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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叶晓狐     极品掌柜txt下载     极品掌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交锋

    这一夜七绪做了无数的梦以至于醒来时全身乏力,然而她在睁开眼的一刹那见到的却是另一张熟睡的脸,捂着嘴不让自己尖叫出来,又掀开被子看看发现身上的衣物完好这才放下心来,随即一脚将秋彦祖踹下床,那小家伙这才揉揉惺忪的睡眼:“干嘛啊。”

    “你怎么一大早的会在我床上。”

    “哦,床上比较舒服啊。”

    “舒服个屁。”又是一记暴栗这才叫秋彦祖清醒过来,当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房间时恰好遇上甘靖,甘靖狐疑的打量着二人,这种目光叫七绪觉得难堪,虽然心里只是把秋彦祖当成弟弟,但在别人眼中看来他们两个年龄相仿,又是一大早从房间里出来,很容易叫人误会的。

    许是见到七绪的窘样,秋彦祖开口道:“昨晚上我梦到我死去的娘了,半夜醒来就睡不着,想着我是被姐姐找到的就想找姐姐聊聊天,哪知就聊到了天亮,除了我娘之外只有这个才认识的姐姐对我最好,大哥哥你不要误会。”

    这小子还真是说谎不打草稿,漕帮的帮主夫人明明活得好好的,他怎么能说自己死了娘呢,不过看到甘大哥释然的样子也总算舒了口气,今天可有场硬仗要打,一定要先吃得饱饱的。早餐桌上众人看着她那副风卷残云的架势都傻了眼,甘靖却是淡淡一笑:“丫头我今晚答应了郭璞去喝两杯,不用等我吃晚饭了,不过我不在家你也不要太晚回来了。”

    “姐姐你和哥哥是什么关系啊?”这一句问话叫众人都楞在当场,是啊他们是什么关系呢,照世人的眼光来看未成婚的男女又怎么能就这样住在一起,但她七绪是个寻常女子吗?不是,所以别人怎么看那又有什么关系,做自己开心的事就好。

    然而秋彦祖不禁意间甩出的这句话,却叫甘靖陷入了沉思,不得不又一次重新考虑,这样将七绪留在身边会不会太自私,他已经是个废人了,究竟有没有能力这样陪她走一生,不断的自欺欺人推说要到完结这一切后,事实上不过是害怕,害怕其实自己不能够兑现承诺的幸福。

    今日水榭里的气氛也是大为不同了,那些平日里喜欢聚在一起掷筛子的汉子们也是一个个卷起袖子摆出一副凶样,难得有他们扬眉吐气的一天反正也有宋爷在怕个鸟,宋晓石不知的是在那之后他在众人口中都已被称作了宋爷。

    “帮主早,宋爷早!”

    “帮主早,宋爷早!”这样的问安声不绝于耳,七绪也在心里偷笑,宋爷哈哈小石头也升级成爷了,但小石头面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那秋彦祖也是大摇大摆的跟在后头,这哪里像是个人质的样子。

    漕帮的人很守时,带队的依旧是王雄,但队伍里却多了一名斯文的年轻人,照年纪看自然不会是秋彦祖的爹漕帮的帮主大人,七绪自然也有自知之明,以盐帮今时今日的地位是不足以与漕帮平起平坐的,身边的秦峥小声提醒着:“这位是漕帮出名的智囊诸葛筱白,听说还是位探花爷,只不知怎么就成了这漕帮的师爷了。”

    “秦帮主想要的东西我已经带来了,只不过不知你们凭什么来拿,如果说只是想凭着少主这个筹码,那柳帮主未免也太肤浅了些,秋彦祖虽然是少主,但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一直以来在我们秋帮主眼中唯一的那个儿子已经死了。”

    诸葛筱白的这一番抢白虽说是出于策略考虑,但听的那个人毕竟还是会难过吧,七绪不由自主的望向秋彦祖,只不过那孩子倒是一脸的平静,反倒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我秦峥既然敢丢张清单给你们,自然就敢接受任何挑战,放马过来吧。”在外人眼中秦峥依旧是盐帮的帮主,但盐帮的兄弟们都清楚那个叫柳七绪的副帮主才是他们真正的帮主,七绪渐渐发现但凡斯文人笑起来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很阴险,秦峥是这样诸葛筱白也是这样,他微微一笑径自往椅子上一坐:“其实在下的条件很简单,只有帮主大人猜对了在下的字谜,那箱子里的东西就全归盐帮,如果帮主大人猜不对的话那在下就无能为力了,实不相瞒今日在下带来的不仅是银子也有一张待签名的地契。”

    秦峥也是心中一凛,这诸葛筱白每每跟人谈条件时都出同样的字谜,奇怪的是竟然无人能猜对谜底,而猜错的人必然会生不如死,这回诸葛筱白说带来的是一张待签名的地契,水榭的地契,也就是说若是帮主猜错了,那世上恐怕再无盐帮了。帮主看上去也不像饱读诗书的样子,如果盐帮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实在是愧对先父啊。

    见秦峥点了点头,诸葛筱白摇着他那柄稀奇的羽扇缓缓道来:“一条大船两根桅,九只水鸟绕船飞。六只落在桅杆上,两只落到船头尾。剩下一只孤零零,落到船上淌眼泪。”猜字谜并不是七绪的强项,但在听到这个字谜后七绪忽而笑了出来,只是不明白这原是纪晓岚出的字谜,怎么就成了诸葛筱白的首创了呢,她悄悄退到秦峥身后,在他的背上轻轻写下了个“悲”字。

    “这大好的日子诸葛先生何必出了这么伤感的字谜呢,这是个悲字。”在场的那些莽汉们哪里懂得这些,然而即便是说出谜底的秦峥也陷入了沉思,诸葛筱白更是楞在当场,然而失态也只是一刹那的,随即一作揖:“秦帮主乃是当世唯一能解开在下这字谜的人,这些东西在下甘心情愿奉上。”他的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彩,看向秦峥的眼光也与先前大为不同,满是一种相见恨晚的模样。

    秋彦祖乖乖的跟着诸葛筱白出了水榭,诸葛筱白温柔的抚了抚小胖子的脑袋:“小秋希望你不要怪我,那些话并不是真心的,其实帮主他一直也很关心你的。”

    “行了小白,我明白的。只是你那个天下无人能解的字谜却并不是秦峥解开的,我见柳七绪在他背上写了个字呢。”

    “哦?当真?”

第六十二章 契约书

    酒入愁肠愁不断,化作相似沁入骨髓,很多时候越是想忘记就越是忘不掉,越是想刻意抹去的记忆反倒刻骨铭心。从盐帮的水榭回来后,诸葛筱白并没有回漕帮去,只是徐步往城郊那间在桃花林深处的小木屋行去,秋彦祖是知道他这习惯的,知道他又想起了那个她也并未多言,乖乖的跟着王雄走了。

    桃花依旧只是人面却早已不知何处去,纵然自诩满腹经纶却始终解不开那小女子的字谜,她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子,与那些一心指着丈夫的女子不同,她希望很自尊的活下去,不愿成为寄生的小蟹,所以在他进京赶考时女子什么也没说只留给他这样一个字谜,然而待他高中探花衣锦荣归时却发现自己的那个她已然病故,那这功名利禄于他还有什么意义,人总是这样明知道也许会后悔,却还是这样的轻易放过触手可及的幸福,若是知道有这样一天他情愿日日与她厮守。

    原来那谜底竟然是个悲字,是我的不查竟然不能体会毓秀那时候的心情,我应当不顾一切的带她一起走,只是如今才这么想还有什么用,毓秀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你。诸葛筱白立于桃花林中,尽管并不是桃花盛放的季节,但仿佛嗅到了空气中的花香,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在桃花林中舞得绝美的身影,原来从不曾忘记过啊,点点滴滴我以为我可以忘记,然后重新开始,原来一个人的心里只要装下一个人就什么也装不进去了。

    不要为我难过不要为我落泪,白,你应该为自己而活,我其实一直在你身边不是吗?好似有个声音回荡在耳边,毓秀是你吗?

    再度走出桃花林时诸葛筱白长舒了口气,但同时他又想起件事,江湖人都知道他诸葛筱白有个誓言,谁能解开这个字谜他必然为谁效力,然而天意弄人解开这字谜的竟然是盐帮的人,秋大爷是知道这件事的却依旧重用他无比信任他,他是探花出身又混迹在江湖这许久,江湖道义重信重义他自然不会在这时候背弃秋大爷而去,然而难道他诸葛筱白的话就这样不当数吗?若秋大爷不能完全的相信他,或者是他唯一的出路,很希望秋大爷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大发雷霆将他赶走,又渴望着这份信任可以长久,人生真是矛盾啊。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那个诸葛筱白如今岂不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只不知他的那位帮主还能不能再相信他,但如果漕帮内讧对我们倒也不是坏事,秦少今日表现得很好啊。”七绪在听秦峥说起那个字谜与诸葛筱白的关联后,七绪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漕帮内讧不是不好,只不过她不想用这样的方法来战胜对手,这样很无趣也很没挑战。

    秦峥却是一合折扇:“我想诸葛筱白现下大概也已经知道那字谜并不是我解开的,那小胖子可怕一切看得清楚呢,小姐许是有话要我带给诸葛筱白,然而我却觉得小姐还是留着那些话亲自对诸葛筱白说吧,相信他也一定有话说,不然今晚怎么睡得着。”

    本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秘,却忽略了那时秋彦祖的视角恰好能看到这一切,这个死胖子!果不其然当七绪正在庭院里踱步想着今晚吃什么的时候,一纸飞到传书将她吓一大跳,搞什么啊不知道舞刀弄枪的很危险啊,这又是在西泠小筑,要是甘大哥见到了,一定又以为自己和什么邪教组织有什么牵连。

    诸葛筱白邀约之地离得西泠小筑并不算远,傍晚时分的孤山景色自是别有一番风味,当七绪赶到时诸葛筱白早已等候在那里:“不知盐帮的新任帮主如何称呼,秦峥一心想谋求功名向来对帮派事务没有兴趣,如今的盐帮有这番态势恐怕还是新帮主的功劳吧,他曾解过我的字谜只不过没有解开,好吧对于这些事我都不想理会了,我们还是来谈谈正经事吧,你知道的江湖人都知道。。。”

    “江湖人都知道你诸葛筱白曾发过个誓,说是谁解开了字谜就会追随左右为其效力,那么先生难道是来跟我讨论加入盐帮的细则吗?”

    “伯乐难遇知遇之恩大于天,在下是绝对不会背叛秋大爷的。”

    “唉,早就知道你不会跳槽来帮我的,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勉强是没有幸福的,我也不想强人所难,至于你那个狗屁誓言就丢到西伯利亚去吧,你只要答应为我做三件事就可以了,这样既不用你违背诺言也不用背叛你的伯乐,怎么样?”

    “三件事?若是不背叛江湖道义不背叛漕帮,莫说是三件事就是三百件在下也答应你。”

    七绪的面上露出皎洁的笑容:“我从不相信口头承诺,希望先生不要介意。”七绪掏出早先带来的契约书,上头的条例是一早就写好的,又将那只莫老板转交给她的中华铅笔递到诸葛筱白面前要他签字。诸葛筱白在认真看了边契约书后,毫不犹豫在下头签字盖章,只不过如今他反倒越发觉得这小女子有趣,想法有趣说话有趣连随身带的东西都这样有趣。

    在收到飞到传书后七绪就猜到了诸葛筱白约她去谈判的目的,尤其在知道了诸葛筱白和那字谜的关联后,她更是知道诸葛筱白必定不能为她所用,与其勉强不如退一步,很多时候退一步并不是后退,这才想出了要诸葛筱白许诺为她做三件事。

    古人重信虽说他们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然而来自千年后世界的人又怎会轻易相信这口头承诺呢,尽管事实上想要违背誓约的人并不会为你这一张契约就心猿意马。在来的路上七绪不禁想到后世的一个笑话,有一位降临人间的天使许诺一个人可以实现他的三个愿望,结果那人的前两个愿望都实现了,而他的第三个愿望是再要三个愿望,那天使立刻就昏死过去。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也很像那个贪婪的人,只不知道诸葛筱白在听到她的第三个愿望时,会不会像那个天使一样昏死过去。

第六十一章 龙堂

    龙堂外,秋彦祖局促的站在那,印象中父亲的召见并不多,而每每召见的最后总免不了要被关小黑屋,难道父亲大人是因为他这次偷偷跟着王雄去盐帮要处罚他?如今没有诸葛筱白在身边,他更是不安起来,这个漕帮师爷对他来说亦师亦友,很多时候更像个父亲,每回当他被关在小黑屋时,如果不是诸葛筱白在门外讲起那些诙谐的故事,这无尽的黑夜又要如何度过。

    明叔走里头出来示意秋彦祖跟他走,堂内一位威严的中年人负手而立望着那神龛上供着的牌位竟出了神,及至秋彦祖进来时不小心撞到椅子他才收回思绪,望着那个低垂着头惶惶不安的小儿子,他也是轻声一叹:“你很怕我吗?抬起头来,你要记住,我秋家的男子永远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是的父亲大人。”

    立在龙堂中这位严厉的父亲正是漕帮帮主,秋彦祖的爹秋赢,正如他的名字“赢”,他生来好强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是以看着秋彦祖这张与他哥哥一模一样的脸,心中不觉涌上一股忧伤,为什么都是他秋赢的儿子一个如人中龙凤而另一个就好像一滩烂泥,为什么彦卿要去的这么早。正因为对故去大儿子的思念,才一直对眼前这个不争气的小儿子看不顺眼,但现在并不是发飙的时候,诸葛筱白到现在还没回来,在盐帮一定发生了些什么,而他作为漕帮帮主必须要先知道一切并做好所有可能的防备。

    “彦祖啊,爹一直就对你很严厉你不要怪爹啊,爹只是不想你像彦卿一样,爹已经不能再承受第二次打击了,所以爹才要你好好念书将来谋个功名过些安稳日子。这回就算了,下回你可不要这样了,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在别人眼中你终归是我秋赢的儿子,我也是怕有人会对你不利,更何况漕盐两帮的过节你又不是不知,谁知他们会做出什么来。”

    “爹,儿子没有那么想过,听说盐帮来了位新帮主,所以儿子才会想去瞧瞧,如今的盐帮似乎跟以往不大一样了,不过据儿子观察那些帮众之所以会对一个女子臣服是因为此女子身边的一个年轻人,那人总是一副冷冷的表情,背着把木剑。”

    “哦?爹知道了,你也累了早点下去休息吧。”

    走出龙堂秋彦祖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爹说的话可以相信吗?如果换作大哥被当成人质,爹一定当晚就赶去救他了吧,而将盐帮的那些事告诉给爹又好像有种出卖了妖女的感觉,这感觉很不好。事实上在这世上除了诸葛筱白就只有在妖女面前说过那些吧,又甚或有些话是对着诸葛筱白也无法说出口的吧,妖女你要原谅我啊,我实在很怕再被关回小黑屋去。

    水榭内盐帮的高层们正在召开小组会意,前些日子莫老板答应帮忙解决的新型船只今日已经到码头,这外子有了里子自然也得垫上,七绪很仔细的考虑过,当初盐帮之所以会没落,其中船只陈旧固然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服务人员素质普遍不高,服务质量明显达不到一般水平,但她相信只要她柳七绪在的一天就一定能让盐帮重回水上运输的霸主地位。

    作为一个有组有纪律的犯罪集团,啊不是,是集团公司首先员工就要统一着装,当那些精武男装摆在盐帮的汉子们面前时,那些汉子们竟然面上都红红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衣服的款式是七绪自行设计找了裁缝做的,考虑到工作性质衣服特意选用了吸汗的布料,当然为这些买单的自然还是莫老板,只不过与船只费用不同,这些钱将来还是要还的,当员工们换上新的工作服后看起来精神面貌也大大不同了,七绪很满意这种改变。

    接着又见一队队身形婀娜容貌清丽的女子鱼贯而入,大老粗们又一次看傻了眼,其中一个莽汉挠着头笑道:“这是干哈类?柳副帮难不成想用美女来收买人心,不过,不过俺接受这种贿赂,嘿嘿。”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七绪实在是很喜欢这些人的率直,很多时候都会觉得这些人比那些衣冠楚楚的斯文禽兽实在是可爱得多。她拍了拍手:“各位各位,我可不敢对你们行这种贿,要是嫂子们知道了还不都来找我算账了,正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些女员工的工作和你们差不多,以后在船上大家要多多照顾拉。”

    “一定一定,一定照顾得周周到到。”

    女人们都是原先在京城钱柜酒庄干活的女侍应,而七绪离开京都后小如又照着吩咐训练了一批新人起来,原先的旧人就来到了江南,这些女子也大都与小如一样怀揣着远大的理想,谁说女人离了男人不行,就让你们这些臭男人看看我们女人的力量。

    接下来按照七绪连锁集团的惯例,员工们都是要接受为期七日的培训的,汉子们一个个觉着新鲜,女人们则心中暗笑你们还不知那集训是怎么样的吧,以后就有你们受的了。担任集训导师的自然还是七绪,强拉了秦峥来是因为这家伙在做了甩手帮主后竟然说要去云游四海,这是她柳七绪绝不允许的,迫于真正帮主的淫威秦峥也是不得不从。

    站在水榭东边的平台上,闭上眼感受着和煦的湖风,最近似乎很少与甘大哥见面,甘大哥近来似乎很少在家吃晚饭,而早上等她醒来时人家早就出门了,难道皇上交办的差事很棘手吗?但有阿关陪在他身边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吧,只是希望甘大哥不要忘记三日后的那个日子。甘大哥这样忙,自己就更不能给他添麻烦了,只不过呆在盐帮的日子真的很开心,人总有什么理想的,有时候很空洞遥远,但至少有个方向就不会觉得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柳氏集团即将雄起,诸位请试目以待吧!

第六十二章 盐帮运业

    “哟你看盐帮不仅换了新船,连船上的姑娘也是一个赛一个的水灵,我看啊那盐帮不像是要搞运输的,倒像是办窑子的料。”

    “嘿嘿谁说不是呢。”当盐帮的新船下水时,码头上也是放炮舞狮的格外热闹,从今往后盐帮将不再是昔日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从今往后就让你们尝尝门庭冷清的滋味,七绪笑着与莫老板相协上了最前头的那艘客船,跟在后头的几乎都是莫老板生意上的伙伴,这回也是不敢不给莫老板面子,然而按说莫老板的生意做遍大江南北,江南更是富商云集之地,而今日收到请柬按时出现的也只是稀稀拉拉的几位,毕竟大家心里都明白,这莫老板的面子是要给,但那漕帮又岂是好惹的。

    七绪相信一句话:性格决定命运,所以她并不担心,正所谓来日方长嘛。这运河两岸本就风景极佳的,七绪又正逢意气风发时,然而方才被众人簇拥着一时间并没发现这船上有着位特殊的客人,而从刚才开始这位客人就一直目不转睛的望着七绪。

    按说若换作平时七绪怎会看不到这位特殊的客人,可这样热闹的场面又左右逢迎着那些客商,以至于她竟没看到他也上了船,只是今日这么大的排场恐怕甘大哥不可能不知道了吧,想到这七绪微微皱眉,一边的莫老板轻轻坐到她身边:“柳帮主在想什么呢,莫不是在想着如何向甘靖交代?”

    “恩,此事我本不欲让甘大哥知晓,而之前他也一直关照我在江南可别闯什么祸,我知道盐帮是怎样的,但在外人眼中盐帮始终是个黑帮组织,甘大哥他怎么说也是官,我实在不知道今天的事要如何向他解释。”

    “你不用再费神想着究竟要用怎样的谎话来蒙骗我了,很好啊很好啊,真是失敬呢盐帮的柳大帮主,看来我那冷清的西泠小筑也是容不下你这尊佛了,柳七绪你骗得我好苦啊。”

    思路客

    “甘大哥事情其实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盐帮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我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甘大哥居然要将自己赶出西泠小筑去,这意味着什么?曾经甘大哥说过将来等所有的事情都了解了就要和她在这所幽静的院子过一辈子,那现在。。。

    甘靖没等听完七绪的辩解一摆手招呼着阿关就要下船,彼时船还未起锚众人则是万分不解,对岸漕帮那些人则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七绪本欲追上去却被莫老板一把按住:“由得他去吧,他正在气头上你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

    他们曾说过两人之间要彼此坦诚,也许甘大哥并不在乎她和什么人交朋友,更不在乎她在做些什么,他对她有足够的信任,也正因为这份信任所以事到如今他才会这么介意,介意她竟然一直瞒着他,七绪倚着围栏轻声叹气,早就没了兴致连原本旖旎的两岸景观都仿佛在瞬间失去了色彩。

    虽然帮主这几天总是闷闷不乐的,但她终归肯搬来水榭了,这就意味着她终于肯完完全全的接纳盐帮了。秦峥近来也很忙,那些商人并不傻虽然不想得罪漕帮,但又有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呢,仅管如今那些商号委托给他们盐帮运输的货物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但这已经算是个很好的开始了,而行路的客商更是因为他们盐帮舒适的船只以及优良的服务越来越多的选择搭乘盐帮船只。

    而盐帮当即又推出了VIP制度,当秦峥不解的问起什么是VIP制时,七绪当时笑眯眯的给他解释,这VIP就是指的非常重要的人,对他们盐帮而言自然就是每月交给他们生意最多的商号,这些商号每一次委托运输都会有记录,而后则是根据记录每月会有相应的优惠政策,不管怎么说盐帮的运输业务正渐渐走上正轨。

    然而漕帮这个最有利的竞争对手则似乎显得太过平静了些,越是平静反倒越发觉得可疑,只可惜盐帮的智多星柳七绪柳大帮主最近意志消沉,早就对帮内事务不闻不问了一段时间了,秦峥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非但没减更是沉重了许多,每日前往水榭做工作汇报前总是免不了先听一番牢骚,正所谓美人难过英雄关,大抵说的正是柳帮主吧。

    龙堂内秋赢的脸色并不好看,这不仅是因为入秋后他的气喘又犯了,更因为他忽然发现当年斩草不除根的后果就是如今多了个强有力的对手,原以为对江南的黑白两道都已经吃得定定的了,没想到竟然让盐帮又咸鱼大翻身了,这叫京城那边又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他。

    在他看来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无限的权利才是唯一而最终所追逐的东西,他也知道留在京城一样可以高官厚禄,然而却始终会被大哥压制,永远只会活在大哥的影子下,旁人见到他时都只会说这是秋丞相的弟弟啊,他叫秋赢,不叫什么秋丞相的弟弟。想到这里他越发的不甘,原本有个能干的儿子,却死于漕盐两帮的一次火拼,跟盐帮的账是怎么也算不清了,在公在私他都势必要将对方打垮,彻底的打垮。

    “帮主,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啊,虽说那些商户们不敢不给我们面子,但私底下还不是偷偷的去光顾盐帮,盐帮的船比我们新价钱又比我们低,听说那船上还有婊子伺候着,他大爷的,这盐帮也太不守规矩了。”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秋赢是出了名的狠,但凡得罪他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然而这次秋赢却只默不作声的叫众人先退下,众人大为不解,只知方才秋明进得屋子对帮主似乎说了些什么。

    回到内堂秋赢接过一个信封,小心揭开封口上的火漆,这是他和京城那位特有的联络方式,信的内容很短,嘱咐他不管发生什么事也千万不要伤到那柳七绪的半根毛发,并一再告诫他,他不自量力不要紧,只是别连累了京城这边。

    秋赢看完信后气得一掌打烂了一张木桌,那柳七绪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叫大哥都怕成这熊样。

第六十三章 了断

    又落雨了,一潮秋雨一潮秋,那丫头虽不至于没地方去,但总是习惯性的为她担心,看到她那么受伤的表情自己的心里又何尝好受,甘靖将手轻轻覆在膝上,但凡这阴雨天连带着膝盖都会痛起来,这样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难不成要拖累她一辈子,如果真能这么分了也不坏啊,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日发了这么大的脾气纯粹是借题发挥。

    “少爷,小心着凉啊我推你进去吧。”阿关在一边已经站了许久,少爷的心思他怎会不明白,那头的柳家小姐也是一个模样,然而这世上除了甘靖外或许还有一个人能明白,那便是阿关。少爷就是太善良一直为别人想,却从来不想着自己。

    “她怎么样了,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还能不知道你吗?”

    “唉,柳小姐也是意志消沉每天唉声叹气的,既然你们两个都这么痛苦为什么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呢,少爷你是知道的柳小姐她根本就不在意。。。”

    “阿关也许你说的对,今晚上你叫她回来吃饭吧。”

    有一种天命叫注定,注定在一起的人总会因为彼此间的羁绊而被牢牢的联系在一起,即使一时的分隔也总有再聚首的一日,七绪也不明白那她与甘大哥之间的羁绊究竟是什么呢。从前是她的教书先生,而后是她的生意伙伴,再然后是她缘定三生的准夫君,很认真的想了一晚上,情这一辈子只能认真一次,如今对甘大哥是认真的吗?这问题居然无解。

    在两个各怀心思的人面前,再美味的佳肴也如同白饭,月光如水七绪推着甘靖漫步在西泠桥上:“想来甘大哥是有话要说吧,不过阿关是怎么照顾你的,入秋了怎么还让你穿得这样单薄。”

    “是啊,阿关哪及得上你细致体贴啊,只可惜这个细致体贴的人却整日与那些盲流厮混在一起,不管出于哪方面考虑我都觉得你最好离那两个帮派远一点,莫要忘了那漕帮的背后是秋丞相,那漕帮乃是他在江南敛财的工具,你这样公然跟他最对就算不为自己想,你可有为你爹想过。”

    “好拉好拉,才一见面就一大堆的道理,我自有分寸,甘大哥能这么说是不是已经不生我的气了,那我今晚就搬回来咯?”

    “慢着,你要搬回来不是不可以,这宅子原本就是替你物色的,连地契上写的都是你的名字,至于我们的婚约,算是我悔婚也好算是我不守信约也好,就此作罢吧,你无须多言我想得很清楚,想绑你在身边实在是很自私啊,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吧。”

    那一刻七绪原本想搂住甘靖的手僵在半空,最终她还是毫不迟疑的从后头搂住甘靖,眼泪情不自禁落了下来。

    最终七绪还是没有搬回西泠小筑去,没有了爱情她还有事业,那晚她之所以抱着甘靖哭得这样伤心,是因为她绝望的发现即使眷恋着这个温暖的怀抱,他们之间却还是亲情多过去爱情。翌日,盐帮上下均是眼前一亮,那位总做不男不女装扮的柳大帮主竟然换了一身彻彻底底的女装,那装束似乎还是江南近来最流行的。

    自从盐帮运输公司正式成立后,七绪便也站到了人前再不做什么幕后军师,甘大哥既然已经知道了就没什么再好隐瞒的了,最近盐帮的生意不错,但漕帮的淫威仍在甚至偶尔遇上纠纷告到官府那,衙门的大人似乎总是偏帮于漕帮。

    “秦少,今日天朗气清的不如我们去踏秋吧,听说南山的桂花树都开了花香飘万里,我们也去讨杯桂花酒怎么样。”

    “踏秋?可是帮主大人我现在很忙也,还有这么多的账簿要看,你找莫老板陪你去就是了,反正她也整天无所事事的样子。”

    “看什么账呀,给你找来个帮手,喏这是贵叔是我的皇家人马,交给他你就放心吧。”

    这只听过踏春从来没听过什么踏秋的,这个贵叔是什么时候来的自己怎么不知道,不过既然偷懒是帮主的命令那也只有遵从拉,只不过帮主今日打扮成这样,方才他们走出来的时候底下人看他们的眼光都怪怪的。

    这哪是往南山去啊,再往西去可就到清凉山山脚了,荒山野岭的帮主想干嘛,秦峥不由得紧了紧领口,而后心底不由暗笑他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怕吃什么亏吗?

    “喂,你在想什么啊一脸猥琐的,到了拉快下来。”

    下得马车后秦峥才发现,不要说什么赏花了这地方连颗树都没有,放眼望去满地奇形怪状的石头,那些石头还乌漆漆的向被火烤过一样,对了看上去就好像烧烤用的炭,难不成帮主是想组织帮众来次清凉山烧烤?帮主其实挺体恤下属的嘛。

    “秦少你也见过我娘留给我的那支铅笔吧。”

    “铅笔?”

    “哦就是你们说的那根奇怪的木头,我在想这毛笔如此难拿,拿得不舒服怎么能写出好字来,那天同二狗子没事出来溜达,好巧的就找到了这一大片铅矿,相信我这一大发现必定会造福全东晋的孩子们,再也不用那么辛苦的学毛笔字。”

    秦峥心中好笑,普天之下觉得毛笔不好拿的恐怕也只有你柳大帮主吧,你那几个毛笔字拿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上古神谕呢,然而面上他却是一副不解的模样:“这些石头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嘛,这里我也曾来过,又一次不小心蹭到了,回去后林嫂还抱怨说蹭到了很不好洗呢,真看不出这些石头有什么用。先不说帮主您又想到什么点子,如今我们盐帮已经严重的人手不够用可经不起您再折腾,更何况你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世上还真没几个人会捣鼓。”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呱啦呱啦说了一堆,看你年纪轻轻怎么这么不容易接受新事物啊,不是跟你说了嘛,你家帮主最擅长的就是创造奇迹。”

第六十四章 鲁家班

    清凉山位于临安府西郊,虽说这地方在后世是旅游烧烤圣地,但在这个时代似乎是被人遗忘的荒山野岭,七绪心中早就有了计议,如今云中城纵然是远在万里之外,但她就是知道二爹的人马始终跟在她身边,从京城一直到临安。

    百无聊赖的倚着廊柱数星星,后世可就再没这样漂亮的星空了,正所谓美好时光总是短暂,她在看星星,自己反倒成了别人的风景:“司马叔叔还是喜欢在夜里才出现,你以为自己是蝙蝠侠吗?”

    “嘻,蝙蝠侠是什么,城主的意思是不方便让云中城过多的暴露在世人面前,我也只好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好应约前来,小姐这回是有什么吩咐。”

    “我想跟你要些人,我知道云中城里有一支精英工匠队伍鲁家班,听闻都是二爹花费很长时间搜罗散落在各地的鲁班后人组建的,不知司马大人能不能代为游说让二爹先把这班人马借给我。”

    “这有什么难的,小姐你是知道的城主他从来不会拒绝小姐的任何要求的,事实上从小姐离开京城后,这些人也启程往江南来了,城主当时说也许小姐会在江南用得到这些人,要不怎么说是父女呢,否则何以会有这种默契,城主还说了稍待些时日会给小姐一个惊喜呢。”

    说到这里,七绪原本嬉笑的脸暗淡了下去,突然觉得自己像浮萍一样,一辈子都在飘飘荡荡,很多人对她好她却不能一辈子留在同个地方,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彷徨无助。

    司马已经走了但身后明明还有人在,猛一回身迎上的是一张胖乎乎的脸,这时候的他已不复众人面前的威风,眼神中有些委屈有些伤感,七绪也蹲下身子坐在他边上:“咋了胖子,又想姐姐拉?”

    “我去你的,跑出来了,爹他又关我小黑屋了。”

    “你爹看着也不像蛮不讲理的人,是不是你小子又淘气了。”

    “我砸了那女人的房间,也弄坏了爹新买给她的簪子。”后来才从秦峥口中得知,秋彦祖的娘不过是秋赢的第九位姨太太,有传闻说这位九姨太性格温顺,却也因为这样才会被主母活活逼死,是以当世秋彦祖说他娘死了也并非胡诌,而今秋彦祖说的那个女人正是秋家的当家主母,想来秋赢送给大老婆的东西必然不是什么地摊货,也难怪秋彦祖要被关进小黑屋了。

    七绪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听着小胖子在那说着,彦祖的娘生前喜欢种各式品种的兰花,那时的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以秋赢派人在院子里遍植兰花,甚至在她走了以后还命人悉心照料那些花,然而今日主母的丫鬟不慎打碎一盆,这样便于秋彦祖吵了起来,那主母不仅没有责备小婢,反倒毁了这一院子的花,秋彦祖一怒之下就做了后来的事。

    仅管他爹是惜花之人,然而毕竟故去的已然故去,最重要的自然还是眼前人。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些花又叫这小胖子想起了他娘,七绪也轻轻叹气,像她这样生来就没见过娘亲反而觉得好受些,而得到了又失去了,忘记了却重又记起才是最痛苦的吧。

    “好了好了别闹了,不想回家就呆我这吧,你爹也不会公然攻打盐帮大本营吧,你肚子饿不饿,陪我出去夜宵好不好。”

    “还吃呢,都长得跟猪似的了。”她像是一道光,从那时她伸出手时就觉得也许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亮了,为什么大家年纪相仿却觉得她的心思这样难猜。

    七绪接见鲁家班是在水榭,时间依旧是晚上,云中城的人都很喜欢在黑夜才出动,原本七绪以为那些工匠想来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没想到一个个都年纪轻轻,看上去都比她大不了多少,并且那些工匠的手都是洗白嫩滑的根本不像平日里见到的那些满是老茧的手。

    许是看出了七绪迷惑,其中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一个巧匠如果没有一双漂亮的手又怎么能造出绝世的东西来。”这人虽然看着有些傲慢,但司马之前关照过这些人绝对是云中城顶尖的巧匠但脾气古怪,用过就知道好用了。

    七绪先是将那支中华铅笔拿给众人看,而方才那位年轻人在接过铅笔仔细端详之后又轻声笑了笑:“小姐要我们做这个实在是侮辱我们的智慧,不过临行前我们也都向城主担保过,无论小姐有什么样的要求我们都要尽力完成,放心吧这件事就包在鲁家班身上吧。”

    这些本属盐帮最私密的事,但七绪都没有避讳秋彦祖,开始的时候秋彦祖面上还有些尴尬,但看七绪这样坦荡他便也释然了,然而真的可以释然吗,从踏进水榭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永远不能再原谅自己了,然而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而后从工坊选址建造等一系列的工程的确没再需要七绪插手过问,鲁家班的当家人便是早前那个傲慢的年轻人鲁延,直到在鲁延的带领下七拐八弯的穿过那片树林,才到了位于清凉山脚下的工坊。

    “别的我倒不担心,只是若有天这铅笔推出上市后,必然会有眼红的人前来窥视破坏的,到时候鲁家班说不定也会遇上危险。”这样的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从前玻璃工坊是因为一直就开在地下,然而酒坊却不止一次的遭遇类似事件。

    “小姐请放心,你莫小看了前头那片林子,如果不是我带着你,就算走上三天三夜也到不了这里,寻常人也许根本就破不了那阵,普天之下我还没见过第二个能破司马大人之阵的人。”也难怪鲁延说起这些时面上笃定的神情,司马是布阵的高手,云中城四周的九天十地乾坤大阵便由他布下,这么多年来不知又多少贪婪的人想一窥云中城的究竟都不得法,便知这大阵的厉害。

    “如此便辛苦你们了。”

第六十五章 不能说的秘密

    胖子啊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哦,带着秋彦祖离开清凉山制作工坊的时候七绪心中轻轻一叹,即便是这样隐秘的事七绪对他也没有丝毫的回避,从制作原理到制作流程秋彦祖都看得清清楚楚,七绪自然心中有所计议,秦峥也曾不止一次的提醒她莫要忘记了对方漕帮少主的身份。

    她并不想做戚少商,到头来被最信任的人害的一无所有,七绪之所以诸事都要带着秋彦祖根本就是想将这担生意交到他手上,不仅仅是因为胖子说其实他最喜欢的不是考秀才也不是当什么黑道大哥,这些天里七绪看得分明,这孩子是很有经商的天赋的。

    放眼盐帮上下,不是四肢发达的莽汉,就是像秦峥这样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秀才,很多事做起来的确是力不从心,她很需要像秋彦祖这样的帮手,只不过连她自己也没有把握,好像是一场赌局,但她相信自己会笑到最后的,七绪一直很相信直觉,直觉,胖子不会出卖他。

    “妖女,你就不怕我把这些回头都去告诉老头子吗?”不得不承认这孩子有着一颗敏感而敏锐的心,这样的心却也最容易受伤。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哪有掌柜的会出卖自己铺子的道理?”

    “掌柜的?你的意思是说。。。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吗?”

    “哪那么多问题呢,你都快成问题胖子了,以后清凉山工坊的事就直接交给你了,甚至是将来铅笔的销售问题也一并由你负责了,当然拉前提是你愿意帮忙,另外要说的是清凉山工坊是我柳七绪的私人产业,与帮派恩怨无关,这样你也不用为难了吧。”

    秋彦祖沉吟半响终是伸出手来:“合作愉快,老板。”

    事实上秋彦祖也很纠结,不管老头子对他多么恶劣,那个始终是他爹,他也始终是漕帮的人,如今留在妖女这叫漕帮的人怎么看他,又叫盐帮的人怎么看他,而与老头子的结是一辈子都解不开了吧,这时候实在很想问问筱白的意见,不过而后妖女居然说这清凉山工坊并不属于盐帮与帮派恩怨无关,这样既不用与老爷子唱对台戏又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虽然这些话嘴上是说不出口的,但心里却真的是这样想的,妖女,认识你真好。

    作为一帮之主如今又开办了新产业,七绪无疑是个大忙人,把生活安排的满满的才可以不用胡思乱想,才可以不想起那些伤心遗憾的事。然而大忙人柳七绪从清凉山回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诸葛筱白。

    听闻诸葛筱白自那回从盐帮回去后,就一直住在了西郊桃花林的小茅屋内,七绪到访时诸葛筱白正卷着袖子在屋前的园圃内种花,书生总是性格古怪,譬如眼前这位明明身处桃花林却偏要种上一院子的兰花。

    “诸葛先生真是好兴致啊,这满目桃花竟还满足不了先生,如今又种了这各式兰花,难道漕帮如今真的生意冷淡,连军师大人都有空闲跑出来种花了。”七绪一边笑着一边不忘揶揄几句,脚下没留神不慎提到一盆兰花。

    诸葛筱白面色大变:“无事不登三宝殿,柳帮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这反映似乎。。。与秋彦祖倒有几分相似,同是这样紧张这些花儿,秦峥曾说过秋赢的妻子曾经有指腹为婚的对象,却因为秋赢曾对他们家有莫大的恩惠,才撕毁婚约将女儿嫁给秋赢,即使只是一房姨太太,这样说来难道说那个未婚夫就是。。。。不过世上之事又岂是如此巧合。

    “是我太不小心了,我们言归正传,相信诸葛先生还没忘记曾答应会帮我做三件事吧。”

    诸葛筱白这才坐直了身子,掸了掸衣襟上的尘土:“说吧。”

    “果然爽快,秋彦祖已经答应做我的掌柜,此事迟早要给秋赢知道,我希望到时候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可以让他不要反对,至于别的嘛,等我想到后再来告诉你吧。”也没等诸葛筱白答应七绪便离开了,这并不是难事,或者自己只是想试试那三件事的承诺是否有效?

    “对了,恕我多嘴问一句,出给先生那个字谜的人可是秋彦祖的娘亲?”

    “唔,希望柳帮主知道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

    这位大小姐还真是难缠,不过那算什么难事,这位大小姐可能并不晓得,虽然帮主不疼爱这个小儿子,却很乐意让这个儿子成为他在盐帮的眼线,柳七绪啊柳七绪你可以这样信任敌对帮会的少主吗?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既然应允了自然要做些什么,诸葛筱白整了整衣衫便朝着秋家大宅而去。

    秋家大宅里好不热闹,却说那秋家主母虽然已经是个儿子的妈了,且家中琐事都由她做主,但性子与那二十岁的大姑娘无疑,总喜欢对着秋赢撒娇,这叫其他几房姨奶奶们都大叫吃不消,偏偏秋赢却很吃这一套,或许当初那样宠爱秋彦祖他娘也正是这原因,只不过那九姨太是天生的柔美惹人怜,而这位主母却总叫人有种刻意为之的感觉。

    如今当诸葛筱白踏入秋家大门时,秋赢正疲于应付那位大老婆,那当家主母毕竟不是白干的,这察言观色自然会的,她也知道诸葛筱白这位军师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最近似乎很少见到,今日前来必定是大事,敛起先前那一派娇羞退了下去。

    “参见帮主,属下冒昧前来实乃有件大事要向帮主禀告。”

    “军师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漕帮虽被盐帮气势所迫但似乎也没什么大事,能叫军师如此紧张的怕也只有那个死孩子了,说吧如今他又闯下什么祸了,这孩子到底哪点像我,怎么一点都学不聪明,整日闷声不响的倒是像军师多点吧。”

    诸葛筱白心中一惊,难道这就是从小到大少主都不受宠爱的原因吗,帮主一直都是知道的吗?

第六十六章 似水流年

    夜里醒来那种心痛的感觉依然清晰,想起梦中那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不觉就泪流满面,怀念挽着小薇漫步在劝学桥上,怀念小猪那酷酷的笑,怀念热情无限的老大,甚至开始怀念起从前那个自己,都说地球是圆的,在这地方分开总会在别处重逢,然而隔着千年又要怎样遇见。

    七绪闭上眼再睁开时,忽然发现这个环境是这样陌生这样恐怖,不知怎么的心中竟生出了想要回去的念头,可时空背包早就不知哪去了,而这时代也没有叮当猫的时空机,然而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忽然跃出个人影来,在落云轩遇上的那个江湖骗子。

    从前总觉得前世不幸福是因为赚不到足够的钱,总是有还不完的债,然而如今她虽说不上是富甲天下但也可以做个潇洒的有钱人,只不过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之后却猛然发现并不像想象中幸福,也许本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饭团探书

    这个月三号莫老板会去京城巡视商铺,七绪已经做好决定要与她同行,盐帮的大小事务秦峥已经足以应付,这个秀才似乎开始对盐帮运业感兴趣起来,反正盐帮总有一天是要还给她的,就好像之前娘做的那般,虽然很遗憾没能亲眼见到铅笔上市的那天,但她对胖子有信心,伟大的铅笔必定能造福千万学龄前儿童。

    怎么突然好像在交代后事一样,呸呸呸,只是如果自己真的就这么离开了此生后会无期,甘大哥会不会对她有一丝丝的想念呢,从前他可以不远千里追来京城,这一回他又要怎样跨越千年去寻她呢?

    溜出临安与莫老板上京,七绪几乎没有告诉任何人,事实上她发现自己身边也没有可以告诉的人,上船后七绪稍稍感觉有些不适,这点一直没变她一直是晕车晕机晕船,靠着围栏吹吹风才缓了过来,莫老板将一个漂亮的玻璃瓶递给她,七绪顿时眼前一亮:“咦?这不是。。。”

    “这是钱柜的新品饮料,好像是叫什么橙汁,如今钱柜在京城混得是风生水起似乎比你在的时候还兴旺,不仅酒鬼留恋就连妇孺也对那些喝的爱不释手,我真的很佩服你呢,其实原本你在临安也算是渐渐闯出一片天地,为什么在这时候要走,看样子还是不准备回来了。”莫老板当然有理由这样猜测,光是看七绪那几个大包就知道了。

    “莫老板我想问你,既然你和我娘是好姐妹。。。。”

    “打住,有一点我要申明,我和你娘从来不是什么好姐妹,如果好姐妹抢走了好姐妹男人的心,那她们还能做好姐妹吗,不过看到你我还真的有点怀念从前我们几个在一起的日子。我是不知道你为何突然有这样的决定,只不过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并不那么如意,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这后一句嘛也是你娘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从前总以为莫老板也是穿越来的,现在想想多半是总和娘混在一起的缘故,起初发现这个真相后的确是有种失落,突然发现有莫老板陪在身边总好像与那个世界近了很多,忽然莫老板似是想起了什么:“差点忘了,你娘似乎还有件东西留给你,她曾交代过如果她不能亲眼看着你长大,那么有一天待你长大成人后,要你去找京城永和豆浆的掌柜。”

    绝倒,这个娘还真是的,竟然把永和豆浆都搬来了这里,不知会不会因为这样这时代的永和豆浆是否就成了日后那间豆浆店的前身。在船上的日子七绪和莫老板总是有聊不完的话,当然她们所有的话题似乎都离不开七绪那个古灵精怪的娘,七绪也很好奇明明她们两个是情敌,但莫老板似乎也很乐意再提起这位故去的朋友。

    下船后莫老板自然就没空再招呼她,七绪自然也有要紧事做,原本她打算直接去找那个江湖骗子的,那家伙这么爱钱一定还留在京城,然而被莫老板那么一说忽然对娘让她去找的人充满了好奇。

    这个时代的永和豆浆并不像自己认知里的那般,有着干净的店铺透明的落地玻璃窗,虽然比起京城其他的饭馆茶肆这间豆浆店看来破落许多,然而生意似乎还不错,七绪也要了一碗豆浆两根油条,待那金黄的油条上来时七绪心中也有疑惑,究竟这油条是属于这时代的还是又是娘的创意呢。

    “老板,您来拉!”

    七绪忽然觉得自己应该立马去买张乐透彩票,起初进来店里的时候那伙计还很遗憾的告诉她,老板并不是常来有时候十天半个月的都不见路面的,没想今日竟叫她等到了,抬起头她更是傻眼了,难道娘竟然还和胖叔是认识的吗?

    罗木木很快也发现了坐在临街位子的七绪,要不怎么都说特务头子的触觉是最敏锐的,那都察院无疑就是皇帝的眼线,罗木木既意外又惊喜的大步朝她走来:“什么时候回来的,走的时候也不吭一声,柳木头很挂念你啊,你这孩子还真像你娘来去如风的。”看得出来见到七绪回来他是很开心的,但随即他脸一沉,“是不是在外面闯祸了,那江南也是个是非之地啊,不过你放心不管你闯多大的祸,还有胖叔在呢。”

    “天大的事还有我这个当爹的在,哪还轮得到你啊,胖子你一边去,七七啊你可算回来了知不知道爹很惦记你呀。”

    没想到老爹也来了还来的这么快,差点忘了老爹身边还有些神神秘秘的人,更何况以莫老板和他的关系,想不知道都不行,七绪当下给了老爹一个熊抱,柳易却是坐直了身子:“你这孩子,大庭广众的得注意点影响。”虽然话是这么说柳易脸上还是喜滋滋,还不忘瞥了罗木木一眼。

    “不过爹您先等我下,胖叔我有点事想问你,莫老板说我娘曾交代让我长大后来找你,知道是什么事吗,又或者是我娘有什么东西要你交给我?”

第六十七章 回不去了

    罗木木身为都察院总司院长,又是两朝皇帝跟前的红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家世没有人知道他的背景,而就连他成为朝堂内的弄潮儿也无人知晓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许深宫中住着的那几位才知道真相吧,偏生这么个人却叫任何人都挑不出刺来,或许并不是挑不出刺来,只是这个圆滑的胖子永远都站在最牛掰的人一边。

    听得七绪问起她娘交代过的事,罗木木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事实上我觉得你现在生活得很好,很多时候很多事不知道反而来的比较幸福,既然你问了,我也没有权利不告诉你,你娘当年在离开京都时曾留了封信给我,我想现在也是时候拆开了。”

    七绪恶趣味的猜测着当年胖叔和娘究竟是什么关系,胖叔竟会十几年来一直将娘给他的信随身携带小心保存,不知道会不会是娘写给胖叔的情书呢,娘身边这么多的男人中她最爱的究竟是哪一个?二爹心思细腻最是体贴,太上皇位高权重呼风唤雨,这样一比老爹似乎就给比了下来,但又想到自己身世,一个女人甘愿为一个男人生儿育女,娘最爱的最不能爱的是宫里那位吧,如果不是爱上了,又怎会招来杀身之祸,最是无情帝王家。

    罗木木看完后信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七绪跟他去个地方,这回柳易却是一反常态并没有一道跟了去:“我就不去了毕竟是你娘和你的小秘密,早点回来你月姨一知道你回来了就出去张罗了。”

    “知道了爹。”七绪心头不觉涌起一阵暖意,虽然总觉得自己像飘萍一般,不知道从何处来不知道要往何处去,但老爹从来没有放弃过她,从来都把她当作手心里的宝,包容她的任性原谅她的不懂事。

    咦,这不是胖叔的宅子吗?本以为胖叔会带她去什么世外桃源之类的地方,不过看胖叔一脸严肃的样子七绪也不敢多问只是乖乖走着,胖叔在众人眼中都是个阴沉的人,七绪也从没到过他的宅子,这回才发现也许胖叔并不像旁人想的那般寡欲,宅子里的侍女各个都颇有些姿色,胖叔只是为她推开东边房间的一扇门就径自离开了。

    待胖叔离开后那些婢女似乎在窃窃私语,七绪似乎也听到了些,原来这是间谁人都不能靠近的屋子,大宅里没有什么规矩,老爷独独就定下说谁人也不准靠近这间屋子。七绪怀着好奇的心情走了进去。

    看起来像是一间普通的卧房,照下人的说法这里应该常年没有人,为什么屋子里会这么干净,转瞬就明白过来,铅笔枕头玻璃杯。。。

    然而最最叫七绪震惊的是床上竟然放着一块金镶玉和一件马甲,而那件马甲和自己当初在淘宝上买的时空旅行者背囊完全一样,老妈原来这就是你留给我的礼物啊,可以回去了可以回去了,带点什么东西回去呢,发达了随便带个枕头什么的回去就是古董啊。拿起背囊时一张信纸飘然滑落:

    哈罗,宝贝女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原谅老娘只能在天堂问候你了,好想念双皮奶好想念涮火锅好想念空调热水器好想念电脑,想念小红小明大黄旺财,但是回不去了还是回不去了,也不知道我的宝贝能不能看懂老娘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宝贝你要幸福。

    哈?这么短,的确是够乱七八糟的要是换成古人一定会傻眼的,老妈的这种心情七绪也很能理解,隔着时空感受到无比的孤独,不过老妈既然有了背囊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感慨,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七绪猛然醒悟立刻按着背囊的使用方法操作了一遍,终于明白老妈当时的失落与无奈,真的回不去了吗?这个玉佩又是做什么的,信物吗?

    而后一直都没再见到胖叔,不管是太上皇,二爹,胖叔或是老爹,他们似乎每每提及娘的时候脸上总会出现莫名的忧伤,也许自己的出现让他们更是触景生情了吧。走出罗家大宅的时候天色已晚,不知不觉在那间屋子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想起答应老爹要早点回家吃饭七绪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然而有个身影却久久的望着七绪消失的方向,呵呵,就知道她有一天定会回来京城,这个地方真是有无穷趣事啊。

    “若岚你为什么要跟着她?不要伤害她,虽然我不懂你说的那些时空什么的,但她是我很重要的好朋友。”

    “你的好朋友就是我的好朋友,放心我从没想过要伤害她。”

    那一晚七绪依旧在床上辗转难眠,总觉得好像有一双眼睛始终在看着她,那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真的很不好,披上衣服在院子里四下走了走都没发现什么,她敢断定那个一直躲在什么地方注视着她的人不是小石头,心底不由得一阵发毛。

    “是在找我吗?”完了已经开始出现幻听了,七绪捂着耳朵又退回房里,但这个声音如影子般挥之不去,咦,好熟悉的声音啊,那个江湖骗子。跟着声音的指引,七绪又一次来到了落云轩,这个院子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却总觉得什么东西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猛抬头却见慕若岚一袭白衣悠闲的坐在秋千上,他正笑眯眯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的眼神总好像看透了一切,在这个人的面前似乎什么秘密也藏不住,七绪有些局促:“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想干什么,那块玉是自九华山之巅采集的,是水晶灵魄的一角,这东西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我曾在师傅书房里珍藏的《秘》中看到过,这东西集天地之灵气,在特定的情况下施以正确的指引能贯通寰宇。”

    慕若岚所指的似乎是那块金镶玉,那块奇特的玉佩中间的确镶着一颗小小的水晶,即便在黑夜水晶依旧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可是那个江湖骗子为什么会突然要告诉她这些,为什么他会知道她其实很想回去。

第六十八章 伤逝

    这个世上如果有一个人知道她的过去,知道她内心的挣扎和绝望,即使那个人是个江湖骗子只要他能够了解,七绪都忽然觉得那个人身上带着莫名的亲切,有时候她也会想,这场时空旅行会不会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依旧会被高利贷追债,依旧活在那个有空调热水器的世界。

    虽然七绪管慕若岚叫江湖骗子,然而天地玄黄并不是她一个弱女子参得透的,而即便是有一丝丝的希望她也不想放弃:“不知阁下对此有何高见,我看得出来你非常不喜欢我,事到如今很多事也不需要瞒你,你的猜测不错我的确早该死了,不,应该说是柳七绪早该死了,但我也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要帮我。”

    “你说的很对,我的确很不喜欢你,我想这也足够成为我想让你消失的理由吧。”

    慕若岚背着手起身在院子里走了几步,又不时的抬头望天,笑着与七绪做好约定,要她霜降之日再回来落云轩,七绪怀着忐忑的心情离开了落云轩。秋少南不无担忧的看着这一切,从知道七绪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一直到七绪自己亲口承认,心中不是没有惶惑不安,他疑惑慕若岚究竟有没有那种本事,更怀疑他这样做的动机,这个人如果没有所得是不会轻易付出的,更何况实在看不出他与七绪有什么过节。

    “若岚,你不妨对我直说为什么要帮她?”

    “少南是舍不得吗,我们是朋友我也说过无论什么事都不会骗你,实不相瞒那天我也是不小心在相府听到你爹,啊是秋丞相与宫中一位贵人的谈话,我虽然身在客厅但你知道我有那本事的,那位贵人似乎很想要置柳七绪于死地,而这似乎也很合相爷的心意。你说了她是你很重要的朋友,我也说了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如果她可以回到她原来的轨道,消失在这个不属于她的时空,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反正她自己也很想回去不是吗?”

    “差点忘记你是秋丞相的人了,但我不得不再问你次,你真的做好选择了吗,希望你日后不要为今日的决定后悔。”

    相爷府的后门一个穿着绛紫色斗篷长巾蒙面的身影闪过,只匆匆一现便仓皇离开,只在被杂物钩破斗篷时轻轻呀了一声,又攥紧了手中那个黄色小药包迅速消失在小巷尽头。

    朱成勋已经好几日不见父皇了,父皇不在自己的寝宫也不在坠星宫,内侍回报这几日太上皇一直都呆在贤太妃那,甚至连太上皇的贴身内侍也是几日不得见,在朱成勋的威逼下内侍才说出事实上,贤太妃那时不时就传出孟浪的欢笑声,不分白昼。

    那内侍说得甚为含蓄但朱成勋又岂能听不明白,父皇早前已经说过总觉得身体不适,何以如今会有这样出格的举动,若再不知休止恐怕是要出大事的,贤太妃一直以贤惠闻名何以这回会这样纵容太上皇,没有人比朱成勋更知道那个女人贤惠背后的浪荡与阴毒,没有人比朱成勋更知道当年这女人是用怎样狠毒的手段害死了他的娘,于是立刻放下奏折疾步朝着贤太妃那去了,而在路上却恰好遇上那个想了许久,念了许久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得到的女人,他的妹妹柳七绪。

    又是一朝秋雨一朝秋,本事悲秋之季秋丞相反而显得心情格外的好,他曾问过太医,太医说太上皇没有多少日子了,他也不想再等了心中蠢蠢欲动的野心已经按捺了太久太久,朱成勋那个冒头小儿根本不足为惧只要太上皇大去了,这东晋还不就是自己的天下了吗?所以他需要宫里那个笨女人这剂加速药,而宫里那位比任何人都清楚太上皇若是故去朱成勋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她,她需要在此之前重新找个强大的靠山,很多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是竭力在维持着短暂而脆弱的平衡。

    人与人之间一直都是相互利用,至少在他们那些人眼中是这样,所以他们一辈子都活在尔虞我诈中,一辈子都得不到解脱。

    那一日柳易忽而神色凝重,嘱了七绪跟他进书房,老爹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七绪收起平日的嬉皮笑脸乖乖跟着老爹进了书房,老爹沉吟许久才低低说道:“你进宫一趟吧。”七绪没有多问什么,老爹这样煞有其事必定是有原因的,而谜底就在宫里吧。

    是以朱成勋才会和七绪遇上,一时间七绪不知如何开口而朱成勋也只是那样沉默的注视着她,你好吗?这一句你好吗顿时将距离好像拉得几千里远,这样的招呼陌生而尴尬,朱成勋反而浅浅一笑:“你瘦了,是去看太上皇的吗,一道走吧。”

    也许子女与父母之间都存在着一种微妙的感应,如果七绪不是在这时候进宫,如果朱成勋不是这样坚持想在这时候见一见太上皇,他们也许就再见不到太上皇的最后一面了,当朱成勋气愤的推开紧闭的宫门,那一幕简直叫他震惊。

    宫殿内到处是散落的衣物,贤太妃赤身裸体的伏在太上皇胸口,只是她的眼神不复往昔的神采奕奕,她的腹部插着一柄匕首。太上皇眼神涣散嘴唇微微颤抖着,在见到七绪和朱成勋时他竟然流下了眼泪。

    朱成勋赶忙将贤太妃推开又重替太上皇盖好被褥,太上皇却像用尽了所有力气紧紧抓住了朱成勋的手:“这女人这女人竟给我吃合欢散,枉我一代君主从没想过会是这种死法,我不能让她在祸害你,皇帝啊你答应我一件事,恢复七绪的身份不要再叫她受苦不要再叫任何人欺负了她,你答应我。”几乎没有犹豫朱成勋就答应了下来,这时候谁还会拒绝一个临死之人的请求,更何况是这样天经地义的事,他又招呼了七绪到床前,毕竟这也是她的爹,她真正的爹。

    太上皇微微侧头望见七绪时眼神变得很柔和:“凝儿,凝儿,时间回不去了,回不去了。”那一刻,七绪还是忍不住哭了。

第六十九章 翻天

    一代明君是否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告别这一世,九泉之下会否不甘会否后悔,但一切都已尘归尘土归土,他的时代终究已经过去。寝宫内只有朱成勋和柳七绪以及燕小乙在场。

    “太上皇因病猝死,贤太妃不舍太上皇也随了一道去了。”朱成勋像是喃喃自语忽而又回过头严肃的对二人说道,“今日之事除我们三人之外,我不希望会有任何人再知道,阿七你要是累了先让小乙带你去坠星宫休息,那地方本就是你的,更何况父皇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相信这里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在场,柳尚书那边我自会通知。”

    七绪木然的点点头,方才她同燕小乙都在皇帝面前发下重誓无论什么情形,都不能将今日之事说了出去,尽管在七绪看来这样的誓言根本就不可靠,但古人还是十分看重誓言的,原以为对太上皇的感情就好像寻常的叔叔伯伯,只会难过却不会伤心,然而真的是骨肉相连的感应吗。

    就在七绪离开没多久后,又有侍卫急急来报说是秋丞相忽然纠集了文武百官说要见太上皇,怎么会来得这么急:“小乙你准备下先去向诸位大臣通传太上皇驾崩的消息,朕随后就到。”

    紫宸殿外已经是闹闹哄哄的,事实上文武百官也不知丞相忽然要他们都进宫是为了什么事,但下早朝才不久又被召回必定是大事,是以每个人都不敢轻视之,待见到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燕小乙各个都涌了上去。

    然而这回燕小乙却是一脸严肃的宣读起了圣旨,乍听之下个别官员一下懵了,明明昨日和太上皇下棋时太上皇看上去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而后皇帝对此的不解释作为更叫他们猜疑。

    “不知是哪位御医给看的诊,太上皇驾崩乃是大事岂能这样糊涂,臣恳请皇上彻查此事以慰太上皇在天之灵。”秋丞相此言一出,随即就有一大绑官员附和,秋相在朝中的势力不可谓不叫人忌惮。

    “那秋丞相又可知没有朕的传召召集文武百官前来是个什么罪,暂且抛开这些秋丞相难道夜观天象早就预见了今日之事,前来向朕兴师问罪?”

    在官场上打滚的哪个不是人精,太上皇与皇上之间的实权之争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太上皇也的确死得蹊跷,若说皇帝实在不能忍受处处受制而加害于太上皇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皇帝从小因为母妃的关系就是在宫外长大的,与太上皇之间想必也谈不上什么父子感情。

    与秋丞相的诱导相比皇帝的那番说辞显然有些苍白,就算太上皇的死与皇帝有什么关系,看起来秋丞相似乎也脱不了干系,否则他怎么可能这么巧就带了文武百官前来,百官们一时间也不好拿捏,待皇帝让他们先退下才松了口气,东晋将要大乱了还是早做打算的好,可万一站错了边那就是万劫不复了,跨出紫宸殿的宫门众人都是一身冷汗,谁说做官容易的。

    就在那天,京城是流言四起,诸多为皇帝不利的言论四下传播开来,而之前由秋丞相所撰写的那本隐射皇帝诸多不适合为君的书又被人翻了出来,一时间某些愚民竟嚷嚷着要皇帝退位,自古以来这样的事是闻所未闻。

    “皇上,臣知道臣没有权利这么问,但皇上若是没有个交代,臣也很难做。”御书房内灯火通明,这样的夜究竟又有几人能眠,罗木木知道事情后并没马上进宫,这时候秋丞相一定在向皇上发难,那只老狐狸筹谋了这许久也许觉得时机到了吧,他这样迫不及待反而不像他以往的作风,这样连珠炮似的打压也许是想让皇帝措手不及,让皇帝没有时间做出任何应对。

    太上皇一死冒头直指皇帝,说皇帝冷血无情弑君害母残害手足,这其中有人误导固然是原因之一,但皇帝为何连一句解释都没有,他贵为九五之尊的确没有向任何人解释的必要,但他若还是不开口澄清恐怕一场动乱是在所难免。

    “罗大人难道也相信太上皇乃是朕谋害的吗,朕知道罗大人是为朕好,但这件事朕也曾发下重誓无论什么情形都不能说,先皇的声名朕不能不顾。”

    “那皇上就不顾自己的声名了?听说先皇去时贤太妃在身边,贤太妃是个什么样的人臣清楚,皇上就更清楚了,有人曾看她秘密出入过相府,既然皇上说事关先帝声名,那臣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还请皇上放心只要有臣在一日就没人可以翻天。”

    而后罗木木又说受了柳尚书之托想见一见七绪,朱成勋也允了,他这个皇帝从即位后就不顺利,看着罗木木离去的背影他苦笑一声,不知自己是不是当得最辛苦的皇帝,而罗大人你明明就知道怎么回事何苦还来问朕,还是说在你心里也在怀疑究竟是不是朕谋害了先皇。

    只不过当罗木木到了坠星宫时见到的只有被打昏了的燕小乙,弄醒了小乙才知道原来七绪大约在半个时辰前就溜出了坠星宫,当众人都在猜测七绪的去向时,西暖阁前当差的侍卫又急忙追了来说是柳小姐掉了东西给送回来。

    西暖阁?不好,方才那些话怕是全加七绪听了去了,以她那脾气这时候怕是要闹上门去,糊涂孩子那是相爷府,是随便闹着玩的地方吗,罗木木一面让小乙去通知皇上,一面自己又急着出宫去了。

    用这样卑鄙的手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实在太无耻了,七绪知道论心机计谋自己是斗不过古代的这些老狐狸,但也不能让他们过得太逍遥,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是指望不上了,是以在出发前她还给自己配备了云中城新制作出品的弓弩,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秋少南你站在这做什么,我知道你还是把里头那个魔鬼当爹。”

    “你错了,我只不过想亲手来报这个仇。”

第七十章 扑火

    注定是场飞蛾扑火的牺牲,也许蝴蝶真的飞不过沧海,如果秋家大宅外秋少南足够冷静,如果他不是那么信任七绪所有的作为就不会有了眼下的困局。秋家大宅根本就是有所防备,可能就连秋丞相自己都料定仇家必定不少,是以秋宅虽不起眼却早被暗中布置成了易守难攻的堡垒。

    七绪根本是在一攀上高墙就被发现了,该死的果然是狐狸真够狡猾,那穿着丞相便服的竟然是秋家二少爷秋克杰,纵然勉力射伤了秋克杰,但七绪也当即被拿下。

    “爹,大哥似乎也在,这件事咱们怎么处置?”

    “大哥?你何时有个大哥,我怎么却不记得还有个儿子了,护卫是怎么看的门,怎么尽让些流浪猫往丞相府里乱窜,这些事你看着办吧。”秋相几乎都没看七绪一眼,管你什么身份如今不过一届刺客,不要想拿皇帝来压我,那个皇帝连自己的帝位恐怕都坐不稳妥呢。

    只不过秋克杰心中也像刺入了一根刺,怪不得这几天爹总是送些自己钟爱的东西给他,衣物饰品就连爹自己最爱的烟嘴都送了给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在爹的心中克儿与流浪猫有什么分别,只不过也许是只可以随时替你去死的小猫吧。尽管寒心此际却不能离开丞相府,凡事都要付出代价的,爹,你比任何人都知道这道理对不对。

    “来人啊,先将这女刺客压下去。”秋克杰冷冷一笑,朝着墙头的方向大声喊道,“大哥难得回来怎么都不出来见见我这个弟弟呢,只要大哥说一声,弟弟我岂敢不从放人呢?”许久都没得到回应,秋克杰骂了句丧家犬就是丧家犬便捂着伤口退了下去。

    趁着夜色伏在高墙上的又岂止秋少南一人,他也不明白为何那一刻自己没能冲出去,自己不够恨他吗,还是对七绪这个朋友珍惜得不够,再回首时发现自己完全受制于身后之人:“为什么拉着我,里头那个是你家小姐。”

    “现在冲出去我没必胜的把握,秋宅里有高手在,劫狱或许会比现在冲出去更有胜算,我必须要有百分百不让小姐受伤的胜算,你是小姐很重视的朋友,我赶不及阻止小姐,至少我不能叫你白白牺牲。”宋晓石深吸口气,有关秋家的情报他也是早晨才从司马那获悉。

    秋相明明知道七绪是个什么身份却假装不知,完全将她视为一个行刺当朝丞相的女刺客,叛逆之心昭然若揭,自然是不会迫于什么上层压力而放人,而在这场与帝王的对峙中,七绪或许还是一张很好用的牌。

    宋晓石一直是个很冲动的人,这回却是出奇的冷静克制,而罗木木一向是个很淡定的人,这回却是异常冲动,几乎在得知七绪在丞相府射伤秋二少后,立刻赶往了丞相府。多事之秋怎一个乱字了得,公义也好责任也罢,只要七绪出了事一切都是空的,十八年前曾答应过凝儿,这辈子没有人可以欺负七绪,管你九五之尊还是当朝丞相。

    思路客

    只不过罗木木没想到的是拦阻他的人竟会是柳易:“胖子你想做什么,我这个做爹的比你更想杀进去要人,但你有没有想过若你就这么杀进去了,不是正好给了那狐狸发难的借口吗,七绪这么做已经很不理智了,你怎么也如此不冷静。”

    “不理智?枉你还自称人家的爹,太上皇的事你不知情我不怪你,或许那丫头总是闯祸不断,我却不认为这回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如果有一天你有事,她一定会比现在更不理智,什么国家大义都是狗屁,罗木木只要守着对小凝儿的承诺就无愧于天地,你要是不帮忙就让开。”

    柳易一时间语塞,他不知道为何七绪只进宫了一趟事情就会变成这样,他不知道太上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的事太多他也已经不能判断自己阻止胖子究竟对不对,但胖子是兄弟七绪是他最疼惜的女儿,这两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罗胖子说对凝儿有过承诺,自己心中又何尝没对凝儿保证过要好好对七绪,绝不让人伤害她半分:“胖子等等我,我去操家伙。”

    七绪只是觉得很渴手脚被绑在木架上酸痛无比,跃动的火焰后头是一张张狰狞的笑脸:“说,究竟是何人指使你来行刺丞相大人的,是否是皇帝对丞相大人多番指出他的失道之处心存不忿,这里有一张认罪书只要你画押了就不用再这受苦了。”七绪狠狠啐了那人一口,那人脸上淫邪的笑意却更浓了,“弟兄们,少爷说过这女人倔得很,反正今晚她是咱们的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从没觉得人的手会好像长了刺一样,当那些肮脏的手抚摸过她的脸时,她恨不能从面上撕下层皮来,然而她始终睁大了眼想要牢牢记住这些丑陋的面孔,有朝一日就算做鬼也不会让这些人安生。也正因为这样才会眼睁睁看着为首那人的手被生生砍断,一件大大的黑色斗篷罩在她身上,那一刻七绪竟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谁说死亡的尽头得不到救赎,小石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你是我的影子,默默守护我的影。

    望着七绪那凄惨的模样宋晓石的眼神更是冰冷起来,他忽然觉得心一阵抽痛,这感觉,很不好:“你们,都要死。”地牢内弥漫着叫人作呕的血腥味。

    “劫狱还这么大阵仗,当我死的吗?”一道白色身影飘然而至,或者说他其实一直都在,从宋晓石进到地牢的那一刻起就在那,“影,想在我面前带走人,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此人一手执着八卦盘,一手持着降魔剑,分明就是术士模样。

    宋晓石心中一惊,这家伙竟然知道他的身份,方才竟一直没发觉他居然匿藏在这,如此身手世上只有一人:“你也跟了我许久了,但今日我无心与你决战,既然你这么想打,约个时间我一定奉陪。”

    “那如果我非要选在今日呢?”

第七十一章 拯救

    尽管从未交过手,但地牢中这个装扮奇怪的人无疑是个强大的对手,这一点完全是出于小石头的直觉:“跟了我这么久相信你也是想要一场公平的对决,你认为在目前的情形下我可以全力以赴的与你决斗吗?退一步说,只要让小姐可以平安离开这里,我就答应你的决斗。”

    按说白衣人出现在这地方,必然是秋相的人,而听了宋晓石的话他居然真的让开了一条路,着实叫人百思不得其解,但宋晓石没有选择,相府平日就防备森严,里头的情势他并不了解,甚至觉得自己能这样顺利的闯入地牢来都是奇迹。

    “是谁准许你这么做的,你可知道放走了她,爹会很不高兴,爹很不高兴你也知道事情会有多严重。”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另一个阴沉的声音在地牢响起。

    “二公子无需多虑,慕某人自然是会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也必定会对相爷有个交代,但有件事希望二少爷和相爷大人明白,慕某只是两边的联系人必要时候会帮着丞相一把,但并非你们相府的人,不是事事都要向你们交代。”

    事实上秋克杰早就看这个娘娘腔的慕若岚不顺眼了,要不是爹再三叮嘱千万不要得罪那边的人,他真的很想把这个凡是都一副自以为是的人揍扁,也许爹也知道光靠慕若岚是靠不住的,幸而外头早就布下重兵。试问一个丞相府怎么会有重兵,如今动乱中的东晋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朝中早就乱作一团,文武百官也纷纷琢磨着在这乱世之中该如何站位,当今大势之下投靠如日中天的相爷一边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宋晓石当然不会傻得以为过了慕若岚这一关就能顺利从相府走出去,然而漆黑的夜里底下那明晃晃的弓弩还是叫他头皮一阵发麻,心中早已下做出决定,不管怎样势必要护得小姐周全,七绪在这时候懵懂醒来:“小石头,我们这是在哪里?”

    不知是夜风寒凉或是那逼人的傻气,或许他们只要一动立刻就会被射成个刺猬:“小石头你不要管我,凭你的功夫一定能跑掉,相信那秋狐狸如何胆大也不敢杀了我,而就算他真的杀了我至少有一天你还能为我报仇。”

    “小姐你是在说笑呢,小石头怎么可能丢下小姐独自逃命,小石头没那个自信可以为小姐报仇,但倘若小石头不幸死在这里,小石头坚信小姐必定能给小石头讨回公道。”

    “切,什么死不死的,我们谁都不要死,都要好好活下去。”故事的主角一定不会轻易死去,除非本书的作者不想混类,英雄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尽管这个英雄是个胖子,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只听一声巨响,众人回过神来才发现相府的大门竟被炸烂了。

    罗木木领着一干黑衣人就那么站在门外,秋丞相闻声伸了个懒腰慢慢走了出来:“大晚上的你们这是唱的哪出,还让不让人睡了,哟这不是罗大人吗,连十八死士都带来了,这么大阵仗所为何事啊,凡是好说凡是好说嘛。”

    “我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可知道你所囚禁的是当今皇上的妹妹,先帝的霜华公主,难道说丞相大人想谋反不成?”

    “秋某不知什么皇帝妹妹先帝公主的,秋某只知道有个女刺客想行刺秋某,难道秋某就连抓个刺客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的确七绪的身份还没有公之于众,秋相以不知情为名倒也说得过去,但罗木木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对于凝儿的承诺绝不会因为对方是什么身份有怎样熏天的权势而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当初没能做到的事绝不能再发生一次。

    站在罗木木身后的柳易自然能感觉到这位老友毅然决然的心,也许在他们这么多人中,凝儿最爱的是先帝,最信任的是藏云,而一直最爱护却最无奈的却是罗胖子,那么他自己呢?或许只是由衷的佩服这样一个奇女子,他们只能是知己,但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来无论是他们中的谁,都甘心情愿守护着当初对她的承诺,好好的保护她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纪念,她的女儿,七绪。

    刷的,只见罗木木将令牌一丢:“如今我已不再是都察院总司,今晚所有的行动都与任何人无关,罗某只想问一句,丞相大人究竟是放人不放,希望不要逼在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这样具有威胁性的口吻又怎能让秋狐狸乖乖就范,罗木木只带了十八个人,而这么些年来秋府不断招兵买马,府上的食客中不乏能人异世,双方力量的对比不可谓不悬殊,只不过小看了这十八人是要吃大亏的,曾亲眼目睹这十八人是怎样击退南蛮千军万马的秋相绝不会轻视这股人,然而他再没有选择。

    七绪只记得眼睛早被殷红的血蒙蔽,她分不清自己脸上的血是小石头的还是旁的那些人的,这一夜相府内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这让她想起了留在大漠的最后那个晚上,她惊恐,不敢去想脚下那片黄沙掩埋着的是什么,尽管付在小石头的背上叫人觉得安心,但总像做着一场接一场的噩梦,无论如何都不能醒转过来。

    野心越大就会越不像自己,人这一生这样努力拼命追寻着的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道理都懂只不过在可以拥有的时候还是没能好好珍惜,被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遮蔽住了双眼,或许只有等到生命即将终结的那一刻才能又想起那些快乐的时光,那时候才是超脱了永生了,只可惜太晚了太晚了。

    秋相依着廊柱,眼神直直的望着那张破旧的秋千,脑中浮现出那个坐在秋千上的女子淡定的笑,耳畔回响的是孩童爽朗的笑声,只可惜那些日子再也回不去了,死亡的尽头没有人会来救赎,也不会有人相伴,所谓的同盟只不过是利益的互相勾结,除了挚爱,谁还会甘愿为谁牺牲。

第七十二章 罪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条大罪,至少在皇帝给秋丞相定罪前,行刺当朝丞相都是必死的罪,但几乎所有知情人士都不觉得皇帝可能会因为这样一个奸相而将他们定罪,唯一看起来并不乐观的是罗木木。

    “柳木头,以后七绪就交给你好好照顾了,我只能到这里了,对凝儿的承诺只能做到这样了。”方踏入柳家宅子罗木木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叫众人都沉默下来,傻子也听得出来这些个话多像交代后事。

    “胖子你也别想太多,指不定这些事正合上意,你对谁有过什么承诺还得靠你自己来兑现,虽然咱们是兄弟,但这个你可别指望我会帮你。”在场之人也在暗笑罗木木杞人忧天,然而当传旨的内侍到了柳府时,谁也笑不出来了,皇帝急召罗木木进宫究竟所谓何事。

    走在长长的甬道上罗木木的心却很平静,方才柳木头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假使有个万一不要轻易屈从。他自嘲的摇了摇头,心底早就有了计议,原本皇帝只是遵从先皇的意思从不对都察院的事务过问,但这并不表示皇帝对此不会好奇,没有戒心。

    丞相府是何等地方,区区十八人竟能这么闯了进去还杀死了被重重保护的丞相,朝堂局势混乱这时候怎能叫皇帝不忌惮,要剪除这些潜在的威胁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的特务头头从此消失,但这样一来皇帝自己无疑也失去了一强大的支持,这是场赌博游戏,对罗木木来说是,对皇帝来说也是。

    西暖阁内座上的皇帝默不作声,这对他而言也是个十分困难的决定,但他发现自从坐上这个位置后却越来越不能够信任任何人了,无论怎样都战胜不了那狭隘的猜忌,他知道罗木木是先皇最器重的臣子,他也知道罗木木不一定会反他,但都察院的神秘势力对他来说已经构成了威胁,叫他寝食难安,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旦有违背了什么,也会得到如秋丞相那样的结果,为求个心安这也是逼不得已。

    几番欲言又止罗木木已然心中有数,皇帝并没说平身他便一直跪在那,直到皇帝意识到,下得座来搀他:“是朕疏忽了,朕知道这么做可能会叫你寒心,但你也要体谅朕,秋丞相他毕竟没做出什么来,但。。。朕不能不办啊,朕知你是辅佐两朝君主的功臣,还有什么心愿朕一定满足你,你的后人朕也一定好好栽培。”

    “臣一生都未曾娶妻何来后人,皇上的意思臣懂,这样的结局也是意料中的事,臣没有别的要求,只求皇上能好好待七绪,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臣曾经答应过故人,而今看来是无法善始善终了,臣恳请皇上替臣兑现这个承诺。”

    那一刻朱成勋微微动容,他知道倘若叫七绪知道了真像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你放心,七绪是先皇的公主,更是朕的妹妹,朕必定好好爱护她不叫她受任何委屈。”

    罗木木这一进宫却再未出来过,按照惯例被收押在地牢中,都说将死之人脑海中必定浮现过去种种,死亡对罗木木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恐惧的事,相反能回忆起过去的事是幸福的,那些有小凝儿的记忆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每一夜他也这样复习回忆着那张倔强清秀的脸,看到七绪的时候以为是他的小凝儿又回来了,有这么多人爱护着七绪,凝儿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这世界太过喧闹,如果不是对你的承诺,我早就想去陪你了,这一辈子他是主子我是臣,下一辈子呢我希望自己比任何人都更早的遇上你。

    见罗木木迟迟未归柳府中的人也是不得安生,七绪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许是做了什么噩梦她的眼角还噙着泪,法月儿一直陪在她身边总觉得这孩子叫人看的心酸。

    夜深了,柳易独自坐在院中小酌,只觉耳畔似有一阵邪风掠过:“影,打探到罗大人的消息了吗?”

    “听说是认了罪,被关在大牢里,明日午时行刑,老爷我们该怎么做。”柳易并不吱声,只是挥了挥手叫影退下。

    皇帝啊皇帝,是不是每个登上九五之尊宝座的人都会改变,如果连罗木木这样的臣子都无法信任的话你还可以相信谁,看来罗木木走时自己的预感成了真的,但胖子也并不是这样容易屈服的人啊,如果他自己都不想逃,还有谁可以带他逃,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兄弟,一天是兄弟就一辈子是兄弟,兄弟怎么可能坐以待毙看着兄弟去死。

    突然想看看那丫头睡得好不好,却发现七绪房中哪里还有人,就连法月儿也不知所踪,柳易大惑不解,这时候这两人怎么还要添乱呢,猜想许是方才的对话叫两人听了去,你们是笨蛋吗皇宫大内哪是这么好闯的。

    “什么人?”

    “我,我只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没有胖叔你怎能在这个皇位上坐得如此安稳,如果不是胖叔你以为就凭你能够和秋狐狸对垒吗?如今是狡兔死走狗烹,好一个无情无义的君王啊。”

    “我不想同你多解释什么,有一天你都会懂的,我是你哥哥,你不该这样看我,我只有一句话,我所做的一切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社稷无愧于良心。”

    七绪还没有行刺当朝天子的胆量,更何况不管想不想承认这个人毕竟是自己的哥哥,但她也不想看着胖叔去死,听老爹说是胖叔自己心灰若丧所以不想做任何反抗,她知道不管是老爹,胖叔他们都有过对娘的承诺要好好照顾她,而她自己也曾在娘的画像前发誓,一定不会让身边的人受伤。

    当七绪直面那无情君王时,法月儿早已摸入了地牢,然而她惊讶的发现关押罗木木的牢房根本就没上锁。

第七十三章 生死有命

    刺杀当朝丞相是事实,匿藏隐秘势力也是事实,罗木木根本就没想过逃,虽然他表面看来是个颇有心机的朝臣,但骨子里却藏着些江湖侠客的脾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纵然那朱成勋指不定压根抓不到他,但心里却不想背负一世逃犯的名,罗木木安静的坐在牢中,等待着他最后的判决,东晋的律例他太熟悉不过了,这回怕是免不了一死吧。

    当法月儿见到那扇没有上锁的牢门,以及一脸淡然坐在里头的罗木木,她便什么都懂了,这个人他自己不想走,谁也不能带走他:“罗大人,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现在跟我走,也许不会有更多人做出更大牺牲。”

    “劳驾帮我转告柳木头,这辈子认识他真好,但他答应过我的事还没有做完,这世上我已没有留恋,但他还有一定要守护的人,珍重。”

    法月儿拦住了正要往地牢去的七七,里头的人已经是心灰若丧,与其在这时候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再好好商量,其实路子已经只有一条,打探出来的消息说是皇帝把这件事办得很急,甚至没有经过大理寺的会审就直接定罪,由此也看得出来对于都察院的势力他有多么忌惮。三天,只有三天的时间了,三天不短也不长,但要做的事太多太多。

    当七绪和法月儿摸黑回到府里时,发现柳易早在大堂候着他们了,柳易的脸色不大好看,或许是因为一夜无眠看来还有些憔悴:“七七你跟我来。”在柳府中一直有间院子是空着的,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柳易才会带七绪来,这里头一直供奉着柳如凝的灵位,“七七我要你跪在你娘的灵位前,要知道你娘花了怎样的代价才留下了你,万一你有个好歹,怎么对得起你娘,怎么对得起一直以来都这样关心你的人,你就在这好好想清楚,三天后你给我滚回临安去。”

    这一夜,又有几人能够安眠,皇宫内的那位几乎被恶魔折磨的难以入睡,柳府上下沉静得吓人,而远在临安的甘靖在接到京城的传书后更是寝食难安,自从七绪那丫头偷偷离开后他发现自己的心也早就一道跟着去了京城,心里从来就没有将她放下过,这么绝望的发现放手只是对自己更深的折磨。

    柳老大在信上说的很含糊,只是要他想尽一切办法把七绪带走,京城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权倾一时的秋丞相竟会暴毙在府中,难道说跟丫头也扯得上关系,又或者说是那丫头做的?甘靖不敢再往下想,不管那秋丞相是怎样的奸臣,杀人,尤其杀的是这样一个人,往后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更何况秋家关系盘根错节,旁支更是数不胜数他们会轻易放过七绪吗?突然觉得这是件很棘手的事,比以往遇到过的都难解决,就算皇帝放得过七绪,那躲在暗处的箭又要怎么防。

    立冬,京城竟飘起了小雪花,一辆看管严密的囚车正在往刑场去的路上。码头上七绪无比哀怨的望着柳易,似乎在做最后的请求,请求老爹不要在这时候把她送走,但柳易根本不去看她的脸只是淡淡说道:“穴道两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不要担心我找了人来接你,这辈子跟你成为父女不知是我的福气还是上苍对我的惩戒,不要怪爹,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老爹的这番话说得如此决绝,像在做最后的告白,七绪不能动不能说话,只能望着老爹流泪,连法月儿也不忍心再看下去,但她没有阻止的权利,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做出的最好安排,过去的她总觉得与至亲的人在一起即便是死也好过分隔天涯,但如今她才从柳易身上学到,活着就是希望,只是也许柳易也不会想到,很多时候活着的人会比死去的人承受更多苦难,一辈子活在那样的煎熬中难以自拔。

    “孩子,活着就是希望,好好活下去,走得越远越好,忘记这里忘记我们这些人。”

    气氛一时间竟有些伤感,阿关推着甘靖从船舱内出来像柳易做着最后的告别:“柳老大请放心,只要我活着必定保她一世安康。”他不想质疑柳易他们的做法,他能做的只有好好守护七绪,守护她一生一世再也不放手。

    法月儿携着柳易转身离开,今时今日已经没有什么好避忌的了,柳易也欣然任由她挽着自己,这一辈子总是欠人很多,一直给不了月儿什么还要她陪自己去死,心中默默念着:月儿啊,假如下辈子你还愿意与我相逢,我一定好好待你。

    特意做了乔装混迹在人群中,邢台上的罗木木散乱着长发,面容疲惫却安详,嘴角似乎牵起一抹笑,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刻柳易觉得罗胖子似乎在看着他,也不知他望见了什么,那样的笑容或许只有在他望着小凝儿的时候才能见到吧。

    侩子手大饮一口热酒,大刀的寒光特别刺眼,柳易和法月儿皆是蓄势待发,然而两人却在同一时间被人制住:“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无论柳易怎样反抗就是挣脱不开那双手,不知是何缘故邢台四周罩上的白纱,行刑官解释说皇上恩旨,念在罗木木曾侍奉两朝皇帝,也不忍让世人见其惨状。

    便在柳易被制住的瞬间,白纱上溅上一道血污,里头那个人影倒了下去,柳易看得是肝胆俱裂:“胖子,胖子!~~~~~~我什么都没答应你,那些事还是要你自己来做,你起来啊起来啊。”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得如此悲伤,连路人看了都觉得一阵心酸。

    那一刻,柳易心中的悲苦无人能晓,他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平日虽然总是吵吵闹闹的,但这是他们之间特有的方式,忽然觉得天与地之间就只留了自己一人,活着的人总是要承受更多的煎熬。

    人群中也有几人窃窃私语了一番,鬼祟的离去,直到把柳易带离刑场,影的手一直都没松开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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