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上门
虽然少了姜川和陆屹舟两个人，但是向妍丽和李爽一直都在陪着她，再加上孟悠悠每天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所以倒也不觉得日子难熬。
少了捣乱破坏的人，愿意花费时间来上课的都是真心热爱学习的，一晃眼就已经接近尾声。
昨天把李爽送到车站，让她回h市，孟悠悠自己也收拾好了东西，又去供销社买了不少的东西，准备回家过年。
“学得怎么样？”孟悠悠刚出了教室，就看到站在走廊上的人，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走过来问道。
本来他们之间也没啥，刻意的回避也没必要，反而弄得尴尬。
李正文摇了摇头，语气无奈，“看你那么厉害，我以为会很简单，没想到倒是我低估了。”
“勤能补拙，多练习就好了，”孟悠悠倒是理解他这种心态，安慰道。
她自己学了那么多年的英语才有今天的成绩，他们只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来突击，自然是不行的。
“听说你的英语资料要再版了？”李正文转而问道。
“估计要过完年吧，”孟悠悠答道。
资料卖得比想象中的要好，第一版的数量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再版是早晚的事。
当然了，她也可以再拿一笔出版费。
李正文想找个话题，但发现没啥话要说，干脆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省得两个人都不自在。
孟悠悠看了眼他的背影，转身出了校门，刚准备骑车回去，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一看见人就笑了，“大舅，你咋来了？”
“磊磊之前说你们今天放假，我过来接他，”吴青松从自行车上下来，问道，“你这是打算回家？”
说着就仔细的将孟悠悠打量了一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扎着两个麻花辫，一身黄色灯芯绒布料做成的棉袄，在这冬天里显得人亮眼不少。
“有点像老师的样子了，”吴青松不等她回答，又笑道，“我们吴家出了你这样有出息的孩子，真是积了大德。”
他前几天特地去了孟家湾一趟，就准备让吴青梅带着两个孩子回他们那里一块过年，省得她们孤儿寡母的三个人不热闹，但是被吴青梅拒绝了。
吴青松知道她的顾虑，哪怕他自己并不在乎，可是却不能不顾及吴青梅的感受，担心说得太多反而会适得其反，最后只能作罢。
“大舅你别笑话我了，”孟悠悠笑了笑，又问道，“二舅在家休息么？”
吴青柏前天把货都拉了回来，昨天一上午就都转手卖了出去，而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夜了，所以没有再出门跑货。
说到这，吴青松就把她拉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你这孩子，怎么胆子那么大？大人的事情你别掺和，这对你不好。”
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但是偏偏找不到机会，跑货虽然的确赚钱，但是到底是不安全，要是被人发现了，说不定是要坐牢的。
吴青松可以自己跟着吴青柏去做那些事，但是却不想孟悠悠也跟着一起，要是被这件事耽误了大好的前途，他肯定得后悔死。
孟悠悠点点头，“大舅，我不做了，你别担心。”
吴青松松了一口气，但见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又有些怀疑，“真的？”
“真的，”孟悠悠保证道，“你让二舅过完年也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回头再说。”
他们趁着过年前的这一个多月时间，来回跑的十几趟，已经挣到了不少的钱，所以也没必要继续冒险，歇一段时间养精蓄锐也不错。
“闷声发大财，注意财不要外漏，日子都是过自己的，要是让人眼红盯上了就不好了，”孟悠悠叮嘱道。
有很多人都是可以共患难，能一块儿过苦日子，但是却不能同富贵，利益多了矛盾也会变得更多。
“这个你放心，”吴青松明白这个道理，叹口气道，“这些事我连你外公外婆都没让知道，害怕他们两个老人晚上担心得睡不着，回头你别说漏了嘴。”
这嘱咐纯属多余，从之前的养猪，再到最近的跑货，他只觉得孟悠悠变化太大了，办事周全，行事有分寸，比起他来还要像个大人。
孟悠悠轻笑了一声，答应了，又道，“听说畜牧局年后要派专家下来常驻，到时候大舅你就可以放心了。”
借着这个机会，她也想扩大养殖规模，一来是手里有足够的闲钱可以去买饲料，二来也是想让吴青梅心里更有安全感，毕竟有一些钱她并不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
“年初二你们回来，我们再好好聊聊，”吴青松说到这个就兴奋了，但也不好多说，只能道，“冬天天黑得早，你快回去吧。”
孟悠悠看吴磊磊已经从校门出来了，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骑上自行车就往孟家湾而去，因为前几天下了雪还没融化掉，所以她不敢骑太快，要是摔哪儿了可不值当。
“姐，你咋在这儿等我？”孟悠悠远远的看见了人，喊道。
孟珍珍等到人到了跟前，这才上前几步道，“你要不去郑奶奶家坐一会儿吧。”
“为啥？”
“爸他们都在我们家，这会儿里面……”孟珍珍有些无奈，只能解释道，“他们想来再坐一会儿就走了，你……”
大过年的，她不想让孟悠悠因为他们那些人生气，闹得太过只是给别人增添笑料，对她们并没啥好处。
孟悠悠掂着脚尖望了眼院子里面一啥都没看见，冷笑道，“他们就是来等我的，你以为见不到我，今天走了明天不会再来？”
要是真的坐一会儿就走，那也不用特地选在今天这个时候，目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想来是自己这段时间太忙了，所以没有精力理会他们，以至于胆子又变大了。
“你……”孟珍珍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孟悠悠已经推着自行车进去了，跺了跺脚，只能跟进去。
要是孟悠悠知道这些天村里有些人是咋说她的，指不定要气成啥样呢。
第一百零七章 讨钱
“妈，家里来客人了？”孟悠悠把自行车停好，边走进堂屋边喊道，推开门一看，扯了个笑容，“哟，可真是稀客啊，奶，你们专门过来一趟，这是来送我们盖房子的礼钱了？”
她们和孟家理应是老死不相往来才对，彼此盖房子都请了全村人吃上梁饭，偏偏遗漏了对方，虽没有彻底撕破脸，但是关系到底咋样彼此也是心照不宣。
所以她这话一说出口，孟老太就先冷了脸，将手里的瓜子立马扔在了桌子上，“孟悠悠，你是存心的是不是？”
她好不容易在家做好的心理准备，在见着孟悠悠那一刻，啥都不剩了。
张桂琴连忙拉了拉孟老太的衣角，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脸上堆了笑意，“悠悠啊，你奶奶她没别的意思，你别生气。”
孟悠悠自己搬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没有开口接话，到底有没有别的意思，难道她是傻的吗？
“悠悠，忙到现在才回来，累了吧？”张桂琴有些尴尬，但还是主动问道。
没办法，谁让她今天是来求人的呢？
“是挺累的，”孟悠悠看了眼地上的瓜子壳，又看着桌子上放在他们跟前的苹果，不耐烦陪他们兜圈子，“所以你们到底来我家是干啥啊？有话不不如快点说。”
张桂琴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有气，看看孟老太，又看看孟贵，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来说。
“悠悠啊，我就直说了啊，”孟贵倒是习惯孟悠悠这态度了，按照在家商量好的话说道，“你看你现在挣了不少钱对不对？但……”
孟悠悠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怎么？你要离婚回来和我妈复婚吗？”
“啥离婚？啥复婚？”孟贵没听懂。
“按理说，我们当初离开孟家的时候，只是和奶奶还有大伯一家分了家，但是和你，倒是没有，”孟悠悠说着顿了顿，“只不过现在你不要我们娘仨了，所以哪怕我有心想孝敬你，也实在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她的话说得很明白，这次孟贵听清楚了，要是他和江艳离婚，再和吴青梅复婚，那他找孟悠悠要钱的事就靠谱，否则就是没门。
可是退一万步说，当初是吴青梅死活要和他离婚的，现在即使他离了婚，那她又愿意再和他在一块儿？
孟贵不相信。
再说了，江艳肚子里还有他的双胞胎儿子呢，孟贵可不想在孩子还没出生之前就让孩子没了爹，这事他做不出来。
“那就和江艳离婚呗，”张桂琴可没孟贵那么多顾虑，随口道。
“不行，”孟贵立马拒绝。
“这个不行，”孟老太也跟着否定，哼了一声，“江艳肚子里有我们孟家的孙子，不能离婚。”
哪怕江艳现在再作，但是孟老太都觉得无所谓，只要不欺负到她的头上，睁只眼闭只眼又能怎么样呢？毕竟忍一忍就有两个孙子了。
张桂琴撇了撇嘴，没再说话，感情她的儿子现在是根草，都忘了来之前在家是咋商量的了？
“不管他有没有和你妈复婚，他都是你爸，你都有责任要养他，”孟老太想起孟晓萍在书本上找来的话，有理有据的说道。
“这个倒是，”孟悠悠点了点头，眼瞅着孟老太和孟贵脸上又有了笑意，这才又道，“不过得等到他老了瘫在床上不能动弹之后，我才有义务要养他，这是国家法律规定的，不信你们可以去找人问就是了。”
孟老太和孟贵对视了一眼，孟晓萍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可没有这个前提，可是想到孟悠悠读的书比孟晓萍要多，内心深处还是信了这话。
“可是我现在没钱，你那么多钱，不如先借点给我吧，”孟贵想到江艳怀孕要买营养品补身子，回头生孩子养孩子又得花钱，所以腆着脸说道。
吴青梅在旁边听到现在，要不是孟珍珍拉着，早就忍不住了，“你自己和别的女人生孩子，还有脸找悠悠要钱养你的孩子？真是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妈，你别激动，”孟悠悠拉了拉吴青梅，丁点儿也没生气，“我还没满十八岁，明年还要读书，按照法律规定，你该给我学费的，我还没问你啥时候给我呢。”
她对孟贵的认知真是一次次的刷新，连要找她借钱的话都能说出口，真不知道这些是他自己想的，还是别人怂恿的。
“瞧你这小气刻薄的样子，怪不得别人回城了不要你，”孟老太知道孟悠悠不可能掏钱出来了，索性也不装了，幸灾乐祸的说道。
孟悠悠挑了挑眉，又看了一眼吴青梅和孟珍珍，见她们满脸的担心，想要辩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样子，顿时明白了孟老太话里的意思。
怕是有人知道了她和姜川之间的关系，眼见着他回城而没有为了她选择留下，所以才在村里散播了这样的谣言。
“奶，你忘了我二姑当初胡乱说话，最后是啥下场了？”孟悠悠冷笑了一声，好心提醒道。
冷不丁的提起孟莲花这个人，孟老太还恍惚了一下，长时间的没在眼前晃荡，也没人提起，她甚至都要差点忘记这个人了。
想起她欠自己的两百块钱，孟老太的脸色更冷了“你晚上别躲被窝里哭就是了。”
“奶，多谢你的关心，”孟悠悠看着她往怀里装苹果的动作，没有阻止，而是道，“哪怕你在被窝里哭，我也不会哭的，毕竟我的日子过得可比你舒心多了。”
孟珍珍听了这话，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惹得孟老太瞪了她一眼，耸了耸肩，没说话。
孟老太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只能对着旁边两个人没好气的道，“还不走？”
张桂琴知道自己留下更是讨不了好，只能起身跟上了。
孟贵不想走，他答应江艳来要钱的，这钱影子还没见着呢。
“给我滚，这不是你家，再不走我就报警了，”吴青梅直接拿着扫帚往外赶人。
孟贵挨了两下，想起前些日子被吴家两兄弟追着打的画面，犹豫了一下还是离开了。
孟悠悠见状忍不住鼓掌，“妈，你真厉害。”
第一百零八章 过年
家里是新盖的房子，入住的时候就已经打扫了一遍，里里外外看着都是干干净净的，但即使这样，她们母女三人还是又都收拾了一遍。
吴青梅屋里屋外的转了好几圈，这房子住着她总是有些不踏实，因为以前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还有住新房子的一天，而且自己还是房子的主人。
母女仨人团团坐在一块儿，孟悠悠负责揉面团，孟悠悠擀面皮，吴青梅则包饺子，还要偷偷的往饺子里塞硬币。
谁要是吃到了硬币，要把钱给粘到灶神边上，保佑能发大财，不管灵不灵，但寓意总归是好的。
吴青梅还买了一挂鞭炮，1000响的，比不上人家几挂鞭炮连着一块放，但是和100响的人家相比又好太多。
这一年来发生了太多事，从刚开始的一无所有，到现在能有新房子住着，虽然离了婚，但是吴青梅得了两个女儿，她的心里始终是感激的。
“珍珍，悠悠，别忙活了，快洗手吃饭了，”吴青梅从厨房里把菜端出来，喊道。
今晚吃的是除夕团圆饭，时间比平时的晚饭要早一些，外面的天还没黑，但是家里却已经点上了煤油灯。
要是平时吴青梅肯定担心浪费钱，但是今天却恨不得多点上几盏好让屋子里更亮堂一些，寓意明年的日子也能过得更加的红红火火。
孟悠悠洗了手，看着满桌子的菜，都是她和孟珍珍平时爱吃的，不由得笑了，“妈，今晚我肯定要吃撑的。”
“放开了吃没事，但也别撑着了，要不然晚上难受，”吴青梅笑眯眯的嘱咐道，“你还要在家呆好几天呢，想吃啥，我天天都给你做。”
她想起来前些年除夕夜的时候，孟家人太多，一张桌子坐不下，她们母女三人都在缩在孟贵背后吃的，也就那一天能吃个白面馍馍，沾光吃上一两片肉片，就这，孟老太还能唠叨上好半天。
吴青梅想想以前的日子，再看看现在，她是真的满足了，所以哪怕不回吴家过年，她心里也不会觉得难受，反而高兴得不行。
“妈，你多吃点菜，”孟珍珍察觉到吴青梅的情绪变化，知道她肯定是想到以前了，连忙转移话题道。
孟悠悠用勺子给吴青梅的碗里盛了一碗鸡汤，“妈，你喝点汤暖暖胃。”
“欸，好，”吴青梅赶忙接了，又给她们碗里分别夹了一筷子红烧肉，“你们也快吃吧。”
孟悠悠和孟珍珍挑着学校里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情和吴青梅说了，吴青梅听得笑呵呵的，一家人有说有笑，气氛温馨。
可是孟家就没那么好了。
昨天从孟悠悠这里没要到钱之后，回到家孟老太就发了脾气，紧接着江艳也跟着发了脾气，张桂琴索性懒得搭理，直接拉着孟晓萍在自己屋里待着省得受气。
可谁知孟老太最后站在她房门口指责她，说是她们母女两个不会说话得罪了孟悠悠，又说是她们以前欺负吴青梅太甚，以至于孟悠悠心里记恨着。
这下张桂琴肯定不干了，干脆闹着要分家，待在这儿不仅要伺候一家老小，还要时不时的看江艳的脸色，凭啥呀？
从昨天闹到今天除夕夜，事情还没个结果，孟老太看着厨房里黑灯瞎火的，心里的气憋着没法子出，哭喊着，“你们这是要饿死我啊……”
她都一天没吃饭了，饿得心慌，要不是吃了几块过年招待亲戚的饼子，指不定要饿得晕过去。
嚎了半天，人终于都慢慢的聚集在了堂屋里，孟贵上前将她扶起来，“妈，你何苦这样说？”
他倒不想分家，但是江艳说分家对他们更好，起码以后两个儿子也不用被孟晓荣压着，孟贵想想也是，所以也不好多说。
孟富低着头，他把张桂琴的话听进去了，要是江艳肚子里的是两个儿子，那以后分家肯定是要吃亏的，所以不如现在早点分。
孟老太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她的儿子们脸上的神情都变得有些陌生，要是以往她这样哭喊，他们早就紧张得来关心她了。
再看看她的两个儿媳妇，一个坐在凳子上摸着自己的肚子，一个转头和自己女儿说话，都没有丝毫关心自己的意思。
“你们都要分家么？”孟老太又看了一圈，道，“要不现在就分了吧。”
既然心都不在一块儿了，那又何必都聚在一起，省得她看得心烦。
“要咋分啊？”张桂琴不管孟老太的黑脸，先开口问道。
这里她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家里七间房，你们两兄弟一人两间，我三间，”孟老太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这些都是她早就想好的，“以后谁给我养老，那三间房就是谁的，你们不会有意见吧？”
为了盖房子，她手里已经没啥钱了，再加上孟贵和江艳结婚，七七八八的也花了几十块钱，所以所剩不多了。
“妈，我肚子里可是两个孩子，以后肯定一人一间房也是要的，这两间房咋分啊？”江艳看了眼张桂琴，又转头对孟老太道。
分不分家她无所谓，但是只给他们两间房，一个老太婆却要三间房，她说不得肯定是要争一争的。
“对啊，给我们两间房，难道让晓萍和晓荣挤一间房？”张桂琴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和江艳芝置气了，接话道。
“我不管，要是你们不给我三间房，这个家就不分，”孟老太干脆耍起无赖来，语气蛮横道。
手里没钱，她能握着的就只有这几间房了，要是再都给了他们，那孟老太老了真的要喝西北风去了。
“而且你们两兄弟，每年要给我三百斤玉米面，一百斤白面，另外还要十块钱，”孟老太又继续道，“我老了，我做不动农活了，把你们养这么大，现在你们该养着我了。”
张桂琴瞪大了眼睛，嗤笑一声，“我就没见哪家分家是这样分的，况且，哪家的老人要儿子这样养着？”
真是笑掉大牙，孟老太真是会做白日梦，不分家以孟老太那抠搜样，他们这么多人一年都吃不到一百斤白面。
第一百零九章 初一
“那就明天去找家保评理，看看他怎么说，”孟老太哼了声，“除夕夜不给我饭吃，逼我坐在这里饿着肚子跟你们分家，这就是我的好儿子。”
孟富和孟贵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尴尬，虽然心里更加在意那点利益，但也不是完全不重视孟老太，所以听到这话，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妈，我们听你的，”孟贵忍住没去看江艳，答应道。
孟富倒是看了眼张桂琴，犹豫了一下，也点头了，“妈，听你的吧。”
孟家这大半年以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一件件的早就刷新了村里人的三观，没有他们想不到的，只有孟家人折腾不出来的。
这不，和还在读书的女儿要钱养后娘生的孩子，大年三十不吃年夜饭反而坐在一块儿讨论分家，这在他们看来都是小事了。
分了也好，省得在一块儿天天闹腾，住在隔壁的几家邻居都已经怕了，隔三差五的哭声和骂声，让他们耳根子大过年的都没法清净。
这些孟悠悠知道后也就笑笑，在她看来，张桂琴虽然懒惰，但是人却有些精明，惯是会见风使舵，所以在孟贵娶了江艳之后，知道江艳不是吴青梅那样好拿捏的之后，迟早都会闹着要分家。
关键是孟老太越老越糊涂，当家的没有威严，这个家自然要散。
“喏，这是给你们的压岁钱，希望你们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吴青梅掏出两个红纸包，笑着道。
往年大年初一这天发压岁钱的人是孟老太，每个孙女一毛钱，孟晓荣则是一块钱，但今年孟老太不可能给她们掏压岁钱了，所以吴青梅自然要补上。
不仅要给，而且给的还不少，她想着把这十几年的压岁钱都给两个女儿补上才好。
孟悠悠没想到她这么大了还能收压岁钱，笑嘻嘻地接过来，捏了一捏，“妈，你咋给这么多？”
里面胀鼓鼓的，虽然没有打开看，但是想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一毛钱的面值。
吴青梅制止了她们想还回来的动作，道，“我手里还有很多钱呢，这些你们就留着当零花钱吧。”
年前卖猪的钱都在那儿一分没动，想着回头都拿去买小猪崽和饲料，平时家里也不需要花啥钱，所以这些钱给她们也没关系。
至于孟悠悠之前给她的钱，吴青梅又都还回去了，她没本事挣钱给女儿用，也不想这么快就靠女儿养着。
“谢谢妈，明年过年我们给你发压岁钱，”孟悠悠将红纸包直接塞进了口袋，挽着吴青梅的手臂，亲昵的说道。
孟珍珍也点头，“对，明年我们给你发，你到时候可不许不收。”
吴青梅笑了笑，却没接这茬，只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快出发吧。”
今天不用走亲戚，她们昨晚吃饭的时候商量好今天吃完早饭去附近的龙安寺烧香。
龙安寺在半山腰上，离孟家湾有二三十里的路程，但是好在她们有自行车，之前陆屹舟走的时候把他那辆车便宜卖给她了，所以三个人两辆自行车，刚好。
山下有一汪清泉，泉水甘甜可口，很多住在附近的人家总是会拿着木桶过来提水回家喝，听说有延年益寿之效，具体如何，倒是无从考究。
孟悠悠对泉水不感兴趣，反而对不远处卖的爆米花很有想法。
摆在那儿的是台老式的爆米花机器，下面可以点燃火焰来加热，上面是黑黢黢的容器，大叔不停的转动把手，等爆米花做好了之后，再放掉里面的气，就会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孟悠悠想起自己小时候缠着妈妈让她拿家里的米和玉米出来爆米棍和爆米花的场景了，那个时候总是一群小孩子守在旁边围观。
“今天有庙会，卖的东西应该不少，你想吃就买点，”吴青梅见她一直盯着卖爆米花的，开口道。
今天日子特殊，戴红袖章的人也不会特地往这边来查，所以有些胆子大的，便会想法子到这儿来摆个摊，在山脚下还会有人帮着望风，以防万一。
一毛钱一包，不要票，她直接买了两包，往她们两个手里一塞，“吃吧。”
孟悠悠接过来往嘴里塞了两颗，玉米的香味特别浓，里面加了糖精，吃起来甜丝丝的，她很是有些怀念。
找大叔又要了个纸袋，倒了一半出来塞给吴青梅，孟悠悠自己揣着半包爆米花边吃边走，说是庙会，其实远没有后世的热闹，因为卖东西的人并不多。
钱是重要，但命更重要，除非是家里真的穷的揭不开锅的，要不然一般人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来冒险。
孟悠悠挑着买了几件女孩子用的小玩意儿，东西不贵，但胜在样式好看，想来明天去吴家的时候送给楠楠，当作是给她的新年礼物了。
一路逛着爬上来，倒也不觉得路难走，但是回过头来往下一看，孟悠悠忍不住叹了口气，“没想到路还挺陡的。”
吴青梅信神佛，每年都会抽时间来寺庙里拜拜，所求的不多，只是希望她的两个女儿能平安健康，吃饱饭不至于饿肚子，那也就足够了。
孟悠悠跟着她在里面拜了一圈，跪下来磕头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怀着敬畏之心的，她能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年代，说不定就是因为些啥呢。
吴青梅带着孟珍珍去求签，孟悠悠则走出来在外面逛逛，站在香炉前，看着前面的水池里有很多的一分一分的硬币，也往里面抛了几个硬币，低头双手合十，闭眼许了个愿望。
“你还有要许愿的？”
孟悠悠睁开眼睛，侧过头去，看着旁边的人，淡淡道，“应该没有你要求的多。”
“我们不能好好的了吗？”孟晓萍一噎，她鼓足勇气走过来的，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还是喜欢刁难自己。
孟悠悠有些好笑，“我们什么时候好好的过？”
“哟，你们姐妹俩还能有聊天聊得这么开心的时候啊？”胡婷婷靠近了几步，出言嘲讽道。
第一百一十章 还钱
她早就看到了孟悠悠站在那儿，但是想到上次在火车站发生的事情，到底心里有点发怵，所以现在那儿犹豫着要不要装作没看到。
但是看到孟晓萍了，没忍住还是走过来了，没道理孟晓萍那个怂样都能出来人眼前晃荡，而她反而要畏畏缩缩的。
凭啥呀？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聊的开心了？”孟悠悠左右看了一眼，冷笑道，“不过你说要开心，肯定没有我们在火车站那次来的开心。”
胡婷婷没成想她还有脸提那件事，心里更是来了气，但脸上却愈发显得委屈，“我们好歹都是你的妹妹，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你何必总是这样咄咄逼人？”
说着看了眼她身上的那件蓝色外套，加了一句，“怕不是有了钱就嫌弃我们这些穷亲戚了吧？”
孟晓萍见胡婷婷在那儿一个劲的装，眼看着眼泪就要下来了，暗自发笑，既然扯不到她身上，自然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初一来上香求签的人不少，有的人听到这话忍不住打量了她们三人一眼，几人穿的衣服都不差，浑身没有一个补丁，但其中两个衣服的样式明显要更好看一些。
要论穷，从三人的衣服上都看不出啥。
“你身上的呢子大衣在商场要卖三四十块钱一件，到底是谁看不上谁？”孟悠悠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这还是别人看要过年了特地送我的，要不然……唉。”
她身上的棉袄的确是别人送的，不过是吴青柏在南方跑货的时候看着款式好看特地给她带回来的，所以也不算说谎。
旁边人一听一件衣服要三四十块钱，都忍不住咋舌，他们一年到头都攒不到足够的布票去买布回来给孩子们过年做件新衣服，眼前这女娃子一件衣服就要花掉那么多钱，真是不知道该说啥。
“你不是……”
胡婷婷不知道情况，但孟晓萍却是听说了孟悠悠出版资料挣钱的事，所以现在看胡婷婷躁红了脸，忍不住想开口帮腔道。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悠悠的眼神给唬了一跳，顿了顿就被她抢过了话头。
“我还没说你呢，”孟悠悠接过话茬，“你先前读书的时候总是把我的饭票啥的拿去，当时说过段时间就还，现在都又过了一年了，到底啥时候还啊？”
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孟晓萍她都不读书在家待了好几年了，现在找她要读书时候“借”的饭票，这不是故意的么？
“钱不多，你给我十块钱就行，”孟悠悠才不管她乐不乐意，只继续道，“我当初为了借给你，自己可是饿着肚子的，你总不会忘了这事吧？”
本来没有看到孟晓萍在她跟前晃悠，这事也就算了，顶多当作给她知道改过自新的奖励，但是现在她不识趣，那就不能怪孟悠悠了。
孟晓萍简直要呕死了，好端端的又扯这些事干啥？偏偏她又不能不承认，因为那个时候她为了能不吃黑面馍馍，每次都只能威逼利诱的要孟悠悠给她饭票。
“我没那么多的钱，”孟晓萍实话实说。
自打孟悠悠离开孟家之后，孟老太对他们愈发的抠搜，后来又盖房子啥的，在他们身上花钱就更不可能了。
哪怕是张桂琴，常年没有进账，哪里又舍得给她那么多的零花钱呢？
旁边有人扑哧一声的笑了出来，“这不就是想欠钱不还吗？”
其他人闻言脸上或多或少的都带了嘲笑的意思，都过了好几年了十块钱还没还清，这不就是摆明了想故意赖账吗？
孟晓萍脸上挂不住，想起来这是胡婷婷说那些话惹起来的，于是转身道，“胡婷婷，你都能买得起呢子大衣了，你帮我还十块钱给孟悠悠吧。”
“凭啥？”胡婷婷不情愿的反问道。
她又不是冤大头，干啥要替孟晓萍还钱？
“你妈当初差点要坐牢，是你替你妈答应要还奶她两百块钱的，到现在你还没还呢，”孟晓萍对这些事记得可清楚了，答道。
胡婷婷一脸错愕的盯着孟晓萍，她就说孟晓萍是个蠢货吧，之前也是她在姜川面前胡乱说话，才让自己彻底没了机会。
现在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孟莲花那点破事，这不是存心想让她丢人么？
果然，周围人本来还是在指责孟晓萍，现在都看着她了，有个正在坐牢的爸，还有个差点坐牢的妈，她这个女儿又能是啥好的？
胡婷婷要绝望了，身上前几天才新买的呢子大衣也掩盖不了她内心的悲伤，穿得再好有啥用，别人不照样是笑话她吗？
孟悠悠大致能猜到胡婷婷的想法，如果是她有那样的家庭，内心肯定也是敏感又自卑的，可是胡婷婷却忘了，如今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结果。
“所以，到底谁还我的钱？”孟悠悠最在意的还是这个，又问了一遍。
冤有头债有主，她看向孟晓萍，孟晓萍又看着胡婷婷，周围人看来看去最后视线也落在了胡婷婷身上，没办法，他们对破坏分子都没啥好印象，包括他们的女儿。
迟疑了好一会儿，胡婷婷动作僵硬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递过去，“给你。”
本来是想着来看热闹的，最后却被人看了热闹，她此时此刻只有后悔，刚才她就应该直接走开的。
以后再见了孟悠悠，她一定装作没看到。
孟悠悠接过来，举起来看了一眼才收进口袋里，“钱还了就好，虽然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但利息我就不要了，”孟悠悠很好说话，善解人意道。
孟晓萍翻了个白眼，她咋不知道孟悠悠现在这么喜欢得了便宜还卖乖？
胡婷婷干脆懒得搭理她们了，转身只想离开，可才走了几步，就被人从另一边冲过来撞倒在地，本能的想要用手支撑，但是没等她撑住又被人接连踹了好几脚，剧烈的痛意袭来，让她彻底伏在了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孟晓萍已经被吓呆了，拉着孟悠悠的胳膊，不敢动弹。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受伤
对于眼前这一幕，孟悠悠同样很震惊，这还是大过年的，又是在寺庙里，咋会有人这么彪悍，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打人呢？
“我打死你这个狐狸精，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蹄子，年纪轻轻的啥都不会，就知道勾引别人的丈夫……”
穿着深蓝色大衣的女人一边踹一边骂，嫌冬天衣服穿得多，踹得不够疼，又坐在胡婷婷的身上，抬手就是“啪啪”两个耳光打过来。
胡婷婷彻底懵了，只能拼尽全身力气喊道，“救命啊……快救我……”
周围的人都被这女人一连串的动作给惊讶到了，有人反应快，想要上前去拉，但是又听到那女人说的话，想着破坏别人婚姻的人是该被打，犹豫了一下就见胡婷婷被打的抬不起头了。
到底担心会闹出人命，连忙上前把人给拉开了，“好了好了，人家做错了事，送到公安局去就行，可别把自己气坏了。”
旁边的大娘死死的拉住女人的手臂，沉着声劝道，“我说啊，你就该闹到她单位去，闹到她家里去，好让她的亲戚朋友都知道她是啥人。”
“那两个姑娘就是她亲戚，”旁边有从刚才就一直看热闹的人，指着孟悠悠和孟晓萍说道。
孟晓萍连忙往孟悠悠身后一缩，这个时候，她可不想和胡婷婷那乱搞男女关系的人扯上关系，丢脸死了。
孟悠悠也不想，但是她被人看着，走也不好走开，只能道，“我和她是亲戚，但是从来不来往，关系要多差有多差，你有事就去找她家里人吧。”
这话是实话，但是听在别人耳朵里就是在撇清关系了，孟悠悠知道会这样但一时也没法子。
看着胡婷婷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不由得皱了皱眉，“她被打成了那样，今天是大年初一，又是在寺庙里，要是见了血腥闹出人命就不好了，不如给她送去看医生，再找公安吧。”
她说的法子没有偏袒胡婷婷，所以深蓝色大衣的女人想了想，同意了，“恳请大家帮我搭把手吧，谢谢了。”
看热闹的人来寺庙就是来逛逛的，倒也没啥事，能搭把手也就搭把手了，说到底也是在做好事嘛。
寺庙里有个和尚懂医术，直接给抬到了后院里，恰巧吴青梅和孟珍珍过来了，知道发生了啥事之后，便要一块儿过去看看。
孟悠悠不想跟着去，但又怕吴青梅的性子对上那女人会吃亏，更怕胡婷婷哭哭啼啼的让吴青梅心软，只能一块儿过去了。
“右手的骨头断了，得去医院才行，其他都是皮外伤，没啥事，”和尚念了句阿弥陀佛，说道。
穿深蓝色大衣的女人道了谢，看着躺在木板床上的胡婷婷撇了撇嘴，也不管她的手到底能不能动，直接上前把她身上的那件呢子大衣给脱了下来。
“这是我特地去a市新买的衣服，也就他那个狗男人，会偷我的衣服送给你这破鞋。”
胡婷婷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躲不过，干脆由着她把衣服拿过去了。
“你们是她的亲戚？”穿深蓝色大衣的女人打量了吴青梅一眼，问道。
语气到底还算客气，孟悠悠也就没计较，抢在吴青梅前头答道，“这是我妈和我姐，胡婷婷是我二姑家的，不过我们早就分家不来往了。”
那女人也不笨，知道这几个人之中能做主的不是吴青梅，而是说话的孟悠悠，想着她再三强调自己和胡婷婷关系不咋样，有些好笑。
直接挑明了态度，“放心，当破鞋的人是她，我也只会找她的麻烦，和你们没关系。”
孟悠悠点了点头，她就怕人家无理取闹，嫌找胡婷婷不够解气，最后要把气出在她们身上，那就太不值当了。
“那我们先走了，”孟悠悠趁机道。
说着就直接拉着吴青梅往外走，见她一脸不放心的样子，低声劝了句，“胡婷婷这样都是她自找的，我们帮不了她。”
有正路不走，非要贪图安逸走歪路，被人家发现是迟早的事情，当初她这样做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说实在的，孟悠悠一点都不同情她。
“对啊，乱搞男女关系，这是要坐牢的，”孟珍珍也不想管，跟着道。
她对胡婷婷也没啥好印象，现在知道她搞破鞋，更是和孟晓萍一样，只想当作不认识。
吴青梅叹了口气，“我哪里是想管她的事，就是觉得好好的孩子，可惜了。”
可惜么？
当然是可惜的。
胡婷婷就是仗着自己那点小聪明，爱慕虚荣但又怕苦怕累，所以才走错了路，还不如像孟晓萍那样，虽然胆小怕事，但至少不会把自己折腾到牢里去。
说到底，那都是胡婷婷自己作的，孟悠悠还是那句话，因果报应，怨天怨地不如怨自己。
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们的心情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在寺庙里吃过三毛钱一顿的斋饭之后，骑着车回去了。
在半路上碰到了孟晓萍和张桂琴在路上走着，孟悠悠载着吴青梅直接从她们身边经过，半点没有停下来打招呼的想法。
吴青梅正了正身子，不好朝后看，只问道，“刚才你看到你大伯娘了吗？”
孟悠悠摇头，“没看到。”
寺庙不大，胡婷婷被人打的事情应该都听说了，但是她只看到了孟晓萍，却没发现张桂琴的身影。
要么是不在，要么就是躲着了。
想到这，孟悠悠又问道，“听说江艳进了门之后，大伯娘的日子很不好过，是吗？”
如果好过，那也不会闹到分家了，其实不用问吴青梅，答案她也是知道的。
“对啊，你问这干啥？”
“没啥，随便问问，”孟悠悠随口应了一声。
既然她们两个不对付，又都不是肯吃亏的性子，那以后孟老太的日子只怕是会越来越难过，也会更加后悔以前那般对吴青梅。
只是，这还不够。
孟悠悠希望他们能一直闹的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的，最好永远也没有心思来找她们家的麻烦。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笑话
刚到村口，就看到另一对母女，同样是孟悠悠不喜欢的，忍不住暗自怀疑今天是不是不该出门，咋竟是看到些乱七八糟的人。
她这么想，别人可不会，孟梅花笑脸迎了上来，“哟，青梅啊，你们这是出去玩去了？”
自打孟悠悠在全国英语竞赛中得了第一名，拿了奖金盖了新房子，后来又是出版英语资料的，又是在学校办辅导班之后，孟梅花再也不敢拿以前的态度对吴青梅了。
没办法，谁让人家有个好女儿。
现在她又看着孟悠悠和孟珍珍一人骑一辆自行车，心底羡慕得不行，哪像他们家只有一辆自行车，四个人出门，两个人坐车，剩下她和徐佳文得自己走路。
果然啊，兜里有钱了就是不一样。
吴青梅怕继续在车上坐着孟悠悠的力气撑不住，索性下了车，随手拍了拍棉袄的下摆，答了一声，“对啊。”
孟梅花顺势把视线移到吴青梅的身上，一眼就瞧见了她手腕上的金丝镯子，再看到她穿的藏青色棉袄款式新颖，自己在县城里还没见过谁穿呢。
“你这棉袄怪好看的，很贵吧？”
又走近了几步，想看得更清楚些，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雪花膏的清香味，不由得皱了皱眉，一盒雪花膏两块钱，她们这是抹了多少啊？
吴青梅摇了摇头，实话道，“我二哥送我的，不知道多少钱。”
吴青柏给她们娘仨一人买了一套衣服，说是出去一趟带回来的礼物，她本来不想要，但是说吴家人人都有，她们也得有，想想又收下了。
“怕是不便宜，”孟梅花心生羡慕。
她不知道价格，但也知道肯定比自己身上的这件衣服贵，正想着找个借口看看能不能换过来，就被身旁的徐佳文给戳了一下，只能歇了心思。
徐佳文绕到另一边，“听说你的辅导班办的不错。”
这是她难得说出口的夸赞的话了，再多的也没了。
“肯定是不错的，可惜你没来，”孟悠悠随口道。
徐佳文一噎，她和孟悠悠一直都不对付，在学校里控制住自己不去找她的麻烦，那已经是自己最大的忍耐极限了。
光是想想坐在教室里，等着孟悠悠站在讲台上给她上课的画面，徐佳文就觉得自己受不了，所以那课，她如何都不会去上的。
“孟悠悠，你是不是很得意？”徐佳文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问道。
孟悠悠侧过头看她，“徐佳文，那你是不是很后悔？”
徐佳文一愣，似乎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所以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她后悔了吗？
如果早就知道孟悠悠是现在这个样子，那在a市碰到她的时候，自己会不会放下高傲，好好的和她相处呢？
“我为什么要后悔？”徐佳文反问道，“我靠的人始终都是我自己，和你又没啥关系。”
答案是否定的，她可以向别人低头，但除了孟悠悠。
孟悠悠扬了扬嘴角，但脸上却没有笑意，“你高兴就好。”
既然劝不过来，那就算了，左右徐佳文把自己的人生过成啥样，和她也没有关系。
“只不过，成绩退步就算了，顶多是说明脑子不行，”孟悠悠又道，“但如果到处造谣生事，那就是做人不行了。”
“孟悠悠你……你给我站住……”徐佳文一听这话就炸了，想直接骂但是却见她骑上车往前走了，到嘴边的话憋在了心里，有气没处撒，难受得不行。
孟梅花在路口和吴青梅分开了，站在那儿等着徐佳文上前来，听见她喊的话，问道，“这是咋了？”
徐佳文哼了一声，懒得回答。
“是不是她都知道了？”孟梅花心里有鬼，心虚道。
“知道啥？”徐佳文不解，但看着孟梅花那表情，很快就明白了，忍不住生气道，“我不都让你别乱说话吗？你咋还是说出去了？”
“我这不是想替你出口气么？”孟梅花也委屈，“再说了，那知青可不就是抛弃她了么？咋还不让人说呢？”
旁人不清楚，但是她听徐佳文说的，孟悠悠在学校里和那知青总是成双成对的，肯定关系不一般，现在人家拍拍屁股回城了，孟悠悠自然是被人家抛弃了的呀。
“你别给我添乱就行，”徐佳文有些烦躁，语气生硬，“你想想小姨父是啥下场，难道你也想坐牢吗？”
难怪刚才孟悠悠说那些话来骂她，亏她还想着骂回去，殊不知人家说的都是对的。
“他们村里人怕是都知道了，”孟梅花小声道。
徐佳文眼神冰冷，“你要是坐牢了，没人会帮你。”
胡婷婷是啥处境，徐佳文很清楚，因为她们以前关系不差，在孟莲花跟着人跑了之后，她还帮过她一回。
可也仅限于一回。
孟梅花到底是害怕，连忙保证道，“我不乱说话了。”
徐佳文见她是真的怕了，这才稍微安了心，通过这些谣言去中伤孟悠悠，在她看来是最愚蠢的手段，只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倒霉的人反而是自己。
所以要想真的出气，那也得找个好的法子，至少也要让孟悠悠受到实质性伤害才行，在这之前，她宁愿忍着。
要不然，看胡婷婷和孟晓萍的下场就知道了，她才不傻呢。
徐佳文傻不傻，孟悠悠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笑的挺傻的。
“看看，高兴得合不拢嘴了吧？”钱凤英打趣道。
她让孟军在这边守着，看见她们娘仨回来了，连忙喊人帮忙把东西都搬了过来，为了这些东西，她都没出去串门呢。
孟悠悠将自行车停好，接过钱凤英手上的箱子，往院子里走去，“婶子，你咋也笑话我了？”
“我不是笑话你，我是笑话你妈，”钱凤英跟在吴青梅后面，笑道，“青梅啊，你咋都不和悠悠说呀？”
“说啥呀？”孟珍珍倒是好奇，问道。
吴青梅走进屋里，给钱凤英倒了杯水，这才道，“其实，姜川那孩子回城之前，过来咱们家找过我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承诺
孟悠悠从没听姜川提过，哪怕是他们每个星期都写信，也从来没见他在信里说过这事。
“妈，他找你干啥呀？”她心里隐隐猜到了，但还是明知故问道。
“他和我说，让我们等他一年，要我相信他对你是认真的，”吴青梅记得很清楚他说那些话时候的样子，看着倒是真心的，所以她也没直接拒绝。
说着又将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你说你，这些事也不和我们说，害我问也不好问，说也不好说。”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端倪，再问问孟珍珍他们在学校的事情，大致就能猜到了，要不然姜川好好的知青不做，跑去学校读书干啥？还特地和孟悠悠分到一个班？
只是吴青梅刚开始不知道到底是姜川还是陆屹舟，毕竟他们总是在一块儿，还是后来慢慢观察出来的。
听着吴青梅的抱怨，再对上钱凤英和孟珍珍打趣的眼神，孟悠悠这才发现她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真是汗颜。
只是姜川特地来这里和吴青梅保证，外人并不知道，他们只看到了姜川回城，孟悠悠被留下，所以那天孟老太才说那些话。
难怪吴青梅当时并没有多生气，她还以为是吴青梅不相信她和姜川之间有事呢。
“看看里面有些啥吧，”孟悠悠不好接这话，转而道。
打开箱子往里看了看，两罐麦乳精，一大包白糖，还有十来斤腊肉，东西不多，但都是些难寻的稀罕物。
找了个空罐子装了半罐白糖，又拿菜刀剁了几斤肉下来，“婶子，这些你拿回去吃吧，小军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少解解馋。”
钱凤英想推辞，腊肉就不说了，只这白糖实在太难攒糖票了，她不好意思白拿。
“肉我就带回去了，白糖你们自己留着吃吧。”
孟悠悠一把塞到她手里，“婶子，你这是和我见外了，都拿着吧。”
平时她和孟珍珍在学校，家里就吴青梅一个人，有个啥的，全靠钱凤英过来帮忙，所以那些情分，她得记着。
“对啊，都拿着吧，这么多白糖，我们也吃不完，省得回头坏了，”吴青梅也劝道。
“成，那婶子就谢谢你了，”钱凤英不好再拒绝，索性答应了下来，左右以后拿其他的东西来还就是了。
孟悠悠低头看着那两罐麦乳精，知道给她捎东西过来，咋就不知道给她带封信来呢？
被念叨的人此刻正躺在被窝里打着喷嚏，捏了捏鼻子，才开口道，“大过年的，你不出去玩，跑我这里来干啥？”
陆屹舟四处打量了一眼，答道，“这不是看你病了么？特地来慰问的。”
姜川懒得搭理他，只继续缩在被窝里。
“你以前身体倍儿棒，总不会是思念成疾吧？”陆屹舟见他不说话，存心打趣道。
他们回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要说姜川，这么久不见孟悠悠，说实在的，陆屹舟都有些想念她了。
“在这儿日子可太无聊了，还不如在孟家湾来得有趣，你说呢？”
姜川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看来你响应国家号召下乡支援农村，思想觉悟还挺高，改造得不错，值得表扬。”
“孟家湾的村民都很淳朴，心地又善良，再加上有孟悠悠在，你不想回去？”陆屹舟反问道。
姜川看了眼门外，压低了声音，“没事多看点书，对你有好处。”
“有消息了？”陆屹舟眉头一皱，立马问道。
他爷爷前好几年就说政策以后会有变，一直在督促他读书，但是一转眼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要不是每天和姜川待在一块儿，只怕是早就懈怠了。
姜川点头，“这次估计是快了。”
国家的发展离不开人才，不读书没有文化知识储备，专业技能又不扎实，经济发展水平远远落后于其他国家，自然就要寻求改变了。
所以这次，大概是真的快了。
陆屹舟正了正神色，准备再说话，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没还没看到是谁呢，就见姜川翻了个身，背朝着房门，闭上了眼睛。
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看得陆屹舟忍不住咋舌，对着走进屋子里的人道，“你咋来了？”
沈可将手里的东西轻轻的放在桌子上，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姜川他睡了？”
“他刚吃了药，睡了，”陆屹舟信口胡诌，丝毫不带脸红的。
沈可有些可惜，想要上前替他掖一掖被子，却被陆屹舟给挡住了，有心让他退后一点，但是眼神示意了几次都不见他有反应，只能放弃。
“陆屹舟，你和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沈可想打听消息，只能放软了语气说道。
有求于人，自然要摆出个好脸色才行。
陆屹舟摇头，“就在这儿说吧，反正他吃了药，吵不醒的。”
不用猜他也知道沈可打的是啥主意，所以自然不会乖乖的跟着她出去，有话最好是当着姜川的面来说，这样才能让他知道自己因为他受了多少委屈。
以后再碰到了孟悠悠，可不能像以前那样重色轻友，彻底忘了他才对。
沈可无法，又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压低了声音道，“你和他一块儿下乡的，他是不是处了对象了？”
她想的也简单，以姜川的能力，其实可以不用下乡的，最差也能去兵团，但偏偏他跟着陆屹舟一块儿去了，而回来的时候按理说应该在第一批回城名单上，结果也没有他。
从来不想着去买麦乳精的人，竟然前几天还托人给留了两罐，听说还兑换了好几斤糖票，沈可知道他肯定不是自己吃，那就是送人了。
“他处对象会和我说吗？”陆屹舟反问。
事实上，姜川的确没有和他说过，都是他自己靠着智慧的双眼自己发现的。
“可你们不是都在一块儿吗？”沈可有些生气，立马追问道。
陆屹舟想法很光棍，“你等他醒了，自己再去问他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目标
沈可最终还是没问到姜川，因为她左等右等了半天功夫，也不见他有醒过来的迹象，最后只能放弃。
同样等来等去的人还有孟梅花他们，本来是想着大年初一过来，能错过初二张桂琴他们回娘家，省得自己到时候没饭吃。
结果呢，坐了一下午了，依旧没饭吃，因为张桂琴他们分家了，没人开口给他们留饭。
至于孟老太，收了年礼之后就爬上了床，说是自己身子不舒坦，压根没和她说上几句话。
最后，徐建国气呼呼地骑自行车载着儿子回去了，剩下孟梅花一脸气愤，要不是看在大过年的份上，真想直接站在大门口骂起来，哪有人这样对亲戚的？
当初为了要弄个马桶，求他们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嘴脸呀。
其实，她是真的误会了。
孟老太自打昨天分家过后，一觉醒来身子真的不大爽快，一天都是昏昏沉沉的，而孟富有心想招待，偏偏张桂琴记恨孟梅花对孟晓萍的事不上心，不愿意把所剩不多的粮食再浪费了。
孟贵只以为孟富肯定会招待，待在房里陪着江艳，压根就没不知道他们一行人是空着肚子回去的。
孟梅花憋了一肚子气，刚出了孟家的院门，恰巧看到了钱凤英一手捧着半罐白糖，一手提着几斤腊肉笑眯眯的回来，“哟，凤英你这是去哪儿弄到的白糖呀？”
钱凤英只当没看到她的变脸，依旧笑呵呵的解释道，“这是我们村的知青回城之后特地寄回来的，悠悠那孩子心善，送了我一点。”
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孟梅花和徐佳文都是立马就知道了她说的是谁，偏偏她们不好直说。
“那挺好，”孟梅花随口接了一句。
也没了想要继续搭话的心思，只带着徐佳文径自往回走了，要是天黑了，路可不好走。
钱凤英看着她们走远了一些，呸的一声唾沫吐在了地上，心窝里都是黑的坏东西，要不然咋会那样对孟悠悠她们？
真是活该。
……
一觉睡到天亮，孟悠悠难得放松，整个人都觉得舒爽得不行，洗漱完吃过早饭，直接跟着吴青梅她们去了六圩。
一进门，才喊完人，王飞枝和吴青松还有吴青柏的红包就递过来了，弄得孟悠悠怪不好意思的，推来推去之后还是收进了兜里。
“你们两个人还在读书，都是孩子，收个红包咋了？”王飞枝看着她们把红包塞进口袋里，嘴上还在念叨着。
刘美秋端了瓜子花生出来，又切了两个橙子，“快吃，这是你们二舅的朋友年前带回来的，可甜了。”
“谢谢大舅妈，”孟悠悠对着她笑了笑，他们几个是家里知道真实情况的，可以说是同一阵营的队友了。
“别谢我了，你两个舅舅在屋里折腾啥收音机，你一块去帮他看看吧，”刘美秋知道他们甥舅两个肯定有话说，主动帮着打掩护道。
孟悠悠点点头，起身往吴青柏的房里去了，“二舅，你这收音机还没弄好啊？”
“早弄好了，我故意让你大舅妈那样说的，”吴青柏往外看了几眼，“我听你大舅说，你让我过完年歇着？”
“钱是挣不完的，现在咱们挣的已经够多了，”孟悠悠点头，她知道吴青柏还有别的想法，只能尽力劝道，“平时跑货挣的没有那么多，冒的风险却大很多，不值当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听你的，”吴青柏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没辩解，应声道。
吴青松和他对视了一眼，将他们两个疑惑的事情说了出来，“我们去南方的时候，看到那边有很多人在偷摸着摆摊，比我们这里的黑市还要明目张胆许多，似乎也不见有人去管。”
孟悠悠知道这是好事，意味着政策即将有变，可是她不能直接说，只能含糊的解释道，“说不定我们这里以后也会恢复自由买卖呢，所以最好在这之前，我们要找到自己的定位，回头也好抢占先机。”
吴青松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是吴青柏反应快一些，“我们要咋找自己的定位？”
肯定不是继续做木工，也不是呆在家养猪，看这趋势，跑货也不长久，毕竟要是恢复自由买卖之后，商品不再供不应求，他们能赚的差价也就少了很多，利润不高自然划不来。
“你们以后想做啥？”孟悠悠问道。
吴青柏想了又想，最后道，“我想弄个供销社那样的地方，让人在里面啥都能买到，有票没票都行，重要的是态度肯定好。”
他想起来前天去肉联厂买猪肉回来过年，为了能买到肥瘦相间的好肉，赔了一上午的笑脸，最后买回来的还是掺了不少的纯瘦肉。
就这，还得了一句“爱要不要，不要拉倒”的风凉话，气得他回来都懒得吃饭。
孟悠悠挑了挑眉，这不就是后世的超市么？没想到她的二舅这么有远见，要是真的经营得好，说不定还能开遍全国呢。
“大舅你呢？”孟悠悠又问道。
吴青松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啥都不会，就会种庄稼养猪，我也不知道干啥。”
话说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继续道，“回头你们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有啥能帮你们的，我都能做。”
他这一辈子都没啥出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已经习惯和田地打交道了，现在一时让他想个别的出路，那他哪里知道嘛。
孟悠悠没觉得有啥，吴青柏是因为一直在县城呆着，又去了南方，所以眼光局限没有吴青松那样大，以后慢慢的见得多了，吴青松也不一定会差哪儿了。
“反正也不急，可以慢慢想，要是实在想不到也没关系，我和二舅都需要你的帮忙呢，”孟悠悠宽慰道，语气真诚，“有你在，我们才放心。”
“就是啊，哥，以后你就跟我一块儿吧，我们兄弟两个一起干，一起让爸妈过上好日子，”吴青柏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他们的目标一直都一样，所以咋干都行，反正最后都是为了这个家。
第一百一十五章 瘫痪
孟悠悠她们从吴家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孟家保带着人开拖拉机去县城，没等她们开口，人就已经走远了。
“这是咋了？发生了啥事？”
吴青梅有些好奇，她刚刚隐隐看见拖拉机上躺着的人有些像孟老太，但是又不太确定。
王桂香看了她好几眼，这才道，“是你前婆婆病了，烧迷糊了，幸好被人发现了，这不给送到医院去么？”
“他家里没人在吗？”
孟悠悠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哪怕张桂琴他们回娘家去了，但是现在也该回来了吧。
“没人，就她一个，”王桂香叹了口气，“一个人躺床上，都不能动弹，估计一天都没吃一口饭。”
人老了就这样，哪怕有两个儿子，那又咋样？儿媳妇不孝顺，儿子压不住，照样等于没生。
孟悠悠同样有些唏嘘，没想到孟老太以前那样强势的一个人，竟然一步步的把自己给作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瞧着倒像是晚景凄凉。
吴青梅只庆幸刚才孟家保明明看到她们了，却没有主动喊她们，要不然被叫去医院，她自己倒是无所谓，连累两个孩子难做人。
一直到了晚上吃过饭，孟悠悠都准备要睡觉的时候，才听到外面有人喊“回来了，回来了”。
她只以为孟老太病得不严重，发烧打了退烧针也就是了，所以直接去睡觉了，可是等到第二天听到钱凤英的话之后，孟悠悠都惊呆了。
烧了一天一夜，人给烧糊涂了，虽然现在烧退了下去，但是人却瘫了，半边身子都不能动弹。
“那样岂不是要天天躺在床上，再也不能走路了？”孟珍珍连忙问道。
钱凤英早起的时候亲眼去瞧过，所以对于孟老太现在是啥样子很清楚，“可不是，别说走路了，吃喝拉撒以后都要靠人帮忙才行。”
话是这样说，但是能有谁帮她？
久病床前无孝子，先不说两个儿媳妇，一个比一个还要嫌弃她，只说两个儿子，能天天守在家里等着伺候她？
怕是儿子答应了，儿媳妇也不会答应，分家了开支都是自己的，难道不用挣钱了？
所以说啊，孟老太以后的日子只怕是惨咯。
孟悠悠从吴青梅和孟珍珍的脸上都看出了担忧，想了想干脆道，“要不我们去看看吧？”
她想的倒不是说要去慰问孟老太，更不是让吴青梅帮着照顾孟老太，而是担心她们寒假结束之后回了学校，吴青梅一个人在这儿被他们道德绑架就不好了，索性早些杜绝这种可能。
“那我拿点鸡蛋吧？”吴青梅也有这个想法，征求她们的意见，问道，“过去看她，总不好空着手去吧。”
“那就拿十个鸡蛋，”钱凤英点头，帮着出主意，“他们要就算了，不要就拉倒，回头你就带回来。”
孟家那些人她早就看透了，话虽然这样说，但是拿上门的东西，咋可能还让吴青梅又拿回来？
一行人进了孟家的院门，立马就听见堂屋里传来的吵架的声音，吴青梅有些懊恼自己不该多管闲事，想要转身回去，但是看到旁边的两个女儿，又歇了心思。
亲奶奶都瘫在床上不能动弹了，两个孙女不来看一眼？这不是要让人戳脊梁骨么？
吴青梅不肯让自己女儿被人指指点点，先迈了步子走过去，掀开门帘，一眼就看到了孟老太，穿得单薄躺在那里，见着她们无力的挣扎着。
“你咋来了？”孟贵先开口问道，随即便察觉到身边坐着的人有些不大高兴，连忙转开了视线，没敢再说话。
吴青梅对他们两个的动作看得真切，冷嗤了一声，没再管他们，而是对着孟老太道，“我带两个孩子来看看她们的奶奶。”
“猫哭耗子假慈悲，只怕是巴不得她躺在这里不能动弹吧？”张桂琴没忍住，瞥了眼吴青梅手上只拿了鸡蛋，更是没个好脸色。
孟富瞪了孟贵一眼，示意让他说话，先前他们在这里争论的就是钱的问题，现在这不，有钱的人来了。
孟贵不愿意对着吴青梅她们低头，因为哪怕他再低三下四，也不见得她们能给自己一个好脸，至于钱，就更别提了。
他不说，自然有人说。
“来看你们奶奶，说明还是有点孝心的，”江艳挺着大肚子，说道。
她可不管那么多，只要想到那老太婆昨天在医院花了十来块钱，她就厌烦，回头那些钱还得还给孟家保，少不得要两家均摊，因为今天早上在孟老太房里找了半天，也就找到一两块钱的零钱，远远不够。
“但是，要能看在你们奶奶养你们长大的份上，多少出点钱或者出点力，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话说出来，张桂琴也连忙附和着，“就是，你们看她现在多可怜，医生说要是有钱，说不定能治好。”
为孟老太花钱，他们自然是不乐意的，所以昨天连夜就把人给弄回来了，就因为在医院住一晚，光床位费就得五毛钱，他们可舍不得。
但要是这些钱是孟悠悠他们来出的话，那张桂琴自然没意见，毕竟孟老太不瘫痪在床，对她也是有好处的。
“要多少啊？”孟悠悠顺着她的话，问道。
“估计得千儿八百的吧，”张桂琴信口胡诌，具体要多少钱她压根就没问，现在只想着能找孟悠悠多要一点是一点。
孟悠悠要被气笑了，拦住要说话的吴青梅和孟珍珍，道，“我奶她的病自然是该治，只不过钱却应该由你们做儿子的来出，哪里轮得到我这个被赶出家门的孙女呢？”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要是你们不管她，任由她就这样去了，说不定回头你们都得去陪我二姑父，”孟悠悠看着他们那副嘴脸就嫌恶心，但还是继续道。
“毕竟赡养老人是你们的义务，要是遗弃她，虐待她，都属于违法犯罪，是要牢里蹲的。”
张桂琴本来听到前头的话，差点都要骂起来了，但是听到后头，又不敢做声了，她还真想过要任由孟老太自生自灭。
不给饭吃，不给水喝，几天人就没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退学
孟悠悠说完那些话以后，便没有再管他们，只拉着吴青梅和孟珍珍直接回家了。
因为那些话，多多少少也能让他们有所忌惮，至少不敢真的将孟老太如何，一时半会的不能害了她的性命。
但要说让他们从此以后继续把孟老太当亲娘一样孝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能动弹的时候尚且闹着要分家，现在瘫了还能好好的伺候她？
纯属白日做梦。
所以啊，孟悠悠也不知道这样对孟老太来说是好还是不好，活成那样，没有尊严不说，被所有人嫌弃，只怕是每一天都是折磨。
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除了偶尔听钱凤英说说孟家如何闹的鸡飞狗跳之外，孟悠悠并没有再特地去孟家看望，或许是同样有所顾虑，吴青梅和孟珍珍也没有再去。
十来天的假期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又回到了学校继续高三最后一学期的学习生活，旁的都没有变，只不过少了几个人。
孟悠悠看了眼后面的座位，略带惊讶的又问了一遍，“你说徐佳文也要退学？”
按理说不应该啊，她刚开始在a市见到她的时候，徐佳文有多么的野心勃勃，孟悠悠看得很清楚，虽然人脾气不咋地，但是身上的那股不认输的劲头表现得十分明显。
咋就忽然要退学了呢？
“她找石老师办手续去了，估计还没走呢，”向妍丽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她成绩退步得厉害，但也没想到会到退学的地步。”
孟悠悠拧了拧眉头，过年的时候看到徐佳文，并没有觉得她有啥异常的情况，最多是不大爱说话了，但那也不能说明啥呀。
她有些奇怪，起身出了教室往教师楼走去，等了一会儿才看到人下来，眼睛红红的，估计是已经哭过了。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徐佳文语气中带了几分愤恨，冷冷的问道。
她知道自己退学会让很多人看笑话，但是徐佳文没有办法，只能装作啥也没看见，啥也没听见，只是这其中，并不能包括孟悠悠。
孟悠悠知道她肯定很难堪，难得没有出言挤兑，回答道，“我要是想看你的笑话，早在a市就可以看了，何必等到现在？”
徐佳文想想也是，但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此而松动，“那你来干嘛？”
“碰巧路过而已，”孟悠悠随口道。
徐佳文的嘴唇动了动，没有接话。
好一会儿，孟悠悠才再次开口道，“现在放弃，不可惜吗？”
“不用你管，”要退学她比谁都不好受，现在看着孟悠悠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更是又嫉妒又烦躁，没好气的道。
“当我没说，”孟悠悠也没生气，反而提了一句，“你外婆她初一那天发高烧人给烧糊涂了，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所以人半边身子都瘫了。”
她后天倒是听说了徐佳文他们一家人去孟家的时候，最后是空着肚子回去的，所以哪怕后来孟老太瘫痪在床，也不见孟梅花回去探望，想来心里是有气的。
“大年初一那天？”徐佳文有些不可置信，又问了一遍。
孟老太瘫了之后，孟富和孟贵倒是来家里找过孟梅花，可是他们当时也没提是大年初一那天就开始发烧的，孟梅花记恨着孟老太对他们的冷淡，一直赌气不肯回去看一眼。
原来，那天孟老太竟然是真的病了的，而他们都没有一个人发现。
徐佳文的心情有些复杂，虽然她不大喜欢孟老太，总觉得她是个乡下老太太，言语粗鄙，但不可否认，她对自己其实挺好的。
“嗯，”孟悠悠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回了教室。
她提醒这一句已经是最大的善良了，如果说两个儿子靠不住，那么这个仅剩的女儿就是孟老太唯一的希望，要是依旧不中用，那就怨不得谁了。
徐佳文退学的原因，石青林在班上并没有多说，只简单的提了一下，因为有姜川和陆屹舟在前，徐佳文的离开似乎显得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们三个人本来就是中途插班过来的，一个学期的时间过去又再次离开，相处的时间不长，感情自然也没有那么的深厚。
只不过对于孟悠悠而言，肯定是舍不得的，但好在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一心投入到学习中去，留给她的复习时间本就不多了，所以倒也不觉得日子难熬。
上了半个月左右的辅导班，很多同学的英语成绩明显提高了不少，尤其是口语得到集中的加强训练，比起以前来说进步了很多。
没有上辅导班的同学自然就后悔了，有的直接去书店买了孟悠悠的资料书回来看，或者借书来抄，有啥不懂的就逮着人问，倒也不至于落后太多。
当然，也有自暴自弃的，对于这些人，孟悠悠也没有强求的意思。
“你的书卖的不错，我们准备下个月再版，”段方华在电话里说道。
他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这本资料书会这么有市场，甚至已经做好了一版书卖个好几年的准备，但是只隔了半年时间，竟然都卖的差不多了。
看来，全国英语竞赛的冠军噱头还是不错的，回头要是再能推出一些什么状元笔记、冠军宝典之类的，只怕效果也不会太差。
要是孟悠悠知道他的想法，肯定要夸他一句深谙销售之道，后世书店里的很多书都打上了各种各样的名头，卖的一个比一个好。
“你之前不是说也有数学资料吗？准备的咋样了？”段方华又问道。
“已经好了，我找时间给你寄过去，”孟悠悠对这本资料同样很有把握，哪怕她自己一个人的能力不行，但是系统网站上那么多的专家行啊。
“另外英语我出了一个常用词汇和短句集锦，一并给你寄过去，你让章叔帮我看看，行吗？”
段方华乐了，“当然行，老章念叨了你好几回，知道了肯定高兴。”
不说章奇山高兴，他也高兴呀，孟悠悠的书卖的越好，说明他看人的眼光越准，在出版社的地位自然越高，说不定等总编退休过后，他有机会也能动一动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想念
没有姜川和陆屹舟在，孟悠悠每次考试都成了理所当然的第一名，捧着手里的这个优秀毕业生的证书，她总觉得受之有愧。
“从今天起，你们就毕业了，拿到毕业证，过不久就要步入工作岗位了，希望你们能把学到的知识真正发挥作用，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为人民幸福生活献力量。”
石青林站在讲台上，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忍不住有些哽咽，底下的这些孩子，他陪伴了整整三年，师生情分很是深厚。
自掏腰包请照相馆的人来帮忙拍了一张全班的集体照，石青林等着学生一个个的都走了，这才转身回了办公室。
孟悠悠也很触动，她同样是老师，知道这个时候石青林的心里肯定不好受，哪怕平时再嫌弃，可到了要分别的时候，再多的不愉快都消失了。
只剩下浓浓的不舍。
孟悠悠作为学校里少数的几个拿到优秀毕业生证书的学生，是有资格可以进入单位工作的，只不过她和孟珍珍一样，都选择了教师这个行业。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是真的很想继续做回老师这个工作，教书育人是本职，不求桃李天下，只想无愧于心。
哪怕在后世，因为一些素质低下的人败坏了教师的行业名声，让很多人甚至对教师有着刻板印象，本能的排斥，但是依旧有很多人热爱着这份职业，毫无怨言的做着春蚕，奉献自己的所有。
从事每份行业的人都有好有坏，只不过是教师职业的不同，一点一滴都被无限的放大，一点点坏放在学生身上，带来的影响甚至是终身的，所以也不怪人对教师苛责。
孟悠悠理解他们的心情，所以更愿意严格要求自己，像石青林和张国强那样，做个真正意义上的好老师。
得知她愿意来做老师最高兴的人非赵志华莫属，他当初一心以为孟悠悠会去教育局，毕竟那边领导早就打过招呼要人了，但是没想到她会留在本校。
“你不用考试了，回头直接来工作就行，”赵志华直接道。
他决定给她特权，反正孟悠悠的水平如何，这一年以来他早就在学校排名上见识到了，所以走个过场的考试，不要也罢。
能少一些事，孟悠悠自然很高兴，她主动提出八月份给学生继续补习，当然，一切以自愿为前提。
“那再好不过了，我回头就让各班主任把名单交上来，人选上也会好好把关的，”赵志华更高兴了，说道。
之前寒假虽然只补了半个月，但是效果却很显著，单看这次毕业考，英语成绩平均分比起县二中来说高了许多，怕是他们咋样都追赶不上。
虽然考试不代表啥，但是学生成绩好，说明教师水平高，间接也就证明他领导管理能力强，这摆在明面上的事，放在哪儿都有面子不是。
赵志华想的挺远，孟悠悠同样想的不少，只不过她心里一直惦记着的是几个月后的高考。
十月份人民日报就会有消息传出，到时候所有人都会为之沸腾，那将是唯一一次不限制年龄、出身等各种条件的考试，换言之，只要你想来，都可以考。
所以考试的人数也是前所未有的庞大，孟悠悠记得有全国有五六百万人参考，加上明年夏天的那次，前后有一千多万的人参加了考试。
人多，竞争自然就大了，利用暑假的时间多给他们开点小灶，孟悠悠很愿意帮助他们增加成功率。
“孟悠悠，恭喜你毕业了，”李正文正巧看见她从校长办公室出来，迎面对上，打了个招呼道。
说着似乎怕她误会，又解释道，“我过来送份资料，没想到碰到你了。”
“谢谢，”孟悠悠倒没觉得有啥。
李正文不知道该说啥，其实说实在的，他对孟悠悠只有欣赏，没有旁的情感，顶多当她是个小妹妹一样，偏李慧总是在他耳边念叨，害得他每次见着她都不好意思说话，心里总是怪怪的。
“我订亲了，过年的时候大概会结婚，回头请你来喝喜酒啊，”李正文想了想，主动提道。
孟悠悠的笑意更大了，“那我也要恭喜你了，回头一定去。”
或许是知道不会再有误会了，李正文的心里轻松了不少，又聊了几句就直接走了。
既然没有可能，那也不能有误会，只是，他这新娘子该去哪里找？
出了学校大门，孟悠悠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旁的人，人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还没来得及回神，身体却已经很诚实的走过去了。
“你咋来了？”孟悠悠很是兴奋，“你怎么都没有说一声？是不是等很久了？”
她上个星期还收到了他的回信，信里面也没有说他要过来呀。
姜川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看她高兴的样子自己更开心了，“说了哪里还会有惊喜？”
他特地请假过来一趟，就是因为知道她今天毕业，所以不想错过这个重要的日子，坐了一晚上的火车过来的。
“你要是说了，我就不会让你等这么久啦，”孟悠悠有些懊悔，她刚才不该在赵志华那里耽误那么久的时间的。
姜川接过她手里的自行车，把手上的背包挂在车把上，“走吧，我请你吃饭，庆祝你毕业。”
“好啊，”孟悠悠跳上了自行车，应声道。
两个人本来想去国营饭店的，但是到了门口，又默契的转身去了他们第一次一块吃饭的面店。
老板还记得他们，打趣道，“没想到我这小店还能做回见证人。”
“两碗炸酱面，多加两个鸡蛋，”姜川笑了笑，算是应了声。
孟悠悠坐在他对面，想说的话太多，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些啥，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忍不住笑开了。
写信虽然能缓解相思，但是却只限于缓解，只有真正见着了人，才会知道思念从来没有停止过，堆积在内心深处的情绪这一刻都将爆发出来。
原来，她真的很想他。
第一百一十八章 认门
孟悠悠记得第一次来这里吃面的时候，他们两个都不大熟悉，坐着他的拖拉机来县城，一路上都是尴尬着的。
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年，他们的心境就完全变了，哪怕不说话，也不会觉得不自在，反而因为彼此在身边，心里始终都是暖暖的。
“吃好了吗？”姜川见她放下了筷子，问道。
孟悠悠点头。
付了钱，姜川直接带着她去了供销社，来的是学校旁边的那个，所以孟悠悠刚从自行车上下来，就看到了李慧。
“悠悠啊，来买东西么？”李慧嘴上在问着，眼睛却打量着她旁边的男人。
看了几眼之后，才发现自己其实早就见过他，在去年的时候，那个男人过来她这边买过花露水还有旁的东西，当时她还和同事夸过他一表人才，不是下乡的知青，就是哪个单位里上班的。
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是认识的，而且瞧着这关系，似乎还挺好？
“对啊，李大姐，我和我对象一块儿来买点东西，”孟悠悠答得十分自然，哪怕是“对象”两个字从嘴里蹦出来，也不觉得有啥。
反而是听着的两个人都惊讶了，姜川的心里更像是抹了蜜一样，同时也为他自己的小心眼感到羞愧，特地过来这个供销社的原因，无非是想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省得再在背后瞎惦记她。
“我前几天找人来帮忙订了几样东西，他叫赵南，”姜川心里高兴，脸上也就带了笑意，说道。
李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边为自己家的那个傻弟弟感到可惜，一边又觉得眼前这两人十分登对，一时都不知道该做啥表情。
“东西都已经到了，到这边来拿吧，”李慧叹了口气，接过提货单，看了一眼便道。
罢了，没有缘分终究是强求不来的，李正文自己都不操心，她在后面折腾再多也没用，以后终归会有他自己的命数。
想开了，语气也就软了下来，甚至还带了几分真诚的笑意，“买这些东西是要去见家长啦？”
李慧不说，孟悠悠还没有注意到，一看摆在柜台上大大小小的礼盒，眼睛都愣了，“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啥呀？”
“你说呢？”姜川不答反问，他要做啥难道她不知道？
孟悠悠当然能猜到，所以她才不说呢，只跟在他后面帮着把东西给拎起来，不忘道谢，“李大姐，谢谢你。”
“不客气。”
李慧看她这么有礼貌，又只想感叹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女孩，咋就不能做她的弟媳妇呢？
唉。
姜川的目的达成了，自然也就放心了，骑着自行车载着孟悠悠回孟家湾，一路上心里都是美滋滋的，“对象”两个字的力量可真不小，坐了一夜的火车又蹬了一路的自行车，压根就不觉得丁点儿累。
孟悠悠在村里人缘本来就好，先不说因为她家里念书的孩子秋收能多分粮食，只说跟着她用饲料养猪，养了几个月下来，钱虽然花出去了，但是猪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长得壮实了，再过几个月就可以提前出栏了。
而姜川虽然离开了有半年时间，但是村里人还是时不时的会提起他，没办法，谁让人家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干活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加一句“姜川之前咋样咋样”。
所以他们两个人一块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的时候，很多人都惊愕不已，虽然早就听说他们两个在处对象，过年的时候姜川还给孟悠悠捎带东西了，可到底没有亲眼见着人来得实在。
一路骑着自行车，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他们瞧着，咋像是在回娘家？
吴青梅早就被人给喊出来了，“你们这是……快进来，快进来。”
孟悠悠跳下了自行车，先进了院门，看见孟珍珍从堂屋出来，刚想说话就听到姜川在后头喊了一句，“姐。”
孟珍珍满头黑线，“叫我珍珍就好。”
虽然说哪怕她的年纪比他小，但姜川也应该随孟悠悠叫她一声姐，但是孟珍珍听着却浑身都觉得别扭，尴尬得不行。
“对对对，叫名字就行了，”孟悠悠也赶忙道。
姜川点点头，能叫名字自然更好，只不过喊“姐”他也不觉得有啥，反正是孟悠悠的家人，他咋样都成。
不止孟珍珍，吴青梅也是坐在那儿如坐针毡，说话都不知道该说些啥，闹得孟悠悠也跟着她们不自在起来，一会儿拉拉衣角，一会儿扯扯头发，总想给手头找点事做。
本来最该紧张的人反而成了最不紧张的一个了，姜川忍不住笑了，他知道吴青梅她们是因为过于在意孟悠悠，所以才会面对自己这么紧张的。
说实在的，他挺为孟悠悠感到庆幸的，哪怕别人再不好，但是好歹有这么疼她爱她的妈妈和姐姐，这一点，也是他羡慕不来的。
“婶子，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认认门，没有提前和你打招呼，是我的不是了，”姜川开口道。
吴青梅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
“我爸妈都在b市，家里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就我一个，”姜川不等她问，就主动介绍道，“我现在在省军委工作，一个月拿五十多块钱的工资。”
孟悠悠听到这儿挑了挑眉，他还从来没和她提过自己被分到了哪个单位上班，更加没有说过他的工资有多少，没想到在吴青梅面前倒是兜得干净。
果然，吴青梅越听越满意，家里的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以后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妯娌和姑嫂的矛盾，再听他说在省军委工作，那单位咋样她不知道，但是吴青梅知道每个月能拿五十块钱的工资很厉害，毕竟一年五六百块钱的收入，是她咋样都攒不到的。
又聊了几句之后，她是咋看姜川咋顺眼，心里早就把他当女婿看待了，“忙活了一天，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们煮饭吃，你先歇着。”
姜川不饿，但他喜欢吴青梅对他的真心，不忍拂了她的好意，点头道，“那麻烦婶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吴青梅笑眯眯的出去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生产
“你一个挣五十多块钱的工资，还从来还没有和我说过呢，”孟悠悠看了眼孟珍珍紧跟着去厨房的背影，小声的抱怨道。
其实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口一说，姜川了解她，所以不至于误会，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很认真的从兜里掏出个牛皮信封。
递过去，“这个给你。”
“这是啥？”
孟悠悠隐隐有所猜测，接过来捏了捏，打开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大团结，打趣道，“你这是想要收买我？”
“这里是我这几个月以来的工资，三百来块钱，不多，所以收买你，怕是不够，”姜川挑了挑眉，摇头道。
他昨天出发之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些钱都给装好带来了，想着要是有机会能给她最好，至于她到底会不会收，那就再说。
“既然不够，那你就自己好好存着，”孟悠悠将信封递了回去，说道。
她并不缺钱，先不说出版资料的钱，单是过年前那一个多月她和吴青柏的分成，就已经足够她花用了，所以他的钱，孟悠悠并不需要。
姜川也没坚持，眉目认真，“那就继续放我这儿，反正早晚都是你的。”
孟悠悠嗔了他一眼，这家伙分明是存心的，难道他不知道这样说意味着啥么？
正准备逗逗他，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很大的动静，两个人走出去一看，恰巧看到孟贵从她们家门口过去，一边跑一边喊，“要生了，要生了，来人帮忙呀……”
他听到江艳喊疼，紧接着就看到她的裤子被血浸湿了，惊慌失措的往外跑，也没人给他出个主意该去找谁，只能边跑边喊，想着有人听到了能帮帮他。
“去村口找郑大娘，她会接生，”吴青梅站在台阶上，喊了一句，
她生两个孩子孟贵都不在家，疼得半死之后孟老太才过来给她接的生，只不过后来生孟悠悠生到一半难产，孟老太没碰到过那样的状况，最后是赶过来的郑大娘帮忙保住了她们母女俩的性命。
想到这，吴青梅也没了要看热闹的心思，只转身又回了厨房，她提点一句，已经够仁义了。
孟贵有了主意，跑到郑大娘家拉着人就跑，跑了几步见她腿脚跟不上，索性直接将人背了起来，快速往家赶去。
孟悠悠站在原处，看着孟贵来回折腾，完全没有想要上前去帮忙的心思，更加不想去看一眼，左右不管生个啥出来，都和她没啥关系。
只是女人生孩子本就受罪，说是鬼门关上走一遭也不为过，况且江艳怀的还是双胎，所以要受些苦楚自然是要的。
等到孟悠悠他们吃过晚饭，坐在一块儿闲聊的时候，钱凤英就过来了，玩笑道，“哟，看来我马上要喝喜酒了啊。”
亏得她以前还想要给孟悠悠做媒，幸好没遇到合适的，也就一直都没提出来，要不然那可就尴尬了。
“得了，别打趣他们了，”吴青梅知道他们不好接话，干脆把话给岔开，“那边生了？”
“我找村长有点事，先过去一趟，”姜川不等钱凤英回答，就站起来道，“婶子，你们聊。”
钱凤英应了声，心里赞叹人长得俊不说，还挺识趣，嘴上回答着，“生啦，说是难产，但不是头胎，还是好生的，一儿一女，倒是有福气。”
一次就得了个龙凤胎，一儿一女，哪怕以后不能再生了，可那也值当啊。
“他终于有儿子了，倒是了了心愿了，”顿了一会儿，吴青梅才道。
她的心里说不上是啥感觉，要说她有多讨厌那两个孩子，倒也不至于，但是要说她就此原谅了孟贵，那更不可能。
孟贵再婚，对她来说影响真的不大，或许刚开始村里还是有人会议论她这个离婚的女人，但是好在后来孟悠悠足够争气，旁人也就只有羡慕的份了。
到了现在，吴青梅早就看开了，日子是过给自己的，旁人的看法重要，但也没有那么重要，在她心里，两个女儿排第一，其他的都得往后站。
孟悠悠和孟珍珍对视了一眼，安慰道，“有儿子也不一定就好了，你看孟晓荣那个样子，以后大伯他们能指望上？”
家里娇惯着长大的孩子，自私自利不说，还养成了欺软怕硬的性子，这样的人要是以后进了社会，迟早是要遭受毒打的，孟悠悠丁点儿也不怀疑。
“可不是，生儿生女都好，重要的是看能不能靠得住，”钱凤英跟着劝道。
农村里人思想封建又传统，养儿防老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了，但是从孟家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上来看，钱凤英反而觉得不一定就是那样了，没看孟老太如今的下场咋样么？
一个女儿跑了没有下落，一个嫁进了城里，半年就回来看了那么一次，至于两个儿子，心里都是自己媳妇，哪有孟老太？
一家照顾一个星期，一天到晚也就端一餐饭过去，水放在床头也不给喂，屋子里到处都是苍蝇，压根就没人想着帮忙洗洗身子。
这哪里叫过日子？要钱凤英来看，还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省得活受罪了。
“靠自己最好，”吴青梅知道他们误会了，但也没解释，而是继续道，“有手有脚，只要不偷懒，肯定都能养活自己。”
她最近跟着刘美秋学做小吃手艺，本来学了好几次没有学会，吴青梅都有些想要放弃了，但是此刻她又决定再难都要好好学。
不指望自己老了两个女儿来照顾她，吴青梅只想自己不要反倒成了她们的拖累，所以趁着年轻的时候，多攒点钱准是没错的。
孟悠悠乐了，她没想到和孟贵离婚过后，吴青梅的思想觉悟竟然越来越高了，在她看来本来就是，靠男人靠不住，靠儿女也不行，靠来靠去最后还是会发现自己最靠谱。
只有当你自己真的强大了，别人才不敢欺负你，不会随意的给你摆脸色，所以，一切都得自己来才行。
第一百二十章 去世
张桂琴听了一晚上的孩子的哭声，加上天气热，她压根就没怎么睡着，心里烦躁得不行。
喊来孟晓萍烧火，她快速的熬了半锅粥，说是粥，其实只用了一小把米，菜叶倒是放了不少。
没办法，他们分的粮食不多，哪怕是照这样吃，也不一定能熬到秋收。
所以只能省之又省。
捞了小半碗粥米给孟晓荣，剩下的又分给孟富和孟晓萍，轮到她的时候，碗里就只有几粒米了，不过菜叶吃多点也抵饱，倒也没啥。
至于孟老太，说是一碗粥，不如说是一碗水，里面几乎是一粒米也没有，只有几片菜叶。
张桂琴压根不在意她会不会饿，只自己吃完饭，又把厨房给收拾干净，喂完猪和鸡之后，再端着已经完全冷掉的粥去了孟老太的房里。
没敲门，直接推开进去了，走了几步就看到一堆苍蝇都围着床榻乱飞，空气中的气味更是让人觉得恶心，张桂琴捂住了鼻子和嘴巴，快速的把碗放在床头，“吃饭吧。”
说完就转身要出去，只不过走了几步，想想有点不对劲，又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眼睛紧闭，脸颊已经凹陷下去了，皮肤皱巴巴的，看着倒也没啥。
“妈，我给你煮了粥，你起来吃点吧，”张桂琴壮着胆子说了一句。
没有人应声。
张桂琴的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毛，上前几步，“昨天江艳生了，一儿一女，我折腾的没睡好，所以起晚了些，你饿了吗？”
依旧没有反应。
张桂琴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回过神来连忙往外跑，“孟富……快来人……”
先听到她的喊声的是江艳，因为两个孩子被突然的尖叫声给吵醒了，她不耐烦的踢了踢睡在床尾的人，“出去看看，大早上的叫魂么？”
孟贵揉了揉眼睛，起身往外走，才刚走到门口，就被张桂琴一把拉住了，“大嫂，这是咋了？”
“你妈……你妈好像死了……”
孟贵顿时被吓得丁点儿睡意也没了，提腿就往孟老太的屋子里跑。
张桂琴站在门外，不多时就听到里面传来孟贵的哭喊声，她知道自己的猜测成了真。
孟老太真的死了。
她有些难以置信，旁人却觉得早该有这一天，哪怕是孟悠悠，初时惊讶过后，也觉得死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在床上躺了半年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该是折磨。
孟悠悠有些好奇，在生命的尽头，孟老太有没有过一丝后悔？
答案无从得知。
她看看吴青梅，又看看孟珍珍，还是安慰了一句，“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对于孟老太，其实她一度巴不得她早死早超生，但是最后这一段时间瘫痪在床，哪怕是孟悠悠再不喜欢她，也觉得这日子过得实在太惨了一些。
因果报应，报应得挺爽，但愿孟老太下辈子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求良善，但至少不要恶毒。
吴青梅倒没有多难过，反而更多的是释然，被孟老太欺压了半辈子，如今人走了，她也可以有理由原谅她，就此将两个人的过往彻底放下。
和孟老太和解，也是和过去的自己和解。
她知道孟悠悠看得开，所以只担心孟珍珍，跟着劝道，“你奶的日子不好过，走了或许还高兴些，你要是心里过不去，待会吃完饭就去看看有没有啥能帮忙的吧。”
“我不去，”孟珍珍摇头，道，“等她出殡的那天，我再去送送她吧。”
她知道自己即便是去了，也不一定能帮到啥忙，反而会受挤兑不说，更会连累孟悠悠没法做人，哪怕她不在意，但孟珍珍却不想自己的妹妹被人说道。
她们虽然没有去帮忙，可村里还是有人去的，哪怕孟老太在世的时候为人不咋地，人缘不咋好，但是人死如灯灭，再多的不好也跟着一块儿去了，大家伙儿对她的遭遇还是同情的。
和孟老太同龄的几个老太太帮着把她的身子擦干净，换上寿衣收拾出来，整整花了两个多小时，看着乱糟糟、臭哄哄的床铺，都忍不住替孟老太落了泪。
都说养儿防老，可两个儿子都在跟前住着，也不见他们伺候，身上就瘦的只剩皮包骨，眼眶甚至凹了进去，摆明了是饿的。
于是，村里人都开始指责孟富和孟贵两兄弟，哪怕孟老太再不好，可她对他们这两个儿子到底是好的呀，只他们也被猪油蒙了心，压根装作看不见。
这样的人，哪里叫人呢？
孟贵有些羞愧，其实他一直都想着要去帮孟老太收拾的，可每次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往后推，推着推着就忘了。
哪里想得到，以后再也没了机会呢？
“都是我不好，”孟贵是真的后悔了，低声道。
如果他昨天在江艳生完孩子过后，能去孟老太房里和她说一声，或许也不会没有发现孟老太的异常，更或许孟老太不会走得这样快。
他终于有儿子了，可孟老太却再也不能知道了。
孟富也后悔，昨天早上他端饭过去的时候，孟老太想和他说话，但他嫌里面味儿大，没听清就出来了，要是当时能耐着心思听一下，或许就不一样了呢？
孟家保看着他们兄弟两个坐在那儿垂头丧气，指责的话也不好说太多，哪怕他是村长，可这说到底也是他们的家事，自己也不能管太多。
“子欲养而亲不待，人都已经走了，你们就节哀吧，”最终，他也只能说这么一句。
一路心情沉闷的往村办公室去，拐了个弯迎面碰到了两个人，挤了个笑容出来，“你这是打算要走了？”
昨晚，姜川来找他借知青点的房子住，孟家保知道他回来孟家湾是为了啥，心里替孟悠悠高兴，所以二话不说就借了，毕竟懂礼数的孩子咋样都错不了。
“对，单位的事情还没忙完，请不了啥假，”姜川解释道，“孟叔，我把钥匙放回去了，谢谢你了。”
“客气了，都是自家人，”孟家保摇了摇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