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上场,再兴先还在自信心盛;后见岳飞虽是守多攻少,但是变化无数,应付自如;所学明是周侗传授,偏又多了许多意想不到的解数,上下进退,使人莫测,微一疏忽,便非败不可。心里一紧,便把全身本领尽量施展。二人打了一个难解难分,连周侗也在旁夸起好来。
双方打到了半个多时辰。再兴见岳飞越来越勇,自己用尽心力,想占一点上风,竟办不到。一时急,虚晃一枪,倏地回身,双足一点,往斜刺里飞纵出去。本意这回马枪是家传杀手,敌人只一近身,便非吃大亏不可。哪知人刚纵起,便听脑后风生!斜阳返照中,一条人影已跟着纵将过来,刚暗道一个“好”字,待要回枪刺去,说时迟,那时快,再兴刚将手中枪连身侧转,岳飞的枪业已到了身后,枪头往下一盖,“哒”的一声,再兴枪头先着地。如是真正临敌,敌人就势再来一枪,便非受伤不可。
再兴知胜败已分,只得红着一张脸,笑说:“我真输了。”
岳飞本未再攻,也红着一张脸答说:“大哥让我。”
再兴走到周、李二老面前,喊了一声“世叔”。周侗面色微微一沉,说:“你的枪法应该比他好,为什么会输呢?”再兴不敢回答。
周侗随向众人说:“按再兴枪法,差一点的人决非他的对手,只是他求胜心切,气浮了些。岳飞**枪法虽未学全,但他心灵手快,又能采用别的兵器之长,加以变化。最可喜是始终气定神闲,目力敏锐,先占了不少便宜。这都是他平日勤敏用功,不怕苦,肯用心思而来。刚一拜门,我便叫他当众比试,就为的是教大家看看,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多用一分心力,便有一分的收成。无论何事,千万自恃不得。轻视旁人和粗心大意,都非给自己找麻烦不可。遇敌而骄,气已先浮,对方却以全力应付,专攻他的短处,他就有十成把握,也要打个对折。再要不知人家深浅,就要吃大亏了。知己知彼,兵法先要有自知之明,连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能知道人家呢?老觉着自己还差,事又非办非学不可,才能临事不惧,好谋而成呢!不论多大的盆缸,都有一定的容量,稍微加一点水,就溢出来。可是世间上所有的水,极大部分都往海里流,几时听见说海满到装不下水的?所以自满的人无异自绝于人,长进两个字更谈不到了。平心而论,再兴的功力实在比岳飞强,他两次比输,都由于轻敌自满。岳飞却是如临大敌,惟恐有失,全神贯注在对方身上,又无侥幸求胜之念,即此胜败已分。加以再兴又粗心了些,没有看出岳飞那些解数是从哪一种兵器变化而来,当然休想取胜了。”
再兴恭答:“岳贤弟真是一个奇才,他那心、眼、手、身、法、步无一不快,无一不稳。再比恐还不是对手,小侄愿认输,只将那套**枪传授给他如何?”
周侗见岳飞恭立在旁,专心听话,小小年纪,两次打败杨再兴,非但没有丝毫骄矜之容,反倒带有警惕神气。又听再兴这等说法,微笑点头说:“胜败常事,何况自家弟兄。你还是和他再比一回,然后传授,彼此都有长进。”
再兴不敢违抗,只得笑对岳飞说:“我再陪兄弟走一回。”岳飞忙答:“小弟遵命。”
二人这次对手,与前不同,双方都怀着戒慎心理,并肩走到场中。各把手一拱,拉了个门户,然后再说一声“请”,便动起手来。表面上仿佛比头两次快,也没有那些客套,实际上再兴是听了周侗的话,业已知道了自己的短处,比平日对敌留心得多。岳飞也是加倍谨慎,一丝不乱。双方越打越快,打到急处,成了两团枪花裹着两条人影,在场中上下纵横,往来飞舞,真个紧张已极。
到了最后,岳飞见再兴刚让过自己一枪,倏地一个“鹞子翻身”,迎头就是一枪杆,仿佛有点手忙脚乱神气。因已连胜两阵,不愿再占上风,又不愿意故意假败,连忙横枪一架。没想到再兴见他防御周密,难以进攻,故意把枪用力抡下,等岳飞一架,就势倒转枪柄,往上一挑,那手法之快,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