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闻大喜,忙要行礼拜师,老者一手拉起,笑说:“我还不一定教你呢,你忙什么?单学射箭,用处还不甚大,只要真能下苦用功,没有学不成的事。***我这徒弟不容易收,你这师也不容易拜呢。”
岳飞觉着老者表面上语温和,蔼然可亲,暗中好似别具一种威严,使人自生敬意。不敢多说,只得诺诺连声,恭敬称谢。
老者又对岳飞说:“你不必寻我,到了百日期满,我会寻你。”说罢,转身走去。
由此起,岳飞便照老者所说去练。未明前起身,寻到当地,把竹竿横插树上,挂上三个大小竹圈,面对阳光,定睛注视,一天也没断过。开头一个多月,感觉到非常难耐,那三个竹圈的转动次数,先数不过来。稍微一晃眼,觉着没有数对,便要重数,一回也没有数满,就到了无法睁眼的时候,风大时尤其麻烦。
四五月间的阳光,一天比一天强烈,岳飞用功又勤,每日不被阳光射得眼睛睁不开,绝不肯走。似这样由渐而进,约有两个多月光景,老者始终不曾再见,两只眼睛却被阳光射得又红又肿,练的时间比初练时也增加了一倍以上。且喜父母不曾劝阻,依然坚持下去。
到了第三个月的下旬,心性越来越静,所定竹圈转动的次数,居然能够数完。两眼红肿逐渐消退,阳光也不像以前那样刺眼了。正想一百天的约会快到,眼看就有拜师之望;李正华忽然回家,将岳飞喊去,问知前事,笑说:“你不是要拜周侗为师么?再过十来天,我领你去。”
岳飞虽然仰慕周侗已久,但因那日射雁时所遇的人曾经当面接谈,对他慰勉甚殷,看出是位高明人物。尤其是经过三个来月的苦练,有了成效,目力先比以前强了许多,由不得心中感佩。眼看百日期满,正华引进去见周侗的日期,又正是那人所约的一百天头上。不答应不好,答应又恐失信,便和正华说,打算过了那人约会再作打算,以免辜负对方盛意。
正华道:“我已托人和周老师说好,就这一天见面,如果他看你是个材料,当时就可收你为徒。约好不去,此老脾气古怪,以后求他,恐怕难呢!”
岳飞慷慨答道:“侄儿因为家贫,无力从师,在周家门外偷听了一年,并无一人理我。偶因射雁,遇见这位素不相识的老人家,对侄儿那样殷勤指点,再三勉励,倘若失约,非但辜负老人家美意,侄儿当初所说的话,岂不成了假的?人生世上,重的是信义二字,伯父与周老师的约会,侄儿先并不知,并非有意失约。周老师知道此事,也必原谅侄儿求学苦心,未必见怪。还望伯父成全,向周老师婉相告,等侄儿向那位老人家学了射法,再去求见拜师吧。”
正华又说:“这位周老师乃今之奇士,名满关中。拜他为师,不是容易,你不要错过机会。”
岳飞毅然又答:“周老师文武全才,侄儿心中仰慕已非一日。不过侄儿觉着有志者事竟成,只要肯下苦功,终有学成之日。倘若周老师因为没有按照他所指定的日子前去,不肯收归门下,侄儿也决不敢失信于知己!”
正华笑道:“你小小年纪,居然有此志气,我也不再勉强。只是改期的话,不大好说,暂时作罢,将来再打主意好了。”
岳飞听正华口气,以后再想拜师,决非容易。心想:“周老师虽然本领高强,如果气量这样狭小,也就不能算是一位真正高明的人了。”
当下和李氏父女谈了谈别后所读的书,便自别去。到家之后,想起周侗的本领,又舍不得,心里很乱,拿着书也读不下去。可是怎么想也不应失信于人,决计先去赴约,学箭之后,看事而行,方始入睡。
第二天照旧到七里沟旁山坡之上,对着初升起来的太阳,苦练目力。到时,天还未亮,疏星残月,仍点缀着大片天空,只东方天边微微现出一点红影。跟着,日轮渐渐冒出地面,朝霞散绮,好看已极。
这正是夏天空气最清新也最凉爽的时候。岳飞照例蹲着一个骑马式,面对朝阳,默数那随风转动的竹圈。开头阳光一点也不刺眼,不消片刻,那轮红日由地平线上渐渐升起,放射出万丈光芒,映得东半天都成了红色。岳飞业已看惯,仍不怎样,那三个竹圈也早数过了三百。数到后来,那伏天的太阳,仿佛亿万银针也似,斜射过来,光芒耀眼,强烈已极。岳飞经过多日苦练,有了经验,知道练时不能勉强,稍微觉着眼睛有些刺痛,便避免和太阳直对,或是合上眼睛一会再数;虽不像以前那样横来,但因百日期近,格外用心。等最后一次数完竹圈以后,觉着当天又有长进,打算少停再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