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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传奇全文阅读

作者:高月     李唐传奇txt下载     李唐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初治

    李月到苏州后无心游玩,只让即墨和王元楷护着赵绿敏几人出外游历,自己立刻命韦黄裳和韩滉二人来见他,他和韩滉襄阳一别,已经近五年,此时再相逢,两人也暂无心叙旧,直接与韦黄裳一起谈论起江南百姓的民生来,李月便把路上所见告诉了他俩,最后说道:“杜工部诗云: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可就在短短的数十年间,便衰败若斯,实在令人痛心,现在从上到下,无官不贪,连个小小的守城兵丁都要刮一层油,可见官场的黑暗与**了,别的地方我管不了,可这江南十五州必须按我的想法来办,二位大人可有什么好的见解?”

    韩滉首先说道:“大将军替百姓着想,这是百姓的福气,我久在扬州,扬州其实也和江南一样,苛捐杂税层出不穷,说句对太上皇不敬的话,主要就是用兵太多所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现在万业待兴,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若步伐过大,不说朝廷,就是地方财政也承受不了,依我看,可先取消一些不合理的杂费,比如,流民的迁移费、船费、马费、婚丧嫁娶费等等,让百姓喘口气,更重要是控制一些隐性的收费,比如取消城门守军,就等于取消了进城费一样,需要从根源上采取措施。”

    李月听了连连点头,他又问韦黄裳道:“韦大人以为呢?”

    “下官觉得韩大人之言非常有理,下官还有一点补充,就是如何安置北方移民,以前土地都被官府控制,北方移民开垦出来的土地,都算做官府的储备,或直接剥夺,或课以重租,使得北方移民并没有积极性开垦新田,使得他们迟迟无法融入江南,造成社会的动荡,如果我们采取措施,承认他们对新开恳田的所有,一方面增加税赋来源,另一方面可以让他们生存下去,大人看这样可好?”

    李月点头说道:“我看李璘留下的库藏颇为充盈,不如这样,可拨付一半给朝廷,另外一半用于江南的财政,我自己再捐出一百万银子,这样在三年之内,暂免人头税和各种杂费。北方移民开垦出来新土地,在头两年可免征租、庸,后三年按正常的租、庸再加征一成,五年后土地可算做自己的永业田,桑、麻林也同样处理,但永业田的规模要按我朝制度来办。”

    韩、韦二人听李月要捐出一百万两银子,都不由暗暗心惊,难怪他父亲被称为本朝第一富王,果然是有道理的,但嘴上却连连称赞李月一心为民,另外韦黄裳还担心朝廷异议,主张先报朝廷同意后再施行,李月却一笑置之。

    三日后,李月颁布第一道命令:“一、在江南十五道内废除除租庸、人头税、商税、盐税以外的其他所有税费,天宝十四年以后的北方移民人头税暂免三年。二、北方移民需向官府重新登记,得民引后,可在江南道内开垦土地,由官府免费提供种子,租借耕牛,头两年可免征租、庸,后三年按正常的租、庸再加征一成,五年后土地可算做自己的永业田,桑、麻林也同样,但每丁永业田不能超过四十亩;每女桑、麻不得超过各二十亩。

    紧接着李月颁布了第二道命令:“各州县均不得有军队参与管理地方事务,原则上每州有驻军两千人,直接归节度使调度,原军队事务改由衙役操作。”

    此数条命令一出,不仅是江南百姓沸腾了,连朝廷和全国其他地方也大为震动,弹劾李月越权的奏折如雪片般向朝廷飞来,但此时的李亨却无暇顾及李月。

    上元元年十一月,太上皇李隆基崩,赐庙号玄宗,一个多月的忙碌,使得李亨也终于挺不住,病倒了。此时包括江南在内的南方各地运来了大量的钱、粮、绢、麻,终于使得朝廷的财政状况得到了好转,各地官员也以各种形式替皇上祈福。

    退仕在家的原丞相崔涣,也乘新年之际,命全国各地掌要权的崔家族人、门生齐聚京城,商量崔家的今后发展之计,包括现任左相崔圆、中书舍人崔漪、吏部尚书崔光远、御史中丞崔器、长沙刺史崔寓、武威刺史崔称、楚州刺史崔铣等族人以及鸿胪卿管崇嗣、大学士张翰、安州刺史来瑱等崔党骨干齐聚崔府,共商大计。

    自幼子崔昌被处斩后,崔涣顿时象老了十岁一般,连正常的走路也要丫鬟搀扶。

    “老爷,崔铣求见!”一名家人在书房门口向崔涣禀报。

    “让他进来。”崔铣是崔涣之侄,自幼父亡,现任楚州刺史,官声极好,是崔家的后起之秀,和长沙刺史崔寓一起,被视同崔家的接班人,今年仅三十二岁,为天宝十年的进士科探花。

    崔铣进屋后,向崔涣跪下请安,崔涣让崔铣坐下说话。

    “侄儿长年在外为官,也不能在叔父跟前尽孝,前几个月得一枝极品人参,便想着给叔父养养身子。”

    说完,崔铣取出一个长型盒子,放在崔涣面前的桌上,崔涣随手拿起把玩了一下,笑笑说道:“贤侄孝心,为叔领了,你在楚州,可知江南动静?”

    “如何不知!那李月在江南擅自减税,原本来楚州的流民十之**都跑到江南去了,人人都将他供为活菩萨,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竟然不闻不问!叔父也是老臣,如何不给皇上提提意见?”

    崔涣淡淡一笑说道:“提意见!你看张镐提了吗?你看裴冕提了吗?你看苗晋卿提了吗?贤侄,你还年轻,尚还不知道,有些事可做,有些事不可做。皇上如何不明白,李月平川中、平江南,皇上不但没有奖励,反而趁机把他在川中、荆宛之权都一一削掉,李月却毫无怨言,这说明他们之间是有交易的。所以各地的奏折皇上都全不理会,现在只要李月在江南不动,皇上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侄儿还是不明白,皇上为何希望李月在江南不动?”

    崔涣阴阴一笑,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这和他衰老的外形决不相称,崔铣突然一楞,他猛然意识到,这个叔父的衰老态,竟是装出来的。

    “裴冕已投靠李豫,当老夫不知道吗?还有李辅国也向李豫效忠了,韦党、裴党、翰林院以及中官都以为李豫必然登位,可他们忘了,皇上的态度才是最关键啊!我已经看出来了,皇上是一定要废李豫的,当年立李豫,不过是从权之策,自古以来有那个皇帝不立自己的亲儿子为储的。”

    “但侄儿也确实不看好李系,我们这样一心支持他,若真让李豫坐了大位,我崔家岂不是自绝后路吗?”

    “贤侄,我们几个老人都十分看重你和崔寓,你们才是我崔家的希望,有些话,我也就不瞒你了,这次我将崔党骨干聚来,其实就是给李豫看的。”

    “给太子看?”

    “是!别以为我们现在反对他,将来就不会有好结果,政治是没有人情的,有的只是利用和合作,所谓没有永恒的盟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我是了解李豫这个人的,其城府和手腕都要胜过李系百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他若即位,一定还会重用我崔家,自古帝王讲究的是平衡之术,没有我崔家,韦党岂不是一家独大了吗?关键是要把握好分寸和时机,我请退就是想告诉李豫,我们崔家已经放弃了李系,我相信他是会明白的。”

    崔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道:“三叔也让我搞一点名堂出来,我不太明白,还请二叔明示一下。”

    “你三叔的意思是让你在楚州弄出一些事来,取悦太子,比如找些孝子、天应之类的事,他刚刚被封为监国,确实是很需要点天兆的,这其实就是我们变相向他效忠,这就是刚才我说的时机和分寸。”

    “我明白了,真是巧了!最近有人向我报告,道姑真如得道飞升后留有上古之宝物,我尚未向朝廷汇报,可否就以此来作为天兆之相?”

    “是什么上古的宝物?”

    “据说是宝玉,共十三枚”其实这玉在两月前就发现了,崔铣打算据为己有,现叔父这一说,他倒不敢私藏了。

    “哦!宝玉,真是天助我也!你即刻回楚州,向今上献玉!还有,走之前,把今天我们的谈话都原原本本告诉光远。”

    “为何?”

    “不要问了,你就原原本本告诉他,他会明白的!”

第四十六章 宝应

    上元二年二月,楚州刺史崔铣上书李亨,楚州现宝,为定国宝玉十三枚,或形如鸡卵、或赤如樱桃、或光润如月。崔铣言这是百年道姑真如得道飞升后所遗,疑为上天留与世间之物。李亨在病中闻楚州出宝,以为大唐中兴之兆,遂改年号为宝应,出宝地也改县名为宝应(现江苏宝应因此得名),随即册封越王李系长子李邀为宝应王。

    上元二年三月,有人密告在太上皇送陵之日,太子太保韩择木在太白居酒醉,当街而眠,有失体统。李亨盛怒,贬韩择木为云州司马,又治太子御下不严之罪,命太子为太上皇守陵一月,待期满后再行处置,守陵期间,监国之事暂由越王代理。李豫惶恐,知道这必是李亨废储的第一步,便紧急和众人商议对策,新任幕僚汪伯肃献计,现吐蕃势大,可让李月以御吐蕃为借口,率军回京,驻防咸阳,以应急变,李豫从其言,当晚便以八百里加急文书,向李月求援。李月得报,命蔡明德守扬州,王潜守庐州,吴昊坐镇金陵,自己率本部精锐三万,共计一万铁甲军、二万黑旗军,乘船沿长江北上,过鄂州、经汉水,十五日后抵达了商州,随即命袁履谦领步兵一万,驻防华州,又命凤州的张杰回防咸阳。自己率领大军,悄悄地向长安靠去。

    就在李月率军回京之际,长安城已经风云突变,越王李系暂理监国后,张皇后竟向重病中的李亨求来了宝玺,李系遂代上下诏,升光禄寺卿张延年为门下侍郎兼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行相国事,命左威卫大将军李奂为兵部右侍郎、行兵部尚书事,命金吾大将军李若幽为京兆尹,命原洛阳九门大将军王仲升为左羽林大将军,命原郑州刺史彭元曜为右羽林大将军,右羽林大将军司马强调任河西节度副使防御吐蕃,这时左相韦陟与李齐物先后病逝,正好给了李系人事变动的借口,将自己的亲信和党羽一一插到要职。

    且说彭元曜有一小妾陶氏,长安万年县人,她有一弟名陶元,在万年县开有一茶铺,常往返于长安与江南两地,这天他从江南采货回来,本要返回万年县,但天色已晚,为节省旅店费,便跑到其姊家求宿一夜,不料正碰到彭元曜夜归,来不及躲避,只得硬着头皮来见彭元曜。

    彭元曜也酷爱品茶,所以认识自己的这个舅子,他看见陶元,便笑着问道:“是不是从江南采办到什么好茶,来献与我?”

    陶元苦着脸说道:“姊夫不提倒也罢了,这次去江南真是亏本了。”

    “哦!为何?”

    “本来采办了三船新茶,正欲北上,不料竟碰到李月封锁江道,现三船茶还在江南,误了季节,岂不是亏本了。”

    “李月封锁江道做什么?”

    “不知道!听说是调兵北上,听船家说,动用了几百艘大船。”

    “李月北上坐船干什么,难道他想去襄阳?可襄阳太平,并无叛军。不好!他一定是调兵从水路进京!陶元,你的消息可属实?”

    “当然是真的,我的三船茶还在江南呢!”

    彭元曜心急如焚,不用说,这李月一定是进京支援李豫来了,若让他进京,越王就完了。

    “赶快回头,去越王府!”

    越王李系听了彭元曜的话,也不由大急起来,一旦李月进京,那真的什么都完了。

    “彭将军,那你看这如何是好?”

    “殿下,当务之急是赶紧让大家来协商对策。”

    “好!孤王听你的,来人!速请张延年大人、李奂大人……到我府上来!”

    很快,张延年、李奂、李若幽、王仲升以及中官马英俊等都赶到越王府,众人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李系开口便说道:“李月进京了,目前正在途中。”

    众人均被惊呆了,半晌,张延年才向李奂问道:“兵部可有调令?怎么沿途无半点消息?”

    李奂呆了半天才说道:“兵部由左侍郎段秀实控制,他是李月心腹,长江沿途的报告自然被他压下了,我如何能知道?”

    众人知道他是个纨绔子弟,整日寻花问柳,根本不问正事,这时旁边的李若幽说道:“我曾在李月帐下为将,他有五万雄兵,可以纵横天下,根本不受朝廷控制,兵部有没有调令都一样。”

    中官马英俊原来是宫里养马的太监头子,张皇后主管后宫后便提升他做了内宫副总管,和李辅国及鱼朝恩不同,他主要职权都在宫内,在许多方面李辅国及鱼朝恩甚至还没有他的权大。这时他问道:“咱家想问,殿下手中现在有多少可控制的兵?”

    众人见他开口,都沉默不言,这个马英俊是出了名的心胸狭窄,一点小事不遂他意,他便会伺机报复,况且他是代表张皇后来的,地位更加尊崇。

    李奂忙陪笑着说道:“除去鱼朝恩的神策军外,我们可控制的羽林军约八千人。”

    “有八千人就足够了,鱼朝恩的神策军也不要指望,他在泾原练兵,没有足够的条件,他绝对不肯帮忙的,张皇后上次要他留在京城,他却推说皇命难为,此人两面三刀,最不可靠。”

    “马公公说的是,若让鱼朝恩领军入京,我恐怕他就是董卓第二了!”王仲升素来瞧不起鱼朝恩,立刻表态支持马英俊的意见。

    这时张延年也表示先下手为强。李系见众人先后表态,遂心一横说道:“趁李豫在奉先守陵未归,就这么定了,三日后亥时正开始行动,只要我坐上了那个位子,父皇一定会支持我的。”

    众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方才散去。

    李若幽忧心忡忡地回到家,他本是个没主见的人,因李系的原因才从一个养老的闲职坐上了京兆尹的位子,从此便成李系一党,但他毕竟也是朔方名将,新店大战之时,也在李月帐下听令,深知李月的厉害。这次他参与越王政变,知道事关重大,一个不妥,他家就会被灭九族。

    “爹!爹!”李若幽的一对儿女跑了上来,缠住他不放。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不嘛!我们要等爹爹回来一起睡。”女儿撒娇地说道。

    李若幽望着自己一对儿女可爱的小脸,心中猛然一阵剧痛,他突然想起了驸马都尉杨洄的两个孩子被杀时的惨状,那可是李亨的亲外孙啊!也逃不了被砍头的厄运。李若幽妻子早逝,只留下这一对儿女,便是他的心肝宝贝。

    “乖!姊姊带弟弟先去睡吧!爹爹还有事。”

    “好的,爹爹也早点休息吧!我带弟弟先去睡了。”

    等两个孩子走后,李若幽捂着脸想了很久,最后猛然站起来,对家人说道:“速去套车,我要去兵部段大人那里!”

第四十七章 保储

    李月静静听完段秀实的紧急报告后,思索了片刻,断然说道:“成公你立刻回去,一定要控制住兵部,李若幽是京兆尹,他的作用十分重大,一定要把他的两个孩子由我们来保护好,这样他就没有后顾之忧,我再派即墨领一千精兵穿便装进京给你调遣,这三日内一定要保护好东宫和库禀等重要部门,若情况紧急,你可自处行处置。”

    “属下明白!我这就去了。”

    段秀实走后,李月立刻又命令王元楷领五十骑,骑上最快的马,三日内一定要把司马强接回来。随后自己亲率二万军,向奉先火速赶去。

    李月的大哥李豫此时正在泰陵给太上皇守陵,京中的变化,他也略闻一、二,从他多年的政治经验来看,他不在的这一个月,正是越王夺位的最好时机,想到这他不禁忧心忡忡,手下的众人中只有汪伯肃没有官职,所以能跟他一起到奉先守陵。

    “汪先生,孤家听说李系已经换了羽林军统领和京兆尹,还任命张皇后之弟主管门下省,又插手兵部,这样一来,制诏权、军权、地方控制权都被他收入囊中,你说他想做什么?”

    “太子殿下,他的意图非常明显,就是准备以非常手段夺取皇位,既成事实后,逼皇上承认他。”

    “孤担心这一切都是皇上授意的,皇上不把玉玺给他,他如何能任命大臣,倘若皇上真有此意,这,这可如何是好?”李豫在情急之下,竟方寸大乱起来。

    “殿下也不要太担心,京中百官有七成支持殿下,尤其是韦党、裴党,这和他们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他们如何肯袖手旁观,还有崔党,他们不是也向殿下交心了吗?李系虽然暂时得势,但民心所向,有时也由不得他,况且,太子亲弟李月手握重兵,皇上怎不会考虑投鼠忌器。”

    “皇上是明白这一点的,可李系不懂,他一向头脑简单,什么事做不出来?我就担心恐怕皇上也管不住他了,小月怎么还不来!真急死我了。”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跑来报告:“禀报太子殿下,外面来了好多兵马!”

    就在李豫疑惑之际,一个熟悉而又渴盼已久的人终于出现了。

    “李月参见大哥!”

    “小月终于来了,快快起来!”李豫连忙把李月拉起来,一阵热流从他心里流过,他的眼睛有点湿润了,只有这一刻,李豫才深深地理解了兄弟如手足的深刻含义。弟弟带了两万雄兵过来,李豫终于放下心来,他这一刻,那个位子终于是属于自己的了。

    兄弟俩立刻商量起行动计划来,李豫仔细地想了一下说道:“武道还须文略济之,双管齐下方才名正言顺,我此时皇命在身,不好亲自去长安,一切就靠你了。汪先生!”汪伯肃应声而入,他和李月交换了一下眼色,会心地一笑。

    “汪先生!我写一封信给你,你速交给王屿王大人,若此事办成,我记你大功!”

    “好,属下即刻就去!”

    “等等,我派一百骑护送你前往。”李月知道此信一定事关重大,便派人保护他前去。

    待汪伯肃走后,李豫笑笑对李月说道:“自两韦先后病逝后,韦党竟势力大减,王屿曾是韦党门生,也算韦党一系,他德高望重,正需他振臂一呼,领百官响应。”

    李月听了有点忧虑地说道:“若让党阀坐大,恐对社稷不利,大哥要注意。”

    李豫摇摇头说道:“我也知结党不利于朝廷,但我朝以科举取士,几大世家占尽了教育资源,天下英才尽出其中,贫家子弟能中一个举人已属不易,所以还未出仕便已派系分明,历代先皇也无可奈何,再说,只要我把握好平衡关系,不让一党独大,又有何惧!外党坐大,我用中官分权,历朝历代无不如此。小月,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先说说你的计划。”

    李月闻言淡淡一笑道:“百官请愿串联,李系是必严禁,若此时,皇城之内再发生几起火灾,京兆尹由此奏请全城戒严,我便有借口进京平乱了。”

    “可京兆尹李若幽是李系一党,他如何肯配合你?”

    “大哥放心,李若幽是我旧部,他已经向我投诚,否则我如何知道李系的阴谋?再说,全城戒严,岂不正遂李系之意,他必然会准之。”

    李豫大喜道:“如此万事可定,司马强在羽林军中威信极高,李若幽又可控制京城,等我即位后,一定要好好表彰他们。还有等此事了结后,你必须给我在京城呆上一年,稳定局面。”

    王屿原是翰林大学士,后被封为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在韦陟死后,被升为尚书左射仆,正式挤身相位,按李亨的分权措施,丞相的“执政事笔”一职改由各丞相按旬轮流执掌,今天正好轮到中书令崔圆执掌,王屿看了太子的亲笔信,慢慢思索了一下,对汪伯肃断然说道:“太子殿下独信老臣,可见恩宠,请汪先生回复太子殿下,我王屿绝不负他的期望。”

    送走汪伯肃后,王屿立刻命家人准备,他要去拜访崔涣,他知道,崔党的真正领头人,其实还是已退仕的崔涣。

    崔涣闻王屿来访,立刻命开大门迎接,在这紧急关头,他崔家能否将来立于朝堂不倒,就在于今天和王屿的会谈了。崔涣一反衰老之态,精神抖擞地亲自来迎接王屿。

    “王相国亲临寒舍,真是稀客啊!”

    “哪里!能让崔家开大门相迎的,据我所知,这二十年来,我是第一人,王屿真是倍感荣耀!”

    “崔家已经衰败了,怎能和王相国相比。”

    “崔大人实在太过谦了,怎么,崔相不在家?”

    “崔圆到家学巡视去了,崔家人丁单薄,以后还得靠王相国提携我崔家的后辈了。”

    “好说!好说!”

    “王相国请!”

    “崔大人请!”

    一姬妾上过香茶后,退了下去,王屿望着她背影笑笑说道:“这便是崔大人新纳的妾吧!崔大人宝刀不老,却过早退出朝堂,可惜啊!”

    崔涣淡淡一笑:“我辈占据高位太久,应让年轻人出来历练一番,这才是朝廷的之福。”

    “我倒以为,关键时候,还得由崔大人这样得高望重的老臣才能稳住局面。”

    “王相国不妨直说!”

    “好,事情紧急,我就不绕弯子了。崔大人以为太子和越王哪一个更能带我大唐走向中兴?”

    崔涣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崔家只效忠皇上,皇上认为谁合适,我崔家就支持谁。”

    王屿暗骂崔涣老奸巨滑,便淡淡说道:“如此说来,我们就没有什么谈下去的必要了,王某告辞了。”说完起身要走。

    崔涣忙笑着说道:“王相国怎么刚来就要走,传出去,还说我待客不周。请坐!请坐!刚才王相国之问,从我个人看来,两人皆是大才,只是太子更老持稳重一些。”

    王屿点点头说道:“我也是此意,我以为韩端木醉酒而处罚太子,太过严厉,我和一些臣僚打算明日到丹凤门去请愿,要求将太子调回,崔大人可愿前往?”

    崔涣明白,这才是王屿来的真正目的,是要百官请愿保太子了,只是这样一来,王屿便成了百官之首了,崔涣突然意识到,这一定是王屿得到了太子的指示,看来太子也明白了他崔家的立场,否则王屿不会一大早就来找自己的。崔涣打定了主意,笑笑问道:“外面春寒尚冷,王相国可是一出门便来我崔家?”

    “当然!”王屿明白崔涣的意思,便严肃地说道:“崔家一直是我大唐的中流砥柱,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一样如此!请崔大人放心。”

    “呵呵!王相国过奖了,好吧!明日辰时正,我崔家的门生也一定来替王相国捧场!”

第四十八章 变天一

    第二天,数百名五品以上的大臣,在相国王屿的带领下,来到丹凤门向皇上请愿,要求调回太子监国,包括尚书省、门下省、中书省、六部、九寺、五监在内的几乎所有重要阁僚都出动了,崔圆、裴冕、房琯、苗晋卿、杜鸿渐、张镐、崔漪、崔光远、李泌、萧华、崔器、管崇嗣、张翰等重臣纷纷登场。此举立刻轰动了朝野,无论民间还是宫内都议论纷纷,李辅国第一个通知了李亨,李亨尚在病中,身体十分虚弱,闻如此多的百官请愿调回太子,且所有重臣都态度一致,他不由一急,咯出几口血来,张皇后急忙扶他躺好,过了好一会儿,李亨才缓过气来对张皇后说道:“非朕不愿,只是豫儿根基已稳,系儿就做一个富贵王爷吧!”说完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张皇后轻轻退出,急忙回宫召见越王李系,李系闻言大惊道:“这如何是好?箭已在弦上。难道要收回不成?”

    张皇后冷冷一笑道:“你真没用,一点小事便把你吓成这样!这有何难?禁军在我们手上,皇上的玉玺也在我手上,我便代他下诏让位于你,皇上未死,他们敢抗旨不遵吗?你现在回去,先把那帮大臣驱散了!”

    等越王走后,张皇后立刻命令马英俊和陈仙甫守住皇上的寝宫,任何人也不得放入。

    李系召来王仲升命他立刻带领羽林军强行驱散请愿的百官,王仲升无奈,只得带兵去了。就在这时,李若幽跑来报告,东市和西市多处地方同时起火,恐有人趁机捣乱,请示越王殿下要不要在京城实行戒严,李系当即同意,立刻在全城实行戒严,由彭元曜带四千羽林军执行,彭元曜一楞,本来羽林军就不多,这样再分兵去戒严。他便小心翼翼地建议道:“戒严之事,可否由朱雀门的南衙军来执行?”

    李若幽立刻反对道:“南衙军兵力太少,且易被兵部干涉,多有不便,不如还是自己人来为好!”

    李系想想也道:“兵部是段秀实主导,李大人所言不错,彭将军,还是由你来执行戒严!”

    彭元曜刚想再说,却被李系一瞪,吓得连忙应声去了。

    却说段秀实,得即墨带来的一千精锐后,立刻下文给两京武库署,要求调拨一千套羽林军的装备,两京武库署令正是李月的三哥李严,他认得即墨,知道事情紧急,立刻拨出一千套羽林军的装备给即墨他们换上。这时戒严令已下,即墨他们便混入了戒严的部队,段秀实命即墨他们分兵两路,一路在东宫附近执行戒严,守住东宫;另一路则去把守玄武门,玄武门是禁军进入宫城的要道,地理位置至关重要,历次宫廷政变都必须先得拿下玄武门,当年就在这里,唐太宗发动了玄武门政变,夺得了皇位。王仲升刚任左羽林大将军不足半月,对羽林军的人事并不熟悉,见即墨他们的服饰与己并无二样,便以为他们是彭元曜的部下,遂不去管他们。

    段秀实又派心腹姚一帆和郑意各领二千南衙军,分别把守长安明德门和皇城朱雀门,在双方一连串的布置之后,天便渐渐黑了下来,百官在中午的时候便已散去,在羽林军的暴力驱敢下,不少官员都受了轻伤,御史台大夫房琯和御史中丞崔器竟先后晕厥过去,等张皇后赶到时,群臣早已散去,只留下地上的斑斑血迹。张皇后气得大骂李系无智,竟得罪了众多重臣,明明一句影响皇上龙体便可办到的事情,却偏偏要用暴力解决。

    今夜的长安城显得格外紧张,这是李亨即位以来的第一次戒严,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平时热闹喧嚣的青楼、酒店也纷纷歇业关门,只有一些野猫和野犬在街头寻找食物,连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也寻得一处隐蔽之地躲藏起来。大街和巷弄之间只听见士兵和衙门捕快的脚步声,不时有呵斥声传来,这一定是某户悄悄开门探望时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了。一些略有见识的人都隐隐猜到,大唐可能又要变天了,但对决大多数老百姓来说,帝王的更替与他们无关,只要不是史朝义杀进城来就行。

    李郁和妻子相对而坐,忧心不已,他们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毕竟这里面有他们的两个儿子,白天他们已经得到段秀实的消息,让他们觅地躲藏,于是一家人又躲到了赵王别府(现在已经改名为秦宅),这和当年李琮政变时是何其相似,只是主角之一换成了自己的儿子。

    亥时(晚上21点),张皇后发表皇帝诏书,宣称太子失德、即刻废为庶人,立越王系为太子,皇上因病重不能理朝,已决定让位与李系,天下大赦,以贺新帝。就在张皇后发表诏书之时,一支大部队已悄悄从明德门进入了长安,这便是李月来了,他派大将南霁云率五千铁骑留下来保护太子李豫,自己便率领一万步兵和五千铁骑悄悄地赶到长安南的曲江池边,等待最后的时机。是夜,李月见时机已到,便率领大军向长安城明德门进发,奉段秀实命守明德门的姚一帆见李月大军开到,立刻开门放李月进城。

    这时,数百名太监手持旨意准备到各从三品以上官员府第及各宗室王府中去宣旨,但到玄武门时却被阻拦不准外出,大太监陈仙甫闻讯急忙赶来,他拿着皇后懿旨命守门大将火速开门,否则将被严惩不殆。守门的大将正是乔装改扮成羽林军的李即墨,此时他已将驻防东宫的五百军士都调过来,太子一家早被转移到安全之地,他见一名太监在大声叫门,口气极为凶恶,便张弓一箭将陈仙甫射死在地,城楼上顿时乱箭齐发,数百名准备去宣旨的太监顿时被射死大半。几个逃得性命的太监跌跌撞撞赶去报告张皇后,张皇后这才知道事情不妙,王仲升的四千羽林军大半都在玄武门外的宫城内,大明宫这边只有一千名当值的羽林军。

    唐朝的宫城分为太极宫和大明宫(兴庆宫其实是李隆基的别墅),在没有大明宫前,玄武门便是太极宫的北门,禁军的驻地便在玄武门外的西内苑,守住玄武门等于扼住了禁军入宫的道路,后来在太极宫的东北面又修了大明宫,从安全上考虑,进大明宫必须也要先经玄武门,再从一旁的大门走,所以守住玄武门,等于扼断了禁军进入太极宫和大明宫的两条道路。由于彭元曜被派去戒严,王仲升便派一千人去守大明宫,本人和李系率三千人在太极宫承天门处,这里是连接宫城和皇城的入口,他怕守皇城的南衙军生变,故严守此处,只待张皇后送出诏书后,他们便可以敲响景阳钟,紧急召集百官和宗室了。

第四十九章 变天二

    张皇后在情急之下,一方面派马英俊率军攻打玄武门,又命人在高处点火示警,这一招果然有效,王仲升发现火起,立刻派人去察看情况,却得知玄武门竟被一支来历不明的羽林军占领了。王仲升立刻意识到是自己大意了,对方其实早就悄悄的布了局,自己这边却一无所知。

    惊怒之下,王仲升立刻命令大军从里外同时攻打玄武门,一定要在天亮前拿下来,但即墨军在段秀实的安排下准备得非常充分,带了大量的箭矢和武器。唐朝的羽林军一般由世家弟子担任,讲究外表威严和仪仗整齐,更多的是一种皇室的象征,由于不用上阵打仗,所以平时极少训练,这帮公子哥整日里就想着怎样凭借外表和地位去勾引女孩子,虽然一个个外表高大光鲜,但和真正从战场上血拼出来的李月军比战力,无异于一个天、一个地,再加上王仲升本身威望不够,所以众人也是喊得凶,上得少。他们见着身边的同伴纷纷被箭射死,身上血淋淋的一片,更一个个唬得腿软筋麻,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城楼上的李即墨见羽林军如此脓包,便命莫言守城,自己开了大明宫一侧的小门,亲率三百名战士杀进羽林军中去了,大明宫的一千羽林军,见敌军竟杀了出来,一个个如同凶神恶煞一般,一群人所过之处,到处都是残肢断首,这帮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们顿时吓破了胆,一哄而散,各找地方躲藏去了,大太监马英俊因逃避不及,也被乱军所杀。

    且说李月进城后,立刻便看见彭元曜带领大队赶了过来,彭元曜一见李月便知道大事不妙,但他依旧寄希望于宫内,便装做不识李月,大喝一声:“前面之人,胆敢擅闯城门,弟兄们,给我杀!”

    李月冷笑一声,纵马冲了上去,天魔戟所挥过之处,便将彭元曜人头斩下,彭元曜的亲兵见主将被杀,一声呐喊,便要冲上去,这时李月怒喝一声:“我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李月,诸军敢不听令!”

    李月在唐军中的威望已宛如军神一般,他的传奇故事早已被千万唐军将士所传颂,并引以为傲,羽林军们听说是李月,均呆呆站立,不知所措,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司马强站出来大声喝道:“你们见了兵马大元帅,怎么不行军礼!”

    彭元曜的手下都是司马强的旧部,众军见老上司发话,遂纷纷跪下向李月行军礼,李月便命司马强接管羽林军,自己率领大军沿着朱雀大街,向朱雀门杀去,并严令:“扰民者,斩!”。

    铁蹄声惊醒了长安的酣梦,一些胆大的沿街百姓悄悄打开窗户向外偷望,在火光中,竟看见了李月的身影,百姓们纷纷窃喜不已,要不是戒严令未解除,他们真要上街迎接李月去了。

    由于朱雀门是郑意把守,所以很轻易的便通过了,李月命令骑兵暂驻,自己率领一万步兵杀了进去,正在承天门处的李系见无数大军杀来,竟吓得放弃了承天门,直向王仲升处逃去,不一会儿,李月军便将李系和王仲升逼到了玄武门下,这时李系和王仲升身边只剩下一百多人,望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重甲士兵,王仲升惨笑一声,对李系说道:“越王殿下记住了,下次政变一定要先握住军权才行!”说完便自刎而死。

    李月静静地看着已吓得瘫软的李系,不由想起了当年他第一次进长安时,在茶铺见到的那个英姿勃勃的少年郎,又想起自己初到李亨东宫之时,那个热情相待的年轻人,他竟无法和眼前这个断了一手的萎靡王爷联系起来,李月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轻叹一声,命手下剥去李系的王服,给一个死去的羽林军换上,再剁去死者的一手,然后向众军宣布:李系已阵亡!他知道,只有这样,大哥才会放过李系,皇位之争,自古都是决不容情的。李系这才明白李月的意思,他感激地看了李月一眼,躲进了李月的亲兵队,后来他随李月去了江南,更名张盼,隐居于江南小镇,七十三岁时病死,地保只是在每月一次的汇报中,添了一笔:镇西长安酒楼张掌柜病逝。在漫漫的岁月中,皇家档案中的越王李系早在宝应元年就已经死去。

    就在李月宣布李系阵亡的时候,蛰伏多时的李辅国终于出手了,他率领大批太监,直向皇后寝宫冲来,张皇后此时身边的心腹均死,听说李辅国来了,她吓得躲进了皇上李亨的病房,李亨此时已近大限,他见张皇后惶惶跑进来,直呼自己救命,正在惊异的时候,突然凶神恶煞的李辅国闯了进来,不由分说,揪住张皇后的头发,便将她拖了出去,随即就在李亨的病房外将张皇后用白绫勒死,李亨惊怒之下,一口痰涌了上来,片刻之后,大唐皇帝李亨终于崩于大明宫长生殿,享年五十一岁,共在位六年,死时身边仅只有一个小太监陪护。

    “当!当!当!”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含元殿外的景阳钟便响了起来,清脆的钟声传遍了整个长安城,景阳钟是在宫内有重大事情发生时,召集百官所用,很快,近千名大唐王朝的干臣们聚集到了丹风门外的广场上,静静地等候着宫内的消息,就在今早此地,数百名官员们被羽林军驱赶,可仅仅一日一夜,时局便发生了巨变。

    大明宫已经被李月清理干净,李亨的遗体停在长生殿内,十几名重臣正伏在李亨遗体旁哀哀而泣,御医的报告已经出来了,李亨确实是因大限已到,生命衰竭而亡,张皇后也已被李辅国制造成上吊自缢而亡的假象,但也无人去关心她的生死了。

    王屿站起来。抹干了眼泪说道:“诸位,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国一日不可无君,我们当速迎太子归来登位。”

    “可是,皇上曾有遗诏!”

    说话的是礼部尚书张延年,王屿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不过是张皇后的矫诏,何以足信?”

    “但上面的皇上印和皇后印都是真的,已经明示太子已废,立越王为帝!何为矫诏。”

    “这.....‘王屿一时不禁语塞.

    旁边的崔圆接口说道:“即使是真的,但现在越王已死,按惯例应由大臣在宗室中选出新帝,太子仁德兼备,何以不行!我崔氏一族,当奉太子为帝。”

    张延年心中大骂崔圆无耻,明明是支持越王的,现见越王已死,便见风使舵,急着向太子表忠心。

    “虽然可由大臣推举,但还需宗室先推出合适的人选才行!”张延年不甘心的说道。

    “不用了,所有在京的宗室都一致推举太子李豫继承大统!”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蜀王李月已站立在门口,手上拿着一本签满了名字和画押的名册,虽然已换了衣服,但身上的血腥之气还依稀可闻。

    就在二个时辰前,兴庆宫内***通明,几百名养尊处优的宗室王爷们被李月或请或抓,除了李月的父亲李郁和几个兄长外,都一一被带到了兴庆宫主殿,这里曾是杨贵妃献霓裳羽衣舞的地方,现早已物是人非,墙角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蜘蛛网,似乎在述说着它故主人晚景的凄凉。

    在前面的一个桌案上,放着一本清册和纸笔、印泥,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大殿两旁昂首而立,殿外还有数千名士兵将整个建筑物团团包围。浑身浴血的李月正站在桌案旁,冷冷地打量着这帮鱼肉百姓、醉生梦死的酒囊饭袋们,他不由想起了淮河两岸流离失所的百姓,他所亲见的那些奄奄一息的老人和被易子而食的孩子们,一股油然而生的愤怒之火在他心底燃烧着。

    李月强忍厌恶,对众人大声说道:“皇上已驾崩,现国不可一日无主,我请大家来,就是要让大家在这里签名,共同推荐太子李豫继承大统!”

    李月的话音刚落,下面便嗡嗡之声四起:“皇上驾崩了!越王也死了吗?现在这个该死的李魔王不是在强逼大家认同吗?”

    “我是个军人,只知道斩断杀伐,大家不要再说废话了,现在开始签字画押!!”李月恶狠狠地说道。

    “李月!你别咄咄逼人!我不签又怎样!”

    一人跳了出来,正是汉中王李奂,他原是兴平节度使和川东节度使,现任左威卫大将军兼兵部右侍郎,此人一向骄横狂妄、荒淫残暴,平时最瞧不起李月,见李月如此专断,再也忍不住,跳了出来。李月看着他,冷冷的说道:“你在川中的恶行我都知道,你早该被碎尸万段了,却被皇上护短保了下来!”

    “那你又如何!你敢杀我吗!”

    李月慢慢走上前来,抬手一剑便刺穿了他的心脏,李奂猛地瞪大了眼睛,他万万不能相信,李月竟敢在众多宗室面前杀他。李奂倒地死去后,李月一剑便剁下他的右手,冷冷地向他身边的亲兵下令道:“替他画押!”

    亲兵上前拾起地上的断手,依旧用断手在名册上按了指印。

    “把他的尸体拖出去喂狗!”李月随后极其冷酷的下令道。

    说完,他的目光又向王室众人扫去,众人鸦雀无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均被李月残酷的杀戮给惊呆了,突然,“扑通”一声,光王李琚竟被吓晕了过去。

    李月用剑指着一人道:“濮阳王李彻殿下,这里以你最为年长,且你曾为宗正卿,你就带个头吧!”

    濮阳王李彻吓得一哆嗦,他望了望李月手中尚在滴血的宝剑,颤抖地说道:“太子宽仁,我一直便支持他!”说完上前签字画押。

    李月点点头道:“送濮阳王回府!”

    在濮阳王李彻的带头下,众宗室再无一人敢反对,夏悼王李一、颍王李璬、怀哀王李敏等几百名宗室均乖乖地逐一签字画押,最后,李月也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蜀王李月!

第五十章 大统

    太子李豫在五千铁骑的护送之下返回了京中,三月,在百官的拥戴下,李豫正式即位,暂沿用宝应年号,这便是历史上的唐代宗。李豫赐先皇李亨庙号为肃宗,又封其亲父李郁为雍王,奉养于兴庆宫,生母秦氏明妃享皇后诰命,行皇太后礼。立太子妃左氏为皇后,封长子李适为鲁王、次子李宇为邹王,五月,正式立长子李适为太子。

    为集中权力,李豫设丞相八人,其中实相四人、虚相四人,实相行宰相事,升正二品,为皇帝的辅佐;虚相只给丞相称号,并无实权。由此李豫封王屿为中书令、右相;苗晋卿为门下侍中、左相;裴冕为尚书右射仆、崔圆尚书左射仆,以上四人为实相,轮流执掌丞相的“执政事笔”,三日一换。李月、郭子仪、李光弼、李辅国四人为虚相,其中李月为中书令兼兵部尚书、天下兵马大元帅、水师大都督并改封吴王;郭子仪、李光弼为尚书左右射仆、天下兵马副元帅;李辅国封黄门监兼左神策军中尉。

    李豫在即位之初,基本上维持了派系平衡和人事稳定,原来的左相之一张镐因年纪较大,调任为礼部尚书,重臣房琯仍任御史台大夫,崔光远为吏部尚书、杜鸿渐为户部尚书、工部尚书为崔器、刑部尚书由原太子詹事萧华担任,并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中书门下平章事是任宰相的一个必备资格),由于兵部尚书李月不管实务,兵部尚书的具体实权就由兵部右侍郎段秀实执行。其余朝中各官除越王一系外,皆任原职;原门下侍郎张延年贬为柳州司马,调颜真卿任门下侍郎,李若幽依旧任京兆尹。

    张镐自丹凤门请愿受伤后,便一直休养在家,朝中人事变动皆由其长子张文术传达,张文术现任国子学博士,正五品,有上朝资格。这日,张文术下朝后,匆匆赶回家,今天皇上恢复了旧制,命右相掌管吏、户、礼三部,左相掌管兵、刑、工三部,以上各部奏章,皆需左右相勾阅后,方可上奏。

    张镐听完长子的禀报,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挣扎着要坐起来,伺奉左右几个姬妾急忙将他扶起,张镐挥挥手,令几个姬妾先下去,张文术连忙过来将父亲扶坐好。

    沉默了一会儿,张镐苦笑着说道:“原以为我被罢相而愤愤不平,现在看来,真要感谢皇上的一番苦心了。文术,你坐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张文术坐在父亲面前,看着父亲,他是张镐前妻留下的唯一骨肉,张镐看着面容依稀带有前妻影子的长子,舔犊之情由然而生:“文术!你能善待几个兄弟,我很是欣慰,将来我死后,这个家就由你来接,我希望你能一如既往地善待他们,文佑、文寒、文江他们三人在外所作所为,我也清楚,但你也知道,这些事有他们娘护着,我管不了。”说到这,张镐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张文术连忙替父亲敲着后背。张镐的发妻早亡,第二任妻子是裴冕的妹妹,十分泼辣厉害,所生的几个儿子皆不学好,整日在外胡作非为,闹得张镐头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张文术安慰父亲道:“几个弟弟虽然在外胡闹,但比起那些皇亲国戚来却要好得多,父亲可知平时最喜欢的那个豆腐花为何现在喝不到了?”

    “为何?”

    “那个豆腐店胡二的妻子被颍王李璬看上了,一把便抢走了,胡二去王府要人,结果竟被活活打死,可怜胡二的老娘眼睛瞎了,看不见东西,听说昨天被地保在家里发现,竟已经饿死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李月把这个颍王也给杀掉算了!”说到这,张文术不禁满腔怒火,他听说李月曾用铁血手段对付过这帮皇室子弟,心中实在是非常解气的。

    张镐亦叹了一口气说道:“皇上也有苦衷,没有皇室的人认同,这个位子也是坐不稳的,他弟李月采用的手段,虽有点过激,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皇上对宗室的宽容和先皇的仁慈,自然就把这帮皇室子弟骄纵坏了。先不讲这些!文术,你好歹也是五品朝官了,你对今天皇上的决定是怎么看的?”

    “我觉得这样一来,尚书省似乎就没什么事了!”

    “说得对!问题就在这里,本来六部归尚书省左右射仆管,可这样一来,六部的直接上司变成了左右相,尚书省左右射仆其实就被架空了,这本来是老制度,但则天皇帝为加强尚书省,才分权给左右射仆,现在皇上又把它给复原了,其中的玄奥值得玩味啊!”

    “可皇上为什么这样做,孩儿还是不明白?”

    “你只要想想现在的左右射仆是谁,不就明白了吗?”

    “右射仆是舅舅、左射仆是崔圆,难道皇上是在对付裴崔两党吗?”

    “你明白就好,但不仅仅如此,右相王屿虽然是韦党,但毕竟不是韦氏直系,韦党其实已经衰败,所以皇上要对付的就是裴崔两党,一方面削弱他们的大权,另一方面又把不重要的工部和礼部给了他们,让他们有苦难言,表面上地位是变高了,但实权却没有了,这个新皇上,手腕不是一般的高啊!我竟小看他了。”

    “那父亲,我们家其实也是裴党,这可该如何应对?”

    “文术,从现在开始,你要尽量少去你舅舅家,多做事,少说话,皇上恐怕早就在注意你了,你要切记!”

    就在张镐父子在家论政的同一时候,在大明宫内,皇帝李豫正在与其弟李月密谈着,和李亨一样,李豫也新辟了一间御书房,和先皇有关的事物和人,都被他慢慢地转到太极宫居住去了,对于几个重臣过于热衷地献妃,他便以丧服未除,不便谈论为由统统给婉拒了。

    “小月!你给大哥说实话,越王究竟死了没有?”

    “大哥,越王是被我亲手所杀,大哥是听谁说的,越王未死?”

    “这个消息不知从何而来,竟传到朕的耳朵里来了。”

    “市井传言,不足为虑,只要在官方文件里,越王已死,就算有一天越王倘若真的突然冒出来,大哥就以冒充皇亲罪处死好了。”

    “也罢!朕听说最近宗室在长安闹得很不象话,败坏朕的形象,朕不好出面,小月你就替朕出手吧!”

    “是该杀几个人平息一下民愤了!”李月冷冷地说道。

    李豫微微一怔:“能不杀人,就尽量不要杀吧!。”对于这个亲弟,李豫是又爱又恨,在他面前,自己总拿不出皇帝的威仪,想到玄宗皇帝和先皇在位时也是一样,李豫心里也得微微一叹了之。

    “反正我李魔王早已恶名已远扬,再做一次恶人又如何?不过我却觉得这不是当务之急!”

    李豫闻言,也叹了口气说道:“史朝义未灭,吐蕃兵又来了,做个皇帝真累啊!小月你就替大哥多辛劳一些吧!”

    “史朝义已是秋后的蚂蚱,不可怕!关键还是要解决吐蕃,我只希望届时大哥给我专断之权。”

    “好!朕就给你一年的时间,给我解决好这三件事!”

第五十一章 叛结

    宝应元年五月,李豫大赦天下,河东张忠志趁机向郭子仪投降,同时河北李怀仙、相州田承嗣也先后向李光弼投降,叛将骆悦在陈留被荔非元礼军大败,退守荥阳,紧接着又被南下的李光弼和荔非元礼联合攻下荥阳,骆悦战死,败军全部投降,这时史朝义只剩下洛阳一座孤城,兵力不足十万。六月,李豫命李月为主帅,统领河东的郭子仪、荥阳李光弼等近四十万唐、回联军会猎洛阳。

    史朝义呆呆地坐在空旷的宫殿之上,下面的朝臣只剩下三五名低品官员和几名太监、宫娥,和自己刚即位时万人朝拜的盛况相比,此时的景象便显得格外凄凉。

    “都跑了,都以为朕要完了,哼!等朕杀败唐军,重整河山之时,看你们有何面目来见朕!”

    想到这史朝义恨恨一跺脚,转身回内宫去了,几名官员见状,互使一个眼色,都悄悄地溜走了。

    此时洛阳已被数十万唐军团团包围,一顶接一顶的营帐一直延绵到十里之外,宛如一眼望不到边的白色海洋。城上的近十万叛军也严阵以待,和文官相比,这些武将、士卒就有骨气得多,无一人投降,这也是史思明打下的基础。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唐军终于开始了大规模地攻城战。

    “咚!咚!咚!”

    “呜—!呜—!”

    在震人心魄的鼓声和低沉的牛角号声的催促下,密集如蚂蚁一般的唐军推着不计其数的云梯、楼车、棚车、攻城槌、巢车向洛阳-这座九朝古都、百战之城,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巨大的抛石机夹带着尖利的呼啸声把巨石、火球砸向高大坚固的城墙,唐军特有的火药桶也接二连三地在城墙上爆炸,激起巨大的尘埃和黑烟,每一块巨石或是火药桶的落下,都会将数十人乃至上百人被砸成肉饼或炸得粉碎,尤其是火药桶,爆炸后大量的铁丸无孔不入,杀伤力大得惊人,不管是叛军还是被抓的壮丁,都死伤累累。在巨石和火药的掩护下,数万唐军用云梯架过护城河,从四面向城墙上攀爬。

    但叛军也没有示弱,各个城门早被巨石砌死,以防唐军火药桶巨大的破坏力,护城河也加宽、加深一倍不止,在城墙上,数万名民夫被强征来搬运巨石,数百架巨大的投石机和床弩也毫不客气地向唐军回敬着巨石和大弩,从高空看去,那些巨石仿佛是一滴雨点落在大地上,激起细微地尘土,同样让唐军也死伤无数,且数万名弓箭手射出的箭雨,使唐军纷纷中箭坠城,将唐军死死的压在护城河边上,不得前进一步,城下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云梯和楼车,唐军的尸体随处可见,在惨烈的战争面前,人的生命仿佛就是地上的小草,任被践踏和毁灭,已经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在数十万人的攻守会战中,已经没有机巧可取,获胜的一方只有靠平时的训练和士气以及各自主帅的坚韧,谁能在巨大的伤亡中坚持到最后,谁就是最终的惨胜者。

    唐军的主帅李月此时正被数十名大将簇拥着立在一个高处观战,一左一右正是副帅郭子仪和李光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唐军士卒倒下,李月的脸庞平静得如同一块坚硬的花岗岩。

    “报告大帅!攻打南门的三千人已损失殆尽,大将王威阵亡!”

    “派马磷部上,没有我的命令,擅自后退一步者,斩!”

    “是!”

    郭子仪和李光弼悄悄地互看一眼,眼中均充满了惊疑和钦佩,才两年不见,这个李月便已经完全成熟为一个叱吒天下的统帅,在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慑人的冷峻和威严。

    “报告大帅!攻打东门的部队也损失过半,南霁云将军向大帅求援!”

    “派高晖部上!李日越部准备!”

    “是!”

    “等等!”旁边的郭子仪终于忍不住说道:“大帅,现在天色已晚,攻城恐怕对我军不利!再说我军第一步方略已实现,敌军虚实已探明,属下建议暂时停止攻城,实行第二步方略!”

    李月看了李光弼一眼,李光弼也微微点点头,表示同意郭子仪的看法。

    “好吧!传令下去,攻城步兵撤回休整,中、后军各部按事先分配的地段,给我在天亮前填平护城河,抛石机继续彻夜攻打,不得有半点停滞,命器械工监给我维护好攻城器械,若有半点差池,提头来见!”

    “是!”

    在号角声中,唐军开始缓缓而有序的撤退,但城上的守军却无法松口气,令人恐惧的巨石和火药桶依旧不停的砸来,由于唐军抛石机的射程要比守军远五百步左右,所以这一夜,城上的守军竟被唐军压着打,抛石机也被摧毁过半,史朝义见势不妙,急忙将抛石机收起,强令民夫和士卒冒死抢修被砸坏的城墙,城下近二十万唐军带着木制斗笠,每人携带着数袋泥土,从四面八方向护城河涌来,城上的箭矢已无法伤及对方,只一夜功夫,洛阳城的护城河便全部被填平。此时,城上所有的士兵都很清楚,护城河已经被唐军填实了,明天开始将要面临更加惨烈的近身肉搏战,不少士兵都趁着短暂的空隙偷偷给家里留下了最后的遗言。

    与此同时,在唐军的大营里,数百名执笔先生也同样替明天要出战的士兵照口述写下最后的遗书,士兵们默默地取过遗书,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和遗书一起,用小包扎起,交到军法官那里,在这场战役结束后,阵亡将士的物品和骨灰将被交到他们亲人的手中。

    “母亲,儿将不孝先走一步,儿阵亡后,朝廷会按月拨钱米养活您老,包里的东西是我几年攒下的一些银两和衣物,可将儿的骨灰葬在门口的树下,望您老保重,我们黄泉相见。”

    “孩子他娘,我可能回不来了,我死后,按朝廷规矩,你可得二十两银子的抚恤金,还有我平时攒下的几十两饷银,你用这些钱和家里的几亩地,将孩子们养大,钱不够时可先卖地,不要一起卖,一块一块地卖,等地卖光了,孩子们也长大了。”

    李月默默地读着这些遗书,泪水不禁流满了他的脸庞,多年前他与荔非元礼论英雄时便说过,这些千千万万的普通士兵才是大唐真正的英雄。

    第二天,天边刚刚翻出鱼肚白,唐营的巨大的战鼓声再次响起,近十五万名唐军分成四个方阵,从东、西、南、北四面一齐向洛阳城发动最猛烈的攻势,经过一夜的巨石攻击,坚固的城墙也开始出现大段的坍塌,这给唐军带来了极为有利的攻城条件,和昨日相比,今天的唐军在防护弓箭上做了充分的准备,每一名士兵都披着重铠,头带木制斗笠,虽然行动变得缓慢,但在密集的军团中,却显示出更强大的战斗力。由于护城河已被填平,今天的唐军便大量采用了攻城更为犀利的楼车、巢车和攻城槌,数千辆高高的木制战车出现在洛阳城外,显得十分壮观,在主帅“攻上城墙者,赏银三十两”的重赏激励下,唐军的斗志被空前地激发了,一辆辆的楼车被击毁,一架架云梯被掀翻,紧接着更多的楼车和云梯前赴后继地冲来。

    南霁云昨日的进攻吃了大亏,早憋了一肚子气,今天主动请缨,率部再攻东城门,他此时呆在最大的一辆楼车上,连他在内约一百人,都是精挑出来的强悍之士,这辆楼车和另外两辆楼车编成了一个品字队型,两辆楼车在前面掩护着这辆楼车,随着离城墙越来越近,前面担任掩护任务的两辆楼车都已经被床弩击毁,终于显出了这辆巨大的楼车,此时离城墙已不足三十步,城上的守军也发现了它的存在,十几名士卒开始搭架床弩,南霁云见情况紧急,急忙张弓搭箭,一连十几箭射去,将床弩边上的敌军尽数射死。“轰!”的一声,第一架楼车终于搭上洛阳城楼。”杀!”南霁云一声大吼,率领一百名士卒跃上了一段坍塌的城墙,南霁云自从跟李月后,也学到了一身好刀法,眨眼间,他便砍翻了十几名冲上来的敌军,随着敌军的防御线被撕开,唐军更多的云梯和楼车向这个缺口赶来,敌军也明显感到了这个巨大的危险,一名敌将带着上千人向这个缺口扑来,很快便将南霁云他们压退了十几步,南霁云见那敌将十分凶悍,便从侧面悄悄地向那敌将一箭射去,伴着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那名敌将一头栽下城去,南霁云手下顿时士气大涨,杀得敌人节节后退,越来越多的唐军终于从这个缺口涌上了城墙,南霁云并没有就此止步,他率领数百人杀下城去,要夺取城门,他很快便从一员敌将手中夺得一马一枪,直杀进密集的敌军之中,上千名唐军士兵都聚集在他的周围,一部分唐军和主将一起抵御敌军疯狂的反扑,另一部分唐军在努力搬开堵门的巨石,这时武天德也率领二千人赶来支援,此时的东门已经成了两军争夺的焦点,史朝义亲自指挥着上万敌军一次次向东门处的唐军疯狂地冲击着,东门外已经聚集了唐军近三万步兵和一万铁骑,为首的正是大将荔非元礼,三架巨大的攻城槌正轮番向堵在城门上的巨石墙猛烈地撞击着,随着里面唐军将巨石一块块搬走,巨石墙开始摇摇欲坠,又是一次猛烈的撞击,里面的唐军发出一声喊,巨石墙终于轰然倒下,“杀啊!”数万名唐军呐喊着终于冲进了洛阳城。

    宝应元年六月,四十万唐军在主帅李月的率领下仅用两天便攻破了史朝义的最后一个城池—东都洛阳,两万多唐军在攻城战和后来的巷战中阵亡。最后近五万敌军全部投降,大燕伪帝史朝义也**而亡,自此,延续了七年的安史之乱终于落下了帷幕。在这七年中,大唐的人口锐减,土地大量荒芜,百姓流离失所,曾经无比强盛的唐朝也由此走向了衰落。

第五十二章 祸起

    二个月后的唐军凯旋受到欢迎是前所未有的盛大和热烈,但主帅李月没有享受到这一切荣耀,此时的他正踏在漫漫的黄沙戈壁之中,随着驼铃声向遥远的西部进发。大唐皇帝派十八岁的太子李适为正使,李月与丞相苗晋卿为副使,出使回纥,去阻止一场可能爆发的战争。

    这一切都起因于洛阳城破的那一天,回纥军和仆固怀恩部负责攻打洛阳的永通门,在城破后,一万回纥军杀进洛阳,但他们进城并不是与敌军作战,而是在城中大肆奸淫抢劫,永通门门附近的永通、里仁、利仁、履信、履道、崇让六坊首当其冲,洛阳城中顿时哭声一片,到处都是奔逃的百姓和抢红了眼回纥军,连一些唐军也参与了抢劫和奸淫,尤其是白马寺一带,躲避有大量的难民,几乎全被回纥军杀绝,财物全被抢走,白马寺也被回纥军纵火焚毁。仆固怀恩见势不妙,急向主帅李月汇报,李月大怒,和郭子仪、李光弼一起找到回纥军主将马多利,但马多利却言这是南下前登利可汗下的令,唐朝先皇也答应过,洛阳城破后可容回纥军抢劫三日。李月便密令军法官李即墨率五千精兵前去镇压参与抢劫的士兵,一旦抓住,无论唐、回,一概就地处决。当日就有二千多回纥士兵和一千多唐军被斩首。

    回纥军主将马多利大怒,连夜率回纥军返回漠北。这时,李豫已得到密报,回纥军早在出兵前就和吐蕃甚至史朝义都有过接触,有人提议趁唐朝内乱共分大唐疆土,但碍于与唐朝的世交,回纥找不到出兵的借口。这次洛阳事件正好给回纥中主战的一方找到了最好的借口。此时李豫已经以向吐蕃贡奉丝绸和土地等不宜而毁了当年李亨和吐蕃间签的和约,尚结息与尚息东赞随即率大军攻克临洮、成州、河州等众多唐朝城池,但由于郭子仪率十万军在泾州、鱼朝恩率五万神策军在凤翔、张杰率二万军在凤州建立了防御工事,尚结息因兵少,便没有继续东进,率军返回了吐蕃。为瓦解回、土联盟之势,与回纥和解,李豫便以太子李适为正使,吴王李月和丞相苗晋卿为副使,封河东节度使仆固怀恩为中书门下平章事随行,连同礼部侍郎赵之奂、兵部侍郎黄进忠、御史中丞魏琚、中书舍人韦少华、事中李进、殿中监药子昂等一共二百多人的庞大使团,出使回纥,缔结新的和约。基于这次出使的凶险,为保护使团安全,李月派偏将南霁云率五千铁骑军保护使团前往。

    使团一行已经过了玉门,漫漫的黄沙一眼望不到边,在路旁偶然可见被流沙半掩盖的白骨,看不见任何商旅的影子,只有几个孤零零的胡杨在向人们指示着前进的方向。

    这正是:

    君不见走马川,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

    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

    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

    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伫献捷。

    由于吐蕃年年袭扰河西走廊,与西方的贸易路线(即著名的丝绸之路)已经北移到回纥的境内,商旅要从云州或九原穿过北回纥,才又回到了大唐的境内,再往西行。所以一路李月他们才看不见商旅,使团在高昌歇息十日后,安西节度使元和亲自率兵将使团送到了庭州,这才依依告别返回,再往前走,便是回纥汗国的地界了,离回纥汗国的都城斡尔朵八里仅五天路程,李月遂命南霁云驻扎在边境上大唐的一侧,由王元楷率五百骑于左右护卫继续前行。这时天已将黑,众人遂扎营歇息,李月正在帐中读《汉书》,突然亲兵来报:“丞相来了!”李月刚要起身,苗晋卿便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不请自来,大将军莫怪!老夫也是闲得无聊,特来一叙!”

    “那里的话,丞相是博学之人,李月正要请教一、二。”

    苗晋卿看了看案上的书,笑笑说道:“大将军正在看《汉书》,老夫年青时也颇有兴趣,不说班固,班家其余也均是人杰啊!”

    “我就是有感于班超出使西域的勇气,才寻汉书一看的。”李月合上书,笑笑说道:“丞相以为这次我们出使吉凶如何?”

    苗晋卿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但我估计形势不妙,虽朝中有人说是因你在洛阳杀回纥兵才引唐、回两家的不和,但我却以为并非这样简单。”

    “丞相请坐下说话!”李月连忙拉过一把椅子,他在洛阳杀回纥兵,竟引发了如此大的政治后果,也是他始料不及的,大哥李豫也因此罢去了他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

    苗晋卿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说道:“和历史上的其他草原民族一样,回纥人也是逐草而居,他们其实也是匈奴的一支演变而来,继承了草原民族残忍掠夺的劣根性,我大唐强盛之时,他们自然卑躬屈膝,接受册封,安史之乱对我朝造成了巨大的灾难,回纥兵所过之处,看到的皆是残破的城池和凋敝的民生,试想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还能让其保持对我大唐的敬畏,去年葛勒可汗死后,与唐交好的太子叶护被他弟弟登利所杀,现在的登利可汗年青气盛,助唐打了几次胜仗,便愈加骄横,其人是个极有野心之人,亲眼目睹了大唐的万里河山,如何会不动心,洛阳事件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罢了,早在年初,他们就和吐蕃及史朝义有过接触,据说还和史朝义有过秘密协议,不过因史朝义势微,他们才又与我朝合作,也由此可见登利此人言而无信,毫无诚意可言,这便是我的担心,即使与他们达成和解协议,也是因为他们贪图我大唐的厚赠,能将协议维持多久便不可而知了,所以老夫以为,我大唐的安全还是得建在自身强大的军事实力之上啊!”

    李月闻言,默默地点了头。

    “丞相说得极是,我大唐的安全确实还得建在强大的军事实力之上!”门帘一掀,一人走了进来接口说道。

    来人正是太子李适,苗晋卿见了急忙起身见礼,李适摆摆手,对李月躬身说道:“我已来了很久,适才不忍打断丞相的话,皇叔莫怪!”

    李月笑笑拍拍他肩膀说道:“我早知道你来了,还在门口让我亲兵噤声。”李月是非常喜欢自己的这个侄儿的,很象自己大哥年青时的样子,只是因为大哥对他管束极为严格,所以和他来往不多,但尽管如此,每次见到他,总是会送他一些小玩意,让李适欢喜无比。

    李适也是非常崇拜自己的这个仅年长十岁的叔叔,在国子学读书的时候,他总是炫耀自己这个名震天下的叔叔,让别的皇室子弟羡慕不已。他一咋舌说道:“原来皇叔早知道了,这个本事,皇叔一定要教我不可!”说完拉住李月的胳膊,摇晃不止,李月只微笑着不答。

    苗晋卿在一旁看着这对叔侄,微笑着捻着长须,他以前也做过国子学教授,说起来,李适还是他的学生,见李适闹得有点过分,苗晋卿便沉下脸来微微地咳了一声,李适见苗晋卿拉长了脸,顿时安静下来,恢复了太子的威仪,苗晋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来!太子殿下也来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你对这次出使是怎么看的。”李月也想试探一下李适的学识,便向他问道。

    李适想了想说道:“父皇在我走之前,再三叮嘱,不可坠了我天朝的威严,我想也是指回纥人欺软怕硬吧!韩太傅告诉过我,这次出使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尽可能的拖延时间,让我朝能腾出手来对付吐蕃,然后再和回纥人真正的较量。”

    “韩端木果然是目光长远,一针见血,不过,太子你自己的看法呢?”李月用鼓励的目光望着李适说道。

    李适精神一振,低声说道:“我以为回纥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想和唐打仗,只要我们争取到回纥的主和派,或许就会有希望达成一个较好的协议。”在李月面前,他始终有点畏缩。

    李月与苗晋卿对望一眼,拍拍他的肩膀赞许地说道:“太子说得非常好,这也是我的想法。”

    苗晋卿亦笑着说道:“我看可行,来!我们商量一下具体细节。”

第五十三章 出使一

    进入回纥境界后,回纥迎接使延支伽罗早在边境处等候多日了,延支伽罗曾多次代表回纥出使大唐,还受到过李亨的册封,是主张与唐修好的回纥重臣之一,在路上,他向唐朝众人简单介绍了此时回纥汗国的一些情况,由于回纥与大唐历代交好,普通士卒和百姓对唐皆抱有好感,所以在前几位可汗执政中,亲唐派皆占了上风,但新可汗即位后,提拨重用的贵族都是有野心的人,于是主张与唐一战的声音开始大量出现,尤其是得势的粟特人,主战最为激烈。登利可汗虽居中间调和,但他本人也是偏于主战的,近几年来,随着丝绸之路的北移,大量的回纥贵族在东西方贸易中获得巨利,这些以贸易为生的贵族却变成了大力主张与唐修好的重要力量,延支伽罗本人也是其中之一,吐蕃与回纥没有达成协议,就是贸易贵族反对的结果,说到底,现在回纥贵族间的两派其实就是贸易贵族与畜牧贵族之争。另外,回纥的新立国教摩尼教因在玄宗时受禁,也是反唐的重要力量,国师大睿息在回纥地位高贵,不亚于可汗,这次洛阳事件,在回纥贵族内部引发了一场关于与唐关系的争吵,唐使团便在这个背景下来到了回纥。

    第二天,唐朝使团来到一个绿洲处,这里是一支留夏斯部族的居住地,原本属于大唐燕然都护府统辖,曾建坚昆府,现被回纥汗国统治,已被唐政府承认,这一带牧草丰美,林木茂盛,一条清澈的河流注入了一片美丽的湖水中,当地人称它为桑泊湖,在它的北面还分布着有十几个小湖。一顶顶帐篷星罗棋布地分布在湖边,历经漫长荒漠之旅的使团对如此的美境感叹不已,一致决定今夜就在湖边宿营,而回纥人则远离湖水驻扎。留夏斯人热情而好客,送来了数十头牛羊和大量的水果,一百多名孩子纷纷跑到大唐使团驻地外好奇地张望着。很快,部落族长前来拜访大唐贵客,李适与苗晋卿因连日劳累,已早早睡去,便由李月接待了来访的族长。族长叫做善可伦,他告诉李月,自己年轻时曾去过长安经商,住过近十年,所以会说汉话,也让自己的几个儿子也学说汉话,他说自己十分仰慕中土文化,非常希望在死前能重返长安看一看,李月便和他谈起长安城的变化,气氛十分融洽。这时,延支伽罗来向李月告安,见李月竟和一名卑贱的留夏斯人席地同座,觉得十分诧异,站在一旁的善可伦的儿子善布妥则握刀怒视着延支伽罗,延支伽罗随即简单告辞而去,这一切都被李月看在了眼里,待延支伽罗走后,李月便问善可伦道:“族长似乎并不欢迎这个回纥贵族?”

    善可伦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一旁的善布妥却愤然说道:“他们视我们卑贱如牲畜,如何能欢迎?”

    “那就请族长说一说吧!”李月坚持要善可伦说个明白。

    善可伦恨恨地瞪了儿子一眼,似乎在怪他多嘴,只好叹声说道:“我留夏斯人原本属于大唐,祖居的土地数十年前被回纥人占领,与我们有百年世仇的粟特人在回纥贵族的支持下趁机大量强占我们的土地,奴役我们的族人,千千万万留夏斯人被赶到荒凉之地,被回纥人视为最卑贱的人,我们这里是留夏斯人的最后一块绿州了,我们留夏斯人最大的心愿就是摆脱回纥人的统治,成为自己的主人!今天是这样,世世代代都是这样!”说到后来,这个年迈的留夏斯族长也不禁慷慨激昂起来。

    李月闻言不禁沉默了,他也知道,自安史之乱后,大唐逐渐失去了对边疆的控制,象吐蕃、回纥这样的强邻趁机吞并了一些原本依附大唐的少弱小民族,如留夏斯之类,同时也蚕食了大唐的土地,使这些原本安居于大唐保护的弱小民族们纷纷沦入了悲惨的境地,可高高在上的大唐统治者们却无视百姓的凄苦,一味退让、安抚。象回纥,虽立有一些功劳,但也给河东的百姓们带来了无尽的灾难,他们的残暴有时更甚于叛军,可朝廷却似而不见,还高声颂扬兄弟之情、手足之谊,想到这里,李月深深的感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竟无法为这些失去尊严和土地的弱小民族们提供一丝帮助。善可伦也似乎感受到了李月内心的善意,他笑着拍拍李月的手,表示一种感谢。

    这时一名亲兵匆匆地走进来,在李月耳边低语几句,李月顿时脸色大变,急忙问道:“可看清楚了,有多少人?”

    “禀大将军,约有一千余人。”

    李月便直接对善可伦族长说道:“我们斥候在往西约二十里出的一片密林里,发现一支不明身份的骑兵队,约八百人,族长可知这会是什么人?”

    “一定又是粟特人,他们要抢占我们的土地,三个月前就来过一次了,这次他们又来了。啊!不好,我们的大部分青壮年都被征到都城修城去了,这可怎么办?”善可伦族长不禁惊慌失措起来。

    “别急!族长可先组织妇孺先行躲避,这些骑兵我来对付!”他随即命令王元楷率四百铁骑,把使团驻地严密保护起来,又派人去通知延支伽罗,自己则率领一百铁骑,向西奔去。

    草原上的夜里格外凉爽,这时已是夏末,北方的冷空气尚未光临,在如水一般的夏夜里,一支骑兵风驰电掣般沿河奔驰,李月他们都配有双马,用麻布包了马蹄,悄然无声地便来到目的地,伏在这里监视的斥候见主帅亲至,急忙赶来报告。

    “有动静吗?”

    “刚才又有两百多骑进了树林,估计现在应有上千人了。”

    “你拿我的令箭去林中,告诉他们我们是大唐使团,让他们速速离去!”

    “是!”

    斥候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树林中,李月带着大队在河边静静地等着回信,毕竟是使团,他也不想多事。

    “啊!”一声惨叫从树林那边传来,不一会儿,刚才那名传话的斥候浑身是血的从林里跌跌撞撞跑来,等到了近前,所有的唐军都不禁怒火万丈,只见这名士兵的眼、耳、口、鼻皆被剜掉,双手也被剁掉,嘴里塞满了碎物,正是被折断的李月的令箭,那斥候凭着直觉跑到李月旁边,“啊!啊!”了两声,便倒地死去。

    “该死的粟特人!用火箭向林中射!”愤怒的李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立刻下令道。

    “嗖!嗖!嗖!”数百支火箭立刻射向密林,很快便在一角引起了冲天大火。这时,林中突然马蹄声大作,千余名身穿灰色紧身服的骑兵从林中冲出,手里挥舞着大刀,为首的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狰狞汉子,直向李月他们冲来。

    “射!”一百名铁骑军熟练的上弦装箭,一排排弩箭精确地向对方射去,几乎每一箭都会射倒一人或马,这便是李月从两万精锐的铁骑军中再次精挑出来五百骑兵,每人都可以以一当十,甚至更多。这时李月又看到了为首那名狰狞汉子狼一般的眼光,率领着骑兵不顾伤亡地直向自己冲来,手中的刀还滴着鲜血,显然刚才就是他亲自下的手,残杀自己的手下。在约还有八十步的时候,李月冷冷一笑,拉开黑龙弓,搭上铁箭,一松手,那支便仿佛象闪电一般,迅捷无伦地向那名汉子的额心射去,只听“扑!”的一声,铁箭竟射穿了他的头颅,带着那汉子腾空向后飞去。这时,远出传来“呜-呜!”的号角声,是护送唐军使团的回纥军到了,那些骑兵见首领已死,对方又来了援军,便纷纷掉转马头,向西逃去。

第五十四章 出使二

    “大将军,你可闯祸了!”延支伽罗仔细看了那名被李月射死的粟特人首领,只见他额头上有一个大洞,血已经流干,睁大着眼睛,眼珠混着鲜血凸出,更显得十分恐怖,仿佛到死也不明白自己是怎样死的。

    “他是东粟特人首领葛伦的幼子,外号‘秃狼’,他这一死,葛伦如何肯善罢甘休。”说完延支伽罗长叹一声,显得心事重重。

    “不过,这也未必全是坏事,至少贸易贵族们和草原上的牧民都会感激你,这秃狼做尽了恶事,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商队,他这一死,连我都要感谢你了。反正东粟特人是一直反对与唐和解的,其实也影响不大。”延支伽罗忍不住又安慰起李月来,李月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

    就在大唐使团离回纥可汗国都城还有两天的路程时,回纥贵族内部已为与大唐是战是和闹翻了天,主战派以内相俱陆莫达干为代表,以为可趁大唐虚弱之机,一举扫平中原,将回纥的疆界延伸到东海,创万世不朽之业,登利可汗也为之心动不已,另外以畜牧业贵族的代表、东粟特人首领葛伦更是大力鼓吹大唐腹地沃野千里,可供奴役的汉人有千万之多,一心鼓动回纥出兵,加之幼子惨死,强烈的复仇**更让他当庭保证,愿以粟特人为先锋,夺取大唐万里山河。

    而主和派则以外相帝德为首,其他如重臣多亥阿波、延支伽罗以及登利之弟骨啜特勒或是有感于唐庭的礼遇,或是得利于贸易,皆反对与唐交战,登利可汗之可敦(即皇后),也就是仆骨怀恩的亲女,被李亨封为宁国公主后下嫁葛勒可汗,葛勒可汗死后,又按回纥礼制下嫁其子登利可汗,更是强烈反对攻打自己的母国,在两派激烈的斗争中,一向多变的登利可汗夹在中间,两头为难,于是他便召国师摩尼教教宗睿息问策。摩尼教起源于波斯,信奉光明,以为天下众生在光明之火的庇护下皆可获得幸福,睿息原在大唐传教,唐玄宗在中原禁摩尼教后,摩尼教众就逐步向西域转移,逐渐被回纥的统治阶层接受,终于在登利可汗即位后被定为回纥的国教,睿息本人也被封为地位至高无上的国师,这时,他已经六十余岁。

    “国师,大唐使团马上就要到了,现朝内两派意见相左,壁垒鲜明,我也拿不定主意,实在很想听国师一言!”

    睿息微微一笑道:“我相知道大汗本人的意思呢?”

    “现在大唐国力虚弱,正是上天给我的天赐良机,我本意一战!”

    睿息点点头,又问道:“那大汗以为我回纥最大敌人是谁?”

    登利可汗想了想说道:“西有大食、南有吐蕃!”

    “看来连大汗本人也不认为大唐是我回纥之敌,回纥与大唐世代交好,几代可汗都受大唐恩惠,百姓也无心与大唐为恶,洛阳事件不过是士兵军纪不严造成,不应成为影响两国关系的因素。”

    “等一等,国师难道也是支持与大唐和解的吗?我不是听说国师一向深恨大唐吗?”登利可汗不禁大为错愕,原来国师竟是主和一派。

    “不错,我本人是深恨大唐,但现在可汗问的不是我个人私事,而是问回纥国事,我怎能因私怨而置我回纥利益不顾。”

    “我明白了,国师一心为国,是我错了,请国师教我!”登利可汗诚恳地说道。

    “此事需从长说起,刚才大汗也说,我回纥真正之敌,是大食和吐蕃,而没有大唐,其中真正的原因是大食和吐蕃皆是政教合一的国家,无论是吐蕃的原国教苯教和新国教密宗教以及大食的伊斯兰教都是扩张性极强的宗教,也注定了这两国对外的侵略性,而汉人的儒学、道教及佛教都是内敛型的,讲究君子修心,这也是汉人几千年来没有对外侵略的根本原因,现在大唐也是如此,虽然几代唐王都对外雄心勃勃,那不过是他们个人的好大喜功,也没有象大食和吐蕃人那样灭掉占领地原来的信仰,奴役原住民,而是依然保留了原有的体制,实际上只要了一个名义上的君主称号,所以对我国来说,大唐确实是个不错的盟友。相反,若我军大举侵唐,如果不能在短期内拿下大唐,谁敢保证吐蕃与大食不会趁我国空虚,趁机占我疆土,尤其是大食,其在我边境常年屯兵十万,意何为?难道大汗不知?”

    登利可汗听得连连点头,恍然大悟说道:“幸亏国师提醒,我差点铸下大错!两派相争都是为一己之利,唯有国师才是真正为我回纥国家利益着想的。”

    睿息摆摆手笑着说道:“若我回纥被吐蕃或大食所灭,也是我摩尼教灭亡之日,我其实也是替自己考虑的,但如果大汗真对大唐感兴趣,我倒有一个办法,虽然时间长一点,但可保万世基业。”

    “国师说来听听?”刚刚被打消战意的登利可汗顿时又兴趣大增。

    “我们不妨从征服汉人的心做起!”

    “什么?”

    “让我摩尼教取代佛、道两教,成为汉人万民信仰之教,只有先征服汉人的文化和信仰,才能最终征服汉人的心,这是我在大唐多年,研究汉人几千年的历史所总结出来的。”

    登利可汗这才终于明白,原来国师真正的目的却是想在大唐传播他的摩尼教,看来他是想趁这次唐、回谈判,达到自己的目的了。但登利可汗毕竟也是一代枭雄,他从政治上终于接受了与大唐结盟,共同对付大食、吐蕃的战略国策。

    “不过我这个和约绝对不能那么便宜的!”登利可汗自言自语地说到。

    两天后,大唐的使团终于抵达了回纥汗国的都城斡尔朵八里,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登利可汗之弟骨啜特勒和外相帝德代表登利可汗亲自出城二十里迎接大唐使团一行。

    在盛大的欢迎仪式后,大唐使团被迎入了回纥王宫,就在王宫门口,李月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仇视的目光,他顺着目光看去,只见在不远处的回纥大臣中间,有一个约五十岁的大胡子男人,正用无比仇视的目光看着自己及使团众人。

    “他就是粟特人首领葛伦!大将军要多加小心。”旁边的延支伽罗悄声说道。

    李月点点头,随着使团进入了王宫。

    在王宫里,登利可汗再次用美酒和歌舞接待了使团。

    “我们回纥至强盛以来,一直和大唐亲如一家,愿我们的友谊代代相传,干杯!”

    登利可汗举着酒杯,用熟练的汉语说道。在回纥,稍微有点地位的回纥人都会说一点汉语。

    众人皆把手中之酒一饮而尽。

    “大汗说得非常好,我父皇就再三叮嘱我,不要做有损两国关系的事!”李适接口欣然说道。

    “那为什么你们使团要杀我儿子和族人!”一个雄悍的声音从回纥贵族席位中传来。

    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登利可汗楞了片刻,一挥手,将舞女们摒退下去。

    “葛伦族长,你在说什么?”

    葛伦站了起来,大步走近登利可汗,把一根铁箭举过头顶,递给登利可汗。大唐使团的人都认出这是李月的铁箭,纷纷向李月望去,李月在杀死秃狼之后,只告诉了李适和苗晋卿,别人却都不知道。

    登利可汗看了看铁箭,转头对李月说道:“这就是大将军的铁箭吧!在我们在回纥军队中,知道它的人恐怕比你们大唐的人还要多,杀虎口一战后,大将军的名字在我们回纥,就连夜啼的孩子听了都不敢再哭。”

    登利可汗转过头来,对葛伦冷冷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孩儿在桑泊湖边狩猎的时候,竟被这凶神所杀!”说完葛伦猛地一指李月,引地大厅里一阵惊呼。

    “这件事,大将军可否给我一个解释?”登利可汗还算清醒,没有把矛头指向整个使团,仅问李月一人。

    “我大唐使团所带的金帛颇多,引起了土匪的眼红,我只知道,我在路上射杀了一伙企图抢劫我使团的土匪,至于他们竟是葛伦部族的人,我也是第一次听说,难道粟特人竟是以此为生的吗?”

    葛伦闻言气得浑身发抖:“一派胡言,我儿是去留夏斯人那里收租的,根本不知道你们使团的事,你休要血口喷人!”

    “哼!你刚刚说是去桑泊湖边狩猎的,现在怎么变成到留夏斯人那里收租了,前后矛盾,你的话谁能相信,这在座之人,谁不知道你儿子掠夺成性,杀人如麻,死在我手上,也算是报应。”

    “你!你在说什么?”呛!地一声,葛伦气极之下竟拔出了刀。

    “葛伦!休要失礼!”内相俱陆莫达干“腾!”地站起来大声喝道。

    “现在谈的是国事,你们的私人恩怨自己去外面解决。大汗,你说可对?”

    登利可汗眼光一闪,慢慢地说道:“内相说得对,我这里只谈国事。”言外之意就是,你们私人的恩怨我管不着。葛伦心中暗喜,向大汗行了个礼,退了下去,俱陆莫达干随即拍拍手,歌舞之声又重新响起。

    登利可汗随即转个话题,向李月温和的一笑:“说起来,大将军还是我回纥的驸马,我的妹夫,毗伽公主现在可好?”

第五十五章 出使三

    李月淡淡一笑道:“她现在在金陵,我来回纥,她并不知道。”林之惠是叶护太子的亲妹,自己最敬爱的大哥被另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给杀了,林之惠已发誓,只要登利可汗和他的子孙统治回纥,此生就再不踏入回纥一步。

    登利可汗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失望之色,瞬时又消失不见,他又笑笑向李适说道:“你们的先皇曾命我与你的父亲结为兄弟,所以我也算是你的叔叔,这次来回纥,我的结拜大哥给我们回纥送了什么礼物?”

    李适明白这是登利可汗向自己索要出兵的报酬了,便微微欠身答道:“按照我们两国的协议,我大唐准备向贵国提供七万匹绢。”

    “什么!才七万匹绢,我们回纥可是为大唐牺牲了五千名武士,上万匹战马,七万匹绢怎么能补偿?”

    “可当初两国的协议上写得很清楚,平乱后,大唐向回纥一次性提供七万匹绢作为补偿,我们带了副本,大汗可愿一读?”

    “大唐此言诧异,当初协议上所言,七万匹绢只是抵马银,并未把我回纥武士算进去,我回纥武士的命再贱,也不至于一文不值吧!”站起来说话的是外相帝德。

    登利可汗听了,连连点头说道:“我闻大唐乃礼仪之邦,以理服人,我五千回纥战士,背井离乡死在异国,从道义上说,大唐也应给他们家人一点补偿吧!”

    李适见对方钻了字眼,把广义上的马银补偿,狭义地解释为补偿马的银钱,好在父皇早有准备,知道对方一定不会满足七万匹绢的,便问道:“那贵国以为多少才算补偿呢?”

    “我看至少要二十万匹绢,且取消大唐对我回纥的册封!”

    李适大惊,取消对回纥的册封,等于是回纥脱离了大唐属国的名义,这是万万不可的,父皇临行前也再三叮嘱过,绝不能答应。李适一急,脸上涨得通红,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这时李月笑笑说道:“大汗可不要小看这七万匹绢,我们可以一次性提供,也可以按贵国的需要分次提供,我听说我朝的丝绸到大食乃至更西之国可有十倍之利,若将西方稀罕之物再贩到大唐,更有暴利可赚,如此一去一回,我看七万匹绢恐怕就变成了七十万匹绢都不止了,大汗,我说的可对?”

    “大将军的意思是,大唐愿意和我回纥设立互市?”登利可汗避实就轻问道。

    “大汗,我看不如这样,既然有很多事情双方有异议,不如大家坐下来谈谈,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太子殿下,你说呢?”

    李适暗暗感激李月替他解围,闻言便点头说道:“我们这边,由我们大唐丞相苗晋卿为全权谈判代表,不知贵国派谁来谈判?”

    登利可汗也点点头说道:“那我们这边就派外相帝德为我的全权代表,明日就开始谈判。另外三日后,是我回纥首领菩萨的诞生纪念日,我国将有隆重的活动,欢迎大唐贵客参加。”

    “如此便多谢了!”李适允道。

    当晚,李适三人简单的开了个会,商讨第二日的谈判,李适首先给李月和苗晋卿说道:“父皇给我的底线便是绢二十万匹,且不得改变回纥是我大唐的属国地位,其余皆可由我视情况来决定,可现在回纥狮子大开口,又要和我大唐平起平坐,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殿下别急,据老臣看来,登利可汗也确实想和我朝议和,否则他就不会主动索要回报了,有了这个前提,其他钱物多少都可以谈,下午大将军已经点明了回纥通过贸易可获巨利的事实,二十万匹只是他的还价,完全有商量的余地,他们肯定还有其他条件,我们可逐一商谈,只要他有心议和,最终必有一个两赢的结果。”

    李月也赞同地说道:“苗相说得对,我也认为对方必有其他的条件,不妨都听了以后,在全盘考虑。”

    三人简单的商量之后,苗晋卿便告辞而去,他还要和其他谈判人员再商量一下谈判细节,而李月则去安排防务,下午他也听出来了,葛伦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自己只带了五百人,而随行的一百多羽林军根本就不能指望。

    第二天,唐、回谈判正式开始,回纥果然在二十万匹绢的基础上又提出了四个附加条件:

    1、取消回纥对大唐的附属国地位,双方以平等国家相处。

    2、大唐向回纥开放贸易,双方在边境互设市场。

    3、允许摩尼教教士在大唐自由传教。

    4、大唐对回纥取消火药贸易禁令,同时允许回纥工匠到大唐学习制造火药的方法。

    对于回纥的要价,唐朝代表当即表示,最多把绢的数量提升到十万匹,对第一、第三、第四个附加条件则表示反对。而回纥方面则只勉强把绢的数量降低到十八万匹,其余的条件则态度非常强硬。

    自从平川后,李亨便采纳了李月的建议,将全国的火药匠户进行统一管理,所有的火药均由国家统一收购,若有非匠户身份进行火药生产的,将会被严惩,李豫即位后,采取了更严格的控制手段,将全国的火药匠户均迁到长安高陵县,每一批火药都录有匠户、仓库、发配、收领的一条龙记录,任何一批火药出问题,都可以查到源头,并且火药严禁贸易,有胆敢走私火药者将被处予抄家甚至杀头的大罪。

    反对摩尼教教士在大唐自由传教则是苗晋卿的意见,作为一个老政客,苗晋卿深深的知道,无论道、佛、儒都是维护国家稳定的重要精神工具,安史之乱之所以最后失败,就在于它没有一个自己的政治纲领,得不到最下层百姓的支持,它的失败,并不完全是军事上的失败,而更重要是政治上的失败,而摩尼教等异端宗教进入大唐后,重则会危及统治的基础,会被有心人利用,让人们心生二心,从而威胁到大唐的正统思想;轻则扰乱地方秩序,不利于地方官员的管理,当年玄宗皇帝禁摩尼教,正是担心这一点。

    不过对于第一条,李月却认为可以作为妥协的条件,自古以来,唯强、德兼备方可服人,回纥之所以不愿作为大唐的附属国,也正是由于大唐的衰弱和回纥强大的错位,已没有让人真心敬服的条件,强加于人,也毫无意义,这一点苗晋卿也表示赞同。

    谈判在第二天继续进行,这时绢银的数量已经降到十五万匹,双方的真正矛盾和焦点却在三个意见相左的附加条件上,双方均毫不让步,这时登利可汗怒道:“既然想和我回纥和解,却丝毫不肯让步,大唐诚意何在?若十日之内再达不成协议,我回纥也不要你们的东西了,你们自己请便吧!”

    李月也毫不客气的反驳道:“我大唐给予回纥还少吗?自回纥兴起,我大唐便大力支持,每年赐予的金帛不计其数,回纥出兵相助,双方早有协议在先,我大唐依然不计较回纥的无理,还和你们重开谈判,何谓无诚意,我看,毫无诚意的倒是你们!”

    ”大胆!你竟敢对我如此说话!”登利可汗大怒,凶狠地瞪着李月,李月也毫不示弱地逼视着他。整个大厅里双方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这时,李适站起来说道:“大汗,我等万里迢迢来到贵国,绝对是抱着十分的诚意而来,作为这次使团的主使,我可以提出两个折中方案,一个方案是我大唐给回纥绢银十五万匹,同意第二个附加条件;另一个方案是我大唐给回纥绢银十二万匹,同意第二、第三个附加条件。大汗看如何?”

    李适一语即出,李月和苗晋卿都深感诧异,他们并不知道,就在昨晚他俩走后,回纥的国师睿息专程来拜访大唐太子李适,在一番深谈后,李适竟同意了睿息在大唐传教的请求。

    登利可汗闻言大喜道:“若大唐再同意我方的第一个条件,我就接受太子殿下的第二个方案。”登利可汗并不在乎火药是否能得到,早有回纥商人给他搞到过一些火药,但因为不得用法,威力根本不如传闻地那样可怕,要不是军方坚决要火药,他还真不想提出这个条件,在他看来,与其要火药,还不如要些同样是禁品的精铁更合算。

    李适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双方都有诚意,不妨再谈谈,再说我使团长途跋涉,也确实累了,需要好好休整一下。”

    登利可汗大笑着说道:“好!今晚我们就痛饮一番,明日请贵客参加我们回纥的骑射盛会。”

第五十六章 出使四

    当夜,登利可汗大摆宴席,大唐使臣们经不住劝,均喝得酩酊大醉返回驻地。第二天,登利可汗命回纥右杀大将吐拨裴罗前来相请大唐贵客参加今日的回纥的骑射大会,药子昂、李进、韦少华、魏琚四人因酒醉未醒不能前行,李月便命羽林军留下保护四人,自己率五百铁骑护送李适、苗晋卿等人前往骑射大会所在地,骑射大会所在地设在都城以北的一块大草原上,数万回纥骑兵重重保护着赛场,赛场上绘有狼图腾的无数战旗猎猎飘扬,等一会儿,将有从回纥各部选出的勇士们一决高下,夺取回纥第一勇士的称号。

    随着呜呜的号角响起,登利可汗在内相俱陆莫达干、外相帝德、左右杀、胡禄都督、拔览将军及一班回纥贵族的陪同下来到了赛场,在和大唐太子李适见过礼后,便邀请大唐贵客们一起坐上贵宾观礼台,李月突然瞥见那葛伦向自己冷哼一声,心中不由一怔,暗暗提高了警惕,这骑射之日,是最容易出现意外的。

    太阳已高过三竿,司仪宣布,骑射大会正式开始,首先进行的是骑术比赛,回纥人自幼便生活在马上,个个精通骑术,各部推选出来的都是最优秀的骑术高手,只见几百名年轻骑手依次进入赛场,果然是人才济济、宝马如云。“大将军请看那几匹马,那可是我回纥的神驹。”坐在李月旁边的是回纥的右杀大将吐拨裴罗,他向李月指点道。李月在细看之下,确实发现了几匹神骏之极的大宛宝马,虽不能和自己的赤血魔相比,但确实也可堪称马中极品了。李月不由点点头问道:“马上是何人?怎会有这样的宝马?”

    “那个走在前面身材最高的,便是葛伦的长子乌骨莫达干,去年的骑术第一名,箭术第一名,马上搏击第二名,最后获得了回纥第一勇士的称号,后面几个都是回纥的贵族子弟,大将军请看最后那一个白衣青年,便是外相帝德的儿子顿莫贺达干,他不仅骑术了得,还文才飞扬,曾在你们大唐中过举人,现在军中服役,是我国大有前途之人。”李月闻言,不禁对顿莫贺达干多看了几眼,能在大唐中举人,这个回纥人确实了得。这时,李月突然看到一名黑脸大个,牵着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正在和裁判争论着什么,他便问道:“那位是何人?”

    吐拨裴罗看了看,也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说完便让身边的侍卫去打听一下,很快侍卫回报道:“那是留夏斯人的代表,叫做善拨,好象裁判不允许他参赛。”

    “原来是留夏斯人,这样的贱民不参赛也罢!”吐拨裴罗自言自语地说道。

    李月顿时记起,留夏斯人的族长善可伦说过,他的大儿子目前就在都城修城,名字正是叫做善拨,想到这里,李月站起来对登利可汗说道:“大汗,我愿作保,请让那名留夏斯人参赛!”

    登利可汗诧异地看了李月片刻,延支伽罗忙上前给登利可汗低语几句,登利可汗这才点点头说道:“既然大将军愿作保,可以让那名留夏斯人参赛!”此言一出,台上台下所有的回纥贵族都议论纷纷,不知大唐使者为何要替下贱的留夏斯人说情,只有葛伦在一旁冷笑不止。

    随着裁判的黑旗挥下,数百名骑士一起冲出,乌骨莫达干一马当先,向远方大草原奔去,待骑手们都奔远后,大赛工作人员,立刻上场,在骑手的归途上设置各种障碍,以测试骑手的骑术,在这空隙期,自有摔交武士和歌舞来助兴。

    骑术比赛距离约二十里,在十里外,有组织者向骑手颁发回程令牌,很快,远方便开始出现回程的黑点,沿途不断传来观众的呐喊声,整个赛场的气氛开始变得疯狂起来,人们拼命地叫喊着,为自己本族的骑手大声的高呼着,一马当先的便是粟特人的代表乌骨莫达干,他仗着身下的神驹,将第二名甩下两个多马位,排在第二的,并不是众人想象中的另一匹大宛宝马,而是一匹黑马,李月一眼便认出,正是他刚才作保的留夏斯人的代表-善拨,善拨的马虽然高骏,但还是比不上大宛宝马,只是靠他高超的骑术紧紧地跟在乌骨莫达干的后面,拼命的追赶。这时,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只论骑术的话,应该是这个留夏斯人赢了,但回纥人不愿承认这一点,只见在最后的刹那,善拨一个高难度的前纵,竟和乌骨莫达干并驾冲过终点,回纥众人不禁议论纷纷,不知最后的胜者是谁。

    很快,裁判的结果呈上,司仪宣布第一名者为粟特人的代表乌骨莫达干,留夏斯人代表善拨获第二,回纥人长长地松一口气,顿时全场掌声响起,当善拨牵马来致谢的时候,竟得到了满场的嘘声,登利可汗低语了几句,司仪当即宣布,今年的比赛,颁奖将放在以后的摩尼教会中进行,善拨顿时满脸羞愤之色,刚才明明是自己的马先撞到红线,那裁判竟然从自己马上取下红线,缠绕到了乌骨莫达干的马上,宣布乌骨莫达干为第一名,不当场颁奖也是针对自己而来,是为了不让留夏斯人取得荣誉,至于以后放在摩尼教会中进行,更是明摆着留夏斯人不信奉摩尼教,从而取消自己应得的荣誉。

    随即的射箭比赛中,善拨更是以五十箭箭箭中红心,力压乌骨莫达干的四十五箭红心而取得第一名,这时,全场一片沉默,留夏斯人因地位卑贱,根本没有资格参加观赛,仅有的几声稀疏的掌声,那是从大唐使团席位传来的。

    看到这里,登利可汗不禁索然无味,这时,内相俱陆莫达干跑过去,对大赛的组织者低低的嘱咐了几句,组织者点头而去。第三场的比赛,是马上搏击,参赛者首先要向裁判交验各自的兵器,然后才能进行分组比赛,善拨被划分到第一组,他的对手是一名回纥贵族的子弟,当裁判把两人的兵器交还时,善拨的铁棒竟被换成了一根牛屎棒,全场顿时哄然大笑,善拨的脸庞涨得通红,因羞愤而变得无比愤怒,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就在李月他们担心这个留夏斯人会做出什么非常的举动时,善拨突然变得异常平静,他高举着牛屎棒,冲着观礼台一字一句大声说道:“我,留夏斯人善拨在此发誓,留夏斯人将记住今日的耻辱,他们的子孙一定会用血来洗刷祖先所蒙受的耻辱!”说完不理会任何人,纵马向远方奔去。七十年后,十万留夏斯铁骑横扫回纥汗国,最终灭亡了回纥汗国。

    司仪宣布比赛继续进行,就在李月暗自叹息的时候,比赛很快便结束了,乌骨莫达干毫无悬念地获得了搏击第一名,

    登利可汗当场宣布,乌骨莫达干为回纥第一勇士。赛场上顿时欢声大作,刚才留夏斯人带来的不快早就被众人丢在脑后去了。

    突然,从都城方向远远地奔来几匹快马,当战马临近时,众人才发现,来人竟是护送大唐使团的羽林军,李月见这几人浑身是血,心中“咯噔”一下,两步跃到看台前大声追问道:“出了什么事!”

    “报告大将军,大事不好,使团驻地被人偷袭,韦大人和魏大人都被杀了,药大人和李大人受了重伤,我们羽林军几乎都被杀光了。”

    李月蓦然大怒,扭头向葛伦看去,葛伦得意的一笑,挑衅般的看着李月,那眼光的意思分明在说:就是我干的,你能怎样!

第五十七章 出使五

    李月强忍怒气,低声向李适和苗晋卿说了此事,苗晋卿顿时脸色惨白,李适愤怒得跳了起来,大声向登利可汗抗议。登利可汗面子上立刻挂不住,向葛伦追问道:“葛伦!这可是你干的?”

    葛伦躬身答道:“大汗,这确实是我的手下做的,我也是刚知晓,我的手下听说唐军凶悍,便依照惯例向他们一对一挑战,他们也答应了,没想到传说中的唐兵竟比我们粟特人的女人还要娇弱,手下人不小心伤到了几人,这也是难免,不知大唐使臣可知我回纥的规矩。”

    登利可汗确实答应过可让葛伦私下解决,当时是想教训一下唐朝使臣,但现在眼看要达成协议,葛伦又突然节外生枝,实在让他为难。这时,俱陆莫达干站起来对李适说道:“我们回纥确实有这个规矩,只要双方愿意,可以进行一对一的决斗,生死无论,所以使团人有了死伤,纯属意外,希望两国以大局为重,不要因此事伤了和气。”

    登利可汗也点点头说道:“这样吧!我们再让一万匹绢银,作为补偿,贵国看这样可好?”

    李适叹了一口气,刚要答应,李月却一把拦住他的话头,森然说道:“我看不必了,我现在就可以回复大汗,回纥第一个附加条件,我大唐也答应,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李适大惊道:“皇叔!父皇不答应的。”

    李月摇摇头说道:“宗主国的地位,岂是靠乞求和讨好可得来,皇兄那里,我自去解释。”

    登利可汗精神一振道:“既然如此,我们两国便可达成和睦协议,但不知大将军有什么条件?”

    “很简单,葛伦族长说我大唐将士比他们女人还不如,听说他带来两千粟特勇士,我这里有五百骑兵,就按回纥人的规矩,我亲自出马,愿意率领这五百骑兵挑战两千粟特勇士,生死无论,葛伦族长可有胆量答应否?”

    “这…..!”葛伦犹豫起来,他确实不敢和李月对仗,这时,回纥贵族们纷纷嘘声大起,对葛伦畏手畏脚的态度大为不满,对方只用五百人挑战二千人,这样还不敢答应,简直丢尽了回纥人的脸。

    “父亲,我愿意率我们的两千粟特勇士,迎战大唐骑兵,让唐人知道,我粟特勇士的厉害!”

    刚刚获得回纥第一勇士称号的乌骨莫达干大声应允道,他年轻力盛,受不得李月如此挑衅,同时他也早想会一会这个威振回纥的凶魔。

    “好!不愧是我回纥第一勇士,我就答应你,明天此时就在此地,两军决战,无论生死,望你不要丢我回纥的脸!”登利可汗怕大唐反悔,立刻大声应允道。

    葛伦心中暗恨,但又无可奈何,刚才自己的话确实说得太满了,同时他也抱着一线希望,毕竟是以二千人对五百人,占尽优势,说不定还可以杀死李月得报大仇!葛伦便也点头答应了。

    唐朝使团当即返回驻地,驻地已被回纥兵戒严,要不是镇守都城的回纥大将乌多利来得快,驻地恐怕就无人能幸免了,但就是这样,唐朝使团也死伤惨重,留在驻地药子昂、李进、韦少华、魏琚四人,韦少华、魏琚被当场杀死,药子昂、李进受了重伤,一百多羽林军仅十几名士兵幸免于难,幸亏李月精通医术,用两颗碧心丹保住了药子昂和李进的性命,事后方才知道,偷袭的人竟有五百人之多,人人手持大刀和铁锤,冲进门来就砍砸,韦少华和魏琚就是被锤砸死的。

    李适长叹一口气,与苗晋卿到一旁给李豫写奏折去了,只留下李月独自忙碌着,这时,有军士来报:“回纥国师求见大将军!”李月一怔,急忙命将国师请到客房相叙。

    睿息见面便对李月说道:“贵国使者的不幸我已听闻,我摩尼教士也抓到不少行凶之人,大将军可想要我把他们转给你?”

    “不用了,请把他们都放了吧!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凶手,我明天将对付的,才是真正的凶手!”

    睿息见李月婉拒了自己,并不气馁地说道:“粟特人作战最讲究气势,一鼓作气,二战则衰、三战则竭,气势一失,战意顿消,这便是他们作战的最大弱点。”

    李月不由想到那夜的一战,确实是如此,但他不明白堂堂的回纥大国师为何相助自己,睿息似乎看穿了李月的心思,淡淡一笑道:“大将军相不相信,可汗却是希望唐军获胜,这是他政治上考量,至于我本人,将来我的弟子或许会去江南一带传教,以后还希望大将军多多关照!”

    李月点点头,他相信睿息说的是实话,便称谢道:“多谢国师相助,适才国师所言,抓到不少杀我使者的凶人,若方便的话,就替我把他们都秘密处决了吧!”

    睿息大喜,如此说来,李月便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他摩尼教在江南一带颇有根基,所以急需李月的支持,睿息伸出手来说道:“大将军请放心,我已和太子谈过,只要我在回纥一日,便会维护唐、回两国的友谊,共同对付吐蕃。”李月闻言也伸出手来,和他紧紧握在一起。

    第二天,天刚刚翻出鱼肚白,李月率领着王元楷及五百铁骑,在广袤的大草原列阵相待了,他身着金盔铁甲、面覆狰狞面具、胯下神驹赤血魔、横握天魔戟、背插心魔剑、腰挎铜弓铁箭,静静等待着敌军的到来。

    这里便是昨日骑射比赛的场地,回纥人划出一块数百亩的草原供两军赌斗,用白线划界,并约定,凡出白线者即算输,对方不可再追杀,这也是回纥人的赌斗方式,回纥人在崛起的过程中,曾灭掉无数民族,贵族间为争夺战利品,往往互相残杀,后来为约束族人,回纥贵族间便慢慢演变出这种决斗方式,双方各出数十人到百人不等,在约定的地方进行武斗,生死不限,投降或溃逃者一方为败。但象这样以五百人对二千人的赌斗在回纥也是数十年未见,为一睹壮烈的战争场面以及威振回纥的大唐李月和回纥第一勇士间的决斗,回纥都城的百姓几乎是倾城而出,近五万名回纥骑兵将数百亩的场地团团围住,把百姓隔在外面。

    “呜-呜-”随着低沉的牛角号响起,两千名全副武装的粟特人骑兵鱼贯而入,数十万回纥民众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粟特骑兵分为十队,在乌骨莫达干的带领下,两千把长刀直指唐军,这是从数万粟特战士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士。双方在相距约一千步的地方对恃着,等待着进攻的号角声响起。

    登利可汗站在最高的木台上观望着战斗,对这场战斗,他的心情是非常矛盾的,一方面他希望自己的回纥能赢,另一方面他又怕大唐输了,影响两国将要达成的协议,同时他已发现葛伦和内相俱陆莫达干暗中竟有勾结,这在以武力取得汗位的回纥来说,是非常危险的,粟特人有数万不受自己控制的军队,俱陆莫达干也有着强大的政治资本,且两人也素有野心,一旦不受自己控制,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登利可汗竟非常希望唐军能替自己杀一杀粟特人的威风。

    “右杀大将军,你说谁能最后胜出?”登利可汗不由向身旁的吐拨裴罗问道。

    “大汗,你可别小看这大唐的五百骑兵,你看!仅五百人的方阵,其气势却如千军万马一般,没有最严格的训练和数十场战役的厮杀,是不可能有这种气势的,只是可惜人少了点,若是一千人,我就赌唐军赢。”说到这里,吐拨裴罗叹口气,摇了摇头,作为军人,吐拨裴罗对曾并肩作战的唐军也有点惺惺相惜。

    “大汗,我却是看好唐军,兵不在多,而在精,刚才右杀将军对唐军的评价很对,但他却忘了领军主帅乃是唐军大元帅李月,我久在唐朝,深知其厉害,大唐士卒无不视自己的主帅为军神,所以我赌这一仗,唐军必胜!”

    登利可汗回头一看,说话的原来是前军都督乌多利,他点点头说道:“你们看见没有,那李月骑的马好象就是当年我们进贡给大唐的那匹神驹,想不到,马中之王赤血魔竟然被这个李月给降伏了!这场战斗,我真的越来越有兴趣了。”

第五十八章 出使六

    “呜--!”长长的号角声终于响起,粟特骑兵突然爆发出一声呐喊,夹着千军万马的气势,向唐军猛冲过来。

    李月转过身来,对五百儿郎大声说道:“我们要用血来捍卫我们大唐军人的尊严!弟兄们,为了我大唐的荣誉-战斗!!”

    “为我们大唐的荣誉--战斗!!”五百壮士齐声高喊,一腔赤血在他们的胸膛中熊熊燃烧起来。

    上弦、安箭、调准望山、射出,一气呵成,这五百人所配备的弓弩是为骑兵专门配置,用精铁和上等榛木制成,用硬木作成箭杆,配以流线形铁制箭头,箭头下有出血槽,弩弓大小十分适合骑兵专用,射程可达五百步远,只听“嗖、嗖”的箭射出,虽然量不大,但十分精准,三轮九排箭过后,二千粟特骑兵竟减员达三成,李月见敌人已接近到三百步,连对方的眉眼都依稀可辨,便下令道:“各军成雁行分开,避其锋芒!”说完和王元楷各带一军,呈弧形状向后奔去,退后约一千步左右,又汇成一军,粟特骑兵没有能杀到唐军,仿佛一拳打空似的,攻势不由一滞,但毕竟也是精兵,立刻重整队伍,再向前方的唐军杀去,粟特人的弓箭也很厉害,但却没有适合骑兵所用的弩箭,普通的弓箭射程仅二百步左右,效果不理想,所以基本上不配备,但却没料到,唐军的骑兵竟和步兵一样,也有如此威力强大的弩箭,冲在最前面的粟特骑兵几乎都被弩箭射死,尽管粟特骑兵捍勇,但在武器先进且同样精锐的唐军骑兵面前,粟特骑兵竟无法使出他的优势,很快,刚刚集结的唐军又向敌军射出了大量的箭矢,再次使粟特骑兵减员达两成,此时粟特骑兵已经减员过半,乌骨莫达干见势不妙,立刻停止追击,退军重新整顿。正在观战吐拨裴罗立刻站了起来,失声叫道:“他怎么能在这时后退!”旁边的登利可汗连忙追问,吐拨裴罗摇头说道:“乌骨莫达干毕竟没有打过仗,虽是勇士,但他却是不合格的统帅,这一仗粟特人输了。”登利可汗向场内望去,果然就在这时,李月见粟特骑兵的气势已大大减弱,趁着敌军队伍不整后退之机,大喝一声:“大家跟我杀!”蓄势已久的唐军如决堤的洪水一般,狂飙而出,向粟特骑兵猛扑过去。又象一把锋利的大斧,顿时将粟特骑兵劈成两半,王元楷一抖手中大枪,使出精妙的枪法与乌骨莫达干战成一团,他此时的枪法早已非吴下阿蒙,仿佛如漫天的梨花飞舞,又宛若道道闪电雷霆,杀得乌骨莫达干连连后退,而李月亲率五百铁骑,简直就是一把锋利的斧头,在敌军之中纵横劈杀,直杀得粟特骑兵血流成河,李月杀得兴起,取下头盔,任长发披散,催开赤血魔,舞动天魔戟,仿佛如杀神再世,所过之处尸横遍野,乌骨莫达干看在眼里,连连叫苦不迭,他本人已被王元楷杀得节节后退,根本无法脱身指挥众军抵抗。

    看台上的葛伦见了,急忙跑到登利可汗面前哀求道:“此战我们认输,求大汗停止战斗吧!”

    登利可汗斜眼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又回头看看高兴得几乎要手舞足蹈的大唐太子李适,便点点头下令道:“鸣金,收兵!”

    随着收兵的锣声响起,早已支持不住的粟特骑兵立刻溃败下来,李月摘下黑龙弓,拈出一支铁箭,向乌骨莫达干手中的大刀射去,早已力竭的乌骨莫达干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大刀,竟被铁箭射中刀杆,大刀被震飞上天,王元楷随即一伸猿臂,将乌骨莫达干擒了过来,摔在马下,冷冷地对他说道:“你根本不是回纥第一勇士,明明输给了留夏斯人,却抢了他的荣誉,只算是一个卑鄙的小人,杀了你,只会玷污了我的枪,滚!”乌骨莫达干满面羞愧的站起来,向场外跑去。

    这一战,唐军以五百骑兵对两千粟特骑兵,最后直杀得敌人仅剩不到三百骑逃回,唐军仅死伤十几人,取得了无比辉煌的战绩,给数十万观战回纥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此后的数十年间,回纥人再也没有侵犯过大唐,相反,却和大唐一起抗击吐蕃,很大一个原因便是今天亲眼目睹的大唐骑兵的骁勇善战。大唐骑兵用自己的实力重新征服了登利可汗,在仆固怀恩的大力劝说下,登利可汗考虑再三终于决定重新接受大唐的册封,成为大唐的属国。三天后,大唐和回纥正式签定了和平协议,达成了五项补充条约:

    一、大唐向回纥赠送十二万匹绢,作为回纥出兵马银的补偿,分三年交割。

    二、回纥接受大唐的册封,承认大唐为其宗主国。

    三、大唐和回纥在九原、云州两地设立互市。

    四、大唐允许摩尼教在大唐境内传教、建立寺院,但不得违反大唐的律法。

    五、大唐取消对回纥的精铁贸易限制,允许每年一定配额的精铁卖到回纥,作为回报,回纥不谋求大唐的火药,并帮助大唐防止火药流到大食等国。

    随后登利可汗派延支伽罗和顿莫贺达干作为回纥使臣回访大唐,一路上顿莫贺达干和大唐众人相处十分融洽,他向苗晋卿悉心求教汉书、史记等史学著作,正是这个顿莫贺达干,十年后出任回纥宰相,建中元年时,登利可汗在粟特人的煽动下,企图趁李适新即位之初,占领大唐的北疆,顿莫贺达干顺应部众不愿与唐朝作战的情绪,起兵袭杀了登里可汗和他的两个儿子,同时捕杀了煽动与唐朝为敌的粟特人和部分摩尼教士共三千余人。

    经过近二个月的出使,大唐使团终于回到了长安,李豫在承天门举行盛大的仪式欢迎回纥使臣,并正式册封登利可汗为登利颉咄登密施含俱录英义建功毗伽可汗,其可敦册封为婆墨光亲丽华毗伽可敦,并加封回纥左杀为雄朔王,右杀封为宁朔王,胡禄都督封金河王,拔览将军封为静漠王。

    此时,李豫已改元为广德,对史朝义手下投降的张忠志、李怀仙、田承嗣等人都委以重用,封为各地方节度使,还赐张忠志名为李宝臣。同时封宦官鱼朝恩为冯翊郡开国公,程元振为镇军大将军、保定郡开国公,以牵制日益权重的李辅国。另外以乱已平为由,加封郭子仪为太保,在家修养,又派宦官程元振为监军,前往李光弼军中,监视李光弼的言行,程元振多次密报李光弼有不敬上的言行,李豫便下旨斥责李光弼,从此程元振愈加骄横,战功累累的李光弼竟被一个无男根的太监吓得惶惶不可终日,终于一病不起。

    广德元年九月,就在大唐使团在与回纥讨价还价之际,吐蕃派相国尚结息为主帅,马重英、尚息东赞、尚赞婆等为副帅,联合党项军共十五万军分兵三路向凤州、凤翔府、泾州扑来,此时的吐蕃已占据陇右之地,故以陇右为后勤基地,不再有严冬之兵忌了。

    由于李月在回纥未归,郭子仪被削去兵权在家修养,李豫便命次子邹王李宇为主帅,鱼朝恩为副帅,调兵二十万前去迎敌,李月的旧部等也悉数被调往前线。九月末,尚结息以声东击西之计攻克泾州,泾州守将高晖兵败投降,遂作吐蕃向导,迂回南行再破凤州,凤州将军张杰败退至凤翔府,三路吐蕃军立刻回钳凤翔府。李宇年幼,闻唐军多处失利,不禁惊慌失措起来,完全依仗鱼朝恩,鱼朝恩便命大军驻防在凤翔府周围,以便互相呼应,不料吐蕃却集中优势兵力,将凤翔府周围的驻军逐一蚕食,最后完全包围了凤翔城,二十万大军,仅剩十万军苦守城池,鱼朝恩急向朝廷求援,李豫便调李光弼军西进援助,怎奈李光弼此时已病入膏肓,在接旨后的第二天便病逝,年仅五十七岁。李豫无奈,只好再启用老将郭子仪,命他率五万军火速赶往凤翔救援,就在这时,凤翔北门守将王献忠投降,凤翔外城失守,鱼朝恩和李宇在李月旧部的拼死保护下,从东门突围而出,在突围过程中,大将武天德、干亭相继阵亡,最后残军约八万人逃至咸阳和郭子仪军汇合,尚结息闻老将郭子仪坐镇咸阳,便按兵凤翔不动,等待时机。出使回纥的大唐使团就在这个背景下返回了长安。

第五十九章 宿敌

    当日,李豫便在御书房接见了太子李适和李月,商讨对吐蕃作战问题,李月见李适同在,便猜到了大哥李豫的用意,那一定便是以太子李适主帅了,联想到大哥前段时间的一些举动,李月知道自己的这个大哥已经在开始收军权了,不过他能收权的,也只是郭子仪、李光弼这些忠于朝廷的将领罢了,象田神功、李希烈、陈少游(后被封为荆南节度使)、以及手握重军的前史朝义部将李宝臣、李怀仙、田承嗣等这些地方诸侯,根本就调度不动,自从来王真被骗到京城赐死后,他们更是不来朝拜了,只做了个名义上的顺臣。自己的大哥在权力**的支配下,竟慢慢变得如此心黑手辣,又想到李光弼的早亡,李月不禁叹了一口气,开始怀念起远在江南的亲人来。

    李豫听完李适的出使报告,一扭头,见李月有些走神,便笑笑对他说道:“上月重阳之际,我们一家相聚于旧宅,连我也去了,诸子中独缺迎春,你回来后,去见过父母吗?”

    李月见大哥问自己,便把思绪从遥远的江南拉回说道:“我昨日去过了,父亲的身体不是很好,我已劝他不要过多沉溺于炼丹,少服那些无谓的丹药。”

    李郁自从儿子终于登基后,便开始沉溺到炼丹修道之中,企图获得长寿之术,当年长虚告诉过他,家门出帝后,他尚有五年之寿,这句话被他牢牢地记住,以至于整日呆在丹房不出,若非重要的日子,根本见不着他面,妻子苦劝无效后,索性也由他去了。

    李豫也点点头说道:“我也说过他,他不听,也无可奈何。也罢,先不谈这些,现在战事紧张,迎春看这次我军的胜算如何?”

    李月遂沉下心来,想想说道:“吐蕃已占领陇右地区,再无后勤之忧,冬天亦能战斗,从这点看,吐蕃本身的战略已不是想速战速决,也有持久战的打算,我和尚结息曾在播仙一战,素知其善用奇兵,但多年过去,他已出将入相,性格趋稳,在用奇兵之余,更注重了稳健,这一点从吐蕃占领凤翔后不急着进兵就可知道,稳中有奇,比崔乾佑就更胜一筹,再加上吐蕃兵善战,这样便可以知道,这一战真的不好打啊!”

    李豫闻言,心情沉重地说道:“朕刚登基不久,总不能叫朕离京出巡吧!迎春,朕知道你从未有过败绩,你就给朕说实话,怎样才能击败吐蕃?”

    “败一次容易,但吐蕃年年进犯,总不能让我防一世吧!须从长远来考虑,一方面我们可以从政治上与吐蕃达成某种协议,另一方面也要派良将镇守,象李光弼这样的优秀将领,英年早逝,实在可惜,皇上应当好好重用才对!”

    李豫明白李月暗指的是收军权一事,便对他说道:“迎春的苦心,朕知道,朕已经下旨谥李光弼为为武穆,还打算把一些平乱的功臣在凌烟阁中画像,只是此事还有些争议,慢慢再说吧!”

    李月闻言肃然说道:“我知道争议是因我而起,很多大臣都强烈反对把我放入其中,我本人并不在乎这个名声,但无数为大唐抛头颅、撒热血的将士们在乎,为抚慰活着和死去的将士,我恳请皇上立刻执行,可把我剔除在外,另外,我也请皇上为战死的将士们建一座忠烈祠,让将士的在天之灵能有所依托。”

    李豫这段时间也在为这件事烦恼,他提出补画入凌烟阁的功臣名单后,却没想到李月竟遭到这么多人反对,尽管他一再解释李月有大功于社稷,但这帮顽固的重臣却毫不让步,不给他面子,御史房琯更是慷慨激昂,在大殿上历数李月的种种暴行,从用滥用火药到擅杀宗室,连重用降将高晖,导致凤翔失守的失察之罪也加到他头上,弄得李豫烫手之极,听从大臣的话,似乎又对李月不公平、让军方将领寒心;强行录入,又怕后史说自己袒护亲弟,有损名声。现在李月自己提出不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为了安抚弟弟,李豫当即答应立刻建造忠烈祠,并亲率文武百官前去拜祭。至于李月的另一层意思,缓收军权,李豫就避而不答了,只要击败吐蕃,缔结一个略微妥协的协议,他相信吐蕃也会因此不再过分进攻大唐,毕竟吐蕃这次大举进攻是和自己毁约在先有关,说的直接点,便是吐蕃想教训一下自己。

    李月见大哥在军权一事上不肯松口,只得暗暗叹口气继续说道:“我和尚结息原本是夙敌,此次再战,双方都不会轻易拼全力厮杀,再加上朔方军会从北面呼应我军,吐蕃的本意也不在长安。所以,我估计最后的结果是尚结息攻长安不利而退兵,只是要请皇上派一使出使吐蕃,说服吐蕃赞普重新和我大唐签定新的协议,我军再在战场上配合,此次危机便可缓解。”

    “那朕就让太子为主帅,迎春与郭将军为辅,太子只是名义上的主帅,实际决策权由迎春负责,现在朕就讲清楚了,迎春看这样可好?”

    “那也无妨,但需先将鱼朝恩和邹王调回,兵无二帅,这点至关重要。”

    “当然!朕明白。”

    说到这,李豫又是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道:“迎春也把驻守华州的二万亲兵也带去吧!吃朕的粮食,却不听朕的指挥,朕可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李月心中一凛,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大哥,真正想对付的或许竟是自己,又深想一层,自古以来,哪有皇帝能容忍不听指挥的军队的,就算是自己的老子也不例外,李月心中顿时一凉,看来在这场战役结束后,自己真该考虑一下去向了。李月突然又心有所感,当年那个淡漠名利,笑看世间炎凉的道士李月慢慢地渐行渐远,自己竟也开始看重权力,沦为尘世中一普通人了,何时才能解开这个心结呢?想到这,李月心中不禁怅然若失,他突然非常渴望去见一见师兄长乐,但出兵在即,已经没有时间了,李月只得把这个念头强压回于心,等此战结束后再去终南山找师兄谈谈吧!

    广德元年十月,李豫召回鱼朝恩和邹王,任命太子李适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李月和郭子仪为副帅,调动潼关、华州的驻军约五万人前往咸阳迎战吐蕃军,连同咸阳现有的十三万大军,唐军共有十八万大军对阵十五万吐蕃、党项联军,同时任命仆固怀恩为朔方节度使,在北面防御党项,同时南压吐蕃军,又派陈郑、泽潞节度使李抱玉为吐蕃使,出使吐蕃,与吐蕃进行政治谈判。

    尚结息听说李月率兵前来,不禁感慨地对身边的马重英说道:“当年我在播仙就是败在这个李月的手里,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一夜的耻辱一直让我无法忘怀,我就怕他不来,既然来了,我就要好好会会我的这个宿敌,一洗当日之耻。”

    马重英亦点点头说道:“大相不必担心,现在的大唐已非昔日的强盛大唐,当年我们之败,也是因后勤不济造成,而现在我吐蕃军士气正如日中天,再无后勤之忧,正好和唐军一决高低。”

    “话虽如此,但此李月确实厉害,加上郭子仪的老成,绝非鱼朝恩等人可比,我们切不可轻敌!还是得以稳取胜。”尚结息不得不承认,这场战役,或许就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一场战争,想到这,尚结息的腰板不由挺了起来,他竟非常渴望着这次人生的最大挑战,若能全胜,这就将是他一生最辉煌的顶点。

    “大相,说到以稳取胜,我倒有一计!”马重英献计道。

    “哦!你说来听听!”

    “临行前赞普不是让我们立一个亲吐蕃的新唐王吗?本来是打算攻克长安后再执行,如果现在我们就立新唐王,大唐的皇帝必然恼怒,势必催促唐军尽早作战。这样,我们以稳对急,心态上便占了上风。若此时再抛以诱饵,钓唐军上钩,我军胜算便可占七成,大相看这样如何?”

    “论达扎(马重英的藏名)说得很好,不知可用什么方法可让唐军上钩?”

    马重英阴阴一笑说道:“党项人军纪不整,民多抱怨,可让其去守凤州,若唐军分兵去取凤州,一方面我们可知哓了唐军战力的虚实,另一方面也分了唐军兵力,可谓一举两得,然后若有机可趁,我们可集中兵力直接去攻打咸阳,再派一支奇兵绕道袭击长安,让敌军首尾难顾,这便是稳中有奇之计,那李月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可奈何。”

    尚结息听完哈哈大笑道:“难怪赞普常在我面前说你战略、战术皆擅长,果然不错,假以时日,你必是继我之后的吐蕃军主帅!”

    “大相赞誉,马重英不敢当!”

    尚结息点点头说道:“传令下去,请广武王李承宏殿下来见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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