了。同时,原辽东团的参议官黄昌国也被命令跟在周璞身边,以协助周璞指挥大军。

    当然,这绝不是从九州北上进军京都的所有人马,在大汉军队的号令下,整个九州岛上投靠大汉的藩主都被动员起来了,他们将把藩内的军队都派出来,跟随在周璞和黄昌国的麾下。

    这些藩军之前就在讨伐各地暴民的战斗当中被聚集起来,而且经过了大汉军队的重新整编,差不多有上万人。而剩下的人则继续留在九州,协助大汉军队镇压各地的平民,以免再度爆发乱事。

    因为大汉海军的运输船肩负着运输给养的任务,而且留在九州的大汉军队主力还另有调用,所以只能将一小部分运输船交给这些北上的军队使用,没办法将这些兵力一起都运输过去,所以周璞只能选择先将他们在小仓城外集结起来,然后逐次运输到海对面长州藩的领地。

    为了稳固局势,同时为了显示大汉的威势,周璞带着他直属的大汉军队,在战舰的护送下,先行踏上了本州岛的土地。

    毛利家的人早已经在对岸等候了,当他们看到大汉巍峨的战舰以炮口全开的战备姿态列队出现在外海的时候,如同周璞所希望的那样,都被慑服了,大汉的炮舰之前在福冈和长崎登陆,舰船炮利的印象早已经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可是当亲眼看到这些战舰的峥嵘面目时,仍旧忍不住心生敬畏。

    他们明白,只要大汉想的话,这些战舰就可以让长州藩沿海地区都变成一片白地,就像长崎所遭遇的那样——长崎城和长崎居民的遭遇现在已经传入到了他们的耳中,他们悲惨的遭遇并没有激起同仇敌忾的义愤,反倒是让长州藩上下对大汉更加畏服。

    就在他们满含敬畏的注视下,周璞跟黄昌国走出了战舰的舱室,然后下了舷梯,来到了栈桥上。他们两个都是一脸严肃,黄昌国更是一身军服,身上还戴着自己的勋章,显得傲慢非常。

    看到大汉的侍臣到来之后,从藩主毛利秀就到毛利元信等藩臣,人人都恭敬肃立,等到周璞走到了面前之后,周璞面色沉静,看也不看两边跪倒在地的人们,径直地向前走去。

    不过,虽然表面上毫无波动,但是他的内心却已经是心潮澎湃。

    虽然他不久之前来过本州岛,但是当时是有重任在身,行色匆匆,更加提醒吊胆害怕被人发现。哪里及得上如今带着大军被长州藩主跪迎的风光?

    不经意间,他也想到了一个事实——他是第一个带着大军踏上日本本州岛的汉人,他参与了一项之前前所未有的勋业。这又怎么可能不让人心潮澎湃?

    就在几年之前,他都不可能想得到自己还有今天。

    就在他的身后,一艘艘运输船也停泊到了栈桥边,然后大汉的士兵们也在军官的带领之下走出了运输船,然后以整齐的队列继周璞和黄昌国等人之后走到了本州岛的土地上,成为有史以来第一支踏上本州岛的外**队。

    虽然大汉军队的官兵们都默不作声,但是他们沉静的态度和严整的队列仍旧给了对面的人们以极大的压力,人人都在这种肃杀的气氛当中心慌意乱,好不容易才没有闹出骚动来。

    周璞强行压住了心中纷至沓来的杂念,他走到了毛利家藩主和重臣们所处的地方,虽然从未和毛利秀就见过面,但是他知道跪在首位的肯定就是藩主毛利秀就本人。

    “可是藩主?”

    “鄙人正是长州藩主毛利秀就,见过天使!”毛利秀就马上以头触地,恭恭敬敬地回答,“之前鄙人不识大体,对天使多有得罪,还请天使恕罪!”

    “藩主公忠体国,主动弃暗投明,帮助****讨伐幕府,何罪之有?请起,请起!”周璞的语气变得热烈了许多,“之前为了一些小事,两边有所争执,但是这只是一些小误会而已,现在既然藩主已经反正,那么之前的事情都已经不用再提了。还请藩主以后继续为国效劳,为贵国的社稷效劳!”

    “弊藩之前早已经和德川家有了血海深仇,只是因为幕府势大才不得不虚以委蛇,觍颜臣服于他们。当时以为幕府如此倒行逆施,一定不能长久,结果没想到居然居于臣下三十年,惭愧,惭愧……”毛利秀就抬起了头来,满面羞愧地看着周璞,“幸亏有****兴起天兵,为我国匡扶正义,讨伐暴虐成性的幕府,由此我们才能够摆脱继续臣服于幕府的悲惨命运……本藩上下,生生世世皆感念****之恩!”

    他说得十分慷慨激昂,好像马上就要流出了眼泪似的,即使心里知道他这只是演戏而已,但是周璞也感到颇为高兴。

    毛利家善于观望形势,顺服于强者,果然名不虚传。

    “我朝天子奉天承运,开创新朝,英明神武胜于秦皇汉武,自然胸怀天下。陛下亲口说过,日本虽然孤悬海外,但也算是天下一隅,不可置之不理。”周璞淡然笑了起来,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天子听闻幕府横行霸道,挟制君上,欺凌臣下,早已经是怒不可遏,最近以来幕府又多次触怒我国,所以天子震怒,决心兴大军讨伐,恢复贵国的纲纪,这是我朝天子代天行事的善举,也是贵国的幸运。”

    “是,是……”尽管心里对周璞的这些话不以为然,但是毛利秀就还是连连点头,一点迟疑都没有。

    现在形势比人强,大汉已经打过来了,而且把幕府打得落花流水,自然他怎么说都有道理,再说了,毛利家已经投靠了他们,那么把他们说得越是正义,自己就越没有责任。

    就在这三言两语之间,周璞和毛利秀就化解了之前两方因为讨价还价而暂时兴起的矛盾,重新为了讨伐幕府这一共同目标而团结了起来,只要战事顺利,这种团结就能够维持下去。

    不过,毛利秀就对形势并不是一味的乐观,他知道,虽然在九州岛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败,但是幕府的底蕴和实力仍旧十分强大,手中还握有巨量的土地和人口等资源,并不是轻易就能够挫败的。

    不说他们的老巢关东,就连京都,根据他们所掌握的情况,也集结了大量来自幕府和各藩的军队,就算战力不高,至少数量是摆在那里的,恐怕有数万人之多。

    所以,大汉将要派出多少人北上进攻京都,对他来说也就是一个至关紧要的问题了。因为这就代表着他们本藩的军队要面对多大的压力。

    他想要直接问周璞,但是又不敢问。于是他一边和周璞应答,一边则和其他藩臣一样,小心地看着后面的运输舰,估算大汉到底派了多少人上来。

    他这幅模样,周璞自然也明白他的心中所想。

    “幕府虽然怙恶不悛自作自受,但是毕竟盘踞了日本这么多年,手中的实力不容小觑,所以为了击垮幕府,我们大汉也已经做了各种各样的准备。”周璞不慌不忙地说,“今天偕同我们上岸的,只是第一批大汉的军队,后续的军队源源不断,都会开到这里来,协助贵藩一同向京都进军,早日将贵国的朝廷从水深火热当中解救出来!”

    “那敢问****准备派多少军队进军京都呢?”忍耐了许久之后,毛利秀就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既然是恢复贵国纲纪,保卫贵国朝廷,那自然要用贵国自己的人才好。”周璞淡然回答,“所以,我们这次北上的军队,以九州岛上归正****的藩军为主,不下万人。同时,为了支援贵藩和这些藩军,大汉军队还特意抽调了千人,偕同大家一同向京都进军!”

    “千人?!”当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毛利秀就忍不住目瞪口呆,他有些发颤地看着周璞,仿佛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事实一样。

    “虽只千人,但是这是我军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同幕府交战足以以一当十甚至更多,藩主又有何惧?”周璞斜睨着对方,仿佛是在嘲笑对方的胆量一样,“进军京都,拥立朝廷,本就是贵国国内之事,由贵国的藩主们自行其是本就是合情合理,藩主何必惊诧?至于我们大汉的军队,那自然是要直奔关东平原,和幕府决战!德川家光那逆贼,必定在****大军面前束手就擒!藩主又有何惧?!”

第1653章 任我宰割

    就在周璞豪言壮语的时候,这一批大汉的军队已经基本上上了岸,他们重新按照编制组好了队列,然后在岸上就这样集结了起来,以临战的姿态站在周璞的身后,为周璞的豪言做出了一个无声的注解。

    为了避免毛利家产生动摇,他之前对大汉军队的数量、以及准备派到北上的军队数量都予以了隐瞒,可是现在到了整个军队向京都进军的时候,对方就算发现也已经晚了,还是只能按照大汉的步调前进,他们已经打出了反旗正式反对幕府,那么已经没有回头的路可以走了。

    毛利秀就的脸色先是僵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又舒展了起来,甚至还有一抹喜色。

    虽然周璞刚才的话明显有一些对他的讥嘲和蔑视,可是他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反而庆幸大汉军队如此部署,让他不用背负最大的责任和风险。

    大汉如果依靠海上的力量直奔关东和幕府决战的话,想来幕府一定会拼尽全力去集结部队和大汉决战,以保卫自己起家的老巢和都城所在之地——而这就意味着他们对京都的防卫肯定不会拼尽全力,自己所要面对的抵抗不会特别厉害。

    这对他来说当然是个极好的消息。

    不光是他,就连他后面的那些藩臣们也是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刚听到大汉只派了千人大军随同他们进军京都的时候,他们可是都吓了一跳。现在忧虑总算解除了。

    虽然不知道大汉具体将会怎样去和幕府决战,但是对只想要恢复家族旧领地、不想要称霸天下的毛利家来说,只要打平了西国,东国的幕府又无力打过来,那么其他事情他们也就不用去操心了。

    “大人,为了迎接您和天兵,我们已经在藩内准备好了居所和饭食,不过弊藩简陋,请大人不要介意。”因为心情甚好,所以毛利秀就脸上也堆满了笑容,“还请大人随鄙人一起前去藩城吧。”

    然而,周璞却没有答应,他反而走到了毛利秀就旁边的一个人身边。

    “右府大人,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他是在刚才发现身处这群人当中二条康道的,因为之前和二条康道有过一些来往,并且对他印象还不错,所以周璞决定先给他打个招呼,或者说至少也跟日本朝廷的人建立一个联系。

    二条康道是在听说毛利家答应了大汉的条件决定尽快投降,并且准备迎奉天朝使臣的时候,主动要求参与到迎奉使臣的行列中的。因为对他颇有些歉疚,所以毛利秀就直接就答应了这个要求,把他也带到了下关。

    他也随着毛利秀就一起藩臣们一起对周璞行礼,混在人堆里面毫不起眼,不过他心里却颇为焦急,想要和周璞搭上话,本来已经打算主动开口了,当看到****使臣主动向自己走了过来的时候,他也松了口气。

    “外臣二条康道,见过天使。”已经站了起来的二条康道,对着周璞长身作揖,“天使信守承诺,弊国感恩不尽!”

    因为如今的形势所然,二条康道对周璞格外的恭敬,言辞当中已经以藩国大臣自居。

    “出兵贵国,是我朝天子的决意,本官可不敢居功。”周璞只是淡然跟他点了点头,对他的态度颇为满意。“此处并不方便多话,眼下我们就要进军藩内了,右府大人就随我同行吧?”

    “谢大人!”二条康道又是一喜,连忙答应下来。

    在周璞下令离开之后,海边的毛利族人和藩军,以及大汉的军队,浩浩荡荡地向长州藩境内行军。长州藩的藩军分列在两边,而大汉登陆的军队则以行军队列昂然走在中间,相比于那些藩军,更加显得雄姿英发。

    因为这是大汉使臣首次踏足到本州岛的土地,毛利家也觉得意义非凡,再加上他们希望讨好周璞,弥补之前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影响,所以特意搞得十分隆重,不光是是毛利家本家的人全体出动,就连毛利家麾下的将领,除了在北方边境防范浅野家以及幕府的军队袭击之外,也悉数到场。

    他们这样苦心安排,倒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效果,至少在他们看来,大汉天使不计前嫌和藩主相谈甚欢,并且并没有要收回之前恢复毛利家一百二十万旧领地的承诺的意思,至于那个太政大臣的头衔,想来大汉也并不会在意。

    带着那种如释重负的心情,这些毛利家的上层人物们骑着马簇拥在周璞的身边,偕同他一起前往藩城,不过他们明智地保持了距离,因为大汉的使臣正在跟右大臣二条康道商谈。

    之前因为担心周璞对朝廷的行为耿耿于怀,所以二条康道心里还有些担心,不过当刚才和周璞谈笑风生了一会儿之后,他就放心了许多,这位****使臣并没有追究他们的意思,反倒是刻意在安抚他。

    “之前在京都辞别,约定了来日再见,不过那时候在下也知道前路艰险,不敢心存侥幸,反而打定了必死的决心。”在猎猎的夏风当中,二条康道长叹了口气,“总算是得天之幸,一切都还算顺利,法皇陛下和天皇陛下顺利脱离,在下也保住了一条性命……在下现在也要替法皇陛下和弊国的朝廷感激天使。”

    “贵国国祚千年,自有列祖列宗庇佑,贵国国主吉人天相,自然不会被些许宵小所欺。”周璞回答得颇为客气,不过却好像绵里藏针,“不过……右府大人,想必你已经将我们之前谈好的条件跟贵国的国主说清楚了吧?不知道他意下如何?”

    这个问题直击要害,倒是让二条康道刚才的兴奋之情渐渐消失了。

    这位大汉使臣也是用这种不怎么客气的问题,暗自提醒他,刚才说起“法皇”和“天皇”的称呼已经不合时宜了。

    被人这么当面这么指摘,当然是如迎头泼了冷水,失落和郁闷是免不了的,但是他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些许屈辱也算不了什么。

    他呆愣了片刻之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颇为恭顺地回答,“启禀大人,弊国国君之前已经得知了我和左府大人同您商讨后确立的协议,他也感念****匡扶社稷之恩,觉得应该以这种方式来回报****,所以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来。所以从只要朝廷回归京都,从今往后,日本就是大汉的藩国了,永世不移!”

    他也知道再说皇字不妥,所以主动用“国君”来形容法皇,至于什么永世不移当然也只是他讨大汉使臣开心的话而已,无论是他还是左府亦或是法皇陛下,都没有打算让子孙后代都像如今这样仰承大汉的鼻息,他们打算先默认现实,积蓄实力,只要时机合适就重新自立名号,重新用天皇名号直统神国。

    “贵国国主如此识大体,真是贵国之幸!”眼看那位‘法皇’如此精乖,周璞的笑容愈发随和了,“如此一来,我们两国就可以明确关系,以后世世代代相安无事,贵国繁荣昌盛指日可待!右府大人请放心,我国素来守信,对贵国之前的承诺绝对不会改变,只要贵国朝廷之后继续臣服于我国,那么贵国朝廷就一定会在辖区之内恢复当年的权柄。”

    虽然这话看上去十分振奋,但是辖区之内的限制,仍旧说明了大汉的主要政策依旧是维持之前的现状,让各地的藩主们继续统治自己的辖地,而不是建立朝廷对整个国家的直统。二条康道深知大汉的政策,并没有抱有太大的期待,不过他还是感到有些失望。

    不过他还是抛开了这种失望,再度试探起了这位大汉使臣,“在下从毛利藩主那里,听闻天使已经和毛利家达成了协议,要让毛利家恢复在丰臣秀吉时代的领地,对吗?”

    “正有此事。”周璞马上就应了下来。“毛利家熟悉西国的情况,而且家中累世将门,麾下将士众多,能够作为我等一大助力,所以给出一些封赏也是应该的——莫非右府大人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当然没有,在下也觉得这个安排十分合适,事实上朝廷本来也想要这么封赏毛利家。”二条康道连忙说。

    他本来就对此没有意见,西国既然不在朝廷统治之下,那在谁的统治之下对他们也无关紧要,况且朝廷本来也如此打算,他真正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另外,除了确认领地之外,因为毛利家的功绩,朝廷还打算对毛利家进行另外的封赏,让毛利藩主做朝廷的太政大臣……敢问天使对此有何意见?”

    朝廷之前给了毛利家这个许诺,但是后来大汉似乎对毛利家表现得十分生气,所以二条康道不得不现在探询一下大汉朝廷的意见,免得给自己惹祸上身,白白触怒大汉。

    当然他不会知道,自己无意中也为大汉创造了过问日本朝廷官位勋赏的先例。

    “毛利家劳苦功高,贵国朝廷想要封赏无可厚非,况且贵国朝廷的官位是由贵国朝廷自行封赏的,若想要给他什么官位,原也是你们的自由。只是……”周璞先是铺垫了一下,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若贵国这么安排的话,恐怕是过于高格的奖赏了吧?怕是会让其他藩主寒心啊……比如岛津一族,就可能会愤愤不平,毕竟岛津家与毛利家有些世代积累的矛盾。”

    二条康道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周璞居然会提出这样的意见。这两家的矛盾他是知道的,可是岛津家为什么就能够置喙朝廷的决策和任命呢?

    “哦,有件事我还没有知会右府大人。”周璞微微一笑,然后勒马凑到了二条康道的旁边,“我之前来到九州,第一个响应了我号召、准备起兵反对幕府的就是岛津家,为了重赏岛津氏,为了鼓励各大名起来反抗幕府,所以大汉朝廷决定给予他们重赏……嗯,就是在战后,将九州岛全岛封给岛津氏。”

    “什么?!”在听到了大汉居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时,二条康道果然大惊失色,“这……这……居然是要将九州全封给岛津家?”

    “是啊,这是朝廷的决定,而且已经昭告给了九州诸位大名。不得不说这个效果还是很好的,现在九州诸位大名都摩拳擦掌,纷纷想要在之后的战事当中立功,为本家也谋取奖赏呢。”周璞的脸上仍旧带着平静的笑意,“这件事事关重大,还请右府大人早点说动贵国朝廷,下诏确认吧,免得寒了岛津家的心,那可不好……”

    周璞的语气很平常,仿佛这不过是一件小事,顺口一说而已,可是在二条康道听来,却不啻为一声惊雷。

    他的血液好像凝固了,手也在微微发抖,心里已经恼怒到了极点。大汉之前跟毛利家承诺恢复旧领,已经是在干涉日本的国土安置了,不过那和朝廷的意思不谋而合,倒也还能够忍受;可是现在,冷不丁的居然提出了他们已经跟岛津家达成了协议,已经将整个九州岛拱手相送!

    大汉事前毫无通知,现在倒直接知会了,显然要朝廷默认这项交易,下诏确认岛津家在九州岛的统治,甚至连从中提一点意见都不行——专横跋扈莫不以此为甚。

    因为这个消息实在太过于突然,所以二条康道事前毫无准备,现在更是口干舌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右府大人,可是有些为难呢?”周璞静待了片刻之后,再问了对方,“若是右府大人觉得这项任命事关重大,不好仓促做出决定的话,我们大汉的朝廷可以先行给萨摩藩主以封赏,这样也让贵国朝廷方便行事了许多……”

    “不,还是不用了!”果然如同周璞所预料的那样,二条康道马上就表示了反对意见。

    虽然他现在心绪混乱,但是他也知道,绝不能以大汉朝廷直接封赏岛津家九州岛的方式,来确认这个现状,否则岛津家乃至九州岛日后到底还算不算日本的,都殊难预料。

    “那右府大人是作如何想呢?”周璞也十分从容,并没有坚持,他原本就只是想要吓唬一下对方,让他们尽快做出决定而已。

    他知道自己的条件十分苛刻,但是他更加知道,既然已经上了大汉这条船,他们就算想要下船也没机会了。更加苛刻的条件还在后面。

    经过了片刻犹豫之后,二条康道已经从最初的冲击当中恢复了镇定,也恢复了一点理智。

    他已经看清楚了,既然大汉已经做出了这样的承诺,那么九州岛变成岛津家的领地也就是既成事实了,他就算反对也没有意义,恐怕只会惹来大汉和岛津家两方的嫌隙而已。

    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此承认现实,反正九州岛本就不是朝廷的直辖领地,反正要避免最坏的情况,保住朝廷对日本所有藩主名义上的统治之权。

    “岛津家乃朝廷的忠臣,之前就与幕府不睦,只是碍于幕府势大才不得不虚与委蛇而已,如今能够站出来反抗,实乃国家之幸,就算给予封赏也是应该的。”他勉强振作了精神,然后以一种无可奈何的态度确认了周璞这项要求,“对九州岛,朝廷一定会予以正式的封赏,不需要让天使为难。”

    “如此就最好了。”周璞点了点头,显然对对方的态度十分满意。“那还请右府大人赶紧告知给贵国国君吧,也好早点了却此事。”

    顿了一顿,他又笑了起来,“这下右府大人知道为什么我说为难了吧?岛津毛利两家本来就不睦,战后两家都拥有大片的领地,可以说是势均力敌,若是贵国朝廷直接将太政大臣的封赠给毛利藩主,那岛津家该作如何想呢?还请大人三思。”

    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

    既然战后岛津家和毛利家都会成为拥有大片领地的强藩,那朝廷该如何对待和平衡他们,就需要细致地思量了,不能够轻易得罪他们,最好要让他们实现平衡,共尊朝廷。可是二条康道现在心思颇为混乱,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决定还是先拖下去,尽快跟左府商量。

    “大人说得我都明白了,既然如此,那这项提议就暂时搁置吧。”他脸色十分苍白,在马上都有些摇摇晃晃了,“朝廷会研究出一个方略来恩赏这两位藩主的。”

    “可不会仅仅只有两位而已!”周璞又摇了摇头,“右府大人莫忘了,其他投靠我们的藩主也需要封赏!他们为朝廷聚义,朝廷可不能让这些人寒心啊……”

    随着九州岛落入到岛津家的手中,上面那些其他姓氏的藩主就会失去领地,他们需要在本州岛上取得新的领地来安置自己,而周璞现在就是他们的代言人,他也乐于利用这种地位。

    “右府大人,干脆这样吧,战后这段时间,贵国朝廷的领地安堵和封赏,由我来参赞,我来按功劳去评定封赏,贵国朝廷予以确认。这样才能平抚将士之心,不至于生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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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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