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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传奇全文阅读

作者:高月     李唐传奇txt下载     李唐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一章 精忠

    至德二年九月,唐军于新店大败叛军,斩敌十五万,崔乾佑和安庆绪败回洛阳,李月乘胜前进,包围了洛阳,为最大限度的歼灭敌军和减少洛阳损失,李月决定实施围城打援战术,只留东门不围,每日只派一万军攻城,以疲惫敌军。

    就在唐军和叛军在新店大战之时,在荆北也进行着一场惨烈的时间追逐战,襄阳太守张巡和南阳太守鲁灵至上任以来,便面临着叛军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叛将田乾真自安庆绪登基后,更是加紧了进攻,企图割据荆州自立。

    苦撑数月后,先是南阳失守,太守鲁灵阵亡,张巡因救南阳失利,被困于雍丘,此时襄阳只有五千义军,由许远率领。雍丘再失守,叛军便可长驱直入,进占荆北。雍丘县令叫令狐潮,此人和张巡为同科进士出身,极为热衷官禄,只因身材矮小,一直不被吏部提拔。田乾真攻下南阳后,遂以南阳太守一职诱引令狐潮,令狐潮最终经不住诱惑,答应献雍丘,此时张巡正从南阳退回的途中,离雍丘县不到三里,虽然令狐潮决定降贼,但其手下百人皆坚决不肯投降,令狐潮大怒,命将众人绑至衙外斩首,就在这时,田乾真派五百人来接收雍丘,正在北门外叫门,令狐潮只得放下众人前去应酬,行刑刀斧手乘机割断众人绳索,放众人逃生,但众人皆不愿逃走,这时张巡已到西门叩门,众人遂赶到西门放张巡入城,令狐潮见势不妙,仓皇逃走。

    田乾真对投降的令狐潮深为器重,在一番深谈后,他发现令狐潮确实为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身材矮小,这在大唐的选官制度中是一大障碍,所以多年不得重用,田乾真当即封令狐潮为南阳太守,命他率三万叛军攻克雍丘。

    张巡手下只有三千义军,另外还有几员大将,南霁云、雷万春、姚闫等都是他从吴昊手中借来的铁骑军将领。面对数万敌军的进攻,张巡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粮食和物资的奇缺,城内的粮食已统一分配,妇孺、老人每日可得粮半勺,士兵及青壮每日可得粮一勺,按这个标准,可维持二个月,但物资的缺乏却让守城更加艰难。

    令狐潮率三万人向雍丘杀来,将东、西、北门团团围住,只留南门不围,他知道雍丘的大半粮食都被虢王李巨调走,再加上自己的家眷还在城内,所以令狐潮企图以高压姿态逼张巡弃城。但张巡一方面作坚壁备战准备,另一方面却派大将雷万春率一千人,趁夜潜出南门,绕到令狐潮后方,此时令狐潮的粮船刚到,却无人防守,雷万春大喜,乘机夺取了粮盐千斛,其余皆放火烧掉。令狐潮得报暗暗跌足不已,只得将南门也围住,不再放唐军逃离。

    这天夜里,雾气弥漫,有叛军突然发现城墙上隐隐有数千人正缚绳而下,急向令狐潮报告,令狐潮怕唐军偷袭,命万箭齐发,待到天明时,叛军才发现,数千人竟全是稻草人。是夜,又有数千人沿墙而下,令狐潮再命放箭,如此二回,唐军已得箭数十万支。又过一夜,唐军再有数千人沿墙而下,令狐潮气极反笑:

    “张巡敢三欺我否?”遂命众军不要理会,不料一刻钟后,前营突然喊杀震天,火光四起,叛军惊慌失措,纷纷弃营而逃,令狐潮也被部将拥走,这一战,唐军斩敌过万,将叛军杀退有十余里,唐军夺得粮食辎重无数。

    田乾真得报大怒,立刻撤掉令狐潮,另派大将尹子奇再领兵三万,加上败军,共五万大军,再攻雍丘,尹子奇身经百战,远远强过文官出身的令狐潮,他一到雍丘便立刻发现了唐军的最大弱点,那就是兵力太少。遂立刻命令攻城,一连五十多天,昼夜不停的鏖战,张巡已将城内所有的人都动员起来守城,城墙上出现了无数的老叟妇孺,硬是用血肉之躯,死死挡住了叛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城,等叛军停止攻成时,全城已减员大半,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几乎全部战死,就连令狐潮的父亲也战死在城墙之上。

    面对叛军疯狂的进攻,张巡知道再不想办法,可能就支持不下去了。这日激战正酣,张巡和南霁云躲在城垛之后,见城下数十名敌将正在巡视,本来是想让南霁云施冷箭射杀敌军主将的,但却不知主将是其中的哪一个,这时张巡想出一计,命手下削数十支草篙代箭,射向敌军。叛军得箭大喜,这就意味着城内箭矢将尽,一名军士拾箭急忙上前向正在巡战的尹子奇报告,城上的张巡见了,命南霁云立刻射杀尹子奇,只听一声弓弦响过,一支狼牙箭如流星般向尹子奇射去,尹子奇没有防备,一箭正中其左目,尹子奇大叫一声,跌下马来,被手下抢回大营,叛军见主将落马,攻势不由受挫,张巡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命雷万春等三十六将骑上剩的三十几匹战马,打开城门向正在攻城的叛军杀去,虽然只有三十六人,但却气势骇人,再加上主将生死不明,叛军竟无心恋战,纷纷败回大营。三十六将斩敌上千,才返回城中,雍丘城上顿时欢声大作,士气高涨。

    但张巡知道这只是一次侥幸,若再无援军,雍丘甚至襄阳城破只是迟早的事,趁敌军暂息攻城,张巡便派南霁云领三十骑冲出重围,向屯兵临淮贺兰进明求援,待南霁云冲出重围时,手下皆已阵亡,只剩他孤身一人,南霁云打马狂奔八百余里,三日后当夜幕降临时,又饥又累的南霁云终于赶到了临淮,当他到达贺兰进明的官衙时,却被守卫士兵阻拦,死活不肯放入。南霁云大怒,拔剑欲杀守门士兵,这时里面走出一名中年人,见状喝道:“住手!你是何人?敢在这里放肆!”

    南霁云想起这次的任务,不由低调说道:“襄阳太守张巡属下中郎将南霁云求见贺兰大人。”

    “我就是贺兰进明,你有何事?”这位中年人正是是贺兰进明,今天是其母今年的第二次做寿,来贺的宾客实在太多,需要连办五天才行,今天是第一天,他刚忙里偷闲,出来透口气,不料正碰见南霁云。

    “张大人被围雍丘已有三月,现已兵尽粮绝,特恳求大人发兵相助!”

    “张大人之事我已听说,可是我奉朝廷之命守临淮,没有圣旨,不敢擅离啊!”

    “可是雍丘城内已经粮绝,连鼠雀均已食尽,再不救援,恐怕全城都要饿死了,雍丘一失,襄阳难保啊!”说到这里,南霁云虎目含泪,跪了下来:“求大人发兵!”

    贺兰进明沉默了一下问道:“南将军离开雍丘多久了?”

    “已经三日了。”

    “你离开时已经断粮,现在又过了三日,我估计雍丘已经失馅了,发兵也没用,不如这样,南将军就在我手下做个郎将吧!你看如何?”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许多脚步声,“在这!在这!贺兰兄临阵脱逃,当罚酒三杯!”十几个衣裳光鲜的绅士官员把贺兰进明围住,后面还跟着几个妖艳的女子。

    “哪里是逃酒,我只是出来透透气,你们不信,拿酒来!”

    一名浓艳女子上前,斟了一杯酒,媚声说道:“大人一定要喝三杯,方是男儿本色。”

    “好!好!三杯就三杯!”贺兰进明淫笑一声,顺势摸了那女子一把,旁边人一起哄笑,那女子连声娇叫不依。

    南霁云“腾!”的站了起来,愤声说道:“前方将士为保家为国,忍饥挨饿奋勇杀敌,你们却在这里花天酒地见死不救,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贺兰进明见南霁云手握剑柄,气势骇人,不由有些害怕,“你想做什么?”

    南霁云惨笑一声,拔剑出来,剁下自己一截小指说道:“我辜负了张大人的期盼,没有能请到救兵,现留一指为证,非我不力,实在是有人见死不救!”说完转身愤然离去。

    贺兰进明望着南霁云的背影,脸色阴沉,手指用力,将酒杯捏得粉碎。

    雍丘城外,由于尹子奇中箭受伤,田乾真又用起令狐潮,命他率二万军将雍丘死死围住,只待唐军饿死城破,而自己亲率三万人绕过雍丘,直取襄阳。

    张巡在城楼上见叛军大队向南而去,知道必是去取襄阳,他知道此时情况万分紧急,而自己只剩不到二千人,还有八千多城内百姓,且大半是妇女,去求救兵的南霁云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雍丘城内已经粮绝多日了,鼠雀均已捉光,士兵们已开始煮牛皮铠甲充饥,甚至已经有夜里值勤的士兵在偷吃尸体了,张巡也听说了,他并不过问,面对临愿饿死,也不投降的将士们,他能说什么呢?叛军为瓦解唐军的斗志,在阵前杀猪宰牛,抛洒馒头、面饼,可几日来却没有一人开城投降。在万般无奈之下,张巡只得命将城内尸体上的肉都割下来,充作军粮。

    这天清晨,唐军在在绝望中迎来了新的一天,一千多唐军在城楼上或坐或卧,静静的等待着死神的来临,张巡正在房内写着最后的绝笔书:

    “非臣不尽力,数月来孤城奋战,以三千义军杀贼数万,将士百姓捉鼠虫、煮铠甲、食同类,只为了不让贼军饮马荆江,然天不佑我,援军不至,城破已在眼前,臣有负圣恩,惟有一死谢罪,……。”

    写到这里,已经虚弱到极点的张巡长叹一声,又抽出一张纸,准备给李月留言,刚提笔写了两句,突然,砚台里面的墨汁微微有了波动,很快,砚台也颤动起来,“这是这么回事?”张巡丢下笔,让人将他抬到城墙上去。

    几乎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这种震动,城墙上的唐军纷纷站起来,向远方望去,隐隐的一条黑线出现在天尽头,黑线越来越近,已经有人看清了。

    “骑兵!是骑兵!我们的援军来了!”

    “我们的援军来了!”

    “我们的援军来了!”

    城墙上欢声如雷,所有的唐军都相拥着喜极而泣,是啊!没有什么比在绝望中看到的希望更宝贵了。

    张巡抢到城头,向远方望去,果然是骑兵,他不禁喃喃地说道:“是铁骑军,只有大将军的铁骑军才有这样的气势!”心中的弦蓦地一松,张巡眼前一黑,倒在城墙之上,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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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救亡

    南霁云黯然离开了临淮,他不敢返回雍丘,思量再三,决定去邓州向李希烈借兵,临行时,张巡也给他说过,李希烈性如豺狼,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找他,可各处希望皆已断绝,南霁云已经无计可施。

    第二天傍晚时,南霁云来到一渡口处,只要过了河,前方便是李希烈的地盘了。渡口处已聚了不少人,看样子大多是逃难的百姓,南霁云倚在一棵树前,就着清水吃着面饼,这是他在临淮的市镇上买的。

    “村长,听说邓州那边的税很重啊!入境每人就要交一百文,这样我们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吗?”

    “顾不上这么多了,现在到处都在打仗,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南霁云听他们口音象关中一带人,不禁上前问道:“这位老伯,听你们的口音象是关中一带人,怎么也逃难到这里?”

    那老头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原来是潼关一带的乡人,后逃到新店,不料现在新店一带也要发生大战了,没办法只好南下避祸。”

    “是什么大战?”南霁云急急问道。

    “当然是我们大唐和贼军的大战了,我们大唐的主帅听说就是李月大将军。”

    “李大将军不是在太原吗?”

    那老者非常诧异的看了南霁云一眼,“看你的样子,也是个军爷吧!怎么消息这么迟,李月大将军早就不在太原了,现在领大军在灵宝,要和贼军决战呢!”

    南霁云闻言大喜,急忙问道:“从这里到灵宝有多远?”

    “我们老老小小走了快一个月,军爷要是骑马的话,五、六天就到了。”

    南霁云问明方向,便离开渡口,打马向北而去,既然大将军在灵宝,还去问李希烈借兵做甚,南霁云非常兴奋,连夜赶路也不歇息,半夜时分,他来到一条小溪旁,放马去河边饮水,南霁云突然发现对岸有一支队伍经过,都是骑兵,似乎用麻布包了马蹄,所以非常安静,借着夜色他发现这支军队似乎是唐军,南霁云纵马刚跃过小溪,对方就立刻发现了他,一名将军带着数百骑围了上来。

    “你是什么人?”那名将军厉声喝问道。

    南霁云心中一动,对方的声音好熟。

    “快说!再不说,别怪本将军不客气了!”

    “你是张杰将军!”南霁云听出了他的声音,不禁又惊又喜。

    “你是谁?”

    “我是南霁云啊!张将军。”

    “南霁云?啊!你怎么在这里?”

    这支骑兵正是李月派去救援张巡的蔡明德军,张杰为副将,按照李月的部署,他们正要去临淮收编贺兰进明的部队,正好在半路上遇见了南霁云,南霁云原本就是铁骑军中的将领,是吴昊的部将,深受吴昊的赏识,和张杰关系非常好,却没有想到两人竟在这里重逢。

    张杰听了南霁云的简单汇报,知道情况紧急,便立刻领他去见蔡明德,蔡明德详细问了情况后,想了想便把他们的计划告诉了南霁云,最后说道:“从这里去雍丘需要三天时间,而去临淮只要一天,然后从临淮到雍丘,快一点的话,也只要三天就够了,也就是说路上最多只耽误一天。南将军,你看如何?”

    南霁云虽然恨不得马上就去救雍丘,但他也识大局,知道李月自有他的战略部署,便点头答应先去临淮,同时把贺兰进明拒绝救援之事也告诉了蔡明德,蔡明德听罢冷冷地说道:“我正愁没理由杀他,这样就更好,传令下去,连夜进军,不得停留!”

    第二日午时,蔡明德军便赶到了临淮,和昨日一样,贺兰进明还在府祝寿,蔡明德分出三千骑兵由张杰率领去军营监视,自己和南霁云率领二千骑兵,风一般地冲进了临淮城,直接向贺兰进明的府上杀去,贺兰进明没有半点提防,很快便被团团围住,正在贺寿的众宾客吓得四散逃散,但却无一人能逃出府,蔡明德拿住了贺兰进明,并没有立刻杀他,而是向他宣读了李月的调兵令,贺兰进明眼看着骑兵杀气腾腾的气势,知道自己只要敢说个不字,便会立即人头落地,尤其是当他看到了南霁云血红的眼睛时,更加心惊胆寒,连忙答应交兵,他随蔡明德来到军营,向众军宣布了军队交接,便立即被带了下去,蔡明德没有再给他机会,在城门口时便以怯战和贪渎之罪斩杀了贺兰进明,临淮改由长史华远暂理太守事,这华远是李郁的学生,算是自己人。杀了贺兰进明后,蔡明德命张杰和卢焕带领收编的两万军向襄阳进发,等叛军回援时,直接进驻襄阳,以防李希烈趁机取襄阳。

    蔡明德率领五千铁骑军,命南霁云为向导,直向雍丘之敌杀去,田乾真本身带来的叛军并不多,仅三万多人,后来从宛西的流民中又招募了五万余人,再加上先前击溃陈少游的唐军后收编了三万降军,共计十一万多兵力,但在近大半年的各场战斗中,尤其在雍丘攻防战中,先后共损失了六万多兵力,现在仅剩的五万人中,留两万给令狐潮围困雍丘,其余三万人都跟田乾真去攻打襄阳。

    令狐潮的二万多人均为老弱伤残或新招募的士兵,战斗力极弱,再加上令狐潮本身是文官出身,并不很懂带兵,所以也只能围城不攻,坐等雍丘不攻而破。这日清晨,叛军正在吃早饭,突然隐隐感觉到了大地开始颤抖,很快远方开始出现一条长长的黑线,数十骑在外巡视的斥候,飞奔着冲进营来,边跑边喊:“唐军骑兵来了!唐军骑兵来了!”

    叛军顿时大乱起来,众人纷纷跑回营内收拾自己的物品,准备随时逃跑,令狐潮此时正在为父亲的阵亡而难过,他从小丧母,由父亲带大,在自己投降后,父亲为赎其罪,竟上城参战,最后被流矢射中阵亡,每每想到此节,令狐潮便泪流满面,他的妻儿此时还在城内,据说还未饿死,令狐潮知道这是张巡看在当年同窗的面上才没有为难他的妻儿,虽然他令狐潮名义上是主将,但实际指挥权却在卧床养伤的尹子奇手中,这田乾真其实并没有真的信任他这个降将。

    就在令狐潮胡思乱想之际,突然他也感受到了微微震动之感,他立即起身向帐外走去,这时一名军士急急跑来报告:“北面发现唐军大队骑兵约五千人,正向我军杀来,请大人速做定夺。”令狐潮闻言,心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窖,“完了!所有的希望都随之破灭,令狐潮呆立了半天不动,那报信的军士见催不动主帅,便悄悄溜回自己营内去了,主帅已经如此,此时再不跑就晚了。

    令狐潮猛然惊醒过来,他大叫一声,返身收拾一些细软,上马便向东面逃去。尹子奇也得到报告,闻令狐潮已逃,不禁大怒,他挣扎着骑上马,领着一千亲兵出营迎战,但他刚出营门,突然迎面“嗖”的一箭射来,正中他的咽喉,这一箭便是一马当先的南霁云所射,他当日没有当场射死尹子奇,一直耿耿于怀,今日再见,便不再犹豫,张弓便是一箭,将尹子奇射死在马上。众叛军见主帅不见踪影,而副帅又阵亡,眼看着气势如虹的唐军已经杀到,这时再也没有人想抵抗,纷纷弃营四散逃命,蔡明德不再留情,一声令下:“凡不投降者,杀无赦!”唐军得令,个个奋勇争先,在雍丘城下,进行着一场骑兵对逃兵的血腥屠杀,一直杀了两个时辰,除八千投降的士兵外,一万二千余人,只逃走了数十名骑兵,其余全被唐军屠尽。

    等蔡明德进城内,立刻被城内的惨相所惊呆,尽管他已从南霁云那里有所耳闻,但没想到竟惨到如此境地,城内已经见不到一棵草木,到处是吃剩的尸骸,一口口大锅里还剩有剔过肉的人骨,看到这种景象,随蔡明德进城的士兵纷纷弯腰剧烈呕吐起来,蔡明德也忍不住潸然落泪。

    随后进行的,便是对濒临饿死者的抢救,蔡明德命火速支起数百口大锅,即刻熬起浓粥。城内尚未饿死的人,纷纷互相扶持着来到大锅旁,没有一个人争抢,大家都坐在地上静静地等待着生命之火的重新点燃。在最后一刻逝去的张巡已经被抬回房收敛,三日后,雍丘百姓将其隆重地安葬在雍丘城门之外,坟边植上一株高洁的青松。

    乾元元年三月,经过数月的争辩,朝廷终于下旨,表彰张巡宁死不降的忠孝节义,追封其为御史中丞、赠荆州大都督、定国公并立庙祭祠,将雍丘改名为义城,城内未死的百姓,终生免赋,随张巡宁死不降之将士,皆赐于“义士”称号,另赠战死的南阳太守鲁灵为南阳大都督。

    (注:这几日,我一直为张巡的处理而考虑,虽然是架空小说,但我最终还是决定尊重历史,虽然张巡在历史上是死在睢阳而非雍丘,但这已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气节,这才是中华民族最宝贵的精神,也是我们现中国最缺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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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背水

    蔡明德在轻松击溃令狐潮军后,挥兵直指围困襄阳的田乾真军,田乾真刚到襄阳,尚未完成攻城部署,便得到报告,约五千唐军骑兵已经击溃了雍丘的令狐潮军,目前已向襄阳杀来,田乾真闻报大惊失色,他未取得襄阳,唐军就已截断了他的后路,若长时间对恃不战,他的后勤补给就将无从获得。想到这,田乾真立刻下令:“回军!迎战!”才五千骑兵,自己有三万多军队,赢面极大。

    田乾真刚离开襄阳不到半日,百里外的二万唐军在张杰的带领下便迅速赶到襄阳,守襄阳的许远不禁喜出望外,这几个月来,他领着五千义军战战兢兢的守着襄阳,不敢离开半步,他也想支援雍丘的张巡,但接到张巡的命令却是:不得擅离襄阳半步,否则军法从事,正当他以为襄阳必失之际,援军便到了。张杰留下一万军给卢焕,命他协助许远守住襄阳,随后自己率领一万精兵北上,准备和蔡明德南北夹击田乾真。

    田乾真率三万军赶到白河边扎营布阵,这里曾是李月设伏击败李希烈的地方,田乾真自幼好兵书,年青时曾中举人,是文武双全的统帅,他深知骑兵对步兵的犀利,本来他也准备了大量火yao,但还留在南阳不及运来,所以他这次决定效仿韩信的井陉口之背水一战,派一万人先抵消唐军骑兵的第一波攻势,后两万人背水列阵,在无退路的情况下,可最大限度的激发出士兵的斗志,同时河边的地形也不利于骑兵的冲击。

    就在田乾真刚刚完成布阵时,蔡明德的铁骑便已经杀到,蔡明德并不知道韩信背水一战的典故,但他凭借多年的战斗经验,一眼便看出敌军的这种布阵对已不利,但从对方并没有结成专门对付骑兵的枪阵这一点来看,说明叛军的训练尚不到火候,身经百战的蔡明德并不敢因此轻视敌人,他当即将五千铁骑军布成一个巨大的骑兵方阵,运用集体的力量来对付叛军,这样便可以克服地形所带来的不利影响,又命南霁云专门射杀叛军的将领。随着蔡明德一声低低的命令,五千铁骑立即结成一个巨大的方阵,象一头猎食的黑豹,向自己的猎物直扑过去。

    田乾真按战力强弱,将三万军队分成上军、中军、下军,首先迎接骑兵第一波的是中军,主要由突厥、羯族等北方游牧民族组成,虽不是骑兵,但个个力大骁勇,最大的问题就是毫无组织性,只凭一股血性杀敌,一旦被击败,则斗志全消,用他们的骁勇来迎战唐军的铁骑第一波攻击是最合适不过;下军主要由刚招募的当地人和投降的唐军组成,战力和斗志皆是最差,对付普通百姓还行,但一遇到正规军,则极易溃败;上军一万人则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兵,无论组织还是战力都可称为精兵中的精兵,这是田乾真最大本钱,正因为有这支军队,田乾真才敢对抗安庆绪,企图割据荆州而自立。狡猾多谋的田乾真为迷惑唐军,命令上军只做一般列阵,隐藏了专门对付骑兵的枪阵,准备在最后关头使出这招杀手锏,最大限度的保存自己的主力。

    唐军铁骑首先遇到的便是由突厥、羯族等北方游牧民族组成步兵,蔡明德望着叫喊着冲上来的密密麻麻叛军,知道不可和他们力拼血勇,便立刻喝令止步,待到叛军上来还有三百步时,唐军方阵中突然冲出三千骑兵弓弩手,轮番在马上向叛军放箭,虽然只有三千人,但他们所用的弩弓都是经过特制,每次可放出三支短小的弩箭,射程为四百步,每人带三十支箭,虽然准头较差,但在面对密集的军团作战时,也根本不需瞄准,黑压压的短弩箭瞬间便遮蔽了天空的本色,仅仅片刻工夫,唐军便向叛军倾泻了九万支弩箭,在密集的箭雨中,大批大批的叛军被射倒在地,当天空恢复本色时,九千多叛军还剩下四千多人,此时离唐军铁骑已不足百步,随着唐军的一声怒吼,铁骑军方阵发动,虽然速度不快,但显示出来的强大攻击气势,却是无坚不摧,闪闪的刀光,仿佛是一座死神的堡垒,向惊魂未定的叛军排山倒海般压来,许多叛军还未从箭雨中清醒过来便被铁骑军的铁蹄无情吞没,田乾真没有料到唐军的骑兵居然能有如此强大的弩弓,这决不符合唐军的兵制,看着这支无论装束、马匹与兵器都与普通唐军完全迥异的骑兵,田乾真突然想起,这难道就是在常山与史光弼军鏖战的那支李月的铁骑兵吗?难道是李月来了吗?想到这,田乾真猛的打了个寒战,若是李月的军队,这场战斗就决不是那样简单,蔡希德曾告诉过他,李月决不会孤军奋战,一定会有后着,可是唐军的后着会在哪里?他猛的转过头,望着河对岸,河水并不宽,仅百步左右,对岸皆是密密的树林,突然田乾真发现对岸有无数人影晃动,“不好!有唐军埋伏。”一个念头刚刚在田乾真脑海里冒出,对岸的树林里突然涌出大量唐军,皆是弓箭手,还不等田乾真下令,铺天盖地的箭矢便已飞来。

    背靠河列阵的一万叛军精兵正严阵以待,万万没有料到身后居然会有唐军伏击,在毫无防备之下,简直就成了唐军弓箭手的活靶,可惜田乾真的一万精兵,还没来得及上阵厮杀,便被唐军的箭雨所覆盖。

    “冲!冲上去!”田乾真终于喊了出来,话音刚落,后背一阵剧痛,一支狼牙箭正中其左肩,这支箭为张杰所射,他率领一万弓弩手急行军赶到白河,正遇田乾真背水结阵,遂悄悄埋伏在林中,等待时机。正当蔡明德骑军冲击叛军之时,张杰见时机来临,遂一声令下,一万弓弩手冲出树林,万箭齐发,向对岸的叛军实施突袭,张杰军的突袭打乱的田乾真的部署,眼看背水一战的策略失败,田乾真忍着伤痛,指挥剩下的七千上军向唐军的铁骑冲去,此时蔡明德铁骑军已经压到距河不到六百步处,由突厥、羯族等北方游牧民族组成中军已经全军覆没,铁骑军正冲击着战斗力最弱的下军,在唐军铁骑犀利的攻击和身后箭雨的双重夹击之下,这支临时招募的军队迅速崩溃了,叛军纷纷丢盔弃甲四散逃逸,极大的影响了已军的作战,叛军阵形一片混乱,蔡明德见叛军已乱,一声令下,铁骑方阵分成数十支小队,向田乾真的精兵杀去,田乾真已经杀红了眼,手刃了数十名逃跑的士卒,喝喊着己军的冲锋,这时一名白马银甲的唐将舞动着长枪直向田乾真杀来,这名唐将便是南霁云,南霁云在射杀了数十名贼将后,终于看到了叛军主帅田乾真,张巡之死令他对田乾真恨之入骨,遂舞动着长枪,如梨花纷飞,杀开了一条血路,直取田乾真,田乾真的数百亲兵一拥而上,拼命阻挡南霁云,南霁云毫无畏惧,一条亮银枪左挑右杀,转眼一百多骑被他杀死落于马下,后面的蔡明德见了暗暗称奇不已,田乾真见手下亲兵挡不住唐将,便一拨马向东北方向逃去,其亲信见状,纷纷跟着主帅逃去,南霁云见田乾真欲逃,张弓便是一箭,正中田乾真头盔,田乾真吓得魂飞魄散,丢下大军,自己落荒而逃,蔡明德见了,立刻命众军大喊:“田乾真逃走了!田乾真逃走了!”

    众叛军见主帅果真逃跑,士气顿时消落,再无心恋战,各自逃生,蔡明德为防败军祸害百姓,立刻下令将叛军逃路堵死,这时张杰率领五千军已绕过河来,从西面围堵叛军,众叛军见无路可逃,纷纷跪地求饶。

    自此,入侵荆北、宛西的田乾真部全军覆没,田乾真本人在兵败后,化装成普通百姓隐姓埋名逃到江南去了。

    就在蔡明德在收拾战场之际,突然得报:李希烈军三万人从邓州、陈少游军二万人从魏州皆同时出兵,前来救援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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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风云

    正当蔡明德军大败叛军之际,突然得报,邓州的李希烈军和魏州的陈少游军以救援为名,同时向襄阳进发,蔡明德略一思索,立刻下令将所杀死的贼军头颅尽数割下,沿襄阳城南北向借树悬挂,一直延绵十数里,又命张杰率一万军守南阳,自己率五千铁骑军和一万步兵进驻襄阳,由于张巡已逝,蔡明德遂向李月上书请罪,数日之后,接到李月回复,命蔡明德暂时掌管荆北、宛西一带,行襄宛节度使之事。又命许远暂领南阳太守,派行军司马张炎南下,接任襄阳太守。对于张巡之死,李月深深自责救援过迟,随信送来悼文,请蔡明德在张巡坟前烧化并立碑,另外对雍丘三十六将皆升职一级,其中南霁云和雷万春同时升为郎将,在蔡明德军中效力。

    蔡明德悬首之威果然震慑住了企图染指襄阳的李希烈和陈少游,两人在出兵后不久,便悄悄各自收兵,李希烈的心腹谋士吴应礼向李希烈指出,现襄阳局势已稳,若己军和李月军两败俱伤,极可能被陈少游乘机拣了便宜,还是应把目标投向富庶的江南,他建议李希烈向盘踞江南的永王李璘示好,以慢其心,李希烈从其言,收兵回了邓州,派特使出使苏州,向永王李璘献了效忠书,并表示愿借道给李璘北上。李璘得书大喜,回书李希烈,表示若得天下,可与李希烈共之,又将其女嫁与李希烈之子,自此,李璘开始操练军马,伺机北上。

    安庆绪自从新店大败后,便所有军政事都丢给崔乾佑和严庄自行处置,而将自己关入深宫不问任何政事,整日里寻欢作乐,荒淫之极。这时洛阳已被李月大军包围,每日不间断地进行攻城,大将蔡希德不满安庆绪所为,三天两头进宫击鼓要求安庆绪亲政,但安庆绪索性取消了宫前钟鼓。万般无奈之下,蔡希德和手下部将商量,准备强行进宫以实行兵谏,不料事机不密,被部将张通儒告发,安庆绪大怒,将蔡希德斩于洛阳街头。蔡希德部下数千人遂开南门投降唐军,安庆绪见大势已去,弃城逃往邺郡,随行者仅崔乾佑和严庄等不到二万人,加上邺郡和荥阳的各三万守军,安庆绪可用之军已不足八万。其余诸将因心寒蔡希德被杀,或降或逃,各自散去。河北第一猛将高晖受已降李月的好友李日越所邀,率叛军中最精锐的两万虎咆军投降了李月。

    至德二年十二月,东都洛阳光复,李亨论功行赏,封李月为尚书左射仆加太尉;封郭子仪为天下兵马副元帅并进位司空;封李光弼为临淮郡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大将李嗣业为北庭行营节度使;王思礼为关内潞州节度使;仆固怀恩为朔方节度副使;李国良为雁北节度使;又命蔡明德暂领襄宛节度使之职,其余将官皆有封赏,又按军功重赏了士兵,一时欢声雷动,众人三呼万岁向西遥拜。

    封赏完毕后,李月马不停蹄,挥剑直取荥阳,乾元元年五月,在围困荥阳数月后,在荥阳城外大败准备突围的孙孝哲部,孙孝哲领残军败回邺郡,随后按李亨的旨意,分兵三万给李光弼东取徐州,自己率大军欲北上围歼邺郡残军,眼看安禄山之乱已接近尾声。

    乾元元年七月,风云突变,先是史思明再次叛唐,然后便是成都的李琮正式登基,自称西帝,命大将花敬定率兵五万,直取汉中,汉中太守郭英发五百里加急向长安求援,李亨闻报大怒,调李月率本部回京南下收复剑南。乾元元年九月,李亨调河东节度使郭子仪军、关内节度使吕崇贲军、陇右节度使彭元晖军、兴平节度李奂军、上党节度使程千里军、河西节度使周佖军、滑汴节度使许叔冀军、平卢兵马使董秦军、郑蔡节度使季广琛军,加上新募的二十万新军,共四十万大军,由新封的平乱大将军、观军容使鱼朝恩率领总攻邺郡。自此,全国之兵除汉中的李月军、徐州的朔方节度使李光弼军外,其余尽归鱼朝恩掌握,此时朝内外皆知,这是在安禄山之乱的最后阶段,皇帝李亨收军权的重大举措。

    李月被变相剥夺军权,率本部五万精锐回到长安,朔方诸将中,他只带走荔非元礼一人,其余全部交还给李光弼。介于汉中的形势严峻,他不等回到长安,便命驻守咸阳的颜杲卿部火速赶往汉中救援,又传令姚州都督高适从南面出兵牵制李琮,果然,李月从南北两路出兵牵制李琮后,深恐李月的李琮便令花敬定止步阳平关,企图借蜀道天险抗拒唐军。

    乾元元年八月,阔别长安近二年的李月终于重新回到了长安,他将大军驻扎在灞上,自己只率五千亲兵入城,长安百姓闻李月归来,几乎万人空巷,百万市民皆涌到朱雀大街敲锣打鼓迎接李月的凯旋,这种满城出迎盛况,十年来仅只有过三次,且全部都是为李月而贺,一是李月平云南而归、二是李月平李琮政变、这次是第三回。李月望着一张张激动的笑脸、一双双满含期盼的眼睛、一只只真诚而质朴的双手,他的眼睛湿润了,他接过一个小女孩端着的一碗水,一饮而尽,这是一只粗瓷大碗,尽管已有破损,但里外洗得干干净净,李月知道,这或许就是她家最好的一只盛水容器。在这些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心中,他就是他们的守护神,突然一个念头在李月心中燃起:“为民而战!”多年前和长乐、长虚的谈话又出现在心中:“道”者,“民”也!此情此景,他终于体会到了这句话深刻的含义。

    李亨亲率百官到朱雀门外迎接李月,一直等了快一个时辰,才终于看见了李月的身影,左羽林大将军司马强早就催过李月多次,但他无法逾越欢迎的人潮,只好苦笑着向李亨汇报,李亨只是摆摆手,依旧面带微笑的静候李月的到来。

    李月远远的便看见了皇帝的仪仗,他甩下马,大步向前走去,这时太子李豫迎面走来,他张臂抱住了自己的亲弟,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李月也紧紧握住大哥的手,跟着他来见李亨,就在分手的一瞬间,李月感觉到大哥留了张纸条在自己手中,他不露声色的将纸条收起,率领众将向李亨跪下行礼:“臣李月拜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亨感慨万分地拉起李月道:“朕与你分别已经很多年了,虽然并不在身边,但却觉得你时时在身边保护着朕,你的大恩与忠诚,朕铭刻于心,没有你,就没有朕,没有我大唐万里山河!”

    说完握着李月的手,转身对群臣说道:“朕现在宣布,吴王李月,朕视其为子,将来可立于宗庙正殿,先皇所赐金牌,朕再镶金赐之。再传朕旨意,三日后,宗庙大祭!以告慰先祖英灵。”

    李月闻言心中有些感动,他向李亨说道:“臣不过做了些为臣子的本分之事,皇上竟如此看重,李月实在受之有愧!”

    李亨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若真觉得有愧,就赶快把朕的太上皇接回长安,以解朕之不孝。”

    “微臣遵旨!”

    “好了,朕今天在承天门为你摆下了庆功宴,你随朕来!”

    路上,李亨问李月道:“你母亲和妻子都从扬州回来了吧!”

    “是!半年前已经回京,臣尚未来得及见面。”

    “你侧妃的事朕已经知道了,望你节哀顺变。”

    李月心中一黯,含烟终因病势加剧导致襄阳旧伤复发,已在今年冬天病逝于扬州,临终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再见自己一面,但终究没有能见到。

    李亨见李月低头不语,便叹一口气,对他说道:“朕失皇后,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人已逝,活着的人更要珍惜,葛勒可汗之女毗伽公主对你青睐有加,宁可做你的侧妃也非你不嫁,这件事朕和你父亲已经替你答应了,等你从剑南回来,就替你们完婚!”

    李月吓了一大跳,“皇上,此事万万不可,臣有妻室,实不愿再娶。”

    李亨举手把他的话头打住,“这件事张皇后已经和小敏谈过,小敏并无意见,所以不管那毗伽公主是西施还是嫫母,你都得给朕娶了她,不过你还算运气,那毗伽公主的姿色可算上上之选。”说到这,李亨有点无可奈何的补充道:“这是葛勒可汗出兵的第一个条件,朕也没办法,怪只怪你自己在回纥的名声太响了,这种政治婚姻,由不得你我。”

    李月无言以对,他想想又问道:“回纥出兵了吗?”

    “经过一年多谈判,他们终于答应出兵了,葛勒可汗亲自率军十万,现在驻扎在云州,我方由仆固怀恩去应对,他可是葛勒可汗的丈人。对了,你上表的云州太守卢照烈和襄阳太守张巡的事迹,朕都认可了。”

    李月闻言长身向李亨跪下,以大礼向李亨叩头称谢,此举动让李亨和身后的百官们都惊诧不已,在他们的记忆中,似乎这个桀骜不驯的李魔王是第一次行这种大礼。

    李月有点哽咽地对李亨说道:“张巡为国殉节,待战事结束,臣想请假一月为其扫墓。”

    李亨点点头道:“届时你也替朕给他烧几张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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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重逢

    庆功宴结束后,李月回到了阔别两年的家中,此时赵绿敏已经搬回和公婆同住,由于长子李豫已过继给李亨,入主东宫,次子李朗自然搬回主府,这涉及到王位继承问题,由于另一嫡子李月已被封为吴王,按惯例李郁的赵王位则应由李朗来继承,只是需降一个级别,即使是这样,李朗依旧心满意足,李朗现在是工部侍郎,也出席了迎接李月的盛会,因要回家安排,在筵席的中途便先行告退了。准确的说,李朗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庸官,在工部为官多年,评议并不高,但也没有犯什么大错,李琮作乱之时,他正好抱病在家,由此躲过一劫。

    这时,赵王府内已经乱作一团,尽管二周前就开始做准备,但到了李月归来的当天,还是手忙脚乱。即墨和卞奇率三百名家丁,离府半里外就开始迎接李月。终于,李月在数百名亲兵和羽林军(这是李亨特许,以示荣耀)的护卫下,出现在了街口,街口早已人山人海,许多在朱雀大街上欢迎的百姓还未散去,又自发来到赵王府附近等候李月的再次出现。即墨终于见到了主人,他上前接过缰绳,再也抑制不住自己,这个黑汉子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向李月慢慢地行了个军礼,“末将即墨,特来交令!”

    李月感慨地看着这个自己最忠心的手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道:“都已经是做父亲的人了,还会当众流泪,你娘子和孩子还好吗?”

    “禀公子,她们娘俩都很好,小荷还等着见你呢!”

    “哦!等着要见面礼,你娘子蛮精明的嘛!”

    即墨涨红着脸,急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李月身后的王元楷一把将即墨拽了过去,李月哈哈一笑,向周围的百姓招招手大声说道:“各位乡亲,多谢大家的厚爱,我李月一定会尽全力保卫国家、保卫大家,今天大家都累了,回去吧!”

    众百姓闻李月之言,更加激动,有人大声喊道:“大将军一定要保重,我们大唐不能没有你。”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的人都随声喊道:“大将军保重!大将军保重!”

    直到一个多时辰后,百姓才慢慢散去,李月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王府大门前,李郁和赵王妃亲自来到大门前迎接自己的儿子,李月见到阔别多年的父母,跪了下来,后面的部下也随着一起跪下,赵王妃终于忍不住,上前抱住儿子的头,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扑簌蔌地落了下来:“儿啦,咱们娘俩已经三年未见了吧!”

    李郁上前扶起李月,转头对几个儿子说道:“还楞着干什么?赶快安排一下。”

    李月扶着母亲进了府门,进门后便站住了,眼睛里射出深刻的感情,在他对面,妻子赵绿敏在两个丫鬟的陪伴下,静静地站在那里注视着自己。

    赵绿敏嫣然一笑,上前替夫君拍了拍身上的征尘,转身扶着婆婆对李月说道:“夫君快进门吧!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语气平淡得如同天天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一般,赵王妃大为惊愕,又带一点责怪的语气说道:“可是小敏,你们也三年没见了啊!”

    “不是的!我们天天都在见面,不是吗?夫君!”

    李月望着妻子点了点头:“是的!我们天天都在见着对方”

    赵王妃这才醒悟过来,她十分感动地回头看了丈夫一眼,轻轻拿起李月的手,把它和赵绿敏的手握在了一起,对赵绿敏说道:“孩子!委屈你了。”

    赵王府的家宴盛大而热烈,数百名亲朋好友济济一堂,后来连大唐皇帝李亨与张皇后也偷偷出宫来凑趣了一会儿,宴席直到亥时方才尽兴散去。

    李月和赵绿敏回到房中,赵绿敏再也忍不住,一头扑进丈夫的怀里,死命抱住丈夫,放声痛哭起来,几年的委屈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出来,李月抚mo着妻子的削瘦的肩膀,紧紧地将赵绿敏搂在怀里,多少日日夜夜的相思,都在这久别的重逢中,化作丝丝甘露,滋润彼此的心田。

    这正是:

    自君之出矣,

    不复理残机。

    思君如满月,

    夜夜减清辉。

    第二日,李月到兵部交割兵符,但他的本部五万精锐并没有交出,这是得到李亨默许的,以南下平逆为理由,允许李月保留这部分兵力,李月遂调辛云京回京,辛云京将手中之军交与新任潼关大帅赵此。

    中午,李月只带即墨、王元楷等十数人,赶到城东安然大酒楼赴大哥李豫的密约。自父亲罢相后,便将产业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已为太子的长子李豫,使他有充足的资金来源,另一半则留一小部分给自己养老外,其余皆分给了其他几个儿子,李月则得到了江南一带的全部产业,他母亲把自己的一份也给了他,自此家庭和睦、皆大欢喜。

    这安然大酒楼便是李豫的产业,为京城第二大酒楼,李月上了三楼,命手下把住楼口,自己上四楼去见大哥李豫。李豫今年已近四十岁,十几年的官场经历和近三年的太子生涯,使他的城府变得更加深沉。

    昨日家里的宴会他刻意没有去参加,虽然那是自己真正的家,但他知道自己已被过继给了当今皇上,虽为太子,但地位并不牢靠,尤其是这一、两年来,父皇连得数子,加上李系慢慢开始崭露头角,可以说父皇如果不是因为忌讳李月手握重兵,自己可能就会随时被废,所以李豫处处谨慎小心,如履薄冰。

    李月进了房门,见大哥穿着便服正负手而立,望着窗外沉思,他并没有打搅大哥,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大哥的沉思结束,过了一会儿,李豫若有所感,回头一看,见弟弟李月已经来了,便回身笑笑说道:“来了也不说一声,快快进来坐!”

    “我本来就打算今天去东宫见大哥的,大哥怎么会约我在这里相会?”

    李豫笑笑说道:“你若去了东宫,恐怕很多人明天就会参我擅结外官了。”

    李月闻言,不由沉默起来,过一会儿他才问道:“大哥的处境真这样艰难吗?”

    “这只是个玩笑,但确实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你多年不在朝内,是不了解朝堂的险恶。”

    “请大哥给我讲讲!”

    “好吧!我就给你简单说说,现在朝内的复杂更胜先朝,除去高高在上的皇上不说,朝中势力主要分为三党四派,三党是指崔党、韦党、裴党,四派指我的太子派、越王派、幼派和内派,这三党四派又互有纠葛,关连极深。”

    说到这,李月忍不住插口问道:“三党我知道,但四派我却不是很清楚,大哥详细讲讲。”

    李豫微笑着对李月说道:“你小时侯倒是很能沉住气,怎么现在反而不济了?别急,我会详细告诉你,先说三党,崔党以门下侍郎崔涣为首,裴党自然以御史台的裴冕为首了,目前这两党已经结盟,而韦党则是指以右相韦见素为代表。这三党包括他们的宗族、门生、故吏,现已占据朝中的大半位置,同时也星罗棋布布满全国。而四派中的太子派和越王派你也知道,现在给你说说幼派,去年起崔贵妃、韦德妃和钱昭仪先后诞下三子,被分别封为兗王、泾王和襄王,这崔贵妃、韦德妃便是崔、韦两党在宫内的代表,她们所诞之子也就有机会登临大宝,所以被称为幼派。内派自然是指宦官,和先皇重用宦官相比,现在的皇上更有过之,现在宫内三大宦官鱼朝恩、李辅国、程远振均手握重权,我以为也是因为朝内党阀太盛,皇上才用宦官来分权。这三党四派互有纠葛,十分复杂,但说到底,其实就是我和越王帝位之争。现幼派尚不足论,崔、裴两党已全力支持越王系,加之张皇后为越王生母,要不是越王有残疾,早就取代了我。我的支持者仅有韦党,再加上宫内的韦德妃,更重要是有手握重兵和极有民望的你存在,让所有的人均有忌惮,甚至包括皇上,这就是为什么崔、裴两党死抓住你不放的真正原因,扳倒了你,也就等于断了我的双臂。目前六部中吏、刑、礼三部为越王所控制,而兵、户、工则属于我的地盘,但在九卿之中,我也只拿到官学三省和大理寺,在翰林院及集贤殿书院中也各得一半支持者,总的说来,目前我与越王旗鼓相当,但我毕竟是继子,当时皇上之言也只是感恩于你和父亲,但事易时移,现在皇上怎么想就难说了,这便是我叫你出来的原因,小月,我只有依仗你了,你是我亲弟,你若不帮大哥,我就真的完了。”

    “大哥当真很看重那个位子吗?”

    李豫叹了口气,站起来走了几步,背着手李月说道:“我是很在乎,同时我已经身不由己了,事到如今,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还能全身而退吧!皇位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小月!你不会让你的大嫂和侄儿们失去丈夫和父亲吧!”说到这里,李豫转过身来,盯着李月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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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惊语

    李月见大哥口气中已有责问之意,不由苦笑一下对李豫说道:“我没有说不支持大哥,请大哥放心,有我在,无人敢动你分毫,但你我是亲兄弟,大哥难道还有什么要瞒住我吗?”

    李豫的脸不由红了一下,他压低声音对李月说道:“李辅国已经表示全力支持我,鱼朝恩则选择了越王,而程远振尚无表态,这并不是大哥有意隐瞒,只是这件事极为隐秘,谁也想不到屡屡为难我的李辅国竟是我的支持者,这件事就你一人知道便可,切不可外传。”

    “这个我知道,只是李辅国怎么会支持你?”

    “李琮政变之时,李辅国随皇上避祸我家,就在那时我与他有了交情。”

    李月闻言心中暗暗一惊,没想到大哥的心机竟如此之深远,他见李豫表情有些不自然,连忙转了一个话题:“这次我来长安,声势闹得如此之大,不知对大哥是否有影响。”

    李豫见弟弟不再追问李辅国之事,不禁也暗暗松了口气,他笑着答道:“去年皇上也是借你太原大捷的风,才办成了一次热闹的庆典,你深得民望,这是路人皆知的事,他也拿你没办法,嫉恨的人自然是有的,但对我而言,却是百利无一害,你的动静越大,想动我的人就越是忌惮,我相应也就越安全。”

    说到这,李豫想了想,又对李月说道:“我这次约你出来,主要是三件事:一是想告诉你现在朝中的形势,刚才我已经说了。其二是想让你知道,无论如何,不能手中无兵,这一点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我就不多说了。第三就是我想把吏部拿回来,你可否有好的办法?”

    “吏部不是由李泌掌握吗?”

    “李泌已在上月辞官归隐了,现在吏部尚书暂缺,由侍郎崔漪代行尚书事。”

    “为何?难怪昨日我没见李泌。”

    “说起来,这件事和你有点关系。”

    “和我有关?”

    “你可知道,皇上把你调回来平剑南,对安庆绪那边换谁来主持吗?我估计你也想不到,皇上准备调集天下所有兵马,由鱼朝恩来指挥。”

    李月一楞,他本以为应由天下兵马副元帅郭子仪来代己,李豫此言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但他立刻便明白了李亨的用意,攻叛军是假,收兵权才是真,他不由冷笑一声说道:“他以为安庆绪已是强弩之末,此时就可以烹犬收弓了吗?他忘了,还有个史思明在旁边呢!”

    李豫点点头说道:“李泌也是这个意思,史思明不可小视,现在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苦劝皇上缓一缓再收权,无奈皇上死活不听,所以李泌见苦劝无效,便挂相归隐了,他一走,这左相之位自然落到了崔涣的手中,目前崔涣已被封为知政事、中书令,和尚书右仆射韦见素并驾齐驱,形势对我不利啊!唯有拿下吏部尚书,方可扭转颓势。”

    他见李月眉头紧锁,知道他还在想刚才之事,并未认真听自己的话,心中不禁有些不快,便问李月:“小月觉得鱼朝恩胜率多大?不过我以为鱼朝恩领数十万大军,小小邺郡,压也要压碎了,只是便宜了这阉官,平乱大功自然归他了。”

    “不是!我看鱼朝恩此朝必败,皇上骄兵在先,已种下败因,我和史思明打了十数仗,知他甚深,此人用兵决不亚于郭子仪和李光弼,再加上他手上有十数万精兵,鱼朝恩之辈岂是他的对手!”说到这,李月长长叹了口气:“可惜随我之兵都要亡在这阉贼之手了。”

    “你的本部不是都跟你回来了吗?他败了也好,皇上只得再用你,这倒是好事。”

    “我是担心那些士卒和百姓,又要再遭兵灾之祸了。”

    “不谈这个了,小月,我刚才是问你如何才能拿回吏部?你要回答我这个问题。”

    李月淡淡一笑,对李豫说道:“崔漪曾任洛阳少尹,我会推荐他任洛阳尹,再让郭子仪让出刑部尚书,由实际掌刑部的侍郎张镐接任尚书,至于吏部尚书,你说崔涣会让谁来接任?”

    “论资格,只有崔光远才可比崔漪,崔党自然会让崔光远接任,而张镐是裴冕女婿,但这样一来,吏、刑两部岂不是全部归他们?小月,你是怎么想的!”

    “大哥若愿意,我今夜就让崔光远来拜访你。”

    “难道崔光远是你的人?”李豫大吃一惊看着弟弟,见李月微笑不语,他这才恍然大悟。

    “就算崔光远不是我的人,他若来拜访大哥,崔涣也决不会反对,这种老政客,岂不懂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李月对崔光远虽有把握,但涉及家族利益,崔光远也未必会尽帮自己,采取中立的可能性最大。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就让崔光远接任吏部尚书,但让他千万不要擅自来找我,这回不光是吏部,刑部我也要拿过来。”李豫一边说,一边忖道:“父亲的学生凤翔尹李齐物曾有护驾之功,由他最合适,我倒要看看这崔涣是要刑部还是吏部。”

    想到这,李豫笑着对李月说道:“今天多亏你了,以后有什么事,我们兄弟应多商量一下,昨日家中的欢迎宴,我知道皇上会去,所以就没来,你要体谅大哥的苦衷。”

    “我知道,我不会怪大哥的。”

    “还有含烟之事,我向你道歉,当年确实曾影响了我们的感情,是大哥不对,听说她已经去了,小月也不要太伤心了,她毕竟能嫁给自己喜爱的人,比起众多老死宫里的姐妹来,她确实已经很幸运了。现在父亲和母亲最担心的就是你尚无子嗣,这一点,你要多学学大哥,我已经有四个儿子了,我过继给父皇,家中的嫡子就只有你了,毗伽公主有多子之相,我们都很赞同,你早日把她娶进门吧!我知道你不想再娶,可你只守小敏一人,这不符我大唐礼制,会被人所参的。”

    李月不想提此事,便岔开话题问道:“二哥继父亲王位,大哥可有意见?”

    李豫见李月岔开话题,心中暗叹,便对李月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已经有不少人说我们家王位太重,影响了皇宫的气机,皇上也有点不高兴了,父亲为了平息此言,上周已经上表皇上,希望将王位正式传给李朗,这事皇上已经应允了,责令宗正寺拟定方案,根据惯例,李朗将会降一等,我已听说可能将被封为颖川王,而赵王之爵我估计皇上会给他的新子。”

    “皇上又要得子了吗?”

    “不仅如此,崔贵妃、钱昭仪、还有一名才人又都有了身孕。”

    李月顿时沉默了,他已经看出,李亨纵欲过度,精气已极为衰弱,恐怕活不了几年了,正在想自己用什么方式劝劝他。

    李豫见弟弟不语,知道必有缘故,连忙追问李月,李月被逼无奈,才缓缓说道:“皇上可能已时日不多了!”

    李豫闻言极为震惊,“此言可当真?”

    李月郑重地点点头:“若他不知收敛,最多还有五、六年。”

    李豫负着手在房内走来走去,在想着什么,突然他停住脚步问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李月摇摇头道:“我昨日才发现,还不曾告诉别人。”

    李豫断然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你一定要听我的,不准你擅自而为,我们祖父的遗愿、父亲的心愿是否能完成,都在你我的身上,你要切记!!!”

    李月点头答应,但李豫依旧不放心,直逼得李月发了誓,才算放过他,他见李月脸色不好,便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还记得我们父子三人的第一次密谈吗?我就向你和父亲保证过,若我为帝,必将把江南之地封给你,让你做实权王,这是我们之间早就有的协议。”

    李月闻言苦笑一下,他从怀里取出一扎信函,对大哥说道:“这是我在崔乾佑的大帐中缴获的,是我大唐一些重臣写给安禄山的效忠信,其中就有李辅国和程远振的信,就算是我给大哥入住东宫的礼物吧!”

    李豫接过,越看越心惊,随即心中狂喜不已,他竟发现了里面有裴冕的效忠信,他立即把信函塞进怀里,对李月说道:“你是我的亲兄弟,我就不说什么了,我就当这是你应该做的,我出来时间太长不好,现在马上要回去,你替我向小敏问好,让她没事就来东宫坐坐,她大嫂很想她,还有小影,也不要一味守寡,找到好人家,还是要改嫁的。再过几日你就要走了,多在家陪陪小敏和父母吧!这几日就不要到处跑了,听到没有!”

    “是!大哥。”

    李豫和李月告别后,便走后门悄悄地回东宫了,待大哥走远后,李月才下楼来,和众人便在安然大酒楼吃了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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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要挟

    御史裴冕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二十岁中了进士后便出仕为官,至今已快三十年,他本是次子,但前几年长兄早逝后,家族之长的位子便落在了当时任中书舍人的他身上,和崔、韦两家相比,裴家这几十年来人丁不旺,逼得前任族长,也就是裴冕的大伯为此下了严令,裴家的直系男子,每人至少要娶五房夫人,以盛裴族烟火,裴家的最大特色就是子弟大多在地方上为实缺官,朝中显赫不多,但却没人敢小瞧他们,裴冕本人也有六子一女,前四子先后都中了进士,全部在外为官,长子裴贤,现任商州刺史(注:大州为刺史),次子裴怀为太原少尹,皆官名显赫,三子和四子都是大县县令,最小的两个二子也在闭门读书,准备迎接下月的科举考试,而长女妍则嫁给了现在的刑部侍郎张镐为妻。孩子们有出息,实在让裴冕欣慰,但他是裴家的族长,要承担整个裴家的兴衰,和从前相比,现在裴家的人丁要兴盛了很多,裴家的私学请当代名士如翰林大学士张翰、李纾等任客座教授,在整个长安都享有盛誉。

    前日李月回京,受到长安百姓的倾城欢迎,让他和其他同僚随皇上苦等了一个多时辰,着实让他恼怒不已,晚上他就对来串门的崔漪说,李月盛名超越皇上,必为皇上所忌,崔漪也深表赞同,但两人也为无法扳倒李月而丧气。今天早朝,皇上竟突然任命崔漪为洛阳尹,让众人惊讶不已,敏感的裴冕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崔家的气势实在太盛,已经开始引起了皇上的猜忌,他听御医说,崔贵妃这次诞下的极可能还是龙子,据说皇上已经准备授赵王之爵,想到这里,他不得不佩服李郁聪明,以退为进,先是捐家产罢右相,现在又放弃王位,以保太子,成功了消除了皇上对他家的猜忌,而崔涣却得陇望蜀,恨不得所有的尚书都姓崔,现在又在打算把崔贵妃之子拥立为太子,如此嚣张,皇上怎能不忌,想到这里,裴冕不禁摇了摇头,心中开始为自己打算起来。

    这时管家来报,外面有一客人来访,不肯说出身份,只给了一张拜帖,裴冕接过一看,见上面写着:太子詹事萧华拜访。裴冕惊得跳了起来,忙命管家将客人请进来,不等管家离去,自己便披上外衣,亲自到大门处迎接萧华去了,裴冕心里明白,不用说,这其实就是太子来拜访自己了。对于太子本人,裴冕是非常有好感的,学问好且谦恭知礼,自己掌崇文馆时,他就在自己手下为官,深受自己的信赖,后来迁户部,又与自己的长子为同僚,关系十分要好,要不是涉及与崔家的关系,他一定会全力支持太子。

    萧华约四十岁,气质儒雅,曾是先皇李隆基的翰林大学士,是李亨的坚定支持者,李亨即位后,被封为太子詹事,若李豫得登大宝,他这个东宫百官之首就是相国,所以萧华十分支持李豫,以他号召力为李豫博得了翰林院学士近大半的支持,深受李豫的赏识和信任。

    “萧大人亲临寒舍,在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哪里?我不请自来,还要请御史大人莫怪我唐突。”

    “萧大人请进!”

    “请!”

    下人上过茶后,裴冕挥挥手,命下人都退下,然后问道:“萧大人无事不来,不妨请直说。”

    “是太子让我来的!”萧华微微一笑说道。

    裴冕‘哦!’了一声问道:“不知太子找微臣有何事?”

    萧华笑笑,喝了口茶说道:“太子说裴大人曾是他的老上级,他很想来拜访裴大人,可是又不便,所以命我前来问候大人。”

    “太子还记得过去的事,实在让老夫感动,但他现在贵为太子,理应是我去拜见他才对。”

    “裴大人对今天早朝之事怎么看?”

    “每天早朝都有事发生,不知萧大人指的是何事?”

    “便是崔漪大人为洛阳尹之事。”

    “这是皇上的人事安排,很正常,我不明白这有什么特别的?”

    “裴大人可能还不知道,这是吴王李月的建议,洛阳收复,百废待兴,崔漪大人做过洛阳少尹,非常熟悉情况,由他去主持大局,最为合适,皇上就采纳了吴王的建议,命崔漪大人为洛阳尹。”

    裴冕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心中疑忽不定,不知李月此举是什么意思。

    萧华瞟了裴冕一眼,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金盒递给裴冕,“这是太子给你的,为太子亲手密封,我是看不到里面的内容,你可自己打开,另外太子还有一函与你。”说完,又递上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函。

    裴冕结过信函,打开后,见里面只有一句话:“我若即位,信可还公。”裴冕认得太子的手迹,知道这是太子亲书,但这句的意思莫名奇妙,让他不解,他不由向萧华看去,萧华摇摇头说道:“我没有看过这封信,太子也什么都没说,只叫你打开金盒便知。”

    说完拱手告辞,裴冕也不挽留,送走萧华后急忙回屋取出金盒细看,金盒做得十分小巧、精致,接口处已被融合,裴冕看了一会儿,又拿出那封信,仔细推敲了一下,突然他想到一事,心中顿时一阵恐慌,急忙赶到书房,把门窗都关闭严实,然后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轻轻沿着封口将金盒划开,打开后,见里面放着一块锦帛,他颤抖着手展开锦帛,上面只有了了数语:“我闻鸟择良木而栖,我裴家子弟广布四海,若公不弃,当供使君驱使……”裴冕浑身一阵颤抖,死死捏住锦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仿佛一失足掉进了万丈冰窟,果然是那封信,当时哥舒翰兵败后,唐军再无兵可用,眼看叛军要进潼关,为保家族,他和其他官员一样,给安禄山写了效忠信,后来李月大败叛军,长安算是保住了,接着安禄山身死,唐廷的新帝登基后,这件事就逐渐被淡忘,但后来来了一人,威胁他进言调走李月,否则就会以此信告发他,裴冕才知道,那封信还在。但他万万没想到,现在这封信居然落到了太子的手中,“完了!裴家终于毁在我的手上。”裴冕面若死灰的坐在太师椅上,过了良久,他猛然想起太子的信,又手忙脚乱的取出来,一字一字的看了十几遍,希望再次从心里升起,“我若登位,信可还公”,也就是说自己若投靠太子,一切就没事了,这时他在金盒里又发现一张纸条,刚才被锦帛压在下面,他没有看到。

    裴冕急忙打开纸条,见上面只有一句话:荐崔光远为吏部尚书。

    裴冕突然明白过来,调走崔漪,便是要将吏部尚书之位空出来,看来这个崔光远一定是太子的人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冒出一身冷汗,这太子手段之高,出招之妙,实在让人意外。

    裴冕冷静下来想了一想,终于心一横,看来他裴家的满门身家性命都要押在太子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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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公主

    午饭后,李月陪赵绿敏前往慈恩寺还愿,妹妹李影也一同前去,李月骑着马,走在妻子的车窗边,前后有即墨、卞奇、王元楷等率领一百多人护卫着。

    一路上,不断有人认出李月,遂跪下叩拜,李月一一挥手致谢,离慈恩寺约还有一里时,队伍突然停下,一军士过来禀报:“大将军,前方有一队车仗拦住去路,是回纥毗伽公主,她派人过来传话。”

    李月脸一沉,问道:“她传什么话?”李月对这桩政治婚姻反感之极,这毗伽公主竟在大路上拦住自己和妻子的去路,更让他恼火。

    “她让大将军过去见她!”禀报的军士吞吞吐吐说道。

    李月这时感到妻子正在车窗内静静地看着自己,他遂冷冷地对军士说道:“你去告诉她,大唐不适合她,如果她不懂尊卑礼节,就早点回家去找一个顺从的驸马,我李月不稀罕这样的女子!要原话带到,听到没有!”

    “是!”

    待军士走后,李月立刻传令:“左转,绕道去慈恩寺!”

    车马走后,毗伽公主的车仗没有再跟来,而是悄悄回去了,这时赵绿敏低声对夫君说道:“或许她真不懂中原的礼数,夫君不必太苛刻于她。”

    “她若不懂敬你,我就绝不让她进我家门,她们回纥贵族一向狂妄自大,我听说燉煌王李承在回纥毫无地位,一个公主的丫鬟都可以当面骂他,我手上已染有十万回纥军的鲜血了,不在乎再多几个。”

    “相公,你在说什么呀!我们可是去佛前还愿,你这样说,佛祖会降罪的,我们没有孩子,不定就是因你杀人太多。”说完,把车帘拉上,不再理会李月,李月碰了个钉子,心中郁闷不已。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慈恩寺,赵绿敏下车后,把李月叫了过来,板着脸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跟着我,不准你说一句话,听到了吗?”

    李月见妻子生气,连连点头,这时,后面的妹妹李影忍不住笑了起来,李月一回头,竟发现所有的手下都脸色怪异,显然都是在拼命地忍住笑,李月心中苦笑不已,自己率领几十万大军纵横天下,今天却在妻子面前当众吃瘪,对这些士兵来说确实是闻所未闻,他突然后悔起来,早知道就带家丁便可以了,偏偏这个王元楷死活要跟来,想到这李月恨恨地向王元楷瞪去,吓得王元楷连忙带着士兵远远的跑开了。

    吴王敏妃的到来早就惊动了慈恩寺上下,这赵王府的婆媳都一样的乐善好施,尤其这个吴王妃更是多行善举,受她恩惠的穷人不计其数,每次来慈恩寺都会布施数千两白银,李月的大半薪饷都被她施舍掉了,李月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杀戮过多赎罪,也不管她,好在李月家资巨富,父亲划分了家产后,李月更是得到了江南的全部产业,在几个兄弟中,仅次于大哥李豫。

    慈恩寺红叶方丈闻她到来,连忙亲自出来迎接,和往次不同,他见这次吴王妃竟有军队护卫,红叶心里微微一怔,但吴王妃在十几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已经来到面前,他已不及细想,连忙合掌见礼。

    “红叶方丈,这次我是来还愿的,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请王妃先到贵客室稍候。”

    “那就打扰方丈了!”

    红叶方丈侧身让路,突然他感到了一股无以匹敌的杀气,心中大吃一惊,连忙抬头看去,只见王妃身后站着一名器宇轩昂的青年男子,这股杀气便是他身上传来,他不禁问道:“这位是?”

    “他是我家相公”赵绿敏淡淡地说道。

    红叶方丈猛地醒悟过来,吓得后退了两步,才定下心神,急忙合掌施礼:“阿弥陀佛!贫僧不知大将军亲临,罪过!罪过!”

    李月“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赵绿敏满意地看了丈夫一眼,对红叶方丈说道:“不碍事,我家相公是来陪我还愿的,就不必多礼了。”

    “是!大将军请!王妃请!”

    双方在贵客室分宾主落座,红叶方丈向李月问道:“大将军是第一次来我慈恩寺吧!”

    “曾随母亲来过一次,在后院还邂逅了无方大师。”

    “原来大将军就是那位当年让无方师兄念念不忘的少年啊!亏得大将军没入我佛门,否则我大唐就会少了一柱梁。”

    “也会少死很多人!”赵绿敏接口说道。

    “王妃此言不对,大将军为保我大唐百姓,这才上阵杀敌,若任叛军杀入长安,又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又言除恶即扬善,王妃只见百姓对大将军的爱戴便知晓了,我寺还打算出面,联系长安各大寺院,为大将军立一长生牌,以表功德。”

    李月暗暗佩服这方丈会说话,虽是反驳妻子,但妻子却更爱听,果然赵绿敏听了心情大好,随手取过功德薄,在上面写上:认捐银一万两。

    李月和红叶都同时瞟到,李月暗暗肉疼,红叶却心中窃喜不已。

    这时李月突然想到一事,便问道:“好象红叶大师也曾是长安武林大会的评判吧!这几年怎么没听说长安武林大会的消息了?”

    “回大将军,自从上次终南派夺冠后,长安武林大会便再没有举行过了,先是战事紧张,后来皇上登基后,力行节约,不仅武林大会,连文人的笔会、杏林的医会都没有举行过,听说明年可能会有,但却是由各商会自行集资举办,朝廷不干予。”

    李月点点头,正要再问,突然发现妻子在瞪着自己,方才想起和妻子之约,便淡淡地说道:“如果方便的话,我们这就去上香吧!”

    在回来的路上,李月一声不吭,赵绿敏便悄悄地问李月:“我不让你说话,相公是不是生气了?”

    李月笑笑说道:“我怎会不知,娘子今天是在求子吧!”

    赵绿敏脸一红,娇羞无限地举手隔窗欲打,李月看着妻子,一时竟痴住了。但他们却没注意,在车内还有一双眼睛,正无比羡慕地看着他们。

    夜里,王圆和王思南前来见李月,李月在书房会见了他们,问了几句近况后,便直入主题问道:“思南,现在西北的产业都给了二哥,你觉得如何?”

    “公子,你还是让我去江南吧!给你二哥做事,我实在太累,他最近又找来一个大执事,明着是帮我,实际是架空了我。”

    “好吧!你就去扬州,把你全家都带去,在那里建立新的产业,还有我再交给你个秘密任务,就是替我制造火yao,在剑南的老君山附近有一个制造火yao的村子,这次战事结束后,你就把它们全部迁到江南去,到时我会安排人来帮你。”

    “我明白了,公子!”

    “你先去吧!明天就辞掉执事,先去江南找桑明源,他会安排资金给你,去了扬州后,你就一切自己做主吧!”

    “那我能不能带几个人走?”

    “先不要,我怕二哥会多心,人员不够,我让桑明源先支援你,等过一段时间后,如果这些人自愿跟你,再慢慢一个一个走人。”

    “我知道了,属下先告退”

    “好!扬州那边就拜托你了,明天你再和王圆具体商量一下吧!”

    等王思南走后,王圆便向李月诉苦,自从老爷分家后,整个商业王国也随之分崩离析了,损失非常大,不知道老爷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月静静地听完王圆的诉说,笑笑说道:“分家也是父亲不得已而为之,做得太大,会引起上面的嫉恨,这点你就不要再抱怨了。你现在是跟着父亲,我也不想把你挖走,但你的另一个身份是日组的负责人,你现在也只能放弃其中一个。”

    “就让王圆跟你走吧!”

    李月回头一看,只见父亲静静地站在门口,不知何时来的,他连忙站起给父亲让座,李郁坐下对李月说道:“日组的事我早就知道,他们都不会瞒我的,你不要怪他们!”

    王圆闻言连忙将头低了下去,李月点点头说道:“你不忘本,这很好,你放心,我不会怪你,既然父亲让你走,你就去金陵吧!替我组建新的日组。”

    “可是老爷这边。”

    “你去吧!今天上午负责河东道的钱本道来找我,老四晴儿把他也给换了,真让我失望,这些忠心耿耿的老人,他们上哪里找去。所以王圆你就放心去吧!我这边就让钱本道来打理。”

    “是!老爷!公子,我就先走了,我过几天就去金陵”

    “你也去先找桑明源,记住,你的工作不是产业,而是组建新的日组和负责内务。”

    “我明白!”

    待王圆走后,李郁笑笑对李月说道:“咱们爷俩也有几年未谈过话了,来!坐下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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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汉中

    李月与父亲面对面坐好后,李郁首先说道:“月儿,我已经决定把王位让给朗儿了。”

    “父亲,这我已经知道了。”

    “你见过你大哥了?”

    “前天大哥把我约到安然酒楼见的面。”

    “那就好,如果你贸然去东宫,会授人于柄的,既然你已经和你大哥见过,朝中的局势我就不赘述了,我只想告诉你,你们是亲兄弟,你必须全力助他,他现在形势不妙,李亨在连生数子后,已经在考虑废掉你大哥,立亲子为帝了,只有你才能使他不敢妄动,为此,你必须保持强势姿态。”

    李月想了想问道:“父亲何以知道今上想废大哥?”

    “哼!我和他交往数十年,他的心性我如何不知。这个人,心机极深,对人总是显得宽宏和善,但他真正的想法,却深藏心里,很难让人看出。这次我提出过继王位,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想试探他,仅仅因一个无稽之说,他便欣然同意,看来他内心其实是非常忌惮我们,否则,已经立你大哥为储,他何惧而来?还有他表面上不在乎三党坐大,但却在背后重用宦官,这种心机,能瞒过我吗?”

    “父亲请放心,我非常明白,大哥现在其实已经没有退路,本朝以来,还没有哪个被废的太子得以善终的,他这次削我兵权,我自然会寻机警告于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出一年,他就会不得不再用我。”

    “你能这样想,为父就放心了,为了我们这个家,也为了你们的母亲,你就多担当一点吧!将来我会让你大哥补偿予你的。对了,还有就是你的家事,按理我不好多问,但你今年已经二十五岁,早点有孩子,也让我们放心,小敏是个识大体的妻子,你就多娶几房吧!这也是你母亲的想法。”

    “父亲,我知道了,这件事小敏会安排的,你和母亲就不用操心了。”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三天后你就要出发,早点休息吧!你走后,我和你母亲会把小敏照顾好的,你就放心去吧!”

    乾元元年八月,李月率领本部五万大军,加上先期已抵汉中的三万军,共八万军,以段秀实为副将,向汉中进发,李亨率百官亲送李月于灞上。十日后,李月大军抵达汉中,先期到来的颜杲卿和汉中刺史郭英一起出城前来迎接。

    郭英为开元二十年进士,曾官至礼部侍郎,因李林甫案牵连被杨国忠贬为商州长史,李亨登基后封其为汉中刺史,现为崔党一系。

    李月到来的当天,便集众将召开了首次军事会议,郭英和汉中长史王隼也列席了会议,李月先让郭英介绍成都的情况,但郭英只泛泛而言,所说的和李月在长安听到的无二,李月见长史王隼面上似乎有些不满,心中不由一动,便笑笑说道:“有属下在,哪劳刺史大人亲自出马,我看不如让王大人说说看。”

    郭英见李月发话,心中虽不快,但也只得无奈坐下,同时冲王隼使了个眼色,王隼只作没看见,成都之事他早向郭英详细报告过,他见郭英在如此重要的军事会议上,依然抱党阀之见,不肯尽言,心中极为不满,见李月请他,便站了起来,冲李月施了一礼,朗声说道:“据从成都得来的确切消息,李琮早就想篡逆,但一直为李瑁所阻,两个月前,先皇病势好转,李琮随即逼宫,李瑁为此与其翻脸,为抢回先皇,两人曾在成都有过一次小的战斗,因李瑁手下大将花敬定临阵倒戈,李瑁败至巴州,遂向李琮求和,李琮便封他为巴州太守,因无人再阻拦,李琮便矫先皇诏书,登基自称西帝。”

    李月听了点点头又问道:“现川中兵力如何?”

    “李琮入川后,大肆征兵,根据各处的统计,属下推断其应有兵十万以上,但不会超过十五万,且军中极其腐败,军心不稳。”

    李月心中暗暗称赞,他一个月前从日组得的数据是兵力十二万,其中李瑁带走三万,李琮实际只有九万,这已经是川中所能招兵的极致。想到这他又问道:“川中百姓赋税几何?王长史可知?”

    王隼闻言,有些为难,这一点他虽然很清楚,但并没有向上司郭英汇报过,如果现在说出,岂不是得罪了郭英,但他又想到此时为极重要的军事会议,如果不说,可能就会贻误军情,想到这,他心一横说道:“川中百姓的赋税已经到了极限,目前我大唐的租粮为五石,调为绢、布各五丈,麻五斤,庸一月,虽比开元年间高了一倍,但百姓尚可承受,而李琮却已征到粮八石;绢、布各十丈、麻十五斤;庸竟为三个月,巴州稍好一点,仍为大唐税率。百姓由此弃地逃亡巴州者不计其数,李琮为此竟出‘连坐令’,一户逃亡者,四邻为其分税,又在各路口设点盘查,抓获逃亡者,男丁充军,家人皆为官奴,但逃亡者依旧不绝,大将军此去,川中百姓尤如婴孩盼父母,属下以为,一战便可平定川中。”

    李月听了心中连连叫好,他见郭英面色不善,便说道:“郭大人,我原来的行军司马张炎已调到襄阳,可否将王长史借我一用。”

    “王长史为朝廷命官,恐有不便,需由吏部调遣。”

    “皇上那边我自去解释,我只问你,允还是不允?”说到这里,李月的口气开始严厉起来。

    “如果王大人本人愿意,我无意见。”

    李月闻言便向王隼望去,王隼躬身答道:“属下愿意!”王隼心中千肯万肯,这是他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他曾是韦党的门生,却不被韦党重视,在汉中屡被郭英排挤,心中着实郁闷,见闻名天下的李月欲要他,不禁喜出望外。

    李月见此事已定,便对颜杲卿说道:“杲卿可讲讲你这里的情况。”

    颜杲卿站起来向李月行个军礼道:“奉大将军之令,我率三万军先期驻防汉中,敌大将花定敬便驻留阳平关不发,我三次派小股部队攻打阳平关刺探其军情,由于地势险峻,没有能和他们短兵相接,但他们所用的弓箭并不强,没有我们的连珠箭,也没有床弩,更没有投石机,只是依仗兵多。”

    说道这,李月打断了他的话,“不对!他们应该有投石机,我从云南回来时,曾留在江州几十具大型投石机,再说这种投石机自古就有,制作工艺简单,他们如何没有,只是你兵少,他们不用罢了!就算用投石机,又奈我何,我军已配备了皮斗,正好来试一试。”

    “或许是他们没用,但还有很重要的一个情报就是竟发现他们也用了火yao,但似乎不得其法。”

    此言一出,李月和众将都大感兴趣,火yao是他们起家的法宝,现在各军都已零星开始运用,只是硝石产地有限,产量也不大,且所产火yao大多数都集中到了长安,被用作庆典,所以火yao还没有被大规模地使用,他们在和安禄山和安庆绪的作战中,用得都不是很多,尤其野战,更不方便,上次的新店大战,由于连日阴雨,双方都没有使用火yao。

    “杲卿详细说说,怎么不得其法?”

    颜杲卿见众人都伸长了脖颈,不由一笑继续说道:“之所以不得其法,是指他们似乎没有能解决引线控制这个问题,所以不能象我们那样能做成火yao包或火yao桶投掷伤人,他们或是先将火yao预埋,然后用火箭引爆;或是直接投下火yao散包,再用火箭来引爆,效果差了很多,开始我军没有防备,被他们用火箭引燃地上所埋的火yao,就是这样,也只伤了二百多人。”

    这时王元楷举手问道:“我们是否可以用云州之战时的方法,用火yao桶直接炸开城门。”

    颜杲卿摇摇头说道:“敌军已经防到这一招,城门全部用巨石堵死,就象当时我们在杀虎口一样。”

    这时李月站起来说道:“今天暂时休会,杲卿你留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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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布兵

    待其他人都走尽后李月将颜杲卿留了下来,颜杲卿知道李月必有重要的事情相商,便坐在那里静静地待李月开口,李月沉思了一会儿对颜杲卿说道:“虽然我们不能轻视对手,但从实力和民心向背来说,这场战争我们不打就已经分出了胜负,敌军自诩的天险蜀道其实我并未放在心上,但我却担心后勤,我来问你,这郭英你以为如何?”

    “说实话,我并不看好其人,自我来后,其并不热心,虽然所需粮草都按时备齐,但我知道这是长史王隼的功劳,若王隼随军走,难说郭英会有什么举动。”

    “哼!他是崔党之人,自然不想看我得大功,杲卿,我把这面金牌给你,若这郭英敢误我军情,你便予我斩之!”说完取出那块‘如见朕面’的御赐金牌给了颜杲卿。

    颜杲卿默默地接过金牌,贴身收好,几年来跟随李月,彼此已知之甚深,即使是这种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们也十分默契。

    “等我攻下阳平关后,你就留守此处,若汉中粮草延误三日以上或量少三成以上,你便去找郭英问质,他若推托,你便当场斩之,并代领汉中刺史,同时兵备不可懈怠,我很担心东线战事。”

    “大将军,崔众之事不远,若再杀大臣,朝中恐有变。”

    “不妨,皇上答应我可全权处置,这样,你可先禀报于我,等我决定!”

    “是!”

    二十天后,李月整军完毕,率领大军离开汉中,浩浩荡荡向阳平关进发,他早命吴昊率一万铁骑兵为先锋,已先行去了。阳平关在汉中郡以西约二百里处,东依巴山、西靠秦岭,原是一条山谷,西汉时建关,均用巨石砌成,高耸巍峨,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阳平关西面便是定军山,为三国故地,取阳平关后,便可经三条蜀道取利州,若打下利州,川中腹地便在眼前了。

    阳平关前面是宁强县,现已被颜杲卿派袁履谦领三千军占据,他见李月前军到来,急忙开城放吴昊进驻,数天后,李月大军便已开到,李月的本部五万人,其中有吴昊、方剑他们训练的一万铁骑军,还有原阿布思的一万朔方军,再加上东宫六率府时的二万余人,后被蔡明德带走五千铁骑,剩下的一万人便是李月从洛阳投降的二万虎咆军中挑选出来的汉人士兵,更命为黑旗军,分别由李日越和高晖率领,高晖和李日越二人曾有言在先,只降李月不降唐,故李月将他们带在身边,充作本部大将。

    李月站在宁强县城墙之上,望着远方巍峨的阳平关,思量着取关之计,袁履谦在一旁忍不住说道:“大将军,我已数次攻关,倒有了一些心得。”

    “哦!袁将军的高见说来听听。”

    袁履谦脸微微一红,想想说道:“敌军在关隘前浅浅地埋有大量火yao,准备用火箭引爆,这个倒容易破去,可准备数百头牛,在关前来回践踏,我军再用火箭事先引爆便可,再命士兵各背一张熟牛皮,待关上抛下散包火yao,便用牛皮就地覆盖,敌军再用火箭射来也无济于事。还有关上敌军守军虽多,但大部份士兵并不积极,尤其在夜间,防守更是薄弱。”

    “你是如何知道对方士兵并无战心?”

    袁履谦笑笑说道:“从他们的射箭便知,他们的弩弓射程可达三百步,但实际大部分都只射到一百多步,到夜间更是只有七、八十步,由此可见,敌方军士并不尽全力守关。”

    “袁将军一叶便可知秋,说得很好,如此一来,我便有了定计,传令下去,命各将到我房中开会!”

    李月升帐有个特点,便是要众将按军职高低坐成纵向两排听令,侧面另设几座,为副帅和几个文官的座位。

    李月的临时行营设在宁强县衙旁,是个极宽阔的大帐,他身后站着亲兵都尉即墨和王元楷,旁边一排坐有副帅段秀实、行军司马王隼、长史贾贲、参事石纹(即安邑县县令,李月爱其才,留在身边掌管文书)、再就是谋士江惊鸿、谭言凯(便是以前的李瑁幕僚,因见李瑁不成事,逃跑到了洛阳,李月光复洛阳后,投奔李月,向李月献计取荥阳)。

    前面两排位子,皆坐满大将,右首第一位便是颜杲卿,下面依次为吴昊、袁履谦、方剑、方子明、武天德等。左首第一位空着,那是蔡明德之位,下面便是荔非元礼、李日越、高晖、南霁云(蔡明德非常欣赏他,便将他推荐到李月帐下)、严明等将,一共有战将近百人,济济一堂。李月见了十分感慨,当年他初领兵时,手下仅几个将领,现在竟发展到了这个程度。

    首先他让袁履谦将下午所汇报之事再给大家说了一遍,待袁履谦说完后,李月命众将讨论,吴昊首先站起来说道:“末将对用牛踏阵有一点疑虑,若火yao爆炸,惊了牛,会反冲我阵。不如直接投掷火油,同时还可震慑敌军。”

    “不妥!火油太轻,引不燃地下的火yao,牛惊了确实是个问题,先前我没想到,这样,直接用长枝火箭射便可。”袁履谦站起来,重新修正了他的方案。

    这时李月转头问段秀实:“成功以为如何?”

    段秀实站起来微微一笑说道:“大将军早有腹案了吧!何必问我?”

    李月笑着说道:“我倒有个方案,需夜间实施,虽冒点险,但确实可行,我就怕你们不允。”

    李月话音刚落,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不行!”

    方剑站起来说道:“大将军之计,无非是想亲自上城,每次总是这样,但这次绝对不行,大将军身为主帅,岂可亲自涉险,末将不才,愿领令前往。”

    这时吴昊、袁履谦、荔非元礼等人纷纷站起来反对李月之计,皆认为主帅确不应冒险,李月见众人识破了自己的打算,只好作罢。这时,旁边的王隼站起来说道:“我倒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

    “王先生尽管讲来!”

    “阳平关左边便是定军山,山势险峻,若我军占领此山,便可选一些武功好之人,趁夜身缚绳索,沿断涯绕到关后,我在汉中多年,知道一些采药人曾用这种办法上山采药,如果再找些土人带路,胜率更高。”

    “王司马所说不错,大将军不妨白天攻城,夜间停止,如此数日后,敌军必放松夜间的警惕,以方便夜间的行动。”旁边的江惊鸿也站起来补充道。

    李月点点头,向段秀实望去,段秀实回道:“我看此计可行,但需慎重选人。”

    “好!我同意大家的意见,现在听我部署,袁履谦将军何在?”

    “末将在!”

    “我命你领三千长弓手,专破敌军火yao,不得有误!”

    “尊令!”

    “吴昊将军、荔非将军、李日越将军何在?”

    “末将在!”

    “我命你三人各带五千步兵,挽巨型投石机给我轮番猛攻阳平关,每日卯时开始,亥时结束,连续十日,不得有误。”

    “末将尊令!”

    “颜杲卿将军”

    “末将在!”

    “攻城所需物资就由你总负责。”

    “是!”

    “方剑、既墨”

    “在!”

    “这夜袭阳平关之事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可选五百人,先行训练,十日后行动。”

    “尊令!”

    “王先生,就有劳你你在这宁强县内寻几个知路的土人,如何?”

    王隼躬身说道:“属下尊命!”

    李月满意地点点头,又对段秀实说道:“成公,明日我不在之时,这里就有劳你了。”

    段秀实一怔,惊愕地问道:“大将军想去哪里?”

    李月笑了笑,对南霁云说道:“我想先上定军山看看,就由南将军陪我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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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乔扮

    定军山山高林密,地势陡峭,加上三面均为悬崖,所以花敬定并不在意它,没有派兵驻扎。第二日,李月和南霁云率领五十骑亲兵,绕道来到定军山北,此时攻城之战已经开始,猛烈的爆炸声,巨石砸中城墙的沉闷声,远远地传到了李月的耳里。

    “霁云,我听明德说你箭法了得,可否一试?”

    “在大将军面前,我焉敢献丑,我闻大将军为天下第一箭,尤其有传说中的‘铜弓铁箭’,属下实在仰慕已久,能否给属下一观?”

    李月笑笑,把黑龙弓递给他,又抽出一支铁箭给他,南霁云小心翼翼地接过弓,仔细地端详,发现这弓非金非木,拿在手里十分沉重,竟不知用何种材料制成,而且那弓弦也非常特别,似乎象牛筋一般的东西,整个弓,没有千斤之力,根本就拉不动,南霁云用眼神征求了一下李月的意见,李月微笑着点点头,南霁云用劲全身力气,竟只仅仅把弓拉得半开,他暗暗匝舌不已,他一向极为自负,今天却在主帅面前栽了个大跟斗,不禁脸一红,把弓和箭还给了李月,心中对李月更是万分佩服。

    “属下无能,让大将军笑话了。”

    “你能拉开一半,已是难得,你可知这其实并不是用铜作成,而是深海中一种蛟龙的角,我偶然遇到过这种蛟龙,杀蛟取角,这弓弦也是用它的筋鞣制而成。”

    南霁云听了更加敬佩李月,他虽自小在西北长大,但也听说过蛟龙不是人间凡物,李月居然能杀死它,更是让人不可思议。

    李月见他满脸敬佩之色,不禁收敛笑容对他说道:“霁云,你虽年青,但也要知道,为将之道,不在勇武,不战而屈人之兵,方是上将之为,你看蔡明德将军,起于毫末,论武艺,他不及你一成,但却终能独率一师,平定荆宛,成为一方诸侯,这才是你应该佩服的人,霁云,我对你期望甚高,今天带你出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希望你成为一只执弓的手,而不仅仅是一把弓,你可明白?”

    南霁云听了如醍醐灌顶一般,他甩蹬离鞍下马跪拜道:“霁云明白了,我愿终身追随大将军,成为大将军一只执弓之手。”

    李月点点头,这时旁边的树林内突然飞起几只山雀,南霁云跳了起来,“有情况!”

    李月出手制止了他,他早就知道旁边伏有三人,只是没有惊动他们,只见李月随手一箭向林*去,只听一声惊叫,三个人骑马从林内冲了出来,为首一人的盔甲已被射掉,披头散发,南霁云一声令下,率领五十骑亲兵立刻将三人团团围住,这时李月众人已经看出,这三人虽然穿着唐军的军服,其实都是女扮男装,为首一人,身材高挑丰满,细腰腿长,眉目清秀,穿上军装更显得英气勃勃,后面两人,明显是她的丫鬟随从,李月一摆手,命手下不要伤害她们,喝问道:“你们是何人?来交战的前线做什么?”

    那女子随手扔过来一封信函,有手下拾起,交给李月,李月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东宫六率府帐下校尉林之惠赴汉中郡公干”

    李月见了不觉有些好笑,难怪她可以穿过自己布下的道道斥候网,原来有兵部的手令,但东宫六率府大将军现在还是由他兼领,他自己从来就不知道,自己手下居然有个女子校尉。

    “既然是我属下,为何见了我不下跪!”

    “大胆!你竟敢对公主无礼。”旁边的一名丫鬟侍卫叫了起来,那林之惠连忙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李月心中一动,一摆手,五十名手下一起举起长槊,指向三人,只待李月一声令下就下手屠杀,林之惠三人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说!你们究竟是何人?不说实话我就当作敌军斥候当场格杀。”

    林之惠好容易定下心神说道:“不错,我就是毗伽公主,李月,你要如何?”

    “你不在长安,跑这里来做什么?”

    “本公主向来自由自在,连父汗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胡闹!这里是前线,非常危险,你一个女子,更是危险,还不速速给我返回长安!”

    “我有兵部的手令,你管不着!”

    李月冷冷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得你们,如果被我手下抓住,被当作斥候处死,可别怪我,我们走!”

    “李月,你别不知好歹,我特地从京城赶来,是特来给你报喜的,既然你不听,那就算了。”

    说完转身要走,突然李月从马上飞起,抓住毗伽公主衣领,把她擒到自己马上,他虽然对毗伽公主一向没有好感,但这次见她屈尊不远千里来找自己,虽然有点胡闹,但确是出于对己的一片痴情,不由得对她的恶感减了七、八分,又确实不放心她,怕她遇到敌军的斥候,所以只得暗叹一口气,把她抓了过来。

    毗伽公主猛然被擒,她虽是番邦女子,但小到大都未被男子如此碰过,不由又羞又急,本能地拔出匕首向李月刺去,李月轻轻夺下她的匕首,顺手点了她的穴道,毗伽公主动弹不得,这才想起对方是她未来的丈夫,便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李月也不管她,任她哭泣。

    这时候,毗伽公主的两名丫鬟,一齐举剑向李月杀来,企图夺回公主,却被李月的部下逼住,南霁云等看出这名女子和自己的主帅关系不一般,便不敢擅自出手。

    过了一会儿,毗伽公主慢慢止住哭声,恨恨地说道:“你还说我不懂礼仪,那你现在的样子就是知理的表现吗?”

    “非也!这里是前线,非常危险,若任由你胡来,并不是我吓你,确实是会有性命之忧,你先随我回营,我会派人把你先送到宁强县内。”

    “那你把我放下来。”

    “你若听话,我自然会放你下来。”

    “我会听话的,你放我下来吧!”毗伽公主低声说道。

    李月解开她的穴道,揽住她的腰把她扶正,这时李月才突然意识到男女有别,急忙松手,毗伽公主一下没坐稳,险些掉下马去,她连忙抓住李月的手,李月只觉手触之处,温暖滑腻,心中不由一荡,毗伽公主也感觉到了,急忙将手缩回,脸上羞得通红。李月低声说道:“军中不能有女子,你要听话,先回长安去。”

    毗伽公主羞涩地点点头,也低声说道:“我的汉名叫林之惠,以后你别叫我公主了,这次我来是奉敏姐姐之命给你报喜而来,敏姐姐有喜了。”

    李月闻言大喜,他终于要做父亲了,林之惠见李月狂喜,心里有些得意,她从小被祖父和父亲的宠爱,难免有些骄横,但本质却不坏,母亲死后,父汗又娶了唐将仆固怀恩之女,虽是继母,但却心地善良,待她如己出,两人关系极好,受继母的影响,她从小对唐朝的文化极为崇拜,曾几次随父亲去长安游玩,大开了眼界,从此学汉语、穿唐服,取汉名为林之惠,发誓长大后,也要嫁到唐朝去。稍稍长大后,便有各族王子来求婚,但她眼界极高,一般男子根本看不上眼,直到云州之战后,父亲对唐将李月赞不绝口,她听说这个李月非常年青,只用一招便将回纥第一猛将莫非木牙的独角铜人槊震飞上天,再加上回纥军中传有李月的画像,她见到后,一缕情丝便不知不觉放在了李月身上,后来索性长年客居长安,李月的种种传闻,都让她更加倾慕,李月平南诏回京,那时她便在长安,终于偷偷见到了李月的真实面目,也就坚定了她非李月不嫁的决心。葛勒可汗见女儿意志坚定,便多次向唐廷提起此事,但李亨也无可奈何。这次大唐向回纥借兵,葛勒可汗乘机将此事作为第一大条件,李亨只好答应。

    林之惠曾访问过赵绿敏,她怕赵绿敏瞧她不起,所以多少带一点公主的骄横之气,李月回来后,却一次也不去看她,一气之下便上街拦截李月,却被李月所痛斥,经历这次挫折,她才终于明白过来,等李月走后,她便亲自上门向赵绿敏道歉,赵绿敏的宽容和温柔让她十分感动,两人遂成莫逆之交,得知赵绿敏有喜,一个念头便在她心里升起,只带着两个丫鬟便悄悄来军中寻找李月。虽然已吃了不少苦,但她见李月终于有意接纳她,心中暗暗欢喜不已。

    李月抬头,这才发现众人已不在身边,都远远地避开了,他又好气又好笑,一招手,将南霁云等人叫来,他命二十骑先护送林之惠三人回宁强县,交给王元楷率五百亲兵护送回京,他自己便和南霁云准备上山,却见林之惠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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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夜袭

    一个时辰后,李月和南霁云登上了定军山的山顶,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见两军的攻防之战,唐军动用数百架重型投石机,铺天盖地的巨石和火球向阳平关投去,其气势几乎将阳平关所有的生灵都砸成粉末,阳平关的城门已经被砸碎,露出了里面黑色的岩石。但阳平关关上的守军显然早有防备,唐军的气势虽猛烈,但效果却不理想,从关内同样掷出的巨石就可以证明这一点,在两军的巨石战中,人的力量就显得分外渺小,由于敌军的投石机已经封锁了道路,先前派出的唐军弩箭部队根本就无法靠近,李月见了,不由紧锁眉头,这样打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无数的巨石反而会成为唐军进攻的阻碍,看来这个花敬定还是有点真本事。

    夜里,李月再次召开了军事会议,这次只有段秀实等几名核心人物参加,在会上李月讲述了自己的担忧,并指出,敌军主将花敬定临阵经验丰富,若奇袭的兵力太少,极可能起不到效果,反而会全军覆没,目前取阳平关的关键应是怎样摧毁那些投石机,白天大家都见到了敌军投石机的威力,对主帅的观点也深表赞同,但对如何摧毁它们,大家均没有好的办法。

    李月见大家沉思不语,便笑笑说道:“我在云州杀虎口时就曾一人摧毁了数百架投石机,这次怎么就不行了,我决定明日夜里,就潜到城内摧毁这些投石机。”

    众人见主帅又想犯险,正要出声反对,李月当即制止,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意已决,大家就不要再说了,现在应商量一个最好的方案。”

    这时颜杲卿说道:“如果大将军真要去,那我们就尽量配合,我建议我军先围而不打,以麻痹敌军。大家看如何?”

    江惊鸿突然说道:“我倒有一计可以试试。”

    “江先生请讲!”

    “李琮其人多疑而无智,我们不妨先派人送信给花敬定,劝其投降,可赦其协助叛乱之罪,同时再让我们在成都的细作,悄悄散布花敬定欲降的谣言,以反间李琮和花敬定。这时,无论怎样,花敬定都必然回成都述职,以解李琮猜疑,这期间我们可暂时退兵,给大将军制造机会,若敌军投石机被毁,我们的奇兵和正式攻城大军一齐发动,阳平关唾手可得。”

    李月听罢哈哈大笑:“此计甚妙,如果花敬定肯直接投降那便更好了,若阳平关因此而得,可记江先生首功。”

    江惊鸿连称不敢,这时段秀实接口说道:“我手下有一校尉叫做花庆,乃花敬定亲侄,此事可交给他做!”

    李月闻言大喜,亲书一封,交给花庆,并仔细叮嘱他后,便命全军退兵回宁强县。花敬定听说唐军已退,不由松了一口气,亲自上城来看,看到唐军大营果然已不见了踪影,他见阳平关下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巨石,便立刻派人下城,将巨石搬回关内备用,花庆便扮作运石的军士乘机混入了关内,夜里他寻到了花敬定,花敬定见是在唐军中服役的侄儿,连忙将他带到密室,花庆便将李月之书交给了他,花敬定沉思了半天,对他说道:“你可转告大将军,若有当今皇上的圣旨,且封我为剑南节度使,我便投降。”

    花庆连夜回到宁强县,转告了花敬定之言,李月听罢暗暗冷笑不已,为迷惑花敬定,李月又写一书,说他需禀报皇上,这期间两军可暂不交战,请花敬定耐心等候,又命花庆持书再去阳平关。

    几天后,成都到处皆盛传花敬定欲降唐以换功名的消息,此时李琮也得到了军中的密报,花敬定与唐军果然暗中有联系,花敬定本不是他的心腹,是叛李瑁投来,如此反复的小人,若不是见他手中有兵,岂能容他到现在。李琮深恐花敬定再叛,便动了杀机,他不敢贸然下手,以册立太子为由,封花敬定为太子太傅、蜀北郡王、赏利州千户,命他回朝述职。

    花敬定接旨大喜,此时他尚不知晓成都关于他的流言,便将阳平关防务交给副将王秉忠,又命花庆回营稳住唐军,自己率三千军回成都述职。

    李月得知花敬定已返回成都,心中大喜。是夜,月黑风高,李月和方剑两人各带一名武艺高强之士,在向导的带领下,从定军山沿悬崖下山,悄悄潜进了阳平关,另外五百奇兵在即墨的率领之下,埋伏在了山腰,这时唐军大军已准备好,就等阳平关上火起,便同时发动进攻。

    关上现有敌军二万余人,由于花敬定已走,唐军又撤退,关上防御明显懈怠了很多,李月四人很快就摸到了置放投石机的地方,李月用飞刀迅速解决了数十名看守的士兵后,四人进入营内大肆破坏起来,不到一刻钟,二百多架投石机皆被毁坏殆尽,李月见大功告成,便命方剑率二人到关上点火,自己运起绝顶轻功,象鬼魅一般直向敌军的中军大帐飘去,中军大帐内此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在帐外站岗的士兵也探头望着里面,李月飞上帐顶,割开一条缝向里面看去,只见几十名军官竟聚在一起赌博,为首一名精瘦军官,看样子便是现在负责防守的副将王秉忠。

    王秉忠本是利州街头有名的一个泼皮,吃、喝、嫖、赌无不精通,因将妹子献给花敬定做了小妾而由此平步青云,任花敬定的大管家,花敬定驻守利州期间,他利用对本城的熟悉,连着抄没了十数家富豪,替花敬定敛下了万贯家产,深得花敬定的信任,遂命他为副将。此人嗜赌如命,这次花敬定回成都,命他主管阳平关防务,他经不住手下的苦劝,又见唐军撤军,便大开赌局,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此时他已经赌得两眼通红,仍不肯罢手。帐顶的李月取出一只小型火yao桶,这是一种特制的火yao桶,体积极小,便于携带,里面填满了几百枚淬过剧毒的铁蒺藜,李月点燃了引线,待到要燃烧殆尽时,向赌台上扔了过去,自己随即跃起,眨眼间便掠到数十步外,只听帐内一声剧响,惨叫声四起,李月躲在暗处,见有几名幸存者冲出大帐,抬手便将飞刀射去,可怜这几名将领侥幸逃过毒蒺藜的夺命,却在逃出帐时被李月飞刀所杀,李月见帐内不再有人逃出,便向关上飞掠而去,此时关上的城楼已被大火点燃,阳平关上乱成一团,即墨率领五百名奇兵沿着李月他们留下的绳索,攀岩而下,很快便杀上关头,和守军战成一团,突然,一声长啸传来,李月突然现身关头,拔出心魔剑向敌军最密处杀去,转眼间他便杀死了一百多人,唐军见主帅亲至,无不欢声雷动,士气大振,这时唐军的数万大军已远远杀来,敌军没有了主将指挥,开始有人偷偷逃跑,李月见敌军已无战心,立刻大声喊道:“我是唐军主帅李月,为解救巴蜀的百姓而来,有愿意弃暗投明者,可袒右臂。”

    如此三声,关上守军听说是闻名天下的李月大将军亲至,再加之李月在川内名声极高,立刻就有数百人倒戈,袒露右臂,在他们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倒戈,李月见状立刻命令停止厮杀,很快,除少数花敬定的亲信逃跑外,二万多士兵均不战而降,李月遂命降军搬开堵门的巨石,引唐军入关。

    这一役,唐军仅伤十数人,便夺天险阳平关,得降军数万,被后来李月创办的军事学校--金陵演武堂引作经典战例,作为统治者失军心、民心后的典型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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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劝降

    李月攻克阳平关,命颜杲卿镇守,自己率大军向利州进发,一路上秋毫不犯,各路隘口纷纷闻风而降,李琮所依仗的天险蜀道,竟让李月大军畅通无阻地通过了,李月走的是荔枝道,路况较好,可容骑兵和大型辎重通过,快到利州时,李月大军的给养竟一连几天没有接上,李月所担心之事果然发生,李月命令就地驻扎,等待颜杲卿的消息,三日后,得颜杲卿快报,汉中刺史郭英贪墨朝廷拨来的军饷,克扣军粮,并以遇匪为由,企图搪塞过关,现已被颜杲卿拿下,等待李月指示,李月毫不犹豫,在快报的后面批了一个“斩”字,交给军使带回,颜杲卿按李月指示,斩杀了郭英,并向朝廷禀报。这时朝廷决策重心已东移,此事在朝中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波,很快便平息,李亨遂任颜杲卿为汉中刺史,总督平南大军的后勤,同时派遣事中南巨川为钦差,赴汉中调查郭英一案。

    利州(即今天的广元),为川北重镇,则天皇帝的故乡,是成都的北部门户,打下利州,成都平原即在眼前,成都再无险可守。利州现被花敬定占领,有守军两万,原来花敬定刚至利州,便听到了成都的谣言,他立刻明白李琮包藏祸心,刚要返回阳平关,突然得报阳平关已失,守将王秉忠被杀,他只得按兵不动,严守利州城,过了几天,随着一些亲信的陆续逃回,他才知道了阳平关丢失的详细情况,这才终于明白自己竟中了李月之计,小舅子更是不明不白在帅帐内被炸死,花敬定不禁又惊又怒,知道此时再降,李月必不会容他,思量再三后,他决定派手下大将贾秀率五千人偷袭李月后路,自己则坚守利州,等待唐军不战自乱。

    不料李月早有防备,命段秀实率二万黑旗军在嘉陵江渡口伏击了贾秀,五千人马无一人走脱,李月将计就计,佯做后路被断,仓皇撤军,花敬定以为贾秀事成,遂衔尾追赶唐军,却陷入唐军的包围圈,被李月先用硬弩伏击,再用铁骑军冲击,不到一个时辰,花敬定剩下的一万五千余人便支撑不住,迅速分崩离析,花敬定最后只率领一千余人拼死杀出包围圈向西逃去,李月大军兵临城下,利州伪刺史达奚珣献城投降。

    李月占领利州后,命达奚珣暂领刺史之职,同时命段秀实取绵州、吴昊取隆州、又命荔非元礼取松州,半个月内,三州皆被轻松拿下,一时川中大震,李琮心急如焚,封镇守江州的陈玄礼为尚书右射仆、兵部尚书,命他率领三万军北上,镇守益州的最后一道门户-梓州。

    李月尽取川北后,大量百姓纷纷逃亡利州,云南的高适已经取了江州,向成都进逼,李琮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窘境,手中只有三万军队,成都城内人心惶惶,李琮父子则将自己关在深宫,整日里寻欢作乐,以图最后的享乐。这时李月得到消息,花敬定兵败后,纵兵掠民,一路上杀人放火,*妇女,所过之处十室九空。李月闻讯大怒,欲亲自提兵追杀花敬定,刚准备出兵,却得到消息,李瑁已将花敬定擒住斩杀,由于巴州与成都互为倚角,李月决定先取巴州。

    当夜,谋士谭元凯求见李月,李月引入内堂,命手下回避。

    “大将军,属下想冒昧问一下,皇上准备怎样处置李瑁?”

    “皇上只命我诛李琮,并未提及李瑁,谭先生出此言,必有缘故,请不妨直说!”

    谭元凯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瞒大将军,我本是李瑁幕僚,因不同其政见,隐居洛阳,后投奔大将军。”

    李月微微一笑:“谭先生肯以实情告我,可见心诚,不过我早已知晓,谭先生莫怪,若不知人底细,我不会擅用。”

    谭元凯一愣,不由叹道:“大将明知我的过去,还不计前嫌用我,可见心胸宽广,让属下佩服。李瑁与我有旧,我不忍看其身死,故特来询问,若李瑁投降,皇上可否免其死罪。”

    李月沉思了一会儿答道:“看在他曾劝阻李琮登基,并善待川中百姓的份上,我可奏请皇上,免其一死。”

    “多谢大将军,我想赴巴州劝降李瑁,不知大将军可否恩准。”

    “好吧!我就等你五日,若五日后,李瑁无消息,我便亲领大军伐之!”

    “谢大将军,我这就连夜出发。”

    谭元凯告辞刚要离去,李月突然又说道:“他若愿意,可以陪太上皇一起回京。”

    谭元凯带着两个随从连夜赶路,第二天下午便赶到巴州,他进城后直奔太守府,求见李瑁,李瑁闻故人来访,命带入后堂,谭元凯看见了李瑁,不禁大吃一惊,当日他离开李瑁时,李瑁风liu倜傥,虽已四十多岁,却只有三十岁的样子,而现在他不到五十,却仿佛是一名六十岁的老者,可见他目前所承受的压力之大。

    李瑁一眼便认出了谭元凯,不由生气地说道:“你昔日弃我而去,现在来又有何为?”

    谭元凯伏地向李瑁叩首泣道:“我离王爷而去,一直隐居于洛阳,现在在李月大将军手下任谋士,今日前来,是特向大将军讨令而来。”

    李瑁冷笑着说道:“你倒是聪明,见李月得势,便投靠了他,事到如今,李月还有什么好说!”虽然口中说不在乎,但脸上肌肉已微微颤动,明显可以看出他内心的紧张。李瑁知道自己参与谋逆,几乎已不能幸免,但他实在不想死,否则他早就自尽。看到谭元凯居然还有脸来见自己,恨不得一剑便杀了他,但他的话却是现在自己最想知道的。

    “大将军说皇上只命他诛李琮一人,并没有提到王爷,如果王爷肯投降,他可奏请皇上,免王爷一死。”

    “投降?我手上尚有三万忠于我的军队,若两军开战,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

    “王爷万万不可,李月大将军所带来五万军队决非一般部队可比,皆精锐中的精锐,加之李月本人用兵如神,至今未遭遇败绩,王爷可知,阳平关天险,唐军只轻伤十几人便拿下,花敬定在利州的两万精锐,唐军死伤仅数百人,就将其击溃。现川中民心向唐,大将军就是体恤民情才愿接受王爷请降,若兵戎相见,恐怕就再没有机会了。”

    听了谭元凯之言,李瑁无力地坐了下来,他此时对谭元凯再无怨恨,嘶哑着声音对他说道:“就算李月容我投降,但那李亨又岂能放过我,我了解他,其人面慈心毒,他的儿子死在政变之中,必然恨我入骨。”

    “王爷,我临走时,大将军曾对我言,若王爷愿意,可随太上皇一起回京,起初我不太明白,现在才明白大将军的深意,恐怕这早就在大将军的掌控之中,若有太上皇出言,皇上也不敢轻动王爷吧!”

    李瑁闻言,顿时有了精神,“我听高力士说,父皇对我多次劝阻李琮逼宫颇为嘉许,我若向父皇请罪,父皇一定会原谅我的!”

    “王爷,我还有一个建议。”

    “元凯快快说来!”

    谭元凯见李瑁变脸之快,不禁苦笑一声说道:“王爷回京后,可主动交出王位,再出点钱给李亨赎罪,然后以替母守孝为名,远赴高陵守墓数年,只要不在京中,皇上就拿你无法,等太子即位后,王爷未必不能复出。”

    李瑁听了连连点头,“我在川中还有些家产,给了李亨也无妨,元凯,我想再在川中立点功,你去和李月商量一下,看他是否可以安排一下。”

    谭元凯连忙点头答应,并再三告戒李瑁,出降时态度是第一重要,要做给京里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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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平川

    乾元元年十月,寿王李瑁率三万军,献巴州而降,李月率一万铁骑军亲至巴州受降,李瑁袒上身,跪在城门请罪,李月遂赦其罪,命他到梓州劝降陈玄礼,不料陈玄礼感李琮知遇之恩,不肯投降,欲与梓州城共存亡,李月大怒,领八万军围困梓州城,当夜,梓州民众在故吏段子璋的率领下发生暴动,开东门放唐军入城,围困东门的大将吴昊率先杀入城去,陈玄礼见唐军已破城,便弃城而逃回成都,梓州由此而收复,李月便命段子璋暂领梓州刺史。这时,成都已经完全暴露在唐军的面前,李月和高适在成都西郊会师,为防李琮加害先皇,李月暂时撤军回梓州,命即墨和方剑各领五百亲兵,化装成梓州败军逃回成都,伺机营救先皇李隆基。等即墨等人潜入成都后,十几万唐军便将成都团团围住,这时李琮的众伪官见大势已去,纷纷作鸟兽散,挂印逃匿。

    且说即墨进城后,联系上了成都的细作,得知李隆基并不住在宫内,而被李琮另外安置,极为隐秘,即墨便命手下到各处去打听,由于此时成都城内已大乱,各级官吏皆已逃匿,除了陈玄礼率领两万守军在拼死顽抗外,整个社会便处于一个无序状态,随处可见有成群的流氓和士兵在公然抢劫富户、商铺,妇女被*的事件也屡屡发生,连当年李月曾光顾的醉风堂也被乱军抢劫后放火焚毁,就在即墨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名手下突然带来一名小太监,说他可能知道情况。

    即墨大喜,急忙对小太监好言相慰,又给他一百两银子,这小太监才吞吞吐吐说出实情,原来这小太监便是高力士手下,李隆基现在被李琮秘密软禁在城西的元觉寺内,因监管的官员逃跑,断了供给,高力士便让这个小太监出来购买食物并打探情况。知道了李隆基的下落,即墨急忙命人找来方剑,两人率领一千人直向元觉寺扑去。

    元觉寺内,高力士正和李隆基说话,此时李隆基已几乎全身瘫痪,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身边只剩高力士和几名小太监,他一直昏迷了近两年,今年才醒来,随即便被李琮几次威逼下诏让位,若不是李瑁的劝阻,他很可能便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上了,这个几乎统治了大唐近五十年的皇帝,此时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若不是身上的黄袍,恐怕无人会以为这个濒死的老头竟曾是大唐帝国高高在上的皇帝。

    “皇上,老奴听说李月已经率大军杀到,这下我们可就有救了。”

    李隆基点点头,微微一笑说道:“只要看到这逆子不得好死,朕死也瞑目了,以后你就别叫朕为皇上了,现在是亨儿作主了。”

    “在老奴眼里,皇上永远是老奴的皇上。”

    “患难见真情!你忠心耿耿,与朕患难与共,朕好生欣慰。”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跑来禀报:“高公公,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官兵。”

    “哼!这逆子想来灭口了。”

    “皇上,让老奴去看看!”

    高力士让小太监伺候李隆基,自己到大门处去查看,刚到大门,就见几名军官走了进来,为首之人,高力士一眼便认出,正是李月身边那个有名的昆仑奴将军。

    高力士不禁喜出望外,连忙高声迎了上去。来人正是即墨和方剑,即墨也认出高力士,立刻和方剑半跪行军礼:“李月大将军帐下都尉即墨、方剑奉命前来护卫太上皇。”

    高力士急忙将二人引到房内参见李隆基,李隆基听说李月特地派人来保护自己,这才放下心来。刚要说话,突然外面一阵大乱,一名士兵冲来禀报:“约有两千敌军杀来,已和我军战在一起!”

    方剑腾的站起来说道:“这一定是李琮派来灭口的,即墨,你在这里保护太上皇,我去应战!”说完不等即墨开口,便向外抢去。

    即墨率领几十名士兵,将李隆基的房间团团围住,这时一个黑影从一棵大树上飞掠而下,持剑直向李隆基的房内冲去,他根本不把这些军士放在眼里,一个虚招便向即墨的脖子抹去,即墨一闪,反手一刀闪电般向这刺客的后背砍去,那刺客没有想到即墨居然有如此精妙的刀法,大意之下,竟被砍中后背,幸亏他反应极快,躲过了致命一刀,饶是这样,还是痛彻入骨,这刺客大怒,扯下面罩,手腕一振,剑光如暴风骤雨一般向即墨劈去,这刺客也是铁剑观出身,原来的道名叫玄苦,铁剑观分家后,他便跟随陈放,更名为华无情,陈放被风强在马嵬驿杀死后,他便成了李琮的贴身护卫,这次李琮派羽林大将军王铎和他率二千禁军来抓回李隆基,不料却被不明身份的一支军队阻拦,情知不妙的华无情不再敢轻视即墨,连连使出杀招,欲尽快解决眼前的黑军官,带走李隆基。即墨立刻便处在了下风,仅凭一套精妙的刀法,苦苦支持着,尽管他也修习了太玄经,但和华无情相比还是相差甚远,这时即墨已被逼进房内,身上多处挂彩,整个人仿佛成了一个血人一般,但他紧咬牙关,拼死也不让华无情靠近李隆基半步,高力士已经吓得将整个肥胖的身躯都压在了李隆基的身上。

    华无情见迟迟战不下眼前的这个军官,心里不由烦躁起来,他瞥见身旁有一个茶壶,一个横扫,便将茶壶向即墨踢去,即墨扬手将茶壶打掉,就在这一瞬间,面前露出了一个空挡,华无情大喜,纵身尽全力向即墨的胸口刺去,不料剑刚触及对方的身子,突然背上一凉,随即一阵剧痛,一把剑便从他的前胸透了出来,

    华无情大叫一声,倒地就此死去。

    即墨本以为自己已必死无疑,但形势却突然发生了变化,他抬头看去,只见方剑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门口,眼前的刺客正是被方剑所杀,即墨感激地笑了笑。方剑急忙说道:“你赶紧把太上皇护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那你呢?”

    “外面的敌军已经被我们击溃了,带头的将领也被我杀死,还是羽林军呢!根本就不堪一击,现在我要去城门处接应大将军。”

    “好!我只带五十人足够。”即墨说完,脱下身上的血衣,背上李隆基便和高力士一起向屋外跑去,离这里不远有一个旅店,是唐军细作的一个据点,位置十分隐蔽。

    护送即墨等人到达安全地界后,方剑取出三支冲天炮,点燃引线,那炮飞到高空处连续炸开,这是和李月约好的信号,表示已完成任务,然后方剑当即率八百壮士,直向北门杀去。

    城外高处的唐军斥候见城内有信号传来,急忙禀报李月,李月大喜,遂命开始攻城,在巨大而低沉的皮鼓声中,人潮如海的唐军推着各种攻城器械向四门同时涌来,先是段秀实率一万步兵,各持巨盾冒着箭雨在护城河上架起数百架浮桥,随即唐军的投掷机开始向城门处投掷火yao桶,随着一声声巨大的爆炸声,先是东门的吊桥被炸得粉碎,紧接着数千唐军推着数辆巨大的攻城槌缓缓开来,后面还跟着数百架云梯和楼车,但城上突然抛下无数的火yao包,被敌军用火箭点燃,唐军先前所搭的浮桥纷纷被炸坏,无数唐军被炸死在护城河中,唐军的攻势顿时受阻,唐军本想发巨石砸向城头,但陈玄礼抓来大量百姓,作为人质,让李月不敢轻举妄动,就在李月几乎无计可施之时,突然北门的城门被打开了,吊桥也轰然落下,几百名袒露右臂的士兵正在拼死抵抗敌军的反扑,李月一眼便看到了方剑,方剑手执一杆长枪正和一名敌将鏖战,李月认出那是敌军主将陈玄礼,他当即拈出一支铁箭,张弓瞄准陈玄礼便是一箭射去,陈玄礼根本不及躲闪,铁箭洞穿了他的头颅,将他射死在马上,吴昊一挥手,率领大队铁骑冲进了北门,随着主将身死,北门失守,敌军再无心抵抗,或降或逃,成都终于被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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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铁血

    李月随大军进入成都,这时李琮父子已被唐军抓住,捆绑着推到了李月的面前,李琮一见李月,立刻大嚷起来:“李月,你若放过我,我可将帝位让于你,父皇也曾说过,你也可继承皇位。”

    李月冷冷一笑,手一罢,立刻上来几名亲兵将李琮父子的嘴堵住,这时前面的士兵纷纷让开一条路,即墨背着李隆基过来了,李月立刻叫来一辆马车,和高力士一起将李隆基放入车内躺好,然后跪下说道:“东宫六率府大将军李月前来躬迎太上皇回京。”

    后面的士兵也随同跪到,齐声说道:“躬迎太上皇回京!”

    李隆基微微一笑,点点头说道:“李月,很好!几年不见了,朕没有想到,有一天竟被大哥的孙子所救,看来朕确实没有看错人,大将军请起!”

    说完又向即墨和方剑招招手,两人上前跪倒。“即墨将军、方剑将军,没有你们,朕就没命了,尤其是即墨将军,你宁可自己死也要保护朕,朕十分感动,你二人可有什么愿望?”

    “这些都是为臣应该做的,不敢居功。”

    “这是朕的心意,你们不必拒绝。”

    这时李月上前说道:“即墨无姓,陛下就赐他一个姓吧!方剑将军是至孝之人,其母早逝,陛下可给其母一个品阶。”

    “好!即墨将军,朕就赐你为李,从此你便叫李即墨。”

    “谢太上皇陛下!”

    “方剑将军,朕赐你母亲为五品诰命。”

    “微臣多谢陛下!”

    “另外,朕再封你二人为郎将。”说到这李隆基突然笑了笑说道:“李即墨,朕在你的背上真的很舒服啊!”

    即墨连忙叩首道:“情况紧急,臣是个粗人,不懂礼仪,请太上皇陛下恕罪!”

    李隆基苦笑说道:“朕说的是实话,一直躺着,偶然换个姿势,确实感觉不错!”话语里透出几分凄凉与失落。

    李月见状,连忙转移话题,指着李琮父子说道:“不知陛下想如何处置他们?”

    李隆基看了看他俩,寒着脸说道:“这种无君无父之人,朕看着都恶心。不必说什么了,以国法论处!”

    李琮苦于说不出话来,连连磕头求饶,李月一挥手,十几名士兵便将李琮父子拖下去斩首,自此,李琮父子终于死在了成都。

    “瑁儿呢?怎么不见他?”

    “父皇!孩儿不孝啊!”李瑁连哭带喊跪爬着出来。

    “算了,你虽然也有罪,但朕知道你曾劝阻过李琮,又听即墨将军说,你善待蜀中百姓,又临阵起义,所以朕打算就不追究你了,你皇兄那边,你自己去解释吧!”

    “多谢父皇!儿臣日日为父皇担忧,却不能在身边尽孝。”

    李隆基看着他衰老的容颜,突然又想起了武惠妃,心里也有点酸楚,便摸摸他的头说道:“瑁儿,你就随朕一起回京吧!”

    乾元元年十一月,李月攻克成都,救出李隆基,诛杀了李琮父子,宣布各州废除一切苛捐杂税,被抓的百姓全部放回。随即开始用铁血手段大规模整顿成都的乱局,首先便是挨家挨户搜查,凡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全部抓捕,然后命成都的里保一一辨认素日的流氓地痞及无业游荡者,各乡邻五户以上作保,凡平时尊纪守法,有固定职业的良民皆被放回,然后又将逃兵和普通的地痞分隔开来,先命逃兵各自检举,将确无参与抢劫的士兵释放还乡,最后,还剩二千多名曾参与抢劫的流氓、地痞与败兵,李月命令召集成都的苦主逐一反复辨认,最终确定了曾参与杀人与*的一千余人。其余无重罪的人犯,在重打一百军棍,没收全部家产后给予释放。

    李月命在城内各处贴出通告,三日后,犯有杀人、*的一千多人犯将押到岷江江边斩首。这一日,数十万成都百姓闻风而动,纷纷来到江边看唐军行刑,只见二百名军法兵一字排开,手中拿着寒光闪闪的鬼头大刀,每人身边各跪有五名人犯,被五名士兵押解着,随着一阵惊心动魄的鼓声响起,二百名军法兵手起刀落,二百名人犯人头落地,引来围观人群一阵惊呼之声,虽然成都也发生过战争,但这种集体屠杀的恐怖画面,百姓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不少人都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呕吐起来,此时李月头戴金盔,骑马立在高处,被数百名亲卫护卫着,他冷冷地看着军法兵行刑,接着又是一阵密集的鼓声,数十万双眼睛“刷”地全部投到了李月的身上,只见李月冷冷地一挥手,又是二百人人头落地,紧接着第三次、第四次,一个时辰后,一千多名犯有杀人与*的人犯都全部被斩杀,鲜血染红了江边的土地,直到多少年以后,江边还隐隐可闻到血腥之气。

    紧接着,李月在蜀中各处张贴告示,命凡任过伪官从七品以上之人,十日内到当地军管衙门自首,过期不到者则格杀无论,慑于李月的铁血手段,只到第五天上,数百名逃匿的伪官纷纷站了出来,到各处自首,无一人漏下。李月命人糊数百口纸箱,立在各州城门处,让百姓对这些官员进行评议,由此得到一百多名风评上佳的官员,李月便任他们为各处官吏,恢复川中的秩序。对几十名大恶官员,也毫不姑息,全部斩首抄家,所得财物皆充公,连事先投降的达奚珣也因民愤太大而被处斩。

    这样一个月后,川中秩序渐渐恢复,逃亡百姓也纷纷返乡,这时朝廷圣旨降到,先表彰李月大功,加封其为蜀王,领剑南节度使、川东节度使,卸东宫六率府大将军一职,川中三品以下官员皆由其任命,交户部备案,赏银、绢各五万,手下诸将皆官升一级,又重赏了士兵。但在表彰李月之余同时斥责其在成都杀人太过血腥,有失天子仁德,罚俸半年;又封高适为剑南节度副使兼益州刺史,姚州刺史李白兼任姚州都督;青州刺史尚衡调任川东节度副使兼巴州刺史;光禄寺卿王巨调任利州刺史;原梓州长史段子璋升任梓州刺史;又封大将荔非元礼为江州刺史;封吴昊为东宫六率府大将军;川中百姓受李琮荼毒,免税赋三年;李琮罪大恶极,灭满门,家产充公,李瑁赦死罪,夺其王位,贬为庶民。随后,李亨派右相韦见素、吏部尚书崔光远、礼部尚书韦陟、户部侍郎裴遵庆、中官李辅国赴川中迎太上皇李隆基回京,李月派段秀实率五千人护送。

    乾元二年二月,李隆基终于回到了长安,李亨率百官出城十里迎接,李亨见到父皇,抱着父皇的脚哭拜在地,李隆基笑着抚mo他的头说道:“我儿有如此威望,更让我感到荣耀百倍,我既已返回,就想好好的颐养天年,李月给我说过,若我安心静养,尚有十年之寿,以后我儿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李亨遂将李隆基接入大明宫奉养,高力士封为齐国公,赏三百户,依旧伺候在先皇左右,后李瑁又向李亨献钱八千万,请求李亨答应让他去高陵县替母守墓三年,李亨遂封他为郑国公,准其请求,自此,李亨后患已解,朝中党派之争也趋于平衡,朝廷的目光开始集中转向东方。

    这次吏部尚书之争可谓一波三折,先是郭子仪、李光弼先后上书辞去文职,然后是崔涣和裴冕联名推荐京兆尹崔光远任户部尚书,韦见素则反对,提名凤翔尹李齐物任户部尚书,这自然是李豫的方案,自他和李月会晤后,裴冕已经秘密向他表示效忠,他遂让裴冕不露声色,鉴于李齐物曾有护驾之功,李亨也想将李齐物调入京城,但崔涣则指出李齐物资历不够,在各方的较量之下,终于达成了妥协方案:升裴冕为门下侍中,迁左相,御史台一职重新起用老臣房琯担任;京兆尹崔光远任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凤翔尹李齐物调任吏部侍郎兼京兆尹,南阳王李鼎接任凤翔尹;刑部侍郎张镐接任刑部尚书兼左散骑常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工部侍郎苗晋卿升任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韦见素让出礼部尚书,由黄门侍郎韦陟兼任;崔涣让出户部尚书,由兵部侍郎杜鸿渐接任,杜鸿渐在婉拒崔家的联姻后,和韦见素结下了亲家之仪,已算作韦党,而苗晋卿尚无党派色彩,曾是天宝六年的进士科第一名,时年仅四十岁,可算中间势力,深得李亨器重。这样朝中势力看似三党平衡,但其实却是李豫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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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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