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在我的年华里【完】
“要是你想的话,不是不可以?”
强吻他?
吴倩宁足足愣了好几秒,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一动不动地盯着欧阳琛看了半天,突然蹙起眉头问:“你是欧阳瑜?”
欧阳琛:“……”
他神色微动,一瞬间有点不想说话了。
吴倩宁却似乎有点明白了什么一般,带着点恼怒的情绪说:“你们玩什么游戏和我无关,我也管不着。只一点,别拿这些游戏来捉弄我行吗?一点都不尊重人。”
欧阳家这几个原本就长得高度相似,明天是陶夭婚礼,今天四个人还都理了头发穿了正装,十分晃眼。她一贯凭气质辨认,可要是他们四个和旁人玩什么大冒险的游戏有意扮演,那当真很难区分。
吴倩宁觉得,与其相信眼前这人是欧阳琛,她宁愿相信这是欧阳瑜和别人在玩游戏。
想通了,她脸色又冷两分。
欧阳琛眼见她神色几经变化,轻叹一声,笑着问:“我是谁。你当真感觉不到?”
他声音微沉,含着一丝柔和笑意。
是那人一贯的样子。
她能感觉到啊,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她对他,再熟悉不过,属于那种化成灰都能分辨出哪个盒子里装了他的那一种。思绪飞转,吴倩宁突然想到了初中里一件事。
长宁国际学校是私立贵族学校,偶尔会大张旗鼓地过一下西方节日。
那一年万圣节,整个学校都被装点一新,入了夜,各班为单位,在教室里聚会。当时也不知道谁提议,突然就玩起了猜人的游戏。那个游戏很简单,所有人戴着面具,以分拨猜拳的方式选出一男一女,猜对方身份。猜对了,男女生合唱一首歌,猜错了,男女生则需要表演一个指定节目。
当时她和欧阳璟、欧阳瑾同班。
很倒霉的,有一轮她成了女生那边推出的那个人。
和男生那边划拳输掉的那一人对视的时候,她便在一瞬间知道,那个人不是欧阳璟也不是欧阳瑾,是欧阳琛。
欧阳琛那时候就比他们高一级,可欧阳家那兄弟四个长得一模一样,偶尔谁替谁上个课点个名,根本不会被别人认出来。
除了她。
无论欧阳琛替谁上课,她总认得出。
那一刻,所有男生都戴着面具穿着统一的学校制服,要猜出对方身份需要从发色、高矮、胖瘦等方面推断。欧阳璟和欧阳瑾也是很出挑的,几乎在欧阳琛站出来的时候,边上便有好事者起哄地喊“欧阳璟”或者“欧阳瑾”的名字。
她戴着一张小兔面具和戴着魔鬼面具的男生对视,很快移开,在纸上随意地写下了欧阳璟的名字。
同时,欧阳琛写下了她的名字。
那一堂,欧阳琛替欧阳瑾上课,她猜错了。
接下来,欧阳琛抽到了你说我猜的游戏题目。欧阳琛描述,她猜。总共五道题,两人拿了满分。每一次,他只需要三言两语描述完,她便能第一时间猜到答案。
她了解他每个形容方式,甚至,眼神提示……
平素对彼此敬而远之的他们,在那一场游戏里,配合得天衣无缝。她事后回想也觉得不可思议,转瞬又觉得,两个年级第一,玩这种程度的简单游戏,拿满分再正常不过了。
关于欧阳琛替欧阳瑾上课的秘密,她对任何人只字未提。
“你在想什么?”边上,清冽低沉的男声骤然拉回她思绪,吴倩宁抬眸,撞进了欧阳琛黑白分明的清润眼眸里。
莫名地,她有点恼,回嘴道:“与你无关。”
欧阳琛也不生气,语调轻柔:“能确定我是谁了?”
“……神经病。”
欧阳琛又笑了,笑得风轻云淡,却……倾倒众生。
吴倩宁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那个吻,脸颊一寸寸发热,她想跑,不知为何,两只脚好像钉在了原地,很软。
晚风送来花木香。
初春的夜晚,春寒料峭,一丝丝冷。
吴倩宁下意识环抱手臂,抿着唇,低声道:“你要再没什么事的话,我回房了。”
“有。”
“嗯?”
“我有事。”欧阳琛看着她说。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似乎一瞬间让空气都变得微妙起来。
欧阳琛从刚才那个吻中确定了自己的心意,相应地,他也能从吴倩宁的反应中感觉到她的情绪。饶是一贯再冷静克制,这一刻,心里也有些难以言表的情绪,很复杂,还有一丝庆幸,几分按捺着的喜悦。
从小相识,彼此上心,他们却一起浪费了那么久的时光。
明天是小妹的婚礼,他许久之前想到,觉得这一天自己大概会怅然若失,可事实上,这一刻感知着周围宁静的夜,他只愿时光静止,他就这般看着她,打量着她,认真地端详一次她的样子。
多可笑啊,分明对她无比熟悉,却从未仔细地看过她一次。
他眼前的这姑娘,纤瘦苗条,齐耳碎发有些凌乱,额前几缕随意地笼着眉眼,越发显得那一双杏眼水亮动人。比自己大一岁又如何,她这般性子,心理年龄怕是远逊于同龄人。
欧阳琛看着看着便笑了,斟酌着词句说:“既然你爸已经看见了,我们不如在一起?”
“?”吴倩宁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欧阳琛静静地等,等来一句:“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顿时:“……”
吴倩宁抿唇看他一眼,僵着声音说:“我走了。”
“我认真的。”欧阳琛颇有些无奈地又扯住她手腕,看着她侧脸,一字一顿重复,“我没在开玩笑,身体健康思维清晰。倩宁,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明白吗?”
明白什么?
吴倩宁有点不敢去想这话里的意思。
她轻轻地挣了一下,却没挣脱,心烦意乱间猛地转身盯住欧阳琛,冷笑着问:“你这样子,会让我误会你在对我表白,琛少。”
“不是误会。”欧阳琛无奈地说,“我是在对你表白。”
吴倩宁瞬间愣了:“什么?”
这样一个问题,欧阳琛翻来覆去地说,她仍是不明白,不相信,无论他将话说得多么明白,在她那里,不像玩笑,就是他神经错乱。
蓦地,欧阳琛又低头吻住她。
这一次吴倩宁比刚才清醒许多,在他嘴唇凑过去的第一时间便猛地挣脱起来,熟料,欧阳琛也早有准备,用一股子不容她乱动的力道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循序渐进,加深了这个吻。
他舌尖撬开她牙关的时候,吴倩宁大脑轰地一声,炸开了。
她闭紧眼眸,仍是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满天星光,震颤的是,那星光下仍旧清晰地显现出欧阳琛的脸。
他,无处不在,闭上眼睛也没用。
脑海里纷乱地闪现出过往许多画面,每一副画面里都是她和他,渐渐地,她软在他怀里,因为他一个吻浑身哆嗦,等欧阳琛终于放开她的时候,她甚至不敢看他,扶着他手臂就那么滑落下去,有点狼狈地跪在他腿边,一只手紧紧地捂着心口的位置,险些掉泪。
心跳的那么快,砰砰砰,让她无法忽视。
饶是她再迟钝,这一刻也能渐渐地从一个事实中回过神来:她虽然抵触,却并不讨厌他的吻。甚至,胸腔里一颗心因为这一个吻震颤跃动,让她情绪饱涨,无法成言。
她,喜欢欧阳琛吗?
怎么可能?
吴倩宁双手抱膝就那么蹲在了地上,看着地面发呆。
边上,欧阳琛也慢慢蹲下,起先是看着她,等突然听到她发出一声低低哽咽的时候,他抿着唇伸手过去,将她整个人搂到了自己怀里,一个吻轻轻地落在她发顶。
吴倩宁一侧脸颊正好贴在他胸膛。
欧阳琛声音低缓地问:“我的心跳声,听到了吗?”
“为什么?”吴倩宁声音低得好像没说话,可欧阳琛仍是听见了,回答她说,“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因为它喜欢你吧。”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因为你爸?”
“反正不能。”
欧阳琛将她扶站起来,指腹摩挲着她手背,轻抿唇角,一脸纵容地说:“反正已经一起浪费了二十年,再一起浪费二十年也行。等我爷爷问起的时候,我就说吴管家不同意。”
吴倩宁闻言,傻了一般地看着他。
*
翌日。
耳听着楼下吵吵闹闹,吴倩宁突然间又想起欧阳琛最后这一句话,神思游离到了九霄云外。
边上陶夭突然问了句什么,她骤然回神:“什么?”
陶夭盯着她看一眼,试探着问:“跑神了呀,在想蒋医生?”
吴倩宁没否认,笑着说:“都过去了。”
她没有再多说,思绪却一直被某个人强硬地占据着,等到程牧抱起陶夭,所有人浩浩荡荡地挤出院子门的时候,边上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握住她手腕说:“你坐我车过去。”
吴倩宁抬眸对上两步开外一道目光,别扭道:“你松开我。”
欧阳琛的目光落在吴管家表情复杂的脸上,很快又收回,神色自若地握着她手,在震天响的欢呼声中,出门了。
再一起浪费二十年,那是一句哄人的话。
当他明白了自己心思,并且试探出她的心意,那么,他便连一天也不愿意再浪费。
欧阳琛这样想。
------题外话------
亲们中秋节快乐。
抱歉,昨晚忘了今天过节,迟来的祝福,爱你们。
想了又想,倩宁和阿琛的番外,就到这里吧。有个读者亲说,阿锦写番外,没有圆满的感觉,所以原本大虐的情节,放弃了。觉得那也有点不符合阿琛的处事方式,他若是明白自己心意,肯定有千万种手段,将自己看上的女人,毫无波折地收入怀中,庇护于羽翼下,这才是我心中的阿琛。动情了,便很暖。不会死鸭子嘴硬,不承认,找虐。
可能有的亲觉得实在少,这一点塞牙缝都不够,但是番外嘛,要是写成正文那样少说又是大几十万字,阿锦觉得没必要,有这工夫能写篇新文了。
程放大魔王的短小甜番外,后天晚上开始,到时见。么么哒。
另,新文《学霸养成小甜妻》12月更,还没收藏的妹纸,别忘记呀!
许你一生温柔01
九月,天气烦闷燥热。
香江大学,教学楼。
下课铃叮叮叮地响了一阵,许一生抱着书本和同宿舍两个女生一起出教室,远远地,听到楼道口传来起哄喧嚣声,一个高大健壮的男生手捧花束,被推搡到人群最前面。
她一愣,转身欲走。
“哎,一生,是徐毅诶。”
“对啊对啊,找你的。”
“拿着百合花呢。”
边上两个舍友你一言我一语地提醒着,空闲的一只手还挽着她手臂,让她一时间迈不动脚,脸颊泛红。
徐毅是他们文学院风云人物,和她同届不同班,上学期一次公共课上见了她,自此便展开了热烈追求,让她窘迫又尴尬。前几天他高调地在宿舍楼下点蜡烛告白,将此事渲染得人尽皆知,顿时让她的厌烦在一夜之间达到了顶峰,看见他就想转身走。
此刻,徐毅喉结滚动地看着她。
挺激动。
他眼下大三,开学刚升任学生会主席,成绩优秀、左右逢源,在学校里可谓风光无二。一合计,就想趁春风得意的时候拿下许一生。他其实条件不差,高大健壮,家境富裕,先前已经谈过了两个女朋友,自认为在讨女生开心这种事上很有一套。
他先前打听过,许一生是孤儿,成绩好,性格也和他所看到的一样,安静清纯,柔弱乖顺。这种女生,先前又没谈过男朋友,矜持些他也能理解,只要他继续轰轰烈烈地追求,她肯定早晚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女生嘛,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虚荣心。
收回思绪,徐毅将目光落到了女生的面庞上。
许一生长得很美。
她的美迥异于现在随处可见的那种妆容精致的漂亮女生。第一眼,便让他想起一句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她身量匀称,多一分太胖,少一分太瘦,苗条婀娜,整个人就像婉转的柳条,站在那,便显露出女生清纯纤弱的韵致,楚楚动人。同时,她秀气的眉毛下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脸颊还微微带着一点婴儿肥,这两点很容易让人产生怜惜的情绪,看着她,便生出将她搂到怀里好好疼爱的占有欲。
书里说女人都是水做的骨肉,徐毅却觉得,这句话,也就许一生这样的女生担得起。
她比娱乐圈里好多女星美多了,清纯,青涩,诱人。
此刻,她穿着一条奶白色雪纺长裙,柔软的乌发散落在肩头,抱着几本书看着他,秀眉轻蹙,脸蛋红红……
徐毅控制着莫名的冲动,缓缓走过去,站定了。
许一生下意识后退一步,听到周围突然而起的哄笑声,脸颊更红了,想了想,直白地说:“我已经说过了,我们没可能的。”
她从小生活在程家,小时候懵懂无知,天真烂漫。可随着渐渐长大,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难免多出了几分寄人篱下的敏感乖顺,这性格,在奶奶去世后,便定了型。上大学后,她选择了住校,稳定规律的生活一晃两年,她安静惯了,很不喜欢置身于众人焦点之中,就像此刻。
女生声音细细的,白皙娇嫩的脸蛋上也浮起不自然的红晕,徐毅只看着都激动难耐,连忙又说:“我知道自己这举动很冒昧幼稚,可我对你绝对一片真心。这花送给你,希望你下午来看我的篮球比赛,行吗?”
在校学生会担任职务的同时,徐毅也是院篮球队主力,他这般邀请,自然是希望女生能看到自己魅力四射的一面。
许一生没有接花,脸色也恢复正常,声音淡淡说:“我下午要上选修课,没时间。”
这般明晃晃的拒绝实在打脸。
徐毅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了,有点下不来台。
“别这样啊。”
“看个比赛又不会怎么样?”
“毅哥打篮球超帅的。”
“何必摆出这种态度呢,哎。”
边上议论声渐渐多了,许一生的态度却没变,开口道:“对不起。辜负你的心意了。”
徐毅露出大度的笑容,自己给自己圆场:“没关系。说到底是我太唐突,该说抱歉的是我。”
许一生唇角轻抿,低头抬步走了。
边上一众人自发地给她让了一条路,眼见她即将走下台阶的时候,徐毅突然大声道:“许一生,我喜欢你,我不会放弃的。”
许一生没回头,自顾自下楼了。
*
校园,林荫道。
许一生步履匆匆,她边上的两个舍友对看一眼,短头发的蔡颖叹着气说:“你真的不喜欢徐毅啊,我觉得他挺不错了。听说他家里在市中心有好几家商铺,挺富裕呢。而且他是独生子呀,我们现在都大三了,你以后嫁到他们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一生笑笑:“我对他没感觉。”
“感觉不都是慢慢培养起来的嘛。”另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叫王晴,闻言撇了撇唇角。
她们俩都并非香江人,尤其蔡颖,目标便是定居香江,因而一直觉得徐毅各方面条件很好,人又高帅浪漫,选择他不亏。
彼此关系不错却算不上亲密无间,许一生只笑,并未辩驳。走到宿舍的时候,手机响了。
她看一眼来电,去阳台上打电话。
*
宿舍里,蔡颖叹口气,突然听到边上王晴问:“你说一生不会其实有男朋友吧?”
“啊?”
王晴朝外面努努嘴:“她打电话都会去阳台啊,还有,上次我在校门口,见到她上了一辆迈巴赫,至少在五百万以上。”
蔡颖压低声音,跟着说:“而且她有些衣服一看质地就非常好,就凭她做家教的那一点钱,很难负担得起吧。”
“还有鞋。”王晴的目光落在许一生凳子边,抿着唇感慨,“这双阿迪得八百多吧。”
“什么八百多?”宿舍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圆脸的短发女生走了进来,好奇地问。
进来的是杨娜,许一生在宿舍最好的朋友,上学期末两人报选修课的时候有了点不统一的意见,因而早上在不同的教室上课。不过,杨娜显然已经从别的同学那知道了刚才那一出,问完话没等答案又道:“一生刚才又被堵了啊,徐毅可真跟狗皮膏药似的。”
她和许一生一条心,蔡颖、王晴自然不可能再继续刚才的话题,笑着说:“是一生眼头太高了吧。”
杨娜嗤笑一声:“就徐毅那种花孔雀男,哪配得上我们一生大美人。”
她这话说完,许一生挂了电话正好进来,浅笑道:“你这话可别在外面说,我已经够麻烦了。”
徐毅在学校有不少迷妹,先前他告白未遂,已经有好些女生组团在他们班上蹲守过,就想一睹许一生真面目。
女生自阳台上进来,身后明媚阳光笼罩着她娇嫩白皙的脸庞,让她整个人都突然间多了一层耀眼光环,让她显得纯美而不容亵渎。
杨娜是货真价实的颜控,嗷呜一声扑过去抱住她手臂,不服气地说:“我就这么说怎么地,像你这么美的全校能有几个,咱好歹文学院院花,有的是骄傲的资本嘛。”
许一生拿她没办法,转移话题问:“去哪吃午饭?”
“食堂这会人太多了,去外面吧。”杨娜随口说完,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一般,眼冒星星地说,“对了,下午选修课别上了,陪我去看程宝宝的篮球比赛。”
许一生:“……”
她当然知道杨娜口中的程宝宝是程放。
家里有一个影后亲妈、一个影帝姑父外加一个影帝三叔,程家这一位大少爷四岁进娱乐圈,十五岁拿视帝,十六岁拿影帝,一连刷新国内影视圈好几项记录后,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国民巨星。同时,他在拿奖到手软之余并未影响文化课成绩,上半年被保送到香江大学的消息一出,足足占了好几天头条。
此外,这少爷拿过全国田径赛少年组冠军、全国围棋赛少年组冠军,代表全国中学生跟领导人一起接见过外宾,亮相综艺节目以行云流水的书法作品技惊四座……
和他闪耀的人生光环比,他那点冷酷漠然的臭脾气都成了可爱的优点,粉丝们乐的纵容,肉麻地唤他“程宝宝。”
寝室里自己这位闺蜜便是他宏大的姐姐团之中的一员,自从这一届新生军训开始,无数次和众多迷姐一起,将追星事业发扬光大。
许一生有些无奈,闷声道:“我不去。”
两个人已经出了宿舍,她便将徐毅要让他去看篮球赛的事情和盘托出,强调说:“我真心不能去,去了就说不清了。况且下午还有选修课,这老师挺爱点名的。”
“翘一两次无所谓啦。”杨娜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声后,哈哈笑道,“再说了,你也想太多了。程宝宝要参加篮球赛哦,到时候篮球场肯定爆满啊,人山人海的,你不说我不说,徐毅怎么知道你去了。”
程放的号召力她当然清楚,闻言愣了一下,仍是道:“不想去。挤来挤去也没什么意思啊。”
“不行啊,我还没听说程宝宝会打篮球呢。”杨娜噘着嘴委屈地说了一句,又眼冒星光道,“话说我们家宝宝可真是十项全能啊,你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好爱他。”
许一生:“……”
*
下午四点。
香江大学篮球场。
许一生认命地跟着杨娜在看台上挤来挤去,最终,占据了最高处视角还算好的两个位置。杨娜缠功一流,她真心不是对手。去教室的途中被硬拉过来,眼下怀里还抱着两本书呢。
九月的天,拥挤的人群让她成功地出了一身汗。
许一生将两本书随手放下,用手腕上的黑皮筋扎起头发,便听到整个看台爆发出惊天动地一阵喊:“啊啊啊,程宝宝我们爱你,加油加油,必胜必胜!程放——”
她顿时:“……”
自己实在不像个合格的粉丝。
边上杨娜喊了两嗓子后便瞅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抬手揽住她手腕,情难自禁地道:“看看看,红队最当先那一个,不行不行,我要被帅晕过去了,感觉好幸福……”
许一生扭头轻笑:“有这么夸张啊。”
“必须有!”杨娜斩钉截铁地说完,又双手拢起朝场中大喊,“程放加油,红队必胜!”
许一生觉得她无药可救了,抬眸往下看。
程放也进了文学院,算起来现在是他学弟,至于这一场大三学长和大一学弟的篮球赛其实是有点古怪的。不过,当她的目光遥遥看过去的时候,却顿时将所有杂念抛诸脑后。
从小住在程家,毫不夸张地说,香江所有极品优质男人她几乎见了个遍,已经到了对美男免疫的地步。
可这一刻,场中的大男生仍是让她产生片刻的失神。
好一段时间未见,他似乎又拔高了一截,身高目测接近一米九,穿着深红色运动大背心+短裤,露出修长的手臂和小腿,就那么神色懒懒地往场中一站,便瞬间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
场中。
程放懒懒站着,一副对看台上的疯狂全不在意的样子。
他身后,损友张伟宁的目光扫视一圈,啧啧叹息道:“可怜我们家程宝宝冲冠一怒为红颜,人家小姐姐好像都没露面哦。”
“操,怎么回事,伟哥你话说清楚了。”边上,一头卷毛的大男生脸色诧异,震惊地问。
“伟你麻痹,再叫我弄死你丫的!”
“哈哈哈。”
张伟宁最忌讳这个外号,放狠话惹了众人一通笑,又眼见前面的大少爷仿若未闻,还是那副二五八万的拽样,贱兮兮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程大少爷情窦初开,看上了……”
“滚你妈的,闭嘴!”被点到名的程大少爷头也不回,语调不善却暗含一丝笑,“再贱我削你信不信?!”
------题外话------
亲们晚上好呀,群么么。
许你一生温柔02
“哈哈哈。”
几个男生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不可一世的嚣张样子又惹得看台上女生们一通尖叫。
张伟宁眯起眼发出类似高潮的一道嘘声,享受地说:“就算晓得这些尖叫都是为了咱程少爷,那也还是他妈的,爽!”
“切——”
边上几个人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
程放却没有搭腔,他的目光紧盯着迎面而来的几个男生,慢慢变得散漫起来,最终,悠悠地落在最当先高高壮壮的徐毅身上,剑眉上挑,露出了一个类似讽刺般的嗤笑。
就这模样,追许一生?
*
“程放?”
对面,徐毅站定,尚算客气。
程放漫不经心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随意地侧身站着,一条长臂勾着篮球在怀,点点头,拽拽地笑:“对。”
他这模样简直颠倒众生,女生们的尖叫声要刺破人耳膜了。徐毅听着都觉得烦躁,甚至还有点懊丧,只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因为一时的意气风发,应下这场莫名其妙的挑战了。
他事先当然知道程放号召力恐怖,可再怎么说他也是堂堂校学生会主席,平时那也是一呼百应一号人物,程放这才刚入学而已,论校园影响力,那怎么也不可能将他完全碾压了去。指不定,他还能凭借这一战,在学校里再次扬名,书写传奇呢。
可事实就是,一开场他们就气势全无。
身后几个队友沉闷的情绪徐毅也能感觉到,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好脾气地问:“你们挑战我们队,是因为?”这问题压在心上实在纳闷,不由得他不问。
程放唇角一勾,蓦地凑近。
徐毅一愣,因为男生突然靠近而产生的压力感让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他瞧见男生骨节修长的宽大手掌猛地扣紧篮球,他薄唇落在他耳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声音缓慢地说:“以后,给我离许一生远一点,懂?”
“……”
徐毅足足愣了好几秒。
程放说完这句话便站起身,反手将篮球远远抛出,砰一声,篮球砸落在地面上,吓了他一跳。
许一生?
不可一世的程少爷,为她而来?
真是令人意外。
*
赛后,男生宿舍。
张伟宁将桌上的洗发水、沐浴露一股脑扔进脸盆里,转个身朝边上换拖鞋的程放打了个口哨,坏笑着问:“我说大少爷,你赛前那会对徐毅那厮放了什么狠话,说出来乐乐呗。”
“对啊对啊!”边上其他几人也顿时围上来,好奇得很。
徐毅身为校学生会主席,这段时间可傲,能让他赛场上心不在焉输得没脸见妈,这句话威力可见一斑。
程放在场上出了气,这会心情不错,踩了拖鞋直起身,随意道:“没什么,就让他别骚扰我女朋友。”
“噗——哈哈——”张伟宁解了矿泉水瓶正喝,闻言噗一声喷了,一边笑一边咳,“我去,女朋友?哈哈,哥们咱好歹要点脸吧,人小姐姐还不知道咱姓甚名谁呢。”
程放转头,语调上扬:“哦?”
张伟宁顿时:“……”
程少爷言外之意:你觉得许一生不知道我?
怎么可能?
以他这从娘胎里开始积累的超大知名度和影响力,哪个活在国界内的女生不知道他!
张伟宁正叹息,听见一道手机震动声。
程放随手从桌上捞起手机唤:“妈,怎么了?”
他一句话,边上众人齐齐噤声,眼睛发光地看着他的手机,一副恨不得替他打电话的样子。
“好。”
“知道了。”
“嗯,放心吧,不会忘。”
程放只说了短短几句话便挂了电话。
“咱妈声音真好听。”
“讲真,这次回家可别忘了带签名照啊。”
“我女神——”
边上几个损友你一言我一语,程放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略略一笑,心里升起一重期待。
*
下午七点。
许一生在宿舍里收拾完东西,背着包出门。
她中午接到的那个电话是陶夭打来的,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叮咛她下午放学和程放一起回程宅过周末,司机会在校门口说好的地方等他们。
说起来,这不是她第一次和程放一起坐车回程家,可算得上程放入学后两人第一次一起回家。在下午看了那么一场令人热血澎湃的篮球比赛之后,她必须得小心点,避免和程放同框被拍。
许一生边走边回头,总算到了校门口说好的地点。
一辆黑色迈巴赫等在那。
她舒口气,攥紧背包带子,拉开车门上去。
意外地,一上车便对上一张俊脸。
她定定神,勉强一笑,拿下自己的背包在怀里抱紧了,微微低头,轻抿唇角,坐得很规矩。
程放目光扫了一下,朝司机道:“人齐了,走吧。”
司机闻言,发动车子上路。
许一生抱着包端坐的动作维持了好一会,屈起来的膝盖突然被人撞到,她下意识看过去,便瞧见程少爷漫不经心地动动唇,开口说:“你往那边一点,我腿长,放不下。”
许一生:“……”
她身子后靠倾斜,转头去看车窗外。
心情微微抑郁。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眼下性格形成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边上这不可一世的大少爷。
程家所有人都对她很好,她原本也无忧无虑,知道姓氏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年纪也挺小,并不觉得自己住在程家有什么不对。直到这程家大少爷一天天长大,变着花样地捉弄她。
想起以往,许一生又下意识在心里轻叹一声,不回头,一边祈祷着快点到家,一边祈祷边上这少爷再别闹什么幺蛾子。
可老天爷显然没听见她的祷告,车子又行驶了能有几分钟,身后男生极具侵略感的气息骤然逼近,程放在她耳边笑了一声,玩味地问:“听说那个新上任的校学生会主席在追你?”
徐毅?
许一生愣一下,僵着脸说:“我没答应。”
“呵。”程放哼笑一声,“我知道你没答应,就想提醒你一下,他追你目的不纯。”
“?”许一生扭头。
男生的薄唇近在眼前,她转头间脸颊擦过,整个人都顿时僵住,连忙往后退一些,抿紧了唇。
论起来,程放比她还小了几岁。可他四岁进娱乐圈,一路走来,世所瞩目的大舞台都上过好几个,走到哪都能引起极大的轰动,早已经练就了泰山崩于前仍我行我素的过硬心理素质和超强的应变控场能力。少年老成,年龄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许一生平素里也不怎么和男生接触,脸颊被他嘴唇突然这么一碰,大脑都短暂地空白了。
窘迫,尴尬。
她神色定定地看着他。
程放呆了一秒,只觉得心旌摇曳。
许一生眼眸很美,黑白分明的,纯净透彻,是那种能一眼看到底的干净和轻柔。她这双眼睛和娱乐圈里那些女生浸染着野心和欲望的眼睛不一样,只一个对视,便能叫人沉沦。
他先前准备说什么来着?
都忘了!
程放在心里低咒一声,突然偏头去看车窗外,看着看着,下意识抬手在自己嘴唇上摸了一下。
她脸蛋软软嫩嫩,好像果冻。
*
海棠园。
三楼,主卧。
陶夭侧身躺在沙发一角,抬手揉着额头,纠结万分地说:“要不还是不要了吧?”
她觉得丢人。
自己和程牧加起来快一百岁了,程牧那小混蛋眼下都快二十了,小一诺也都是十三岁的大姑娘了,自己竟然还怀孕?
天!
她揉着额头的动作突然停下,抬眸朝茶几边刚走来的男人瞪过去,咬唇恼怒道:“都是你啊,事先带个套不就完了吗,回回都意外。”
她这段时间嗜睡,下午程牧刚陪她睡了一觉,才从衣帽间换了衬衫西裤出来,便听见这么一句指责,登时有些好笑地停在了原地,耸动唇角问:“那种时候,你让我……”
“不听。”陶夭登时飞过去一个眼刀。
程牧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就那么立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发脾气的女人,渐渐地,眉目间温柔满得要溢出来。
------题外话------
程放:“懂?”
众人:“……”
内心os:果然是二爷的亲儿子。
许你一生温柔03
陶夭被他看着,渐渐地有点不自在了。
这工夫,程牧抬步到了她跟前,他同她一样坐在沙发上,宽大干燥的手掌极其自然地隔着衣裙摸上她小腹,用一股子温柔至极的沉稳语调问:“真的不想要?”
“……”陶夭瞪了他一眼。
两个人结婚十九年,儿女双全,家庭美满,她的事业也早已走上巅峰,算得上了无遗憾。马上四十了,她从来没想过怀三胎的问题,可平白无故的,怀了孕谁会打胎?
程牧触到她眼神便笑了,抬手将她一只手握进掌中,他指腹摩挲着她手背,声音缓缓,又说:“既然想要那就生下来,这有什么可纠结的。”顿了一下,他又说,“就是辛苦你受累了。”
陶夭先前怀了两胎,要程放那会,前几个月没多大反应,后面半年却一直受折腾,吃什么吐什么,手术台上还因为胎位不正难产,差点将他吓死,没等生完就冲进了手术室,现在想起来仍是惊魂未定。那之后他倒是一直做措施,没有过要二胎的打算。直到五年后,程一诺出生。小丫头比起她那个混蛋哥哥懂事多了,从妈妈肚子里开始,就乖巧安静。可惜这几年长成了大姑娘,那性子委实冷淡得过分了,也不晓得随了谁。
想起一对儿女,程老板心情分外复杂。
陶夭侧身倚在他怀里,声音闷闷道:“马上四十的人了,还怀孕,多难为情啊。”
程牧一愣,倒没想到她是因为这个纠结,他板起脸想了想,一本正经说:“照你这么说,我都年过半百了。”
陶夭扑哧一声笑了,顿时无言以对。
她仰头去看他。
年过半百的男人此刻面上笑意很浅,映着刀削般锐利硬朗的脸,却有几分难以形容的温柔。他还和以前一样,看上去英俊深沉,哪怕脸上免不了有了岁月的痕迹,仍旧令她痴迷。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五十岁的程牧,锋芒尽敛,沉稳雍容,更有味道。
这般想着,她便凑上去亲了一口他唇角,轻声问:“那就生下来?”
“好。”程牧揽紧她腰,顺势扶着她站起身,提醒说,“那小子和一生应该快回来了。”
陶夭抬起他手腕看了眼时间:“那下楼吧。”
*
一楼,餐厅里。
陶夭和程牧坐长桌一边,程放、程一诺和许一生坐他们对面,五个人均是挺安静地吃着饭。
程牧原本不是话多的性子,许一生小时候天真烂漫,长大以后越发文静秀气,话也很少,再添上自己这一对惜字如金的儿女,四个人在一起,一顿饭工夫说话都不可能超过十句。
陶夭在心里无声地叹口气,笑着问许一生:“一生最近学习怎么样?”
“挺好的。”许一生柔柔一笑。
陶夭想了想,又说:“大三了,放假该实习了吧,想做哪一行?”
“这个,”许一生歪头想了一下,小声说,“还没想过呢。我们这专业挺多人考老师的。”许一生就读在香江大学文学院,读汉语言文学专业,这专业女生多,一般人都会奔着稳定的工作去,教师算挺不错一个选择。
程牧搁下筷子,温声问:“要不考虑一下去公司?”
许一生微微抿唇,答:“程叔,我想回家乡呢。虽然没什么人了,可爸妈和奶奶都葬在那边。”
她这话让餐厅里气氛安静了两秒。
程牧和陶夭对视一眼,后者笑笑道:“现在交通这么方便,你想回去随时可以的。既然还没想好就算了,想好了再说,不急。”
“嗯。”许一生低垂眼眸,点头。
边上,程放瞧见她这副样子便有些烦躁地蹙起眉头,只觉得心里一股子无名火往上冒。
这人什么意思啊?
回家乡?
那个家乡她统共就呆了两年多时间,还是在根本不记事的时候,有什么好留恋的!
他正想着,突然听见啪一声,对面正吃饭的陶夭放下筷子,一只手捂着嘴往洗手间方向跑去了。紧接着,椅子挪动声传来,程牧转身跟了过去,留下三个小的面面相觑。
洗手间距离不算远,依稀传来干呕声。
两三分钟后,陶夭蹙着眉被程牧扶回餐厅,便对上程放关切的眸子。
“妈,你这是?”
陶夭干笑一声,敷衍说:“天热,不太舒服。”
怀孕什么的,她还不好意思说。
程放哦了一声,收回目光,若有所思道:“那你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别累着了。”话说完,他又下意识地看了自己老爸一眼,发现老爸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
倒是余光里,许一生耳朵微红。
她生的白,皮肤嫩滑如凝脂,透着一股子牛奶般的细腻,花瓣一样皎洁的脸蛋微垂着,纤长的睫毛遮挡了眸色,随意一瞥,却让他觉得口干舌燥。
程放抬手给自己舀了一勺鲫鱼豆腐汤。
低头喝汤的时候,她听见程一诺声音淡淡地说:“妈,你这年龄怀孕挺有风险的。”
“噗——”程放一口汤顿时喷出去,回过神来一边扯纸巾擦嘴一边气急败坏道,“我说亲妹妹,能不能别在人喝汤的时候说话,要命知道不?”
程一诺闻言看了他一眼:“你这不好好的吗?”
“我!”程放气不打一处来,正待好好训两句又突然想起自己老妈,直接抬眸朝陶夭看过去,问,“妈,你怀孕了啊?”
陶夭:“……”
她有些无语地看了程一诺一眼。
程一诺仍旧在吃饭,姿态规矩,不紧不慢,分明才十三岁的女孩子,冷淡克制的样子却让她显得不近人情,毫无一点小女生的娇气任性。很多时候,自己这亲妈都不晓得该如何和她亲近。
两个孩子都很优秀,一个散漫一个冷淡。
陶夭叹口气:“你们什么想法?”
她神色认真地问出这一句,程放愣一下,而后,一脸无所谓地道:“没什么想法,注意身体,想生就生。”
许一生难得看了他一眼,又对上陶夭视线,笑着点点头,表示她同意程放的意见。
陶夭看向程一诺。
程一诺接过佣人递到跟前的热毛巾,一边擦手一边面色淡淡地说:“现在大龄产妇挺多,您要生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不过,”她将毛巾递回去,雪白的小脸上增添两分认真神色,建议道,“主要还是以您身体为主。我觉得您和爸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听医生的。”
一板一眼的一番话,哪里像个孩子?
陶夭抬手在额头上按了两下,转移话题问:“升高三了,学习累不累?”
这两孩子念书都好,程放小时候黏她,对拍戏产生了兴趣,这些年一边拍戏一边念书,没跳级,成绩在年级里却一直名列前茅。至于程一诺,从小过目不忘,又特别喜欢和孟安安还有自己二哥那两口子相处,日积月累的,连气质都越发内敛清冷了,更何况成绩呢。
念及此,陶夭觉得自己又问了一句废话。
十三岁念高三,房间里奖杯摆满了一墙柜子,她这履历都快赶上自家二哥了,哪里会觉得念书辛苦?
胡思乱想着,陶夭便觉得忧伤了。
这一晚,她窝在程牧怀里,心事重重地叹气道:“孩子大了,感觉我这当妈的都没什么用了。”
程牧搂着她腰身笑:“孩子懂事你还不高兴?”
“也没有不高兴,就是觉得不得劲啊,程放还罢了,你看看一诺那个样子哦,也不晓得在外面怎么和人相处。”
她说着话,感觉身后男人突然贴紧她。
程牧在她耳边笑,声音低沉:“说孩子呢,你想想自己以前那个样子,不仅冷冰冰,还浑身带刺,现在不一样过得好好的?瞎担心。”
“那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
“反正不一样,感觉一诺对学习之外的事情都没什么兴趣,她这正是玩的年纪呢……嗯……”
身后男人含住她耳垂,语调蛊惑:“只对学习有兴趣还不好,你要当妈没当过瘾,等生了这个小的,让她陪你玩儿。”
*
二楼卧室。
许一生窝在沙发一角看书。
有点心不在焉。
刚才在餐厅里她说话其实有所保留。要说未来打算,她的确有一个,那便是当一个漫画家。
陶夭对她影响很深。
当年她怀上程放之后便举行了婚礼,婚后一直在家里养胎。那会许一生正上幼儿园,慢慢认字。也就是在那一段时间,她喜欢上了听陶夭讲故事,也喜欢看她画漫画。
这么些年过去,陶夭在演员的身份之外,兼有写作和画画两个爱好,并且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和口碑。与此同时,这两个也是她的爱好。不过相比而言,她更喜欢画画。大一时出版了人生中第一本漫画书,眼下,她已经在业界小有名气,完全可以以此为职业。
胡乱想着,许一生放下书本,抿唇发呆。
眼前浮现出陶夭关切的面容,心里还有点难以言表的愧疚。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她一跳。
许一生一边起身走过去,一边开口问:“谁呀?”
“开门。”
她一愣:“程放?”
说话间门已经打开了,一米八出头的大男生立在眼前,修长挺拔,让人产生一股子压力。
许一生定定神,问他:“什么事?”
程放不请自入,随手关了门,居高临下地问她:“你什么意思?”
“什么?”
“回家乡,什么意思?”
许一生一愣,抿紧唇不说话了。
这人兴师问罪来了。
程放见她一声不吭,哼笑一声,神情中带着一丝恼。
半晌,许一生看向他,语调平淡:“你再没其他事的话就回去,时间挺晚,我要睡觉了。”
临近十点而已。
她脸色冷淡,很明显变相赶人。
程放盯着她的脸,半分钟后,败下阵来,一字一顿问:“是因为我,对不对?不想继续在程家,在香江,因为我?”
许一生看了他一眼:“没有。”
程放突然握住她手腕,定睛和她对视。
他睫毛很长,浓黑,压着下面一双黑亮深邃的眸子看她,距离太近,让她产生强烈的不适感,下意识扭开头。
“不许走。”许一生听见他突然说。
她一愣,脸色隐忍:“你放开我。”
“那你答应我。”
神经病啊。
许一生无法理解他这阴晴不定的性子,也想不通这在车上还对她分外嫌弃的少爷怎么好端端地又因为她几句话发作,她拧紧了眉头,用一副带着些许威胁的语调说:“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
程放嗤笑一声,没放。
许一生当然不可能开口喊,见他不动心里当真生了两分恼意,抬手的就去抠他的手。谁料,她越是恼怒程放攥得越紧,到最后,那越来越大的力道让她差点感觉到明显的痛楚。
“怎么不喊?”头顶,男生戏谑倨傲的声音传来。
许一生忍耐着不吭声。
程放看着她的样子,低头逼近,轻声问:“你这一喊就惊动我爸妈了,你猜……”
他话未说完,许一生突然厉喝:“程放——”
突如其来这一下让程放狠狠一愣,他没想到她会来真的,想放开她又觉得巨没面子,条件反射间,猛地捂住了她的嘴推到了墙上。
脊背重重地撞上墙,许一生这下当真恼了,一边挥手一边喊叫。
程放紧紧地捂着她的嘴,感受到她两片唇在自己手心里动来动去,软软的,像羽毛又像果冻,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他两手制住她的手,趁着她又喊出声的工夫,一低头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许一生顿时:“……”
这一幕完全超乎她想象,她愣了一瞬,回过神便胡乱挣扎起来,又觉得屈辱又觉得羞恼,脸蛋红透,长发散乱。
刚洗完澡,她半干的头发上带着一股子淡淡的香气。
程放刚满十八,荧屏初吻都没献出去,接吻这方面自然也没什么经验,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就是在几个损友看黄片的时候扫过几眼,眼下又气又急,动作粗鲁又笨拙。
许一生嘴巴都被他亲疼了,还没挣开。
“一生姐姐?”门外,突然传来程一诺略微拔高的声音。
两个人俱是一愣,齐齐噤声。
“一生姐姐?”程一诺又唤了一声。
程放两只手扣紧许一生的手,蛮横地将自己手指全部挤进她指缝中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慢慢地,他的薄唇离开她唇,注视她。
近在咫尺,他眼神火辣辣的。
许一生心头猛地一撞,朝门外哎了一声。
程一诺明显松口气,问她:“你没事吧?”
“我没事,准备睡觉了。”
“那,晚安。”程一诺说完便离开。
房门内,程放盯着许一生红晕遍染的娇美脸蛋,他耳尖也爬上了可疑的红晕,抿紧薄唇问:“怎么又不说?”
说,怎么说?
两个人这么一副样子!
许一生气不打一处来,压低声音道:“你放开我。”
“不放。”程放这会儿痞气上来,薄唇去蹭她的脸,声音哑哑地说,“你嘴唇好香好软。”
话落,他又低头含住。
饶是许一生脾气再好这会也险些被气死,在他胡乱翻搅的时候突然咬住了他的舌尖。
程放闷哼一声,却没躲,舌尖就那么蛮横地留在她齿间,他黑亮的眸子里燃烧着年轻男生特有的毫不掩饰的浓浓火焰,好像多对视一瞬,便要将她燃烧成灰烬。
许一生猛地低下头。
脸颊滚烫,心跳加快,身子有点软。
心慌。
不知道是不是早已习惯了他的蛮横倨傲,在这样一番胡闹之后,她一开始的恼怒愤恨反而突然轻了,取代它的,是骤然加快的心跳,以及,微微眩晕的悸动和无措。
一瞬间迷茫,她松开了牙关。
程放反而退出来,薄唇辗转在她的唇上,温柔吮吸。
他想干嘛?
许一生觉得自己快疯了,猛地推开他。
这一下,程放抽了身,一步开外站着看了她两眼,他喉结滚动,几滴汗珠突然从额头滑落。
许一生咬紧唇,不发一言,眼眶却渐渐红了。
她不晓得,自己这副样子多诱人。
白嫩的脸蛋儿通红通红的,耳朵和雪白的脖颈也染成了瑰丽的粉色,长发散乱地纠缠着,红唇鲜艳欲滴,眼眸则饱含恼意,那恼意里,还夹杂着两分令人怜惜的迷茫。
程放猛地将她抱进怀里,语调急切又压抑:“我喜欢你。”
------题外话------
亲们晚安哈。
后天见,22:30。
番外隔日更,这是最后一篇,情节进展可能比较快(因为自小有感情嘛,亲着亲着就发现爱了),但是不怕,不会十章内完结的,捂脸。
另外,阿锦一直不怎么会写番外,不得心之处,请见谅。
许你一生温柔04
许一生静在原地,任由程放抱着。
房间里很安静。
炙热的气息、纷乱的心跳、男生喉结滚动的声音、他的喘息声。这一切那么近,让她很明显地能感知到属于他的一切,这一切打破了她原本沉闷而安静的心态。
这一切又那么远,那么,恍惚……
多可笑?
大少爷喜欢她?
她觉得这简直是自己长这么大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就算是泥人也有两分性子呢,许一生抿紧唇,蓦地轻笑了一声。她这一声笑让程放紧绷的心弦顿时一松,哑声说:“一生……”
“啪!”
话刚出口,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他脸上。
程放猝不及防,一手扣紧她单薄的肩头,他黑亮深邃的眸子盯着她的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许一生趁着这工夫挣脱他手,一把拉开了房间门。
“出去。”她冷冷道。
程放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不再是平时温柔乖顺的模样,甚至也不是隐忍安静的状态,刚才她分明也有短暂的意乱情迷,这一刻却说翻脸就翻脸,那张白嫩的脸颊依然通红,却多了几分不容侵犯的凛然和酷寒。
自己强吻了她……
后知后觉地,程放想起了这件事。
他从小习惯了众星捧月的待遇,女生是什么,只要他勾勾手指,世上想跟他的女生数不胜数。
可,他只喜欢许一生。
说不清喜欢她什么。也许是她小时候穿的那些粉白粉白的小裙子,也许是她从小便低柔温软的声线,也许是她因为自己身份处处忍让的模样,又或许,只是因为她一直都在他视线之中。
他屏幕里第一次演校园剧,下意识将女主当成她才逐渐适应;他青春期第一次欲望萌动,闭上眼全是她长发飘飘的模样;她考了香江大学,他压根没有想过其他选择,只为了多看她几眼,一起多回家几次。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长大了的她,正在试图自立自强。
程放深吸一口气,抿紧薄唇看过去。
许一生脸颊更红了,语调却冰冷至极:“程少爷,出去行吗?”
“我……”程放动动唇。
许一生偏头不看他,低低道:“今晚的事情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三遍。”
“呵——”程放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许一生侧脸冷漠。
许久,她听见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可以当没发生过?”
他似乎喘了一口气,语调都含了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慢慢说:“这是我的初吻,你当没发生过?”
许一生猛地看过去。
他太无耻,她都被惊了一下。
程放触及她视线却笑了,他身子倾向她,一手擦过她脸颊撑到她身后的墙壁上,一低头,额头差点抵上她的,将她完全禁锢在他的气息了。偏偏他似乎还挺满意这样的距离,盯着她又看了好一会,等她下意识就想推开他的时候,反问道:“你呢,也是初吻吧?”
“你给我出去!”
“是不是?”
“再不出去我喊人了!”
“翻来覆去就这么两句,你真是白长几岁了。”
许一生:“……”
她觉得自己脑袋有点疼。
这一晚的事情太令人震惊,回过神来她又看了一眼程放的样子,突然也跟着他笑了:“是初吻又怎样?你想负责?”
程放一愣,诚恳说:“我真挺喜欢你的。”
“可惜我不喜欢你。”许一生直视他,目光澄澈,“冲动、自大、傲慢、幼稚,你这还没长大的小男孩的性子,我不喜欢。至于刚才,我就当被狗啃了一次。你不想出去随便,我去睡了。”
话落,她抬手挥开他手臂,往房间卫生间走去。
刚才也是有点气糊涂了,被程放牵着鼻子走。她就不信了,在程家,他还能将她怎么样?
程放的确有点懵。
他看着许一生纤柔的背影,怀疑刚才那句话根本不是她说的。这般讽刺轻蔑的语气,完全不符合她以往的性格。他想起一句俗话,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就好像在说她。
卫生间传来洗手声。
程放撑在墙上的手掌慢慢地握成拳,心里一股子气无处抒发,他恨恨地捶了一拳墙,绷着脸往出走,回房间。
程一诺在他房间门口等着,看见他便开口唤:“哥。”
“……你都听见了?”程放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这话问完瞧见程一诺并未否认,有些抑郁地提醒她,“别告诉爸妈。”
程一诺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叹口气:“哥,追女孩子不是你这样的,不把人吓跑了就不错了。”
程放瞪她:“小孩子知道个屁。”
“强吻、威胁、阴晴不定、话不投机就发火,我觉得小孩子差不多就这样,你觉着呢?”
程放:“……”
他不想和程一诺说话,抬步直接进房间。
身后,程一诺凉凉地说:“白瞎你这张脸了,情商可悲。”
一句话让程大少爷顿时停了步子,慢慢转身,用一股子忍耐的语调问:“你专门等在这,就为了看笑话+嘲笑我?”
程一诺耸耸肩:“本来想给你一点建议,现在看来,挺没必要的。”
她这话一出口程放就笑了,他用一股子好笑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眼穿卡通睡裙的程一诺,挑起眉梢,不可置信地问:“要是我没记错,你还比我小五岁呢,程一诺小朋友。”
话不投机三句多。
程一诺定定地看他一眼,冷淡道:“晚安。”
话落,转身走了。
看着她背影的程放愣了两秒,硬生生憋回一口气。
------题外话------
家里一个伯母去世了,阿锦要回去戴孝,这几天的确有点事情多的应接不暇。
晚了少了很抱歉,忙过这几天争取尽快写完番外。
谢谢亲们包容。
下次更新在明日晚上十点半。
想起来心里还怪难受的。那个伯母因为住得远,平时不算亲密,但是她年龄不老,也就刚六十,结果却在睡梦中去世了,等伯伯察觉的时候人都凉了。今天到了家里,所有人都说太突然,不敢相信。阿锦却一直在想,人生真的好短暂,眨个眼自己都走了三分之一。既然它这么短,怎样才算不白活?
其实我自己也没答案,就是有感而发,哎。
许你一生温柔05
卧室。
程放靠在床头郁闷了好一会,一点睡意也无。
从小到大被捧得太高,过往的十八年里都从来没有过一件挫败的事情,更别提挨耳光了。
这一巴掌打醒他的同时也提醒了他一件事:许一生不喜欢他。
她和那些整天唤他程宝宝的女生不一样。
烦。
想起刚才在门外被程一诺奚落,他更觉得烦不胜烦,又烦,又心痒。靠在床上,他下意识地开始回想刚才那一个吻。他很着急,她一开始闪躲挣扎,这一切并不妨碍他记住她的味道。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好像是洗发水还是沐浴露的香气,像花,又像奶,和她人一样,很清新娇嫩,直钻人心。还有她齿间,甜甜的,还有点薄荷味。至于她的气息,暖暖的,软软的,诱人犯罪,和她表现出的冷一点儿也不同。
程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还是喜欢她。
想抱,更想亲,想腻歪在一起,想看她笑。
他蹙着好看英挺的眉纠结了好一会,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很少看见许一生的笑,最起码,那些笑也不是冲他。
这样想着,他更郁闷了。
最终,念着她的名字,不甘心地睡了过去。
*
翌日,上午。
程放睡到日上三竿起来,许一生已经不在家了。客厅里看财经节目的程一诺好心告诉他,一生姐姐吃过早饭就走了,说是做家教。
许一生从上了大学开始便在做家教了,程放也知道。她有自食其力的想法并且为此努力,家里人也都尊重,并未过多地干涉她的决定。不过,程少爷仍是产生了一种不被人待见的感觉。
当然,他的心理状态许一生并不知道。
事实上,她已经决定不做家教了。
这份家教的兼职是她高三毕业经同学介绍找到的,那孩子叫孔逸,当时升六年级,语文和英语成绩特别差,她的堂姐和自己关系挺好,介绍自己过去帮他辅导功课,待遇很优厚。
孔逸眼下升了初二,各科成绩在班上中上游了,他爸觉得都是她的功劳,在上次她提起要辞掉兼职的时候,又通过加薪的方式大力挽留。她当然极力推辞,她又不是想提高酬劳才要辞职,而是画漫画有了点成绩,想要留出更多的时间去锻炼和学习。
可惜,上一次没能辞职。
一来,孔先生和妻子闪婚闪离,工作忙,原本也没时间辅导孩子功课,难得孩子喜欢她,自然不接受她突然辞职;二来,时间长了,她和孔逸也有了点感情,被再三挽留之后难免动摇;三来,她本身脸皮薄,这想法遭到了父子俩强烈反对,人家多说几句她就不好意思了。
最终,他们达成了她只帮孔逸辅导假期作业的共识。
回想起这些,副驾驶上的许一生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声,微笑说:“孔先生,有个事情我想和您商量一下。”
孔先生,孔昭,孔逸的父亲。三十七岁,外企高管,相识两年多,许一生对他也稍微有点了解了。晓得他是一个工作狂,私底下随和宽厚、成熟稳重,对她一直非常客气。
今天周六,他难得休假,等她给孔逸辅导完作业后便说自己正好去香江大学附近参加聚会,捎她一程。这要是以往她会找借口推拒,可今天有辞职的事情要说,又担心和上次一样走不了,思量后便同意了。
许一生话音刚落,男人便笑着说:“说好几次了,怎么还叫您呢,都得把我给叫老了。”
他其实一点也不老,临近四十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纪,俗话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呢,再加上他在外企上班,平时也有健身的习惯,身材气质还是很好的,看上去有一种职场精英的自信气场。
许一生下意识看向他,却愣住。
男人和以往接触的时候不同,俊朗沉着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显得特别的,没有距离感。
许一生收回视线,抿着唇转移话题:“这一学期就要找实习工作了,孔逸的功课,我可能没办法再继续辅导了。”
男人闻言,神色微变。
许一生的情况他已经知道了。从小和奶奶生活,眼下奶奶也已经去世了,基本上等同于孤儿。他年近四十,醉心事业也懒得再找人二婚,也就两年前见到她,心中有个地方慢慢复苏。
前妻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当年两个人在旅游时候认识,刚结婚又有了孩子,她生下孩子就后悔,觉得孩子是拖累。甚至连哺乳也不愿意,等孩子刚过一岁就非要离婚。
这些年他忙工作又要担心孩子,原本已经焦头烂额,许一生便好像一阵温柔的春风,慢慢地吹进他的生活,轻而易举地赢得了孩子的喜欢,也慢慢地,占据了他的心。
今天借故送她,原本就为了表白。
孔昭放缓了车速,用分外温和低缓的语气道:“实习,应该也得寒假才开始吧,这才刚开学呢。”
“想早点做准备。”许一生说。
简短的两句话,孔昭便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大概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话锋一转又问:“想好做什么了吗?”
“还在考虑。”许一生略微觉得轻松,笑着说。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瞬间轻松许多,孔昭觉得时机正好,意味深长地说:“你是察觉了吗?来这一出让人措手不及。”
“……什么?”许一生微微一愣,没明白。
孔昭看着她,淡笑:“我想追你。”
“啊?”许一生狠狠愣一下,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是真的意外。
这几天,先是徐毅再是程牧,眼下还轮到孔先生,这些人先后表白,难道是商量好的吗?
车子匀速行驶,许一生半天没说话。
孔昭看着她,心里竟然难得有些忐忑,却仍是用一副成熟稳重的语气说:“孔逸喜欢你,我看的很明白。当然,我不是因为他喜欢你,想给他找一个好妈妈所以才追你。认识两年多你应该多少了解我一些,除了这个孩子我其他条件都还可以。两套房一套车都是全款,年薪一百多万,再没有其他负担。爱好健身运动,不泡吧不醉酒抽烟也少,没什么不良嗜好……”
“孔先生。”
“先听我说完行吗?”孔昭目光有些急迫地看了她一眼。
许一生叹口气,点点头。
孔昭又说:“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嫁给我你没有家庭矛盾要处理。我虽然大了点,可是也算不上多老,生活和工作上都能给你适当的建议和帮助,一结婚你就不用为任何事发愁,选一份轻松点的工作也能过得很舒服。至于感情……”
男人突然将车子靠边停下,转过身,看着她,用一副郑重的语气说:“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女生都喜欢浪漫。不过,在我心里你不是虚荣拜金的那种人,正因为这个,我分外珍惜看重这段缘分。当然,这些不是借口和辩驳,我的意思是,在知道你品性的前提下,我愿意用后半辈子,努力更了解你,照顾你,爱你,给你浪漫,好吗?”
车厢内一阵沉默。
许一生张张嘴,却突然不晓得说什么,半晌,只好流露出一个有点尴尬的笑容。
孔昭一阵挫败。
几分钟后,他转身,将车子重新驶上正路。
又经过了好一会的沉默后,他听见女生细细柔柔的声音:“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
孔昭苦笑,犹豫着问:“没一点机会吗?你觉得我太大了?”
“不是。”许一生这会渐渐镇定下来,想了想,如实道,“我还没考虑过感情的事情。”
其实她考虑过,在昨天程放那个吻之后。考虑的结果是,她暂时不想谈感情,等生活和事业都稳定了再说不迟。
孔昭叹口气,自嘲一笑,一时间也没说话。
下午六点半,黑色路虎停在学校门口,孔昭侧身从后面拎出一个纸袋,笑着说:“公司半年会抽到的内部奖品,不知道给谁,你拿着吧。”
许一生的目光落在袋子上,瞧见一个LOGO,是国际大牌的化妆品,高端一线,价值不菲,单件均价都基本上千。她礼貌地笑了笑,声音轻柔却坚决:“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不是特意买的。”
许一生又笑:“那还是很贵重啊,你给孔莹吧。”
孔莹是孔昭的侄女,也是许一生的同学,她的这份兼职,正是孔莹牵线介绍的。
孔昭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无奈。
许一生笑笑,说:“谢谢您今天送我,再见。”
话落,她推开车门下车。
一路气氛太尴尬,她下了车长吁一口气,低头往学校里走,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同宿舍的王晴拿手机飞快地拍了一张她的照片。
------题外话------
亲们晚安。么么哒
许你一世温柔06
“一生。”临到校门口,许一生突然听见有人唤。
她停下步子循声看去,王晴小跑到跟前,看着她意外地笑着说:“真的是你呀,我看从路虎上下来,都没敢认。”
许一生微愣,笑着说:“孔先生过来办事,顺带捎我一程。”
孔先生?
王晴对这个姓有点印象,蹙着眉想了想,恍然大悟地问:“哦,就是你家教的那孩子他爸?”
“嗯。”许一生点点头,不欲多谈。
王晴若有所思地跟着她往学校里走,前往宿舍。一路上,她下意识侧头看了好几眼。
许一生长得很漂亮,长发飘飘,肤色白皙,五官娟秀。她的气质偏纯净柔弱,只一个为难抿唇的动作都显得楚楚动人,正是特别容易惹男人心疼怜惜的那一种娇花型女生。不过,这种女生也是最容易惹女生反感了,看上去就像言情小说里那种喜欢装无辜的小白花。
一路胡思乱想,十几分钟两人便到了宿舍,杨娜还没来,许一生去水房里刷鞋子,王晴便瞅准机会对蔡颖咬耳朵:“猜猜我刚才在门口看见什么了?”
蔡颖正用电脑看节目,闻言身子后靠侧身对她:“什么?”
“你看。”王晴从手机相册里找出照片,神秘兮兮地说,“许一生从路虎上下来的,上次不是迈巴赫嘛。”
她这话暗示性意思太明显,蔡颖立刻心领神会,偏偏同在一个宿舍,聊八卦也不能太直白,便小心地问:“你亲眼撞见啦?都没问问她?”
“问了啊,说是家教的孔先生。”王晴撇撇嘴,想了想却话锋一转,索性挑明,“可我问了后她明显不想多说,我就没再问了。你说她哦,做家教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而且这很矛盾啊,做家教就是很缺钱嘛,她本来是孤儿可以理解。可你看看她那个派头,表白的男生一个又一个她也看不上,坐豪车穿名牌,你说她不会是在外面卖……”
“咯吱”一声,宿舍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王晴正嚼舌根自然被吓了一跳,转过身看见许一生脸色都变了,磕磕绊绊问:“一……一生,你洗个鞋这么快?”
许一生愣了一下,轻声嗯了一声,拎着鞋子去阳台。
小白鞋外面脏了一点,她觉得难看,只是用刷子清洗了一下那一块,因而几分钟就去而复返。哪曾想,到门后就隐约听见了最后一句话,可因为听不太清,她并没意识到自己就是王晴话里那个女主角。
她去外面晾鞋子,王晴便小心地问蔡颖:“应该没听见吧。”
“估计没。”蔡颖吐了吐舌头。
两个人的谈话就这么戛然而止,蔡颖继续看节目,王晴收拾东西,一转眼,就到了七点多。
杨娜还没来,三个人一起去辅导员办公室点名。
他们辅导员石宇是从大一将他们带上来的,年纪轻轻,才刚刚三十岁,还没结婚呢。许是年纪小,他在学生面前惯常板着一张严肃的扑克脸,点名的时候因为杨娜不在便拧紧了眉头,不悦地问:“杨娜呢,怎么回事?一个宿舍的,有没有人知道?”
许一生在人群里举起手:“说是路上堵车,马上到。”杨娜的短信刚过来,她这话完全照着短信说的。
石宇抬眸对上她,嗯了一声,继续点名。
许一生舒口气,放下手。
她边上王晴收回视线,笑着打趣:“美女就是福利多诶,前面那个帮着请假的,被喷的狗血淋头。”
她声音小,近处几个人却都听见,蔡颖便顺嘴接话:“一生这也不算代请假吧,杨娜又不是不来。”她已经注意到许一生脸色有点尴尬,话音落地便顺带着碰了碰王晴的手臂。
王晴心里颇有些不是个滋味,半真半假地开玩笑:“你敢说导员没有区别对待哦,要是前面那个代请假的长一生这模样,那肯定不一样。男人本来就是视觉动物,这有什么。”
她一副不以为然的语气,惹来许一生侧目。
她生的好看,眼睛也漂亮,夜色里带着点水汪汪的感觉,虽然没说话,那一丁点忍耐的不满还是让王晴敏感地察觉到了。她下意识站直了身子,嘟囔说:“本来嘛,导员就是对你不一样。”
许一生微抿唇,脸色骤冷:“要是你每次都考第一,他估计也这样。”
王晴:“……”
周围响起扑哧几道低笑,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不加掩饰地瞪了许一生一眼。
许一生装没看见。
她们宿舍是四人间,她和杨娜关系好,王晴和蔡颖关系好,几乎从大一开学,两人便经常拿她长相说事。尤其王晴,经常在看完电视后开玩笑:“哎,本来都不生气了,看见一生又觉得气不顺。电视里那个白莲花也长得超清纯无辜,恨的人牙痒痒。”
诸如此类含沙射影半开玩笑的话经常听,同在一个屋檐下,她也从未表露过过分不满的情绪。可这几天着实有点心绪烦乱,她也懒得忍,难得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不过,这一句足够王晴爆发了。
点名结束,她和班上几个女生一起去校门口吃晚饭,路上便气呼呼地说:“什么东西啊,真觉得她长得漂亮全世界都得围着她转啊,见天儿装得跟仙女似的,白莲花。”
一起出来的有两个男生,闻言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蔡颖在这时候劝道:“行了行了。一生可能不太喜欢别人老拿她长相说事儿,你别往心里去了。”
王晴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走在边上的一个男生意外地问:“你们说许一生啊,她看上去脾气挺好的啊,安安静静的。”
“哈,知道你们男生都喜欢这一款。”王晴酸溜溜地说。
男生脸一红,正要辩驳,看见她突然拿起手机,理直气壮道:“呐。我说错了吗?一个孤儿从豪车上下来,这次是路虎上次是迈巴赫,每次还不重样,裙子鞋子动辄上千,肯定在当鸡啊。”
她嫉妒得眼珠子都冒火,一句话自己畅快了,边上几个人俱是面面相觑。
气氛凝滞了一两秒,那个先前没说话的高个男生道:“都是同学,这种话不能乱说吧,太损人名声了。”
“难道这照片不是证据?”
“不就从路虎上下来,能说明什么?谁还不能有几个有钱的亲戚朋友了。再说了,这年头豪车也有跑滴滴的呢。”男生语调不重却含着一丝明显对她言行的反感。
王晴又气又急:“你这未免太偏向她了吧。”
“我就事论事好吧?”
“你……”
“好了好了。”蔡颖扯了王晴一把,提醒说,“本来就聊聊天而已,干嘛这么剑拔弩张的。说说吃什么吧?”
“我不吃了。”高个男生话说完便走了。
先前那一个男生还没开口便见他走远,哎了一声,扭头笑着道:“你们去吃吧,我一个男生就不凑热闹了。”
蔡颖看着王晴,面露尴尬。
王晴许久才收回目光,愤愤低语:“搞什么啊!”
*
宿舍。
杨娜在阳台上打电话,许一生坐在椅子上看选修课本,突然听见自己手机震了一声。她侧身从包里掏出手机,看见是同班的一个男生在微信里私聊她问:“你和王晴一个宿舍?”
许一生一愣,回复:“嗯,有事?”
男生:“有点事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一下,以免造成更不好的后果。”
许一生看着短信又一愣,继续回复:“嗯,你说。”
男生:“她拍了你下午从路虎上下车的照片,又对班上其他人说了上次见你从迈巴赫上下来和你穿名牌衣服鞋子的事情,还有一些很不好的猜测导向性话语,你明白吗?”
许一生握着手机的动作一紧,没回复了。
几分钟后,男生又问:“你还好吧。”
“我没事,谢谢。”许一生回了这条短信,心口仍是堵得慌,她回头看一眼,杨娜还在阳台上打电话,一副唾沫横飞的样子。
许一生默默地收回视线,起身出宿舍。
她其实不知道去哪,就是觉得心情突然糟糕至极,握着手机脸色冷冷地下了楼,漫无目的地往人少的地方走。宿舍楼旁边有一片小树林,她走着走着下意识走了小路,过一个废弃小石桥的时候,听见了一阵激烈的动作声。
又不是小孩子,她愣神后便晓得了那是怎么回事儿,连忙低头快步往出走,依稀间听到男人骂:“操,背影还挺美。”
“日你妈啊!”
“啪!”
污言秽语远远地落在耳后,许一生立定,身上出了一层汗。
似乎从初中开始,相貌带来的问题便一直困扰着她。和大多数平凡的女生不一样,别人都在烦恼长得不好,千方百计想要漂亮。她却是因为漂亮一直被男生骚扰。一开始那些骚扰也还好,无非是自习课上抢着和她同桌,放学了抢着和她搭话,上课了听见老师叫她回答问题便吹口哨。再到后面年龄越大那些骚扰越露骨,最让她反感的一次,高中毕业聚会上,有几个男生趁着酒劲摔倒,叠罗汉一样将她压倒在了餐厅包厢的地毯上。
那一次出丑太甚,让她很讨厌男生靠近。
越想心情越糟,班上男生微信里那些话反复地在脑海中回荡,她刚才又惊又气出了一身汗,在夜风里走了几分钟,又觉得凉,出来的时候忘了带外套,她只穿了短袖和牛仔裤。
有点想回去,又暂时不想回去。
她低头在裤兜里摸了摸,发现倒还带着几十块零钱。
原地想了一会,她将零钱装回裤兜里,抬步往学校西门走,想喝一杯鸳鸯奶茶顺顺气。
香江大学西门这边人相对较少,走了好一会,许一生心情也慢慢平复了下来,尽量去想一些正面的事情。她的确因为相貌受到了一点男生的骚扰和女生的排挤,不过,她也因为相貌在日常生活中得到了许多便利,比如说,食堂里打饭的大叔大婶都会多给她一勺。
“三十六。”奶茶店老板的声音拉回她思绪。
许一生递钱过去,拿了两杯奶茶往学校里走。刚走到路口,电话又响了,她看一眼,接通唤:“杨娜。”
“一生你去哪了?”
“我出来买两杯奶茶。”
“啊?”
“看你在打电话就没打扰你,已经买完了,很快……”她话未出口,余光里一道强光袭来,与此同时,身后一道吼叫刺破耳膜。
“许一生!”
程放两个健步冲上去,一手刚按在她脊背上,蓦地对上她回头的侧脸,那张脸在强光照耀下,白到透明,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砰。”
“刺啦——”
夜晚的马路上接连响起两道让人头皮发麻的响声。
------题外话------
下一章,我可能会撒一盆很大的狗血,而且很雷。雷到什么程度呢?雷到你们会说:“卧槽,以为进错文了,吓得我赶紧倒回去重进了一次。”
我也觉得很雷,但是挺想写的,然后纠结完还是决定就这么写了。
捂脸。
不拍砖咱们都还是朋友,哭唧唧。~(>_<)~
许你一生温柔07
夜色深深。
盛夏天闷热无比,白日里的蝉鸣声都隐匿不见,空气里一丝风也无,以至于廊下的灯笼穗子都直直地垂落着,纹丝不动。
秀儿打着扇子昏昏欲睡,突然听见“啊”一声刺耳的尖叫,她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拍拍脸蛋快步到了房门口。
房门紧闭,她略一犹豫,试探问:“大少爷?”
里面静了几秒,响起一道暗哑低沉的声线:“进来吧。”
秀儿舒口气,将扇子搁在一边,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越往里,那股欢好之后的味道便越发地浓郁明显。她下意识抬眸,看到大少爷已经起身,穿雪白中衣坐在床榻边,眉目阴沉,一副看不明白的可怖情绪。
他身后,薄被横陈,女人的身体瞧不见,一头乌发散落在浅桃红的缎面上,惊艳又诡异。
“秀儿?”男人若有所思的声音打断她思绪,也让她顿时收回目光,紧张地问:“大……大少爷,要叫水吗?”
“几点了?”
“啊?”
男人看她一眼,有些不耐烦地改口:“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过。”
“子时?”男人沉着一张俊脸,将这两个字在齿间咀嚼一通,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吩咐说,“得了,出去吧。”
秀儿的目光又落在被面上:“那,一生她……”
一贯沉稳内敛的大少爷不说话了,黑曜石一般的目光定定地瞥了她一眼,顿时让她心生惧意。
十几岁的丫头应了一声“是,”退出房间。
程放耳听着房门响动的吱呀声传来,松了一口气,转头掀开了被子。一瞬间,女人白花花的身子刺入眼帘,他大脑嗡一声响,又连忙将被子给晕过去的人儿盖好,心如乱麻。
一切都好像在做梦。
可身体真实的感觉,脑中飞旋的片段,以及,刚才穿古装薄裙的丫鬟,还有这间布置精巧的房间,都在提醒他,好像不是梦。
搞什么啊?
难不成他和一生一起穿越了?
穿越这个词他并不陌生,自从两千年伊始各种穿越小说电视剧大热,几十年风潮都未曾过去,就连他自己,还拍过穿越小说改编的历史剧呢。此情此景,不就和那些小说开头一模一样?
只是,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他很难接受现实。尤其刚才一睁眼,他正趴在许一生光裸的背上做某项不可描绘的运动,底下柔软似娇花的人儿还轻声吟哦着逢迎,他看着她侧脸,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势如破竹的动作,直到某一瞬,她突然剧烈挣扎然后发出一声尖叫。
再然后,就成这样了,许是受惊过度,她晕了过去。
前后反应那么大,她觉得许一生这身体里肯定也换了芯子,偏偏他现在心乱如麻,也不可能将她弄醒了问个清楚。
程放叹口气,又一次回头,将被子掀开一角。
许一生侧身趴着睡,肩头落了几点刺目的吻痕,一头乌发披在光裸的脊背上,越发映衬得肤色如雪,长发如墨。刚运动完,她脸上潮红未退,被不远处的烛光映着,粉嫩的脸颊跟芙蓉花一样美丽娇羞,惹人怜惜。
程放看得口干舌燥,下意识抬手摸了摸。
柔软滑腻的温热触感让他心头一荡,身体某处又似乎在慢慢苏醒,他明显地感觉到。不知怎么地,心里又突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满足了还想笑,觉得眼下这处境实在是古怪又有趣。
他们俩名字没变,她是他房里人,通房丫头。
这具身体的记忆他有,知道眼下两人身处的这朝代叫大盛,类似于历史上的封建王朝,律法严苛,等级森严。他的曾祖父程斌是开国功臣,获封程国公。可惜程家子嗣不丰,眼下能做主的就一个老太太,是这具身子的亲祖母。他算长房嫡子,父亲战死沙场母亲自缢殉葬。此外还有一个二叔,名程英,有一妻两妾,一子两女。
简单地回顾一遍,程放又陷入沉思。
他在学校门口和许一生一起出了车祸,记忆的最后是模糊的霓虹和路人的尖叫,眼下他们俩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也不知道那边什么个情况了,他目前是生是死?
多半不怎么好。
叹口气,涌起的欲念也退了。
他抬手探了许一生的鼻息,确定她只是一时晕睡便打消了弄醒她的念头,自己帮她处理了一下并研究着穿了里衣,上床搂着她睡。子时刚过也就十一点多的意思,夜里又不能做什么,指不定睡一觉,一切又恢复原样了呢。
不过,他的想象并未成真。
凌晨四点,他被秀儿叫醒的时候心情十分操蛋。
当然,在封建制度中四点不叫四点,称呼为寅时四刻。不过程少爷觉得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原主虽然才十八岁却已经在宫里任职,还有个耳熟能详的职位——四品御前侍卫。
按着大盛朝的作息,皇帝早上六点上朝,一定品级以上的京官最晚得在这个点入朝。他作为这其中之一,早起后需要洗漱穿戴好,乘轿子到宫门口,再由宫门口步行入内,签到上班,零零总总,最少得一个多小时。
这个点,现代他还在被窝里会周公呢。
程放越想越觉得憋屈抑郁,以至于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我心情很不好的低气压,让房间里伺候穿戴的两个丫头大气都不敢出。同时,她们还下意识地往内室里瞥。
一生是老太太赐给大少爷的通房丫头,往常,这些事都得她来做,可今天她竟然睡到这个点还没醒,尤其令人震惊的是,她这一晚留宿在大少爷床上,这是非常不合规矩的!
“还没好?”脖子仰了老半天,程放不悦地问了一句。
古人就是麻烦,大夏天还得里外套两层,长衫长袖,这不是要命吗?天还没亮他身上都已经出汗了。这要是现代这天气,最多穿个背心短裤就行了,眼下倒好,浑身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也就罢了,还没有空调,算了还是别提空调了,特么地连个风扇都没有!
他胡思乱想着,脸色更差了。
两个丫鬟不敢怠慢,连忙整理好衣服站到了一边。
程放透过铜镜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脸,得,这铜镜边沿雕刻得再美也没用,和现代的镜子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清晰度太可悲。不过还好,他的脸还是他的脸,就气质上显得早熟冷峻了一些,估计和原主这工作有关。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幸好他带着记忆,不至于抓瞎。
程少爷一边吐槽一边庆幸,迈步出房门的时候想起了还睡着的许一生,转头一脸严肃地吩咐边上的丫鬟:“一生昨晚累着了,让她好好睡。另外,要是她醒来有什么异常举动尽量安抚住,等我回来解决。”
“是。”秀儿红着脸应了一声。
程放嗯了一声,往出走。
许一生性子温柔乖顺,若真的和他一起过来了,大抵也带着记忆,行动又不自由,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倒是他,一入宫门深似海,不知道今天怎么过呢。
大少爷若有所思地带着小厮走了,留下房间里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半晌,小一点的双双问:“秀儿姐姐,昨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秀儿抬眸看她一眼:“出去说。”
昨夜那一声尖叫她还记着,是许一生发出的无疑。等她再进屋,瞧见她睡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不是晕了就是羞的。综合早上这情况,她觉得大抵是前者,想来是大少爷用力过猛事后又怜惜上了,没听见刚才说吗,让她好好睡。
秀儿收回思绪,简单地对双双说明了情况,脸上的情绪颇有几分复杂,羡慕、嫉妒、同情、叹息。
许一生是老太太当年在街上救下的孩子,从小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温柔守礼,颇得脸面。再加上她长得好,去年老太太便做主将她给了少爷暖床,成为了大少爷房里唯一的人。
大少爷这人沉稳内敛又孝顺,平时对许一生还好,一个月睡那么五六次,偶尔赏一些小玩意,可也就仅止于此了。前些日子听闻老太太预备给大少爷议亲,等着她的无非两个结局。一来乖顺听话,日后若在少夫人跟前得了脸面,勉强能留下性命过后半生;二来努力固宠,在大少爷心里占了位置,也许能风光一段时间。
可本朝为了稳固家族秩序,婚前的通房丫头都要从一开始喝绝子汤,连生孩子的机会都不会有。
许一生看似得老夫人喜欢,说白了还不是一个听话的玩意儿,身后连个亲人倚仗都没有,前无生路后无退路,这两个结局,说到底其实能归咎成一个早晚被厌弃处置的下场,就和处置猫儿狗儿一样,只需老夫人或者未来少夫人一句话而已。
看明白了,秀儿那一丝嫉妒的心理也消失了。
她是家生子,在大少爷跟前时间最长,将来少夫人入门后很可能将她提成通房丫头,婚后的通房有生孩子的机会,若能得一儿半女傍身晋个姨娘,后半辈子自然能穿金戴银。
*
许一生当然不晓得她还没醒,命运就被一个丫鬟下了定论。等她总算醒来,整个人都非常茫然。
雕花的窗子实木的床,缎面儿的被子反光的铜镜,目之所及的一切,她只在影视剧里看过。身处在这样的房间,再想起昨晚初醒那一个短暂的照面,她只觉得头疼欲裂。
她这是跟小说里那样,穿越了?
车祸前那一幕扎根在她脑海里,她急切地想确定昨晚那个人的身份,因而等秀儿听见动静进来,便第一时间问:“程放呢?”
程放?
“大少爷的名讳岂是咱们能叫的?”秀儿吓得不轻,连忙板起脸提醒。
许一生愣了愣:“大少爷?”
脑海里许多纷杂的信息涌入,她震惊得许久无法成言,又听到床边秀儿催促说:“你赶紧起吧,这已经过了辰时了,冬雪姐刚过来听见你还睡着脸色很古怪呢,这会可能都回禀老夫人了。”
冬雪是老夫人房里的贴身丫鬟之一。
许一生看着秀儿喋喋不休的唇,总算回过神来,她哦了一声就连忙拿了外衣往身上套。可这种裙子她从未穿过,好半天都没能穿好,还是旁边的秀儿以为她紧张过度行为失常,受不了了才嘀咕着搭了一把手。
许一生道了谢,起身下床。
这一下,头晕目眩,差点跪倒在床边。
昨夜那些画面又一瞬间涌入脑海,她记得那人冲撞的力道和汗珠滚落的冷峻面容,一阵心悸后勉强站稳。
边上秀儿看着她,只觉得她这一早上太不像样了。
穿衣梳头都慢吞吞洋相百出,完全不把老夫人那边放在眼里啊。难不成大少爷让她留宿了一晚自己的床,她就得意到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连规矩都不以为然了?
她这些腹诽许一生自然不晓得,等她总算循着记忆穿戴整齐到了老太太院子里,已经快午时了,相当于现代上午十一点。
门外守着的两个丫鬟她认识,秋月和冬雪,见她过来,两人露出一个笑唤了一声,冬雪帮着她打了帘子。
许一生轻声道谢,进了屋子。
老太太屋里人很多,除了贴身伺候的周妈妈和邓妈妈,还有大丫鬟春英和夏兰,此外,还有过来禀报事情的二夫人李秀莹以及二房嫡出的二小姐程欢和庶出的大小姐程静。
她一进屋,满屋子人都停了说话,看着她。
许一生连忙行礼,声音谦卑:“老夫人,秀儿说您找我?”印象里,原主差不多就这么问候。
“跪下!”伴着茶盏落桌的声音,面色严肃的老夫人一声厉喝。
许一生整个人还是懵的,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周妈妈!”老夫人扭头又一声唤。
不等许一生回神,人到中年的周妈妈已经两步到她跟前,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巴掌。
一巴掌下去,房里六岁的嫡小姐程欢哇一声哭了。
二夫人连忙将她揽到怀里哄,没等她收起眼泪呢,又看见周妈妈左右开弓甩了四个耳光。
许一生猝不及防身子又弱,几个巴掌瞬间让她认清了自己的处境。等级森严的封建制度下的通房丫头,性命好比牲畜,主人能随便打骂责罚甚至顷刻间杀了性命扔乱葬岗。
心口情绪涌动,眼眶里又泪水盈盈,她这副样子落在老夫人眼中,更觉气恼失望。
这丫头跟了自己十几年,眼下年岁大了五官长开,活脱脱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胚子,这样一副模样,比宫里眼下正得宠的丽妃也不遑多让,倒是她失策,只想着给嫡孙最好的,没意识到这美色最能祸人。
房内鸦雀无声,许久,响起了老夫人阴沉的声音:“知道错哪了吗?”
许一生俯首:“奴婢该死,不该留宿大少爷房内,睡至此时。”
“哼。”老夫人没好气地一声后,盯着她低垂的发顶训斥,“大少爷抬举你是大少爷仁善,不是你拿乔的资本。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的性子你该一清二楚,最重规矩礼法。你恪守本分,少夫人进门后我尚能看顾一二。可如若今天这错误再犯,别怪我第一个拿你是问。”
许一生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是,奴婢知错。”
“院里跪着去。”
“是。”
她在老夫人鄙夷的目光中起身,出门。
应该已入夏,中午日头正毒,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许一生深吸一口气,端端正正地跪在了院中的地砖上。
心乱如麻。
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个地方,势单力薄毫无依仗,她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显露出丝毫反抗的意向,刚才这老太太能直接将她打杀了。虽说这一番打骂已经让人屈辱无比,但总比死了强。
身处绝境,人会下意识想办法求生,这是本能。
可,接下来怎么办呢?
------题外话------
虽然阿锦不怎么会写古言,但是阿锦有一颗想写古言的苦逼心。
番外任性了一把,别拍我。
~(>_<)~
然后,这个脑洞开了,接下来的走向,你们猜?
许你一生温柔08
顶着大太阳在院子里跪了一个多时辰,许一生晕了过去。老太太命两个丫鬟将她搀回去往房里床上一扔,连个大夫都没帮着请。
迷迷糊糊间,许一生想:人命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看似脆弱,却很顽强。她从早上醒来没吃东西开始罚跪,晕过去的时候都产生了一种自己要命丧此处的错觉,可事实上,囫囵睡了一会,她自己醒了。
醒来后,她下意识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和布局。
历史上的通房丫鬟之所以称呼为通房,好像是因为房间连着主人房,这样一来,主人一旦需要伺候了,无论黑夜白昼,立马能去。可自己印象中这个大少爷并非重欲之人,没有古代纨绔子弟夜夜笙歌那些癖好,她这身子的原主作为唯一的通房丫鬟,拥有一个自己单独的小房间。不过,这个房间当真很小,四方四正的,家具没几样,一目了然。
她心里觉得悲苦,却没有眼泪。这么一天下去大抵也明白了,眼泪在这里是最无用的东西。
房间里没灯也没有烛光,她就那样平躺在床上,眼看着光线慢慢地变得越来越暗,越来越暗,好像坐牢一样。
“吱呀”一声,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秀儿站在傍晚朦胧的光线里,看了她一眼,抿唇说:“大少爷回来了,找你过去。”
许一生哦了一声,说:“就来。”
“快点,别让少爷等。”
“知道了。”
许一生挣扎着从床上起身,简单收拾,去主屋。
这短短几分钟,心里想象过千万种可能,同时,针对每一种可能,都有了应对方案。
她原以为程放可能和她一起穿了过来,那么依着他倨傲任性的脾气,自己得先静观其变,不能承认自己是那个许一生。一旦承认了,他肯定会护自己周全,这一点信任她还是有的。可偏偏这一点维护会让两个人的关系违背这世界的等级规则,那样,太危险。
深宅大院根本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大家长有千万种办法悄无声息地处死一个媚主的丫鬟,而程放,可能因此反抗这种秩序而导致失宠甚至更糟糕的境遇,她不想拖累亏欠他。
可秀儿这一来,让她更偏向另一种可能。
她可能自己一人穿了过来。
穿越这种事情已经够匪夷所思的了,两个人一起穿过来的可能性应该无限度趋近于零吧。
这样想着,她反倒踏实了。
膝盖疼得厉害,又添上头重脚轻,许一生到主屋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声音勉强地笑着问:“大少爷。”
大宅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报网,她上午跪了一会,到了晚间,早已经传遍府中。院子里几个丫鬟都知道,可程放不知道,他的目光落在许一生憔悴的面容上,下意识脱口问:“脸色怎么这么差?”
许一生抬眸看着他,四目相对,淡笑说:“没事。”
程放微微拧了眉。
他从小众星捧月地长大,有着随心所欲的资本也一贯性情倨傲,可,这不代表他傻。从早上醒来开始,他一直在演戏,凭着原本就堪称精湛的演技扮演着沉稳内敛冷峻的这么一个大少爷角色,也几乎没出纰漏。
不过,闲的时候一直在想许一生。
她好像原本就有点排斥他靠近,醒来后会不会觉得无法接受?自己该怎么做?系统地回忆了解了本朝律法制度之后,他们这样的关系,让他心情前所未有的矛盾和烦闷。
偌大的空间静得落针可闻。
程放抬眸扫向边上的丫鬟小厮,突然出声:“都出去。”
众人:“?”
程放补充:“一生留下。”
房间里静了几秒,秀儿等人应了一声“是,”乖乖退下。
当少爷就是有这么点好处,不需要原因理由,也不用去考虑言行有多么地不合规矩,一旦发话,下人反正只能乖乖照办。耳听着房间门吱呀一声关上,程放勾唇一笑,朝许一生抬抬下巴:“坐。”
“少爷,这……”
“坐吧,这会也没人。”
许一生抿唇,站在原地不吭声。
她用沉默应对,恪守规矩,似乎在表达无声的反对。
程放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一时间反倒有点云里雾里了,难不成,他的判断有错?
他不说话,许一生也不再吭声。
两个人都没变,脸还是自己那张脸,年龄应该也对的上。可同时,两个人都有了变化。许一生这原主几乎没出过府门,常年在深宅大院里待着,天生丽质,肌肤更白,堪称欺霜赛雪。程放这原主性子内敛冷峻,相貌也因为这气质有了微妙的变化,显出远超于十八岁的成熟沉稳,此刻他穿一身深蓝色圆领对襟常服,脊背挺直端坐于桌边,自有一股不动声色的气度风华。
许一生连余光也收回了。
气氛一瞬间冷寂下来,程少爷开口道:“出去吧,让秀儿进来伺候。”
许一生没抬头:“奴婢告退。”
她一走,程放抬手在眉心里重重地揉了两下,顺口问进来的秀儿:“今天府里可有什么事发生?”
“府里?”
程放抬眸,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秀儿心里咯噔一声,绞尽脑汁地想着,一边想,一边尽可能地复述这一天的一切。当然,侧重说了许一生的事情,连细枝末节也没放过。
程放一开始听着,半途中脸色就变差,等秀儿终于细声细语地说完,他一张脸已经阴云密布十分可怕了。
秀儿浑身紧绷,不敢出声。
半晌,她听到大少爷冷声吩咐:“请大夫过来。”那声音低沉阴郁,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秀儿转身要走,又听说:“慢着,让厨房熬一碗养胃的小米粥。”
“……是。”
一出门,秀儿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
视线里那扇门被廊柱挡着看不见,可她就是隐隐地产生了一种错觉,大少爷将这人放在心上了。一回府就问,听说她受罚又要找大夫又让熬粥,完全拂了老夫人的面子。
*
房间里。
程放懒得去想老夫人的面子问题,一门心思还在纠结许一生的态度问题。结合昨晚今早,他基本可以确认,许一生就是他认识的那个许一生,可他刚才让她同桌而坐,那样的笑容,她竟然视若无睹?!
她在搞什么?
她没有对他这张脸表现出丝毫的兴趣,也没有对他与往常不同的亲近示好表现出丝毫疑惑,那只能说明两件事。一,她知道他是程放;二,她虽然知道,却不打算挑明相认。
这两点让程少爷心情十分抑郁,他霍地一声起身,拉开房间门就走了出去,又气又心疼。
迎面一阵凉风吹来。
等他快走到许一生眼下的房间门口时,那股子气愤突然就消失了,被满满的心疼所取代。
她不信任他。
她没想过从他这里得到庇护。
又或许,她脸皮薄,没想好如何面对他,因为无法面对,所以她下意识地选择了回避。
怎么这么傻气?
*
秀儿吩咐了小厮去请府里大夫,同时又让双双去吩咐厨房熬粥,折身而返的时候,便瞧见大少爷在许一生门外的廊下踱步。
那扇门近在咫尺,他两步就能跨进去,可偏偏没有。
脸上的神情还……一言难尽。
她愣神发呆间,听见木门吱呀一声响,程放转身上了台阶,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她的目光顺延进昏暗的室内,又出来。
院子里起风了。
灰白屋脊、朱红门窗,这些不动的静物披着夕阳的余晖悄然入画,让院子显露出一种静谧安然的美。
回廊下,六角花灯的穗儿荡荡悠悠。
“秀儿姑娘?”爽落的男声突然将她惊醒,秀儿一回头瞧见小厮干净的脸,目光旁落,忙道:“曾大夫,这边。”
三个人一起到了房间外,秀儿立在门口道:“大少爷,大夫来了。”
“进来。”昏暗的房间里传出男人温和的声音。
秀儿一愣,请了大夫进去,她随后进入,第一时间找了灯烛,让房间里亮堂起来。
转身抬眸,又是一愣。
许一生这房间不大,木床只容一人睡。此刻,挺拔颀长的男人屈尊坐在床边,微微低头,一手扶着自己通房丫鬟的膝盖查看。屋里光线不好,他侧着脸也能露出英俊的面庞和微拧的眉头,在她看过去的当口便抬眸看过来,淡声说:“过来照亮。”
秀儿哎一声,连忙过去。
程放便抬头朝大夫道:“看看这伤。”
府里的大夫年近花甲,须发花白,闻言连忙上前,细心查看,心里还忍不住一阵喟叹。
入府二十年,他一直为各位贵主子瞧病,很少为丫鬟瞧,尤其还是这么不值一提的小伤。跪一个时辰而已,膝盖上一点淤青,这种情况的伤痕在下人身上再寻常不过了,忍忍也就过去了。
他低头看完,微笑说:“不要紧,抹一点消肿祛瘀的药膏,几天出去就恢复如初了。”
程放点点头,又吩咐:“诊脉。”
大夫一愣,抬眸看向了一直沉默的许一生。
这姑娘他知道,老太太跟前原本挺得脸面的一个丫鬟,眉清目秀,肤白貌美,被几个管事垂涎了许久,在去年被老太太送进了大少爷房里伺候,一直也没闹过什么问题。
“你在看什么?”不悦的男声突然打断他思绪。
程放盯着须发花白的老大夫看,一股子审视又警告的语调,脸色更难看,让年迈的大夫心里都突突了两下,顿时低头。
“诊脉!”程放提高了语调。
这一声更是将房里几人吓了一跳,曾大夫连应了好几个“是,”手指搭上了许一生皓白的手腕。
边上,秀儿和小厮小武俱是瞧见,自从这曾大夫手指搭上去,大少爷这脸色蓦地又阴沉了一大截,那股子不悦的劲儿简直让人头皮发麻,好像曾大夫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他们都发现,当事人自然也察觉。
曾大夫很快地松了手,一本正经地说:“暑邪致病,不严重……”
“不严重?”程放打断他说话,幽深黑亮的眸子盯着他,明显很不满的样子,“她在发热。”
“……”曾大夫话说半截停下,琢磨着他的意思大抵是想让这娇人儿休息,便立时改口说,“暑邪入侵导致发热乃至晕厥都很寻常,算不得大病。不过,肯定也不能小觑。一生姑娘身子弱,最好多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回头我开几味药,一起煎了服用,能好的快一些。”
程放脸色这才缓和一分,淡声说:“有劳了。”
曾大夫在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听见他又吩咐说:“小武,你跟曾大夫去拿药方。”
“是。”
小厮这声音刚落,又听见他吩咐:“让厨房熬上绿豆汤。”
同时,门外传来一声:“少爷,粥好了。”
“端进来。”
双双将小米粥端进来便察觉房内气氛有点诡异,再看到自家大少爷亲手将许一生裤腿拉下去盖住她小腿,登时惊骇得眼珠子都瞪圆了。
许一生自然也察觉这极为不妥,可到现在程放都根本没表露过身份,刚才进来说话也是一副原主的语调神态,她反抗无效后除了受着好像也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这个少爷,到底是那个程放吗?
她有点糊涂了,直愣愣地盯着程放瞧。
程放察觉到她的视线,神情都柔软许多,吩咐众人:“再没什么事都出去,粥给我。”
双双连忙将小米粥递过去。
几人往外退。
秀儿放下烛台后落在最后,没忍住又看一眼,瞧见大少爷一手按在许一生肩上制止她起身,随后,就那么侧身坐在她边上,一手端碗一手拿勺,低头轻吹两下,将半勺子小米粥往人嘴边送。
“秀儿姐姐!”
“嘘!”
秀儿连忙退出,制止了小丫头说话。
双双立在门口,不敢置信地道:“大少爷他……”少爷在亲自喂许一生喝粥,那么温柔耐心,简直让她惊掉眼珠子了。
秀儿心情也分外复杂,正要说话,视线落到一处又愣了。
冬雪收回目送曾大夫的目光,快走两步到了她跟前,开口问:“大少爷回来了?老夫人那边让过去呢。”
回来了?
这不明知故问吗?
秀儿在心里腹诽一声,回答说:“回来了,在里面喂许一生喝粥呢。”语气里不无羡慕,却也不突兀,好像顺嘴一说,闲话家常。
冬雪的目光落在两人身后,挤出一个笑脸:“大少爷,老夫人有请。”
她倾慕的大少爷站在两级台阶之上,廊下灯笼里流转的烛光将他面容映亮,轮廓锐利,俊美无双。
只一眼,她心跳差点停止,贪婪的目光却无法收回。
程国公府嫡长孙,也是这座宅子未来的男主人,年仅十八已经成为皇帝身边炙手可热的新贵,前途敞亮未来光明。
她愣神间,程放走过她身侧,侧脸冷峻、一言未发。
冬雪连忙追上,出了院子两个人一起往老夫人的松鹤堂走,晚风吹拂,花香馥郁,身前男人走路如风,笔挺的脊背无端端让人产生一种敬仰爱慕的感觉,晕乎极了。
冬雪抿抿唇,追上去在他右后方柔声唤:“大少爷?”
“嗯?”程放步子微顿,漫不经心。
冬雪仰头瞧见他线条利落的下颌和微微凸出的喉结,用一副不着痕迹的讨巧语调说:“老夫人知道了您院里请大夫的事情,心情正不好呢,您一会说两句软话哄哄,她指定开心。”
程放闻言,突然止步。
冬雪不明所以,怔怔地看着他。
两人正立在走廊拐角处,廊下几株月季吐露芬芳,程放一侧身,修长身形逼得几树繁花黯然失色,冬雪下意识抿了一下唇,便瞧见他骤然冷笑一声,而后,声音缓缓说:“怎么和祖母说话,用你一个丫鬟多嘴?”
冬雪一愣,眼眶泛红:“大少爷……”
“跪下!”
一声厉喝吓得她扑通一声跪倒。
程放随意招手唤来不远处廊下路过的一个丫鬟,声音漠然地问:“妄议主子,按府里规矩,该当何罪?”
那丫鬟茫然地看了一眼跪着的冬雪,迟疑说:“掌嘴二十。”
程放了然点头,垂眸,反问:“还不开始?”他声音沉沉,一字一顿,宛若凌迟,无情冰冷。
冬雪眼眶里的泪水顿时落下,偏生在他的目光里丝毫不敢求饶,很快,走廊里回响起她自己扇巴掌的声音。
程放冷哼一声,不等她扇完,抬步走了。
------题外话------
本来有好多话想和你们聊,惊悚地发现马上十点半了,所以赶紧上传,么么哒,晚安!
改天聊十毛钱的!
许你一生温柔09
松鹤堂。
老夫人抬眸看了程放一眼,随手将茶盏搁在桌上,语气不无关心地问:“那丫头怎么样了?”
“还好。”程放声音很淡。
老夫人打量着他的神色,正预再开口,身边伺候的周妈妈匆匆进来,在她身后低语了两句。
老夫人脸色倏然一变,目光探究地看向程放。
程放目光坦然。
四目相对许久,老夫人终归没沉住气,叹息一声说:“冬雪那丫头一向懂事可人,当着府里其他人,你这未免太大动干戈了。”
程放笑起来:“如果当初被您送去我房里的人是冬雪,恐怕您现在不会为她多言半句。”
“放儿!”
程放倏然闭嘴,垂眉敛目。
房间里气氛一时间凝滞起来。
老夫人面色阴沉严肃,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向得她器重又孝顺的嫡孙会为了一个丫鬟明目张胆地和她置气,更没想到,眼下他进了自己房间,仍旧是这样一幅不知轻重的样子。
的确,她以前挺喜欢一生那丫头,可以前和现在能一样吗?以前那丫头是她房里人,唯一的任务便是伺候好她,她做的挺好。眼下那丫头被她赐给了自己这大孙子,成了未来程国公的通房,她的职责自然也相应地发生了变化。眼下看来,这一年过去,她似乎心大了?
老夫人拧着眉说:“你看看这阖府上下,哪个伺候人的通房敢睡到日上三竿?她倒好,睡过头不说,转个眼还蛊惑得你如此为她出头!这样媚主的丫鬟我们国公府不能要。”
“祖母!”
老夫人顿了一下,又说:“你别为她求情,这件事我意已决!”
程放紧抿的薄唇透露出浓重的不悦,可穿越的同时拥有了这身子原主所有的记忆,他对这位老太太的性子再清楚不过了。中年守寡老年丧子,她在国公府掌控大权几十年,心性坚韧思想顽固,一旦决定的事情,根本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说也白说。
胡思乱想了一会,程放收回思绪,语气平静:“您的意思孙儿知道了。可一生眼下尚在病中,您有什么处置等她身子好一些再说不迟。时间晚了,您早点休息,孙儿告退。”
话落,他转身就往门外走。
大少爷性子一贯沉稳持重,何曾有过如此不成体统的时候?等一众人从惊骇里回过神,程放已经自己掀帘子走了。
一屋子丫鬟婆子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老夫人头一次被人这样对待,她盯着程放离开的方向看了半天,啪一声,重重一掌拍在了桌上,厉声道:“周妈妈,带两个奴才过去,将那个不知死活的贱丫头给我拖过来!”
周妈妈一愣,下意识看向她。
“还不去!”
周妈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顾不得去擦头上的细汗,硬着头皮说:“老夫人息怒。大少爷今天也是昏了头了。可他眼下正在气头上呢,奴才斗胆一言,请您责罚。”
老夫人不耐烦地看着她:“说。”
周妈妈松口气,低声道:“眼下那丫头正得大少爷宠,大少爷刚才的态度您也瞧见了,正因为您责罚她而生气呢,您这让人一过去,免不了一番争执。眼下他正要议亲呢,忤逆长辈的名声一旦落实,那可如何是好?年轻人嘛,血气方刚的,趁着新鲜劲还在多宠宠,不见得就能保持几天,您何必因为那么一个下贱东西生气,远了祖孙感情呢。”
老夫人哼一声:“我还怕了她不成?”
“当然不。”周妈妈和气地笑着说,“老奴只是觉得为了她大动干戈得不偿失,赶明儿等大少爷出门了,她是死是活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老夫人拧紧了眉头。
许久,她点点头说:“你说的有点道理。”
周妈妈笑起来:“那老奴先伺候您歇下吧,大晚上的,没必要为了她置气,不值当。”
老夫人脸色稍缓和,叹气。
*
程放脸色不悦地回了院子。
秀儿和双双一起守在主屋廊下,眼见他回来,秀儿快走几步到了他跟前,忧心地问:“大少爷,您没事吧?”
程放垂眸:“去院子外跪着。”
“什么?”
“听不懂吗?我让你滚去院外跪着!”他骤然发火,语调拔高了几个度,秀儿不明所以,仗着她一贯在他眼前得脸,红着眼眶说,“大少爷,我若做错了什么事,请您示下……”
“示下个屁!”程放幽深黑亮的眸子紧盯着她,拧紧了墨画般的眉,一字一顿说,“跪着,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
秀儿隐隐地觉得,他因一生动了大怒。她不敢再多言,声音哽咽地应了一声,抬步往院子外面走。
程放脸色这才畅快一些,问边上存在感极低的双双:“她喝药了吗?”
“啊?”双双一愣,触及他视线心里却咯噔一声,暗道自己迟钝,忙不迭回答说:“药还在小厨房,没煎好呢。”
“去守着。”
“是。”双双忙不迭走了。
程放站在原地吐了一口气,抬步往许一生房里走。
房间里光线微微亮,他进去的时候许一生又一次睡了过去,半个身子还靠在床头上,显得姿势别扭又难受。
没由来的,程放心里涌起浓重的心疼。
他该拿她怎么办?
------题外话------
本来想多写点明早更,但是单独带宝宝的这几天实在劳心费神,所以就这一点传上来(明早不加更),后天晚上争取多点。
阿锦家小猫眼看着要学走路了,在怀里都根本抱不住,各种扭来转去,好淘气,心太累了。~(>_<)~
至于这个番外,阿锦一直觉得自己不会写番外,偏偏又特别想在番外尝试点不同的风格、故事和写法,也知道这样可能消磨些人气,但是选择尝试了,结果好坏都接受。
总之,感谢能包容我各种尝试的你们,阿锦保证,比较雷的尝试这是最后一次,你们可以当成他俩的梦里历险记呀,不会写长的,下月初就完。
下个校园文12月5日约,会仍然很认真地写,纯现代无雷点,还没收藏的妹纸,别忘记哈。书名《学霸养成小甜妻》
许你一生温柔10
许一生这一觉睡了挺长时间,梦里,依稀间回到了程宅。
程宅还是她记忆里的格局,不过很明显不是这几年的景况,而是很久前,她奶奶还在世,她还很小,大约五六岁的样子。
冬天,落地窗外大雪纷飞,她穿一件前面印小草莓的粉毛衣,抬眸看见爬行垫上的小程放往窗户的方向爬,扭头朝奶奶喊:“奶奶,程放他想要堆雪人。”她奶奶扑哧一声就笑了,打趣说:“是你自己想堆雪人吧,倒晓得往小放身上赖,他还不会走路呢。”
她记得,程放是十五个月才开始走路的,还是小宝宝的时候他超懒,最多兴致来了在爬行垫上爬两下,其余时间都坐着扔玩具。不过,他学会走路很快就会跑了,跑得还很快,家里经常能听见奶奶和李管家的惊呼声,就怕他碰着了摔着了。
“奶奶……”许一生呢喃两声,眼泪顺着眼角滚了下去。
程放就坐在她床边,听见她嘴巴动,他微微俯身,侧耳细听好几次,才晓得她在喊奶奶。
许奶奶去世两年多了。
程放还记得她临去前一夜的情景。那是平安夜下午,下了几天的雪让整个院子成了冰雪王国,室内却很暖和。许奶奶坐在临窗的摇椅上昏昏欲睡,许一生就坐在她边上,一边陪聊天一边剥柚子吃,那个红柚又大又香,隔老远,坐在沙发上的他都能闻见那股子清香。
没一会,许一生剥完柚子去洗手。
他看了一会电视觉得无聊,起身到了老太太边上坐着。
那时候的许奶奶听力已经不怎么好了,他看着她显出老态的眼袋,试探着唤:“奶奶?”
许奶奶置若罔闻。
他便放心了,自言自语一般地告诉她:“我好像喜欢一生,我以后和她在一起行么?”
“你说什么?”老太太突然开口将他吓了一跳。
他那会刚有点明白自己的心意,烦恼又抑郁,索性声音低低地又说了一遍,征询她意见。
老太太呵呵笑了:“堆雪人啊?行啊,让一生丫头带你去。”
她不算特别老,可在自己上初中那一年摔过一次,医院里出来后身体就大不如以前了,听力也不好。他的问题她应该根本没听见,可她乐呵呵地回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有点无奈,一侧头瞧见许一生立在身侧。
她当时刚过二十,在家里穿了一件小圆领的白毛衣,长发随意地披着,楚楚动人地站在他眼前。
“你自己去吧,我陪奶奶。”他记得她当时的那句话,好像一句回答,眉眼低垂,一副腼腆隐忍的样子。
“你奶奶听错了。”他不悦,甩手上楼。
那是他最后一次和许奶奶说话,当晚她就走了,睡梦里去世,让人猝不及防。等他知晓的时候,远远地听见许一生崩溃的大哭声。许奶奶去世的事情对她打击很大,那段时间每次见到她,他都有一种错觉,她那双温柔美丽的眼眸里,一直泛着泪光。
他心里难受,就和现在一样。
“奶奶……”
程放在许一生不停低喃的时候握紧了她的手,他俯下身去,额头贴上她额头,声音低而郑重:“我在呢。”床上的人儿好像被魇住了,没听见他这句话自然也不曾做出丝毫反应。
程放就那么握住她的手好一会,也不舍的松开,最终,他将她整个人揽进臂弯里,抱去主屋。
廊下守门的丫鬟是另一个,听见动静回头一看便被吓了一跳,等过了一会双双端着药回来,连忙招手,小声地说:“大少爷抱着许一生去主屋了。”
双双端着碗,啊了一声:“知道了。”
那丫鬟又问:“大少爷今天怎么回事啊,听说连老夫人院里的冬雪都被罚了呢,自己扇自己几十个大嘴巴子,脸都肿了!”
“嘘!”双双转过头去,朝院门口努努嘴。
没有大少爷发话,秀儿眼下还跪着呢,那丫鬟回过神来自己先吓了一跳,用手捂着嘴,一副懊恼失言的模样。
双双叹口气,端着药进去。
床边,许一生平躺在床上,程放刚帮她脱了外面的衣裙和鞋子,鞋子就放在床尾脚踏上。
双双乖顺地走近,轻声说:“少爷,药来了。”
“搁桌上。”
“是。”
双双一出去,房间里顿时又安静了。
程放起身拿了药,转身回到床边,一手将许一生扶起来靠在她怀里,唤她:“一生?”
许一生头晕脑胀,靠在他怀里嗯了一声。
“我喂你喝药?”
“嗯。”
程放松口气,将药碗递到自己嘴边吹了会,稍微落低一些,往她嘴边送。许一生哪里喝过这么苦的药,灌进去一点呕一声差点吐出来,程放眼疾手快地放下碗,仍是被溅到好些药汁。
中暑在现代根本不算什么大事情,喝点药休息下,最多打个针,很快就能好。可眼下这世道自然不会有那些包裹着糖衣的药片,药汤熬出来都很苦,让人舌尖发涩胃里翻腾难以忍受。
程放头疼不已,直觉告诉他,怀里这人情况不怎么好。
“一生?”他又轻声唤她,哪里还有平时倨傲散漫的模样,眉眼间蓄满了关心,恨不得和她交换处境。
许一生浑身无力地倚着他,像一条藤。
这一天的一切都让她心神俱疲,醒来梦里都饱受各种折磨,她游离在虚幻和现实中间,依稀中还听到了陶夭和程牧的说话声,差点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到有什么柔软苦涩的东西压在她嘴唇上。
程放将一口药汁给她送进去,担心她吐,下意识唇舌吮吸。
许一生心神一颤,目光迷茫地睁开眼。
一张俊脸近在咫尺。
“程放?”
“醒了,感觉怎么样?”
她在他怀里,披头散发的,只穿着白色的里衣,却仍旧是一副丫鬟打扮,她视线里,程放也仍旧是一副少爷打扮,长发束起,饱满好看的额头露出来,衬着英气的眉目,贵气逼人。
“怎么不叫少爷了?”他突然问。
许一生一噎,水光潋滟的眸子怔怔地看着他,发现他突然笑了,而后,他将整张脸埋在她颈侧,出声说:“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我都是那个程放,会护着你的。”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许一生也累了,没承认却也没否认,甚至没有推开他搭在自己肩头的脑袋,微微偏头,轻声说。
程放静了一瞬,说:“先喝药。”
许一生看着他递到跟前的药,抿唇迟疑了一下,仍是坚定地摇头,难以忍耐:“苦。”
“良药苦口,不知道吗?”
“只是有点头疼。”
“这里的医疗水平我不放心,小病也得赶紧治。”
许一生还是摇头。
程放看她一眼,突然将药碗递到自己嘴边,一口下去喝了大半,许一生察觉到他的意图正想偏头,两片唇又压在了她的唇上。程放让他们彼此的唇瓣贴合得密不透风,他将一口药全部逼她吞下去,又像奖励一般,用极尽温柔的亲吻安抚着她。
许一生更不自在了,在他怀里胡乱扭动。挣扎间,她依稀想起了很久以前程宅客厅里一幕,陶夭姐姐怕药苦,程爸爸就和眼前这人一样,不由分说地压住了她的唇。
那一幕过于久远旖旎,眼下倏忽想起,记忆的碎片都泛着瑰丽的色彩。
程放好一会松开她,哑着嗓子说:“别动了,你再这么动来动去,我得忍不住了。”
许一生:“……”
程放紧紧地抱着她,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些什么,轻声地说:“许一生,你得赔我。”
陪他?
许一生没出声。
她原本打定主意不露出破绽,哪曾想就这么简单就病倒了,人在病中总会非常脆弱,想要安慰想要抱,纵然她不想面对,却不得不承认,现在的程放非常能给她安全感,让她觉得,一切并没有那么糟,她贪恋这一刻男生炙热的气息和体温,愿意停靠。
况且,这两个原主的关系本已经极致亲密。
想到昨晚睁眼那一刻,她蓦地脸红了,靠在他怀里咬紧了唇。
程放含着她圆润的耳珠,用一股子有些委屈的语调说:“从小勾引我到大,你得赔我。”
“?”许一生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抬头的时候才意识到他的动作有多暧昧,顿时推他说,“你别这样。”
“你本来就是我的人了。”
许一生一愣,垂下眼:“你这么说我不理你了。”
程放定定地看她一眼,那里面侵略的意味让她无所适从,正想从他怀里起身,整个人却被突然压倒在了床上。男生胸膛起伏,喉结轻滚,一条胳膊便让她动弹不得。他似乎非常满足,叹息了一声后嗓音飘忽地说:“其实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好?”许一生觉得太糟糕了,不能更糟糕。
程放嗯了一声,幽幽地说:“谁让你这些年一直勾引我,弄得我对其他女生一点感觉都没有,成天想你。你初中穿了耳洞,我那几天特别想摸你耳朵,还有你的内衣……”
他声音突然低下去,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许一生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红了起来,咬牙切齿道:“程放,你给我闭嘴。”
程放双手撑在她身侧,盯着她脸蛋看。
许一生被他的动作禁锢得动弹不得,又羞又急又气,抬腿就想踢他,熟料程放整个身子突然压下来,将她死死地压在下面。他像一个无赖似的,一手捧着她脸蛋亲,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急躁和火气。
许一生一个头两个大,左躲右闪,最终仍是没避开,在某个瞬间被他一下子堵住了嘴,他勾缠亲吻,又用大手去找她的手,握紧在手中,动作渐渐带上了强势和认真。
许一生心跳加快。
她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自己还会动容。
反抗的动作渐渐小了,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心情慢慢地变得非常复杂。原主对这个大少爷当然有爱慕和倚仗,自己呢,她也说不清楚了。可她明显地感觉到,这个程放抱她的时候,她特别容易接受。甚至,他做一些亲密的事情,她这个身子都会极为默契地产生反应,就像现在,他亲吻她脖颈,她忍耐许久,仍是忍不住,下意识揽住他脖子,将身子朝他送过去。
疯了……
到底谁在控制谁?
意识涣散,她能感觉到,身上的程放也是。
某个瞬间,她的大脑里极快地闪过一个念头,接下来,她感觉到程放吮吸她脖颈的动作一顿,闷声唤:“一生?”
“嗯。”许一生声音颤巍巍的。
程放一手撑起自己的身子,盯着她桃花一样的脸,若有所思地用一副沙哑的嗓音说:“穿过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做那种事,你觉得,这是不是契机啊?我们再做一次,也许能穿回去。”
许一生:“……”
她刚才也想到这个。
可,如何能行?
她咬紧了唇,轻声说:“我们是因为车祸穿来的。”
程放闷声说:“刚才亲你的时候,有一瞬脑子一片空白,好像一种本能。再深入下去,也许这原主就回来了呢。”
“不要。”许一生偏头朝一侧。
程放抿紧薄唇,好一会,忍不住蹭蹭她,撒娇说:“那你帮帮我先,难受的很,不行了。”
------题外话------
亲们晚安哈。
许你一生温柔11
落在耳边的声音低哑暧昧,许一生嫩白的脸顿时爆红,一手按在他胸膛上,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度:“你起开!”
“不要。”程放耍赖,目光炙热地看着她的脸,很快,他用一副意有所指的语调声音低低又说,“一生,你的脸好红。”他以前很少不带姓地唤她,早已经在心里想了千万遍,此刻情不自禁地唤出来,自己更情动了。
许一生能感觉到他的变化。
坚硬的胸膛,线条紧绷的身体蓄势待发,像一把弓,覆在她身体上方,他说话间喷出的气息是炙热的,让她产生一种要被熏熟了的感觉。还有他俊朗锐利的面容,近在咫尺,额头上渗出细汗,透露出一种克制隐忍的意味。
她心跳早已乱了节奏。
视线里,程放俊朗的脸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不要!”许一生不知哪来的力气,在他的禁锢下突兀地转身朝一侧,她看着飘忽的床幔,用一副佯装镇定的语调说,“程放,我接受不了。”
心里很怯懦。
那种事,能这样发生吗?
两个人眼下虽然身处困境,可无论哪一种处境,他们这芯子是没变的,哪能再做那种事!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程放也没有再进一步,就那样圈着她,微微苦恼地说:“可如果不试的话,也许我们就回不去了。我倒是无所谓,反正继续吃得好睡得香,倒是你,行吗?”
许一生身子不动,抿紧唇,摇头。
她很想回去,可她也接受不了莫名其妙地发生关系,他们俩有感情吗?她很茫然。
她态度坚决,程放也无计可施,许久,他看着她诱人的脸颊叹了一口气,翻个身坐在了床边。
许一生顿时松口气。
程放故意问她:“之后怎么办,你有主意吗?”
许一生脑子一片混沌,想了许久,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轻声问:“你有办法送我离开吗?”不离开的话,她在这个家里凶多吉少,可一旦离开,前途未卜。说实在的,她并不晓得哪一种处境能更好一些。
程放躺下搂着她,又不正经了:“送你离开,你怎么报答我?”
“程放!”许一生话音有点恼,可程放就喜欢她这副明明很生气又拿他没什么办法的样子,因而他只是轻笑一声,告诉她,“办法我已经有一个了。这身子原主有一个好友叫张岩,在刑部为官,为人很正派。我们明天下午去找他,让他过几日将你从我这里要过去。”
“要过去?”
“嗯。”程放应一声,道,“这朝代女人地位很低。”
一瞬间,许一生明白了。
女人地位很低,尤其像她这种通房丫鬟。若是意外地被男主人的好友给瞧上了,主人多半会将她当成一个货物那般送给人。程放这打算,是要找个机会将她送去那个张岩府上?
程放一手握着她的手,轻声说:“你放心,这件事我已经再三思量过了,张岩很合适。一来他二十三还没成婚,家里既无长辈也无女人,不至于有谁为难你;二来他性子端正不近女色,是这原主所有好友里最让我放心的一个。”
许一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程放又说:“你放心,我早晚会将你从张岩那带走的,也不会很久。”
“我们一起离开这?”许一生扭头看了他一眼,情绪有些复杂。
程放这意思,要带她私奔?
这种环境?
她一时间心乱如麻,看着他说:“其实你不用这样。”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样?”
许一生一怔。
她看着程放,程放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郑重,他笑着说:“不管你,我做不到。”
他认真说话的样子像个大男人。许一生怔怔地瞧着,突然觉得,这一刻她眼前的程放,让她依稀间看到了程爸爸的影子。他就是这样的,高大得好像一座巍峨的山,稳妥地立在人眼前说话的时候,能让人发自内心地去信赖,油然而生一种安全感。
“谢谢。”许一生小声地说。
程放抱着她躺好,轻笑道:“安心睡吧。”
许一生默了一下:“不合规矩。”
“去他妈的规矩。”程放眉头挑起,用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说,“明天休息,我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看看谁敢动你。”
许一生被他这熟悉的样子逗笑了,不由自主地,缩进他怀里。
*
翌日,傍晚。
张宅书房。
立在窗前的男人好半天才听明白好友的意思,他侧头,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语气说:“这未免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程放蹙眉问。
张岩脑海里闪过刚才那惊鸿一瞥。许一生和程放一起来的,为图方便,她穿了一身男衫,娇小纤细,唇红齿白。女性气质太过明显,她的女扮男装能被人一眼识破。不过,跳开她本身的娇艳柔美,更让他震惊的,是程放在这件事上违背常规的处事风格。
红颜祸水这话,当真没错。
张岩收回思绪,拧眉问:“听说你祖母正在为你议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太太掌管程国公府家务几十年了,性格强势,孙儿的婚事大半都仰仗她的意愿。这件事程放一清二楚,下意识就黑了脸。
张岩瞧着他的样子,语重心长道:“宠妾灭妻非同小可,程国公府就你一根独苗,又得陛下信任,前途无量,没必要为着一个女人引人诟病。”
程放看着他板正的脸,后知后觉地想到,这张岩,性子古板端正是没错,可太过端正,就不怎么妙了。
“听我一句,趁早发卖掉算了。”张岩接下来这一句彻底地打消了他将许一生安排在此的念头。程放低头一笑,语调随意,“既如此那就算了,权当我没有来过这一遭。”
张岩一愣,看着他开门而出。
院子里,许一生等了好一会,对上程放抑郁的脸色。
她抬步上前,也没有问话,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地往出走,直到两个人一起上了马车。
小小一方空间,气氛沉闷。
许一生看着程放冷峻的侧脸,笑着说:“不行就算了。”
“我们明天走。”
“嗯?”
程放扳过她单薄的肩膀,拥着她说:“我不放心将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既如此,我陪你一起走,晚上回去好好计划一下,明天想办法出城。”
“这样不好。”许一生用了肯定的语气。
程放当然也晓得这样不好,可事到如今,他有一股子分外强烈的直觉,只要他一旦离开,老太太便会找理由处置许一生。按着这里的规矩,这件事再寻常不过。
一条性命,宛若草芥。
程放原本轻松的心情顿时紧绷起来,也没有带着许一生逛集市的念想了,两个人一路坐马车到家,刚进大门,便遇上老太太房里的周妈妈。周妈妈在门口等了老半天,一瞧见许一生身着男装被程放牵着手领进门脸色便微妙起来,上前福了福身子,温声笑着说:“大少爷,老夫人找您呢。”
许一生被她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下意识去挣脱程放的手。
程放握紧她手腕,看了周妈妈一眼,径直往老太太的松鹤堂走去。
昨天到今天闹了这么几遭,眼下,就算他想表现出不在意许一生的样子也晚了,况且,那样原本也不是保护人的好计策。他必须将她宠到明面上,让老太太意识到,没有许一生就没有他。
只有那样,才能威胁到老太太暂时打消念头。
毕竟,嫡长孙就这么一个。
像老太太这样的封建大家长,怎么能承担绝子断孙的后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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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锦,也,打消以后写古言的念头了。
悲泣。
真心不好写,代入感太薄弱。
眼看着要回来啦,番外预计最多再三五章,开森吧。
许你一生温柔12
程放牵着许一生的手到了松鹤堂。
天色微暗,老太太就坐在院中,两侧家丁丫鬟排了两行,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
这阵势让程放一愣,不过,稍稍一想也晓得原因,他索性停在老太太几步开外,勾起一边唇角笑着说:“祖母,您这未免太兴师动众了。”
“跪下!”老太太没看他,冲许一生喝道。
许一生被这阵势弄得腿脚发软,对上老太太的目光更觉头皮发麻,下意识想跪,奈何挣脱不了程放的力道。
“放儿!”
“敢问祖母她做错了何事?”
老太太被气得一噎,目光定定地落在了许一生的身上。
天气热,那丫头穿了一件质地轻薄的男衫,湖蓝色的衫子穿在她身上有些宽松,却仍旧将她玲珑有致的身子勾勒得十分好看,胸隆腰细、臀翘腿长,抿唇不语,微微一低头都是风情。就她这样的老太太看了都会产生片刻恍惚,更何况年轻气盛的男人呢。
大盛礼法严苛,甚少有女人这般打扮出门,更何况还是一个通房丫头!
真是红颜祸水!
老太太哼一声,板着脸道:“狐媚惑主,恃宠而骄,这不算错?罔顾家规、男装出府,这不算错?放儿,往常你一贯沉稳冷静,有担当有分寸,今日这是要为了一个狐媚子忤逆祖母了吗?”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程放张张嘴,没出声。
老太太看着他脸色,心下松一口气,抬眸给边上一个中年婆子使眼色道:“拿下。”
她原本已经听了周妈妈的建议,可谁曾想,今天武宁侯府的大夫人领了嫡小姐过来,在街上撞见程放的马车了。更气人的是,彼时程放掀了帘子让这狐媚子透气,被侯夫人看了个正着。人家进府闲聊的时候拐弯抹角说起这个事,她一张老脸根本挂不住!
能不气吗?
自己给程放议亲的事情先前已经给他打了招呼,他前几天还说呢,祖母做主就行。自己属意武宁侯府嫡小姐的事情他也晓得,在街上遇上人家马车不懂回避也就算了,竟然大喇喇地带着这狐媚子男装出游!
想起这个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
说到底,昨晚就不该听周妈妈一席话。她按捺不发,这孙子越发为所欲为了。眼下倒好,一桩好姻缘都差点黄了,再不处置,自己这孙儿一直以来的好名声都得没了。
老太太思绪飞转,决意要料理了许一生。
她话音落地,手边两个婆子便应声而去,一边去掰扯许一生的手腕,一边朝程放道:“大少爷,得罪了。”
一言不合就动手?
程放气性上来,一手挥开近前一个婆子,冷声厉喝:“我看谁敢动手!”
国公府未来的男主人,他威胁的话语自然有点效果,一言既出,围上去几个人顿时又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道:“给我拿下!”她就不信了,素来孝顺有加的孙子当真会为了一个狐媚子忤逆她!
这声喊,异常坚决威严。
几个婆子都是她房里人,这下也顾不得去看程放的脸色,一个个力大无穷,死命地将许一生往边上扯。
许一生被撕扯得无比痛苦,抿紧唇无声反抗。
程放看着她,气急败坏朝老太太喊:“祖母!”
老太太颇为失望地看了他一眼,不言语。
程放咬咬牙,抬腿朝跟前一个婆子就是一脚,紧接着朝另一个又一道横踢,一推一扯一拽,紧紧地将许一生护到自己怀里,看着几个哎呦叫唤的婆子,他冷着脸朝老夫人道:“您逼我动手的。”
“反了天了!”老太太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程放一字一顿说:“从此以后,动她就是动我,除非您连我这个孙儿都不想要了。”
老太太气得胸腔上下起伏。
半晌后,她目光定定地看着程放,厉喝道:“来人,给我将大少爷拖祠堂里去!”
“是。”四下突然响起一层应和声,几个拿着棍子的家丁涌到近前。
老太太痛心疾首地看着程放:“祖母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会想通的。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吧。”她似乎被这一遭事情闹得身心俱疲,话音落地就随意地挥了挥手。
“大少爷,得罪了。”
几个家丁话音刚落,程放看见老太太眯起眼睛,缓缓动唇:“将这个狐媚惑主的给我乱棍打死。”
“是!”
“谁敢!”
“砰——”
“程放!”
家丁应和的一瞬间,院子里乱成一团。
许一生扑倒在地又猛地仰起头,她的视线里,程放额角渗出一片血迹,身形晃动两下后,砰一声,栽倒在地。
“程放!”
“放儿!”
“大少爷!”
这意外让一众人吓到失语,回过神来顿时七嘴八舌乱喊起来,老太太脸色惨白地朝地面扑过去,猛地攥住了程放一只手。
程放没晕,俊美的侧脸被鲜血染红,他就顶着那样一张让人惊慌失措的脸,看着老太太,咬牙切齿说:“她死,我死。她在,我活。醒来之后没看见她,这世上绝无程放。”
“放儿!”
“啪!”程放另一只手突然垂下,头一歪晕了过去。
老太太没心情去看许一生,搂着自己孙儿朝身侧一个婆子吼:“传大夫,快……”话说一半,她又猛地止住,朝周妈妈喊,“让管家拿着我的名帖,去宫里请李太医过来,快!”
许一生就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脸茫然。
这一切突然到她都不晓得用什么情绪去面对,等她突然反应过来尖叫了一声程放扑过去,眼泪都流了满脸。
她跪在程放脚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腿面被什么碰了一下。
------题外话------
目测,后天可以回来了。
(~o~)
许你一生温柔13
国公府灯火明亮,一片忙乱。
许一生被老太太勒令跪在院中不得起身,她垂眉敛目,正对上自己被月光拉长的倒影。
耳边,脚步声不绝如缕,来来回回。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等她完全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的时候,老太太和府里的二爷连带着二夫人一众人将宫里李御医送了出来。
“老夫人留步。”
“烦劳李太医了,不晓得放儿何时会醒?”
“大少爷伤了后脑,眼下情况只能算暂时稳定,后面如何还难说呢,小心照看着,要是高热不退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的好的。”
“太谢谢您了。”
“我送李太医出去。”
几个人简短地寒暄了两句,李太医的目光微不可察地在许一生身上晃了一圈,抬步出了院子。
等二爷送他走远,老夫人的目光才落在许一生头顶,十分复杂。恼怒、失望、怨恨,以及无奈。她盯了许久,瞧见许一生一动不动,冷笑着轻哼说:“你倒是个有手段的。”放儿这几天变了个人似的。
许一生将头埋低:“奴婢该死。”
“你是该死!”老夫人一脚踹在她心窝上,气急败坏。
许一生倒地,她扶着地再次跪好。
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让老太太顺了一口气,余光扫过主屋,她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咬牙切齿说:“你的账先记着,照顾好放儿,他有任何闪失,我第一个拿你是问。”
“是。”许一生磕了一个头。
心情很乱。
先前程放好像动了一下将她吓了一跳,可自从一众人从松鹤堂过来,他便一直昏迷不醒了。
他流了很多血。
她如何交代?
时至如今,她已经懒得去想老太太这些人要如何对待她了,而是有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这地方医疗这么落后,轻微一个感染可能都造成让她无法承受的后果,更何况脑袋流血呢。
程放要出事的话,她该如何?
似乎也没什么必要活在这地方了。
刚过来的时候,面对老太太她下意识求生,想活,可是这一刻,只要想到里面程放可能会有让她无能为力的危险,她就轻易地想到了死。又一次,她觉得自己很茫然。
许一生带着这种情绪进了屋。
秀儿和双双见她进来,互相使了个眼色,很快将床头的位置让给了她。
许一生抿唇,半跪在床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程放。他睡着了,眉眼和轮廓都没有醒着时候那般锐利冷峻,而是显得很安宁,灯烛下脸色很白,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着,有点乖。
很突然地,她想起以往的他很多种样子。
大多时候他都是张扬肆意的,从小都是,前呼后拥,众星捧月。人群里的他总是那个最耀眼的,哪怕不去看,她都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存在。可是眼下,她静静地待在他床边,看着他睡颜,恍惚间想起很多个两人这么在一起的瞬间,细碎,又寻常。
下雪天,两个人一起坐在一楼客厅里,她陪奶奶聊天,他看电视;三楼书房,她用电脑做PPT,他在书架上寻了一本书看;院子里花坛边,她陪奶奶晒太阳,他给程一诺的小牧羊犬洗澡;厨房里,她切果盘,他顺手端走,用半盘新鲜水果给自己榨了一杯果汁……
许多,许多。
他在她期待里出生,糊里糊涂地,越来越不得她喜欢,可就是这样她不怎么喜欢的他,偏偏固执地留下许多刻痕在她心上。甚至可以说,他是她从小到大的生命里,唯一有存在感的男生。
突然地,许一生哭了。
她想念程宅,想念几天前卧室里那个莽撞又霸道的程放,想念那个突如其来毫无章法的吻,想念那一刻,自己的失神。
哭着哭着,她握住了程放一只手。
秀儿还在房间里,她却懒得去顾忌,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垂下头去,将自己脸颊贴在他手心上。
不用你保护我。
不用你陪我浪迹天涯远走高飞。
只要你醒,我怎么样都行。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胡思乱想,最终,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直到察觉有人摇着她肩膀说:“醒醒醒醒,三皇子过来了!”
三皇子?
许一生头疼欲裂,抬起头。
秀儿着急极了,一边将她往起拉一边说:“三皇子可是最得陛下宠爱的皇子,肯定是替皇上过来探望大少爷的,这么早简直想不到,天呐,你还是这副样子,快换衣服……”
秀儿语速太快,紧张感突如其来。
许一生整个人还是迷糊的,跪了一夜双腿双脚都不是自己的,被她连扯带拉地往门口扶,熟料,过门槛的时候被绊了一跤,险些趴在地上。
一只手突然落低扶住她。
“给三皇子请安!”秀儿抬眸间被吓了一跳,花容失色地直接跪倒,喊声着急慌张。
大少爷意外出事,整个院子都人心惶惶,她晚上也就睡了一个多时辰,恍惚得很。秀儿胡思乱想着,许久都不曾听到男人的声音,她也不敢起,就那么跪在地上,鼻尖险些磕到地面上去。
“小心些。”耳边传来男人温柔和煦的声音。
三皇子饶有趣味地端详着许一生。
眼前这姑娘一副男人打扮,可惜她气质柔弱堪怜,肤白貌美,一双眼眸雾蒙蒙水汪汪的,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哪里有一点男人的阳刚之气?
“你叫什么名字?”三皇子还扶着她一只手,突然问。
他手掌宽大修长,骨节分明,因为养尊处优显得分外白皙,指腹却有硬茧,包裹着女儿家柔软滑腻的手,免不了心猿意马。
许一生对上他目光,猛地抽了手,跪倒在地,规规矩矩地回答:“奴婢一生,给三皇子请安。”
“一生?”三皇子俯下身,“一生一世那个一生?”
他猝不及防前来,没问病人,猎艳的心思却有点昭然若揭,边上的秀儿突然想到往日听到的那些传闻,心情顿时十分复杂。三皇子是宠妃之子,因了母亲的关系,圣眷正浓,可他和自己那位特立独行的母妃一样,不爱争权夺势那一套,就喜欢美酒美食+美人。
陛下专权,因此更宠他几分,平时也乐得纵着他。
------题外话------
一生:“大姐姐你醒啦,我是一生。”
陶夭:“医生?”
一生:“不是医生那个医生,是一生那个一生。”
陶夭内心os:懵逼。
写到这突然想起正文里这个初见,不禁觉得,女孩子还是懵懂无知的时候最快乐呀。
没写到回来,所以明天加更一章,明晚争取写到,明晚见,么么哒
许你一生温柔14
男人的声音夹杂着戏谑,意图很明显。
许一生跪在地上,六神无主,她不说话,三皇子也不发怒,就那样维持着俯身的姿势,仿佛在等她回答。
渐渐地,许一生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面前是三皇子,天潢贵胄。
这地方,应该没有人能拿他怎么样吧?就像程老夫人这样的,应该也不敢同他作对。自己一旦跟了他,老夫人无可奈何,里面躺着的程放,大概会心灰意冷气急败坏,却不会再有生命之忧。
某一瞬,她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这些念头让她喉咙发紧,伏得更低:“回殿下,是。”
“起来罢。”
三皇子发话,一众人松口气站起来。
许一生又跪一次腿脚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还未站直整个人便猛地晃了两下,眼看着又要跪倒在地。她没倒在地上,面前的三皇子及时伸手扶住她,对上她隐含忧愁的眸子。
许一生踌躇间,听他轻声问:“站不稳么?”
他挨得极近,说话间炙热的呼吸声夹杂着某种醉人的香一起喷在她雪白的脖颈和面颊上,让她肌肤透出一种粉嫩的红,能蛊惑人。
许一生的确很纠结。
她内心天人交战,在逃离和主动勾引之间徘徊。她从青春期起便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一副相貌了。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模样,对男人很好用。如果能有办法保全程放,哪怕是用伤害他的这种割舍方式,她也是愿意的,无论自己落到何种结局。
她不知道,这幅欲说还休的模样其实才最勾人。
老夫人听闻三皇子来府特地匆匆赶过来的时候,正好就碰上这样一幅画面:许一生被三皇子扶着,发丝凌乱,娇弱可怜。她差点吐出一口血,压抑着胸腔里翻滚的怒气道:“不知三殿下驾临,有失远迎。”
三皇子侧身看过去,语调客气:“老夫人。”
许一生连忙抽了自己手。
掌心里纤细的手腕突然离开,三皇子恍惚一瞬,捻着手指,到底没忍住,随口问老夫人:“这位姑娘是?”
“一个……”老夫人贱婢两个字尚未出口,脑子里猛地转了一个弯,摆出笑脸,温和地说,“这是放儿跟前伺候的丫头。”
“哦?”三皇子语调颇有些遗憾。
老夫人这话说得委婉,意思他却听明白了。
通房丫头?
他开口的话应该也能要过去,可如此一来,这事情有些太难看了。纵然他一贯风流,也断没有在别人生病来探望的时候要走人家通房丫头的道理,朝臣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三皇子进去探病。
许一生稍微洗漱了一番,回到了主屋外。
没一会,三皇子领着人离开,他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了一声,许一生还没回过神,便听到边上老夫人冷冷的声音:“明天你跟二夫人去普荫寺给放儿祈福。”
她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明白了。
祈福是假,离府是真。
老夫人又不傻,刚才那一瞬便转了主意,将她送给三皇子,彻底断了自己孙儿的念头,同时,全了他们祖孙之情。到时候程放醒来,只要说她祈福的时候勾搭上三皇子就行了。
她眼光毒辣,一眼看穿了刚才许一生的衡量。
至于她到底勾搭上三皇子会怎么样,完全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打发走就对了。
许一生低低应:“是。”
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老夫人既然做此决定,也算彻底地推了她一把。离开程府,她若跟三皇子有了亲密关系,便也能让程放醒来后斩断念想。毕竟相识多年,她太了解程放。
他那样骄傲,怎么会要一个趋炎附势只为保命的女人呢。
也许会发疯失落一阵子,可那之后他大抵会变得冷酷决绝,对自己的死活不再有丝毫关心。
那样很好了。
这样的地方,他为她改变规则不可能,他带她私奔不现实,无论是哪一种,他必定会遭受千辛万苦。
不值得。
许一生微微闭了眼帘,心中一片荒芜。
*
下午。
程放醒来了一阵子。
他刚醒来,便瞧见许一生在他床边陪着,她已经换了婢女的衣服,看上去干净又温柔。
程放扯动唇角,露出一个笑。
许一生一回神便瞧见他睁开眼,很惊喜:“醒了?”
“嗯,他们没为难你吧?”
许一生摇摇头就要起身:“我去让秀儿通知老夫人。”老夫人的名帖可以请太医,她急着想确认他情况。
程放握着她手腕不松,还在笑:“我没事,晕过去之前不是给你信号了吗?”
许一生想起那一脚,有些无奈地说:“你都昏睡一天多了。”
“那也没事。”程放脑袋挺晕的,却不想放开她的手,话锋一转又问,“我这算英雄救美不?”
许一生沉默一瞬:“以后别这样了。”
“我会保护你。”程放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顿,说。
许一生鼻子有点发酸,嗯了一声,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
她的手软软滑滑的,因为从小做事的缘故,指腹也有一点薄茧,不过她是伺候老太太的丫鬟,那点糙可以忽略不计了。程放只觉得她手软,落在他额上,让他有点飘飘然。
他从小没事就喜欢看她,最开始觉得女生怎么那么娇气,一戳就能倒,惹一下就掉个脸,后来进入青春期,她一个拨弄头发的动作都能让他心痒痒,变着法子地想要靠近她。
可惜,这人离他越来越远了,哪有这般温柔的模样。
他刚醒,许一生也不想惹他不开心,轻声细语地说了一会话,秀儿便进来了,被醒着的程放吓了一大跳。
程放这一醒,院子里又忙碌开来。
两个人又说不上几句话了。
*
翌日,清早。
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喧嚣的街道上,一辆马车低调而匆忙地往城外的方向驶去。
二夫人打量着对坐着一动不动的许一生,笑着说:“难怪老太太说你是个有手段的,一个照面就能勾搭上三皇子,本领了得啊。”
许一生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
二夫人见状似乎有些无趣,掀开帘子往外面看一眼。
很快,她又回头坐好,语调嘲讽:“可怜家里那一个为了你要死要活的,你说——”她说话间稍稍逼近,若有所思地,“要是他醒来知道你攀高枝了,会作何感想?”
这话里,似有深意。
许一生蓦地抬眸,审视着她。
二夫人被吓了一跳。
她在府里多年,第一次被一个低微的婢女如此直视,回过神便不悦至极,咬牙斥道:“放肆。”
“你做了什么?”许一生突然问。
她平时水汪汪无害的眸子陡然间迸发出晶亮的光彩,二夫人回过神更恼怒了,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她做了什么?
这丫头片子倒突然开了窍。
可惜晚了。
这样好的时机,她能做什么呢?
二夫人正无声地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程放会骑马,可惜眼下受伤,一路疾驰而来早已经头晕眼花,他猛地勒马回头拦住马车,强压着愤怒翻身而下,语调冷凝:“许一生,下来。”
许一生心里咯噔一声,迟疑着掀开帘子。
程放猛地将她拽下马车。
大街上人来人往,他这个动作将许一生和车夫都吓了一跳,路过的也有不少人侧头看来。
程放却不理,咬牙切齿问:“你要去哪?”
“我……”
许一生话刚出口,突然瞧见他身后不远处刚停下的烈马突然喷了一声鼻息,一副烦躁的样子。
几乎在瞬间,那匹马突然长嘶一声,抬起马蹄……
“小心。”她抱住程放连忙往边上避,却不曾想,突然发狂的马匹原地扬起蹄子却没踢过来,朝街道另一头狂奔而去。
许一生松口气,看向程放。
也就在这时,她身后响起了急促纷乱的马蹄声以及路人惊呼,她没顾上抬头,便被程放紧搂着扑向路边。
眼帘垂下的最后,她恍惚间看见二夫人隐隐含着得意的脸。
------题外话------
穿到古代这个写法,阿锦存了私心。一来很想尝试一下古言,二来觉得这样利于感情飞跃进展。
对不起你们。
每次写番外,我的确写不出正文的水准。写正文的时候,一直想着填充情节,饱满,铺展,写番外的时候,永远想着精减、收住,赶紧完。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吧,我不爱写番外,觉得交代一下就行了。哪怕开始写的时候想的很好,写开了仍然不受控制。
有亲说,写挺好呀。
感谢你们,但是阿锦心里总有一杆秤的。
上架章不如公众章精雕细琢,后部分不如前部分逻辑缜密,很难受,这又是一本充满遗憾的文。
11月1日开始发200个红包补偿大家,秀才以上留言的前二百名,均有潇湘币100个。
感谢你们看番外。
我很惭愧。
ps:这个番外还没完,明晚正常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