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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传奇全文阅读

作者:高月     李唐传奇txt下载     李唐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七章 审案

    待韦应物穿好八品官服在大堂上坐定之时,雷万鸣已经将喊冤的人带了进来,这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面容枯槁、衣裳褴褛,这由于是韦应物上任后的第一个案子,他过于关注喊冤之人,顾而没有注意到衙役们的脸上都对那老妇现出不屑的神色。

    老妇跪在地上,头上举着一张已经发黄破碎的状纸,韦应物命人接过几近朽烂的状纸,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下面落款时间为天宝八年,心中不由‘突’了一下,这十几年前的老案可怎么审理?

    韦应物匆匆看罢,内容很简单,老妇人夫家姓顾,状告本县盐店张家第三子张三郎在天宝八年杀死自己丈夫和儿子,其余便没有了,由于状纸年久,有几处已模糊不清,韦应物正要细问时,只见蓝县丞给自己使了个眼色,韦应物便起身随他去了后堂,蓝县丞遂低声对韦应物说道:“韦大人,这疯婆子年年来告状,没有县令的时候也长跪一、二天,全县人皆知,大人不必太理会。”

    “他状纸上所言可是真?蓝县丞可知详情?”

    “此事全县略上点年纪的人皆知道,十几年前这个疯婆子的媳妇和盐店的张三郎私通,被疯婆子的丈夫和儿子捉奸在床,她媳妇当夜就上吊自尽了,张三郎听说后便率人来闹事,在冲突中疯婆子的丈夫和儿子都被打死,当时很多人都在场,事后县令也做了笔录,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为何?”

    “一方面两人都有责任,张三郎认为疯婆子的媳妇是被打死的,后来尸检确实有被打的痕迹,而且在冲突中也是疯婆子的丈夫和儿子先动的,当时很乱,也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韦应物冷笑了一声,对他说道:“恐怕其中没那么简单,蓝县丞是没有尽言吧!”

    蓝县丞闻言淡淡说道:“韦大人,前两任县令连听都没有听,直接就将这疯婆子赶出衙门,她确实是疯了,常年住在一个桥洞里,和野狗抢食,今年还好,前几年一年四季都赤裸着身子。前任县令一看便将她赶出去了,大人又何必和这样的疯子计较呢?”

    “那最初为何不结案,蓝县丞,你别以为我是这么好唬弄的,我知道你说的是实话,但根本的原因你还是没说。快说!其中到底有什么名堂?”

    蓝县丞见韦应物要发怒,只得长叹一声说道:“大人,我们心中都有数,你和前面那几任都不一样,你一分不少的补足了大伙儿的薪水,还主动请大家吃饭,大伙儿都不想你有什么事,希望你能做得长久一点,大家都是这样想的,也包括我。”

    韦应物见他这样说,吓了一跳:“这个案子有这么严重吗?你若是为我好,更要说清楚!”

    蓝县丞见韦应物一定要知道,只得咬咬牙说道:“其实这个案子说简单也简单,口供笔录都在,证人有一百多人,当事人也画押认了帐,但不了了之的原因却是这张家的后台太硬,以前的县令得罪不起,只得算了。”

    “什么后台?”

    “张家有一女嫁给信王李瑝为妾,据说十分得宠,当时事发后,刺史大人点名要将此案化小,所以当时的县令便命张家赔了这老妇人几个钱了事。”

    “那这个老妇人可画了押?”

    “若是画了押就没事了,那个老妇人不要钱,只要张三郎给他丈夫、儿子偿命,后来这个钱也没有给,事情就这么拖下来了。”

    韦应物走了几步,想了想,对蓝县丞说道:“你替我做两件事,一是要查到张家那个女儿的名字;二是找个地方把这个疯婆子安置一下,给她洗梳干净,费用就从司笔费里出。”

    “是!属下明白。”

    一个月后,韦应物得到了消息,张家之女早生了一子,现在已是李瑝的侧妃了,信王府内几乎都是她说了算,而张三郎也已经不在双溪,搬到衢州经商去了,张家在双溪县只剩下一幢老宅和一个由下人打理的小盐店。在这一个月里,韦应物的足迹遍及了整个双溪县的乡村,通过大量的实地调查,他开始对双溪县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当京里的朋友把韦应物所需的情况发来的时候,他对这个案子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方案,在管于不管间他毅然选择了前者,这便是他韦应物的原则:法无贵贱尊卑,任何事不能不了了之,即使不公也必须有定论调查张家的背景只是想知道此案的背景和可能的阻力,首先韦应物发公函到衢州,要求把涉案张三郎引渡回双溪县,同是他已做好另一个准备,若衢州不理,则直接上书金陵监察室,由监察室出面问责,或许是时间长久,衢州方面并没有什么阻挠便很快将张三郎解送回了双溪县。

    这时,秋收已过,张三郎的再审案便成了忙完农事人们所谈论的焦点,三天后,双溪县县令正式开审张三郎杀人一案,由于老妇人神智不正,故没有成为原告,直接由县里审理。

    “大人,我去顾家滋事是真,但却没有想过要杀他们,当时所拿之物都是棍棒,相反他们顾家父子所拿的却是长刀,我的随从也被砍伤,到后来已经不仅仅是两家人斗殴那样简单,本来只有十几个人的阵势竟演变成一百多人的群殴,他顾家父子明显是被金属器具砍死的,可我们当时只带了棍棒,这些很多人都可以作证,所以当时我在口供上画了押,也是基于这种情况。大人,虽然事隔多年,我还是想重申,当时我绝没有想过要杀顾家父子,只是忿不过他们逼死二娘,才想教训他们一下,一切请大人明鉴。”

    从卷宗上看,张三郎所说的话完全符合,更重要是顾家父子的尸首在十年前的一次洪水中被冲走了,想再验尸骨都不可能,一切只能从证人和当时的记录中来断案。

    “传地保!”

    很快地保便被带了上来,十几年过去,这地保也已成了垂老之人,被他儿子搀扶来过堂。

    “大人,我父亲已经想不起过去的事了,不过小人当时也在场,愿意替我父亲陈述。”地保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地保跪下禀报道。

    “你说!”

    “当时我和父亲正在家中吃早饭,突然听说张家和顾家打起来了,我便和父亲一起赶去现场。我还记得当时人很乱,至少有上百人,也分不清楚谁是哪一边的,只见顾家的儿子象发疯似的拿着猎刀乱砍,他的父亲已不见踪影,后来见他拿刀跳进一个屋子里去砍人,就再也没有出来过,顾家的儿子就是死在那个屋子里,他父亲是怎么死的,我并未看见。”

    韦应物一边看着卷宗一边听地保的儿子述说,和他父亲当时的证言也大致相同,可韦应物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被写进卷宗,可他又一时说不清楚是什么,接下来又招了不少证人问话,所说也大致不差,当天的审案便是在对往事的陈述中度过。

    夜里,正当韦应物在考虑白天的案情时,突然门敲了几下,韦应物打开门,见是县尉兼捕头雷万鸣站在门外。

    “雷捕头有事请进来说!”

    雷万鸣进来后便开诚布公的说道:“大人,我深夜来访就是要告诉大人一些白天案子的事,白天人多嘴杂,我不好说。”

    “好!雷县尉请直说!”

    “当年是我去给顾家父子收的尸,顾家父子是被砍死在屋内的,而且正是被他们自己的猎刀砍死的,我去的时候,两把猎刀还插在他们的身体上,从伤痕来看,他们每人都至少被砍了上百刀,而且刀痕深浅不一,角度也不同,可见是被很多人砍过。所以属下知道,杀死顾家父子的,绝对不止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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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意外

    韦应物闻言,突然知道了自己白天疑惑的所在,那就是明明只有十几人的斗殴为何最后演变成百人的群殴,卷宗上却没有说。

    雷万鸣象是知道韦应物心思似的微微一笑接着说道:

    “问题就出在顾家那个媳妇的身上,她长得颇有姿色,在这一带很有名气,而顾家父子是猎户,经常去深山打猎,一去就是几个月或半年,那媳妇熬不住,和周围的很多人都有一腿,顾家父子也听到一些传闻,所以经常在深夜打她,她的哭声是让很多人都对顾家父子恨之入骨。”

    “不对!若经常打骂,那媳妇怎会突然自杀?”韦应物突然听出了里面的蹊跷。

    “那是因为这次顾家媳妇已经怀了五个月的身孕,而顾家父子刚刚外出打猎大半年才回来,大人真以为那顾家媳妇是自杀的吗?不是,顾家父子杀死她再造成上吊的假象,后来验尸时,肚中的孩子已经没有了,他们杀死的不仅是一个女子,还包括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凡和那媳妇有一腿的人都可能是那孩子的父亲,这便是顾家父子的死因。大人或许会问,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不瞒大人,我也是其中之一,不过我没有去杀顾家父子,当时我就在这里,和当时的县令说事,可笑那张三郎什么都不知情,还以为那媳妇肚中的孩子只能是他的。”

    韦应物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不过他也有些奇怪,不由问道:

    “既然这张三郎并不是杀人的主犯,为何县令还要掩盖此事,不了了之,让后人生疑。”

    “大人,这就是我夜访大人的真正原因,因为当时县令在调查此案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他们张家的地窖里竟然藏有上万石来历不明的盐,盐袋上都印有‘信’字,大人明白了吗?”

    “私盐!”

    韦应物突然恍然大悟,为什么堂堂的信王李瑝要插手这么一个小案子了,而现在却任由他把人犯带回,原来这双溪县竟是信王李瑝贩卖私盐的一个据点,他是怕私盐败露才掩盖此案的。

    正在韦应物沉吟之时,雷万鸣继续说道:“双溪县看似平静,其实不然,大人若想打开局面,还是得从张家入手。”

    “为何?”

    “大人可知双溪县现在的米价?”

    “我家人去买时,二百文一斗。”

    “哼!那是他们认识大人的家人,一般人买米价为五百、麦黍价三百八十、豆价二百,这双溪县的盐、粮都是张家控制,独此一家,别人是不准经营的。而且双溪县的三百顷上田中,有两百顷是他们张家的产业,另外张家还有三百顷中下田,全县几乎有一半的农民都是他家的佃户。”

    “那现在张家还在走私盐吗?”

    “自盐铁令推出后,那张家便收敛了许多,现在还做不做不知道,但他们张家老宅临河,前几天还有人曾在夜间见过有船只往来。”

    “这件事我知道了,我要先解决张三郎之事,雷捕头你替我找二十名身家清白与案无涉的人后天到县衙来旁听,记住找的时候富人、穷人都要一些。”

    他见雷万鸣一脸茫然,便笑笑解释道:“这是我上任的第一案,马虎不得!”

    雷万鸣若有所悟,匆匆告辞去了,走到门口时他突然扭头说道:

    “大人,蓝县丞是好人,他隐瞒事情也是迫不得已,大人莫要怪他。”

    韦应物不由想起蓝县丞清点那几十枚铜板的细心,点点头答道:“这个我省得!”

    第三天,韦应物开堂再审,他先命衙役把当年参与斗殴的人都统统拘来,走不动的,就由其子来代,而雷万鸣果然找来二十名乡人,张高李胖皆是平常装束,韦应物便对他们说道:“各位乡人,这个案子想必你们也知,时间太久无法用证据证人来定案,只能从情理来判,等会儿我判决后,若是赞成我的判罚,就在纸箱里投入你们手中红色的丸子,若是不服,则投进白色的丸子,当然你也可以什么都不投,投的时候皆在那块布后操作,无人知道你们投的是什么,你们看这样可好?”

    “大人这个法子好,我等同意!”

    “好!开始判案。”韦应物坐上位,一拍惊堂木对张三郎说道:

    “据本官调查,此案虽证据已失,无法定罪,但有些事情却可以靠人证来判定,张三郎,所有的人都可以证明顾家的房屋是你手下人所毁坏,你可认帐?”

    “大人,这个小民认。”

    “好!再其次顾家父子的死虽没有证据是你或你手下人所杀,但那天导致顾家父子死的斗殴却是由你先挑起,你也画押承认过,现在本官再问你一次,你认帐吗?”

    “大人,当年我所画押所承认的事情,现在依然承认,别的与我无干!”

    “别的也不需要你来担,有这两条,本官就对此案下判决:

    一、张三郎率人毁坏顾家房屋,先要其恢复原状。

    二、顾家父子之死导致顾家遗孀生活无落,判张三郎奉养其后半生或支付钱二千贯。

    三、当年参加斗殴之人皆罚钱一贯,已过世者免。

    以上前二条,张三郎你可服否?”

    “大人,第一条我答应,第二条我愿选择后者。”

    “好!现在就由你们二十名乡人投票,若是白色居多,本官就推dao重审。”

    蓝县丞在一旁听了,暗暗佩服韦应物的高明,当年的县令其实也是这么判的,只是那老妇人不服,不肯画押定案,众人也以为县令吃了好处,现如今老妇人已疯,最重要的是乡人服气才行,所以选二十名乡人参判,无形中就把决定权和责任都推给了乡人,让人再难说韦应物不公了。

    很快,二十人投票,十八颗红丸,一颗白丸,还有一人未投,通过了韦应物的判决。韦应物当即写下判决书,由他自己、蓝县丞、张三郎和二十名乡人在上面按下手印画押,此案终于告以段落,以后由县里雇一人专门照料顾家遗孀饮食起居,费用张三郎的赔款里支给,将来若不够,再由县里补贴。

    随后韦应物找来张三郎和他商量粮铺一事,张三郎却态度冷淡,推说此事由他父亲和大哥做主,自己不管便回了衢州,望着他的背影,韦应物连连冷笑不已。

    退堂后,韦应物赶回内室,他要向李月汇报此事(李月给了韦应物专奏之权,可直接上书),还有一些想法需要得到李月的支持。韦应物刚走到门口,他的那名书童就急匆匆赶来报告:

    “老爷,昨日老爷所救的少年不见了。”

    原来,昨日韦应物去粮铺核实雷万鸣的话,正好看见一少年来店里卖所猎的皮毛,那少年约十六、七岁,畲民打扮,韦应物见他手中的皮毛是一上好的火狐皮,毛色纯正通身无一丝瑕疵,这样的上好毛皮在京城最少要值千金以上,可粮店的掌却只给他五百文便要打发他走,一旁的韦应物实在看不下去,便对少年说他愿意出两百贯买这张狐皮,少年脸色大变,恨恨地瞪那掌柜一眼,夺过狐皮便跑。后来在县衙附近,韦应物发现了受伤倒地的少年,狐皮也不见所踪,他便将少年救回县衙,细心照料,那少年醒后无论韦应物怎样问他,都一言不发,不料今天竟跑掉了。

    “他的伤已无大碍,随他去吧!”

    说完韦应物就回到房内,提笔给李月上书,他把事情的原委详详细细叙述了一遍,还有自己的一些想法。李月接信后当即同意,转批给盐铁监和户曹事,十天后由县衙在县中开了一间粮铺,皆按官价供应各种粮食。又过了一月,张家贩卖私盐事发,盐铁监从衢州和双溪县共查出私盐两万石,李月当即下令将张家满门抄斩!所有家产充公,张家在双溪的田产、家宅自然归了县里,户曹事还将抄出的部分钱款拨还给双溪县。此事过后,韦应物在民众的威望大涨,接下来韦应物连出重拳,双溪县的气象顿时为之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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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鸿门

    张家满门被斩之事,在双溪县的大户中引起了一阵恐慌,但接下去却没有什么动静了,韦县令这段时间除了忙于春耕、考籍、办学,其他的就是重建了一所县衙,当威风凛凛的石狮往新县衙门口一摆,双溪县的县衙终于又重新恢复了堂皇的官气。

    七月的一天,一张请柬将双溪县的十几个大户都请上了‘醉风楼’,署名为双溪县县令韦应物。当大户们依约来到酒楼时,‘醉风楼’前早已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五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将‘醉风楼’戒严,有大户认出,这些士兵就是当初搜查张家的那些士兵,都不是本县子弟,众人心中不由打起鼓来,这哪里是宴请,分明就是摆‘鸿门宴’。

    “各位乡绅,上次公务繁忙没有能参加诸位的接风酒,今天特地置酒赔罪。”说完韦应物举起酒杯,笑吟吟地看着十几名当地名士,他特地从盐铁监借来五十名士兵,就是要在今天达到他的目的。

    “大人善断顾家之案,百姓信服,又铲掉张家恶霸,还我双溪县朗朗乾坤,我等皆敬佩之极。”

    韦应物闻言看去,见正是‘醉风楼’的东家,姓王,祖上曾在越州做过官,在双溪县除了张家就是他有点影响了,上次替韦应物接风,便是他牵的头,韦应物暗暗忖道,看来今天的事就得从他入手了。

    “王掌柜过奖了,为一地方官虽不敢想流芳千古,但总得为当地百姓做点实事,今天把大伙儿请来,一方面是答谢上次所邀,另一方面便是想和大伙儿商量一下‘限田令’之事。”韦应物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目的,众人一下子皆人人脸色大变,果然是宴无好宴。

    王掌柜见韦应物直盯着自己,不由心中发慌,懊恼刚才自己不该多嘴,正在他心里自怨自艾的时候,耳中却一字不漏的把县令接下来的话听了个全:

    “我已经得到了全县的所有土地资料,我县山多地少,现耕地有一千二百顷,其中上田三百顷、中、下田九百顷,张家被抄后,五百顷已经归了官方,还有七百顷,据我所知,这里面有四百顷左右是在各位的手上,限田令的内容我上个月已在县里各处张贴,想必大家也已经知道了,按需要授田的二千户来算,也要六百顷,若再加上一千户左右的畲民,那就要九百顷,还要考虑到将来的移民,得留一部分储备田,所以就算减成一户二十亩授田,也需要五百顷来授田,如果再扣掉部分手中有田的农户,到最后我还是有二百顷的缺口,所以这两百顷就得从各位的手中拿出了。如何?你们谁先表态?”

    “王掌柜!”韦应物见众人皆低头不语,便直接点了他的名。

    “啊!大人,适才大人的话我都听见了,限田令我也看过了,其实就是重新分配土地,但小人心中却有个疑问,现在依然是大唐的江山,高祖和太宗所授的永业田难道就不做数了吗?在下虽不敢和官府对抗,但万事也离不开一个‘理’字。诸位说对不对!”

    “就是!就是!祖宗留下的永业田岂能说拿走就拿走。”众人不禁议论纷纷起来。

    韦应物微微一笑,这些早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走了几步,来到王掌柜的身后说道:

    “王掌柜!我刚才也说了,只要从诸位手上拿走二百顷,而不是全部,若是真按限田令来办,你们这十五人恐怕最多只有四百五十亩,我说得可对,你们中谁是勋官,没有吧!我考虑给你们留二百顷已经是想到把你们都上报申请勋官了,这是最大限。你们的永业田我不动,你们将来可能拿到勋官的田我也给你们留着,其余的,对不起!都必须交出,有田契的用赎买,没有田契的一概没收。而且你们不要弄什么花样,我韦应物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你们的底细我都清楚,象王掌柜你,永业田十五顷留下,其余三十顷都得交出,而陈掌柜,你的永业田在官府的记录是三顷,另外十顷你得全部交出。”

    韦应物取出一本册子,将十五人一一点名,无一漏下,直听得众人面如死灰,最后韦应物说道:

    “你们交出的田,拿到勋官后,我再补还你们,今天请大伙儿来就是要定下此事,若无疑意,请在此处签字,说完命雷万鸣取出一纸契约,上面有每个人的土地分配明细,雷万鸣不理座上娘舅的眼色,把契约摊开后便退回韦应物的身后。

    韦应物已不再言语,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大家,他在给众人一个考虑的时间,约过了一刻钟,仿佛就象过了十年一般,王掌柜终于开口说道:

    “大人,非我等不想交,只是交了地我们如何谋生?我有一酒楼,尚可糊口,象雷三官交了地不就成了一平民吗?虽说有补偿,但最多只抵三年的田租,以后呢?我们的儿孙呢?”

    “咄!王掌柜,你不要得寸进尺,在双溪县我已经顶着风险给你们留永业田,就是不想大家闹得太僵,你看限田令上可是要全部收回的,在别的县根本就不可能,我想你们大家都很清楚,如果再得理不让,那就休怪我按律办事,把所有的田统统收回。还有,别以为张家被抄你们就干净,你们所做的那些违法之事本官全部调查得一清二楚,如果不识相,那就一起清算。”

    说完一声令下:“来人!把他们全部押回县衙!”

    五十名士兵顿时杀气腾腾冲上楼来,吓得其中几个人都摊倒在地上,王掌柜站起来连连作揖道: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我们愿交,我们愿交!”

    韦应物最后一句话击中了他们的要害,这双溪县土地贫瘠,靠田租能挣几个钱,再加上吏治松弛,这些大户谁没干过违法的勾当,想到张家不分良贱满门被抄斩,这足以让他们不寒而栗。

    等众人哆嗦着手一一签字画押后,韦应物微微一笑,让士兵们都下去,拍拍手让人端酒上菜,等大伙的心稍微平静一下后韦应物才说道:

    “自古以来乡绅都是社会稳定的中坚,只靠小民是不可能的,我韦应物也是读书人,知道人伦五常、知道礼义仁孝,所以以后还得需要大家鼎立相助,自然能给大家争取的利益我会尽力而为,前几日收到授勋令,我就想做两件事情,一是办学、二是收孤,我打算在县里和各乡办二十所免费学堂,期初费用由县里来出,以后的后续费用一部分官府出,一部分就由想获勋的人来承担。另外再在县里办两座孤养院,一所养老、一所收幼,专为那些无依无靠的老人和孤儿所立。以上两事不勉强各位,赞助的人我自然向州里申请授勋,需要告诉大家的是,我们双溪县贫瘠,授勋的条件要比那些望县稍宽容些,各位若有兴趣,可找蓝县丞联系。”

    众人被韦应物的一手硬一手软的手段皆收拾得服服帖帖,纷纷表示要支持县令的善事,为乡人尽点力,酒过三巡后,韦应物说出了他的最后一个打算:

    “各位,大家心里可能有个疑问,为何不在山地上开荒,就多一些田,其实我有一个打算,我们双溪县贫瘠,分了田只解决了肚子问题,可要真富起来,还是得从商,用我们的特产去换些钱来,现在江南鼓励从商,但我想若家家都做,一则规模小,争不过外面的大贾,二则互相竞争容易造成两败皆伤。所以我打算以官府的名义成立一个‘双溪商行’,专门卖我双溪的特产,比如我双溪雁荡山的紫笋茶,就闻名于长安,号称天下四大名茶,为茶中极品,可惜历代官府不知利用,白白被临安县抢去了招牌,我就想利用山地多种茶叶,由‘双溪商行’来经营,官民皆得利,如果各位有兴趣,都可投入一股,共同发展如何?”

    一席话说得众人怦然心动,县里开茶铺的于掌柜站起来问道:“那我等若投钱,是否可以得到茶地的权属?”

    “非也,茶地不属于双溪商行,是官府直属,各位的好处,在于出售茶叶的利润,所以也不需要多投,‘双溪商行’一万贯的本钱中,七千贯官府出,三千贯可分给各位,共三十份,一份一百贯认价。每人最多二份,若有人不要,那剩下的则由抽签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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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畲民

    紫笋茶之厚利,众人皆知,所以在争论半天后,三十份名额顺利分出,大家这才尽兴而去,全然忘记了最初时交田的恐惧,第二天众人纷纷来县衙办理交田和投资手续。

    这时于掌柜对韦应物说道:“我知道紫笋茶的销售基本是宣州的‘巴蜀商行’所垄断,去年‘巴蜀商行’就派人来和小人联系过,要不要小人去一趟宣州,把我们的打算和他们谈谈。”

    韦应物闻言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把货卖给‘巴蜀商行’,那样虽然不愁销路,但利润也太薄,对我双溪县的发展不利,不过他们能给个好价的话,谈谈倒也无妨,就麻烦于掌柜跑一趟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韦应物命蓝县丞开始着手办学之事,韦应物深刻地认识到,双溪县的贫瘠根本原因是由于其教育太落后,民智未开所致,偶有读过书的人都离乡不返,所以只有广兴教育方才是改变双溪县落后的治本之举。韦应物下令全县凡五岁以上十四岁以下孩童和少年皆要入学。所有学费皆免,食宿由官府负担,全县最大的学堂就由张家的老宅改成,可容纳五百学童一起读书,先生则由县里从各州请来的举人担任,所耗的钱财全是韦应物用所接收的张家家产和以后双溪商行的利润支付,正是此举对将来的双溪县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畲民即今天畲族的先民,唐时称畲或南蛮,主要分布在浙江南部及福建一带,皆依山而居,玄宗时官府曾将大批畲民迁出山区,成为大唐民户,但依然有部分畲民还住在山中,双溪县的畲民就是其中之一,在双溪县共有畲民约一千户,分布在九个山寨之中,每寨几十户到上百户不等,其中最大的一个山寨叫依云寨,住有畲民约三百户,本来韦应物准备在迟些时候再考虑解决畲民的外迁,不过九月分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他不得不提前面对这个问题。

    这天韦应物和往常一样,准备下乡授田,突然有一名衙役赶来报告:“大人!不好了,畲人下山抢牛了。”

    韦应物吃了一惊,急忙率人赶到了事发现场,这里已经聚集了几百人,大家群情激动,皆纷纷嚷着要上山要牛。

    “县令大人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百姓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里正连忙上前向韦应物禀报详情:“今天清晨,几户农民将所借的十几头牛准备还给官府,走在半路时,突然冲出一群畲民将牛抢了去,以前从未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可伤到人没有?”

    “没有伤到人,平时畲民和大家相处倒也正常,畲民常下山用猎物和农家交换盐和粮食,这次发生这种事情,我估计是山中断粮了。”

    “你说得不错,我也认为可能是山中出现了粮食危机,里正你去把百姓都劝回家,此事就由我来解决。”

    待百姓都散后,韦应物对雷万鸣说道:

    “你替我准备三百石粮食和五石盐,我要亲自上山寨。”

    “大人,我和你一起上山吧!我身上也有畲人的血统,算得上是半个畲人。”

    韦应物一行在历经了三个时辰的艰难跋涉后终于抵达了位于山南麓的依云寨,一路上他们发现了牛的蹄印,最后没入了依云寨中。

    “嗖!”

    一支响箭从寨中射出,直钉在韦应物他们面前,韦应物手一止,停下了运粮队,雷万鸣上前用畲民土话喊了几嗓子后,寨中慢慢开始有了动静。很快寨门被打开,涌出一百多畲民战士,为首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打扮朴素,但韦应物还是从他的气度中判断出他应该就是畲民的首领。

    “大人,他就是双溪县畲民的头领盘固。”雷万鸣在韦应物身后悄悄的介绍道。

    韦应物点点头,他突然发现在盘固的身后,站着一个男孩,正是他曾经救过的那个少年,少年也认出了他,正用复杂的眼光看着韦应物,韦应物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希望。

    雷万鸣上前用土语给盘固介绍了韦应物和此行的目的,这时旁边的少年向盘固低语了几句,盘固警戒的目光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韦大人不辞辛劳亲自来给我们送盐和粮食,草民十分感谢!”这盘固竟然用十分熟练的官话说道,他一转身大声说道:“不是敌人,是客人!”寨中顿时鼓乐声大作,显然这盘固做了两手准备。

    在载歌载舞中,依云寨敞开大门,欢迎贵客的来临,盘固请韦应物上坐,随即端来热腾腾的牛肉招待,盘固有点尴尬的说道:“在大人来之前,已经杀掉一头牛,其余我们都将送还,不瞒大人,寨中已断粮多日,这两年能打到的猎物已经越来越少。”

    韦应物微微一笑说道:“我来双溪县已经快一年了,现在才来拜访盘寨主,实在是失职,这次我送来一些粮食和盐,希望能解寨中燃眉之急。”

    盘固感动的说道:“我们早已耳闻韦大人是个为百姓做实事的好官,前段时间还救过我的儿子,现在又送粮来解救畲民,我们实在感激不尽。”说完退后两步,竟给韦应物跪了下来。

    “盘寨主请起!”韦应物连忙将盘固扶了起来。

    “我没有想到盘寨主的官话竟然这么流利?”

    “哦!我这是少年时在福州学的,那时官府将我们从山上迁下来,还送我们去学堂读书,就是那时学的官话。”

    “那盘寨主为何现在却来了双溪县?”言外之意就是你既然那时已经下山,怎么现在又回到山上。

    盘固淡淡一笑说道:“我们畲民内部起了矛盾,我的祖父就带领我们这一支迁到了双溪县。”

    韦应物想了想便郑重地说道:“如果我想让你们再下山为民,盘寨主可愿意?”

    盘固迟疑了一下对韦应物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要和其他八寨中的长老商量一下,韦大人可住一晚,明日再答复你,你看可好?”

    “那好,我就等你们的答复。”韦应物随即派两人和畲民一起先将牛送了回去,自己就住在了山上,

    一夜无话,第二天盘固一大早就来见韦应物。

    “韦大人,我们都同意下山,条件是希望能和汉民一样对待,也就是同样给予我们授田。”

    “这个没问题,你们的田我早就准备好了,予每户二十亩,另外我再拨一千亩茶田给你们,作为畲民的公共财产,我还专门为畲民办了四所学堂,希望你们的孩子也能入学。”

    盘固闻言大喜:“我这就随大人一起下山,到县里办理相关手续。”

    一个月后,畲民都陆陆续续迁下山来,韦应物将畲民编成二个乡,任盘固做里正,从此所有双溪县的畲民都正式入了双溪县的户籍。

    过了几天,于掌柜从宣州返回,还带了两名‘巴蜀商行’的要人,韦应物便将畲民的事交给雷万鸣去处理,将‘巴蜀商行’的人请进了县衙,‘巴蜀商行’一共来了两人,一名中年胖子,另一人低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约六十余岁。

    双方坐定后,于掌柜指着中年胖子给韦应物介绍道:“大人,这位便是‘巴蜀商行’的大掌柜,张大官人。”

    “哦!原来是‘巴蜀商行’的大掌柜,真是失礼了!”韦应物听说‘巴蜀商行’的大掌柜亲至,心中动了一下,看来紫笋茶的利润要比想象的丰厚得多。

    “哪里!在下张求财,我听说韦大人想要大力开发紫笋茶的产量,所以一方面想来商量一下合作事宜,另一方面也想提个建议。”

    “张大官人请直言。”

    “不知大人可知道紫笋茶的市价,在京城现在是一斤茶叶十两银子,那是因为紫笋茶不仅为茶中极品,更重要是产量极少,一年不过一万多斤,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如果双溪县要大量生产,我看紫笋茶的市价肯定会立即爆跌。”

    “张大官人的意思是要我们不要生产此茶吗?”韦应物冷冷的问道。

    “那倒不是,我们来的目的就是想商量一下,如果双溪县每年供应给我们五千斤上好的茶叶,我们保证每年给双溪县二万两白银,而不是钱,韦大人看如何?”

    “五千斤茶叶,那不过是二千亩茶园的产量,我双溪县可种植茶园上万亩,那剩下的八千亩怎么办?”

    这时,旁边一直沉默的神秘人突然开口说道:“你们可以用别的名字销售,如果愿意,我们也可以包销,不过一斤上好的干茶只给八百文,这样如何?”

    “阁下是何人?说的话可能做主?”

    “我忘记给大人介绍了,这位是我们‘巴蜀商行’的真正大东主,他自然能做主。”张求财急忙替韦应物介绍道。

    “哼!阁下既然有心谈判,却遮遮掩掩不以诚相见,要我如何信得过阁下的话?”

    “罢了!十年过去了,也总不能这样隐藏一辈子吧!”说完,他徐徐地取下斗笠,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容来。

    韦应物见了大吃一惊,不禁脱口而出:“是你!你、你还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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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故人

    话说韦应物见到‘巴蜀商行’大东主的真正面目时,不禁大吃一惊,他分明认得,这个人竟是十年前征伐阿布思叛乱中阵亡的前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

    “韦大人认识我?”

    “我在天宝十二年时做过羽林军的三卫郎,大人拜将出征阿布思之时,就是我给大人献上的剑。”

    “原来竟是故人,想不到我鲜于仲通诈死埋名十年,竟在这么偏僻的小县被人认出,真是天意啊!韦大人可是想告发我?”

    韦应物摇摇头道:“大唐乱了这么多年,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说起来我当年也是因李琮之乱而做了逃兵,鲜于大人没有死,我心里只感到欣慰,何谈告发?只是吴王殿下可知道此事?”

    “他不知,说虽然他也是当事者之一,不过鲜于仲通已死,我现在是何剑南,韦然会将双溪商行的资本都慢慢卖给他们,茶园我将交给金陵府。总之,我不会留给下任一点空子。”

    “好!好!好一个有远见的实干官,韦大人的前途绝对不可限量,如此下去,大唐的相位指日可待,我阅人无数,绝不虚言。”果然在三十年后,时任苏州刺史的韦应物被封为尚书左射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但早已经厌倦了朝廷黑暗的韦应物不满宦官专权,辞官回乡,畅游天下名山去了,这是后话。

    时间慢慢的过去了两年,经过一系列的改革措施,双溪县在这短短的两年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仅全县的人口增加到四千户,往日清冷的大街也开始变得每日里熙熙攘攘,随处可见汉民和畲民融合相处的情景,最让人心动的是那一张张充满幸福和自信的笑脸。

    韦应物这两年来除娶亲时回了长安一次以外再也没有离开过双溪县,千头万绪的琐事让他一天也没有能够歇息下来,随着双溪县的发展数据汇成的一份份报表发往金陵,这个江南东道最穷的县开始引起金陵勤政院的关注,金陵府长史崔焕亲自来双溪县调研,充分肯定了韦应物的成绩,韦应物也连续三年获得了士曹事一最四善的上上之考。

    大历三年二月,在双溪县呆了近四年的韦应物调为江宁县令,双溪县令由大历二年府试第三名的长安人元全柔接任,韦应物遂将三万亩茶园全部上缴金陵府,历年所积官钱共三十万贯悉数封存一文不取,闻韦应物走,双溪县几乎是倾城出动,哀哭遍野,韦应物亦含泪和乡亲一一惜别。

    韦应物携家眷一路北上,但目见之处皆郁郁葱葱,河面垂柳已悄然吐芽,水里的一群群鸭子悠闲的游着,偶而可见三、五农人在地里忙碌着活计,正是一幅江南春天的田园风景图。

    十天后韦应物抵达金陵,旧时的好友张去疾、杜崇闻信出城来迎接,另一好友畅当任明州司马而不在金陵,此时的张去疾已升为法曹事复议署主簿(正职为郎中,副职为主簿),享正六品衔授朝议郎阶。而杜崇在监察室中也任执事一职,为从六品衔,两人皆高于韦应物的正七品县令。

    第二日,韦应物赴士曹事和监察室办理离任手续,依江南东道的监察律令,县令以上官员离任必须接受监察室的财产审查和士曹事的民心审查,分别报西阁祭酒、长史、吴王三读通过后方才算正式结束,这期间需要近半年时间,当然,接受审查的官员并不需要在金陵等待,韦应物在十日后便正式赴江宁上任去了。

    江南东道和淮南道在崔焕、颜杲卿等一批务实官员的大力辅佐下,两道的经济开始进入了良性发展,工商税收在第二年便超过了盐税,年底两道的税收已经突破二百万贯,极大的缓解了财政状况,在士曹事司马袁覆履的建议下,李月在大历二年十月给江南东道和淮南道所有的官吏皆加了薪料,这样和朝廷及其他地方相比,同样的职务,江南东道和淮南道官员的薪料竟高出三倍,如果考虑职分田和公廨田的因素,两道的官吏收入也要比其他地方高出五成,这样便使李月以‘高薪养廉’初衷的第一步得以实现。同样,有了充足的资金保证,江南道路修建、河道疏通的进程也大大加快,这一巨大的建设计划也慢慢被延伸到了淮南道,反过来,道路、河道的兴建和疏通也大大促进了工商业的发展,到大历三年初,江南、淮南登记的商户已经突破了一万家,但工商巨头的出现却严重冲击了中小商家的生存,鉴于这种情况,金陵府在大历三年新年后,颁布律令不再允许资本额在十万贯以上的商行在州府以下地区直接开店进行货物零售业,鼓励其经营其他行业,实现多元化发展。

    大历二年,金陵府举行第三次府试,共在三万多考生中录取一百五十人,连续三年的招考,为江南东道和淮南道的官吏补充了大量的新鲜血液,李月遂撤换了四十五县年纪偏大的县令,全部用新人担当,一改地方令下不行的被动局面。

    自从崔焕上任后,李月便开始慢慢掌握了土改的主动权,这两年来清理了大量的籍外田,也摸清了江南东道各豪强地主的底细。同时李月也接受了崔焕租赋不同价的思想,于大历三年在江南东道推行了分租令,其主要的意思就是不仅按田地的等级划分田赋,同时也要考虑土地的拥有情况、家庭负担情况区别对待,这样一共便将田赋分为四等七十二级。

    一、第一等为基本田赋,此为金陵府每年公布的标准,如大历二年是上田二升、中田一升三合、下田一升。

    二、第二等是加成田赋,即在基本田赋的基础上加成,如每户超过三十亩的部分加二成、超过五十亩的部分加三成、超过一百亩的部分加五成等等。

    三、第三等是减成田赋,如遇灾年减三成到全免不等、家中有服役军人减五成、有三个十四岁以下子女要养的减三成,有四个以上十四岁以下子女要养的减五到八成、妻子有残疾不能劳动的减五成等等。

    四、第四等是免田赋,也就是对一些特殊情况给予全免优待,比如官田佃户免租赋,孤老无子女供养的免租赋,寡妇且有子女要供养的全免、家中男丁有残疾不能劳动的全免等等。

    从这四种情况一共分出七十二种类别,所以称为四等七十二级,由各户提出申请,里正做保后,由县令批准,而免税的需刺史批准,最后全部减免的都要汇总报金陵土地专案署备案。

    工商业的兴起也使得金陵府对田赋的依赖逐渐减少,田赋税率已减到最低的每亩一升(唐朝亩产量约为一石,一石等于一百升),除大历元年浙东七州遭遇洪水减产外,以后的年份年年大熟,大历二年底金陵的米价已经跌到每斗一百文,但与此同时关中由于再遭旱灾,长安的米价却涨到了一千二百文每斗,朝廷紧急向各地求援,为防止大户囤积投机,金陵府遂将粮食收购暂时列入限制民间贸易的目录,一石以上的必须由官府统一收购,官府以每斗一百五十文的价格在各县统一设立收购点,民间一石以下的个人小额买卖则不予限制。为争取更大的自主权,大历三年初,李月派粮船运送八十万斛至长安,长安的米价顿时跌到八百文每斗,摆在眼前的现实利益使得李豫和一班重臣对江南的各种越轨行为缄默起来,再加上李月帮助朝廷解决了田承嗣这个心腹大患,从大历三年开始朝廷便不再明着反对李月的改革了。

    经过数年的改革和平定田承嗣之乱,北方的威胁已灭,江南东道土地改革攻坚的时机已经来临,大历三年三月李月不理睬朝廷要他裁军的旨意,除烈火军由段秀实率领驻防淮南道外,李月命黑旗军和虎卫军分布江南东道十五州,命蔡明德为浙东防御使率黑旗军布防越、明、台、婺、衢、歙、处等七州;而虎卫军由自己亲领,布防浙西的润、常、苏、湖、宣、信、和、杭等八州,其中命张杰率三千军驻杭州、南霁云率三千军驻苏州这些曾产生严重暴乱的地方。大历三年五月,限田令的第二步,也是最困难的一步,强行收回豪强权贵的粮田的行动正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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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策划

    为便于对抗金陵府,鱼朝恩便给其子鱼令徽谋了山南西道盐铁转运使一职,但其一年中倒有大半年在常州坐镇,指挥‘承运行’的运作。

    这天他从金陵府的内线接到消息,李月开始在各地布兵,鱼令徽立刻意识到金陵府将有大的动作,极可能是针对他们在江南的田产。鱼令徽立刻通知各地豪强地主及京中的权贵,准备组织壮丁再次与官府对抗,鱼令徽知道这次的情况已经和以前不同,为最大减小损失,他决心孤注一掷,用一次血腥的屠杀来警告金陵的李月,再和父亲商量后,最后决定地点就选在苏州长洲县,那里一方面是外来移民集中的地方,同时那里也有济王李环受封或霸占的近五千顷土地,鱼令徽却得到了其父一个更深远的考虑,那便是‘承运行’所带了的商利已远远超出了当初的意料,本来只是做掩护的商行却变成了一个赚大钱的工具,令各投资者们都开始有了贰心,济王李环是第三大股东,共投钱二十万贯,高额利润让他动摇了与金陵府对抗的初衷,他现在是最积极主张放弃田产换取税收优惠的推动者,在他的带动下,太常卿前驸马都尉姜庆初、兵部侍郎李涵都决定放弃田产,转而经商,大不了用赎买的钱再在别处买点田来补偿罢了,实在不必和李月对抗而自蒙损失。

    鱼朝恩眼看联盟要解散,心中不由大恨,他利用江南的限田令组成了这个联盟,更主要是在为其政治上的考虑,否则他那江南的一点土地何必这样大费干戈。自从鱼令徽的‘紫袍事件’后,鱼朝恩明显感觉到了当今皇帝李豫对自己的不满,只是忌讳他手握禁军大权,不敢轻举妄动,在宦海沉浮多年鱼朝恩开始意识到了李豫对自己的威胁,为了保住长久利益,唯一的办法便是废李豫、立新帝,当年他准备造成李豫与李系两败俱伤,再立钱昭仪之子定王李侗为帝,但却被李月的杀出坏了计划。鱼朝恩并没有放弃,为这个目标他已准备多年,朝中已经逐渐形成了一股反对李豫的势力,主要就以宗室为主,当年李月以血腥镇压宗室的负面效果慢慢显示出来,鱼朝恩建立反李月联盟—‘承运行’的根本目的就是想拉住济王李环和信王李瑝这两个老资格的王爷,在最关键时为己所用,但鱼朝恩深知,李豫之心机和李月的军力都是令人恐惧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他决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他派鱼令徽坐镇江南,就是要成为对付李月最重要的一环:在江南民间建立自己的武装,拖住李月的兵力。昨日鱼朝恩接到宫中密报:尚书左射仆蒋涣前日进宫与皇上商量李月裁军事宜。但到现在命江南裁军的旨意还没有下发,可见李豫心中有了想法,对付割据的军阀或许是一个考虑,但鱼朝恩认为江南李月军的存在,威胁最大的却是自己的神策军。又联想到前日李环的暧mei态度,鱼朝恩思量再三,决定必须要有所动作了,想到这,他立刻吩咐下人道:“准备车驾,去成德王府!”

    沉沉的夜幕笼罩着长安,三辆轻便的马车从永昌坊成德王府驶出,车中坐的正是鱼朝恩,刚才他已和成德王李武俊商定,由李武俊派人在长洲县制造血案,嫁祸给李环,使李环无路可走,最后只能和自己合作。成德王李武俊送走了鱼朝恩后,立刻派心腹家丁火速赶往太仓的田庄,命在那里主事的三子李延组织壮丁准备行事。就在大街上恢复平静后,成德王府的院墙边突然闪过一条黑影,迅速向大明宫方向奔去,很快便消失在厚重的夜幕之中。

    一个时辰后,大明宫延英殿的一间密室内,大唐皇朝的当今天子李豫正背着手听一名武官打扮的人的汇报:

    “皇上,臣的一名手下刚刚向我报告,鱼朝恩在成德王府内和李武俊密谈两个时辰后离去。”

    李豫猛的转过身来,阴森森地问道:“可知谈话的内容?”

    “禀皇上,鱼朝恩和李武俊皆用水在案上写字交谈,正因为这样诡异,我的属下才觉得事情蹊跷,赶来向我汇报,我属下事后仔细查看他们留下的水迹,依稀可辨出太仓、洲几个字,刚才臣查过李武俊的资料,他在太仓有良田三千顷。”

    李豫想了想,若有所悟,便笑着拍拍这个人的肩膀道:“朕知道了,辛苦你了,要好好奖励你的那个属下,这个情报十分重要。”

    “是!为臣告退!”

    那名武官悄悄退下,走在门口处时,火烛一闪,映出了这名武官的面容,这竟是一张极熟悉的脸,如果李月见了,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个人竟然是铁剑观的风字辈第三高手、风云道长。

    原来李豫在即位后没多久,就派人将终南山铁剑观的观主青阳真人召进宫来,热衷权势的青阳真人当即向李豫表示效忠,并派风云和几名高手做了李豫的贴身侍卫,李豫在上元血案后便秘密组织了一个特务组织—探密监,由改名为郑风云的风云道长负责,探密监和肃宗留下的察事厅子不同,察事厅子是负责监视百官言行,现由宦官刘清潭掌控,朝野皆知;而探密监则是负责监视宗室的平时言行,极为隐秘,直接向李豫负责,连太子也不知道,探密监一共约二百多人,或男或女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平时以种种身份掩护隐藏在各宗室的府内,定期向单线联系的上司汇报,若有特殊事情则必须立刻汇报,比如这次鱼朝恩和李武俊的密谈。

    待郑风云走后,李豫不禁冷冷一笑,他早就知道鱼朝恩派其子筹建‘承运行’之事,也知道江南的暴动和‘承运行’有关,他由此也明白了鱼朝恩就是幕后反他的主要策划者之一,要不是忌惮鱼朝恩手握神策军,牵一发而动全身,李豫早就杀掉他了,岂能容他到现在。也正是忌惮鱼朝恩,李豫在表面上同意蒋涣要求江南裁军的奏折之同时,也同时下密旨给李月,让他暂时不要裁军,其意直接针对长安的神策军。

    “传朕的旨意,召元载来见朕!”

    李豫回到御书房后便立刻下旨召见了宰相元载。

    十日后,金陵勤政院,一名大臣匆匆跨上台阶,径直走进了吴王办公府。

    “殿下,有何时找我?”

    正在布置收田计划的崔焕突然接到李月的紧急召见,匆匆赶过来。

    “崔大人,派往太仓和长洲收田的人走了没有?”

    “今上午刚走。”

    “立刻派快马把他们叫回来!你先去安排,回头我告诉你原因。”

    崔焕不知何意,他见李月说得郑重,便急忙去安排人叫回派往太仓和长洲收田的官员,然后又回来等待李月的答复,李月遂递给他一纸密函道:

    “这是宰相元载刚刚派人送来的,崔大人看看吧!”

    崔焕急忙打开,只见上面只写着寥寥数语:

    “最近长洲、太仓将有事端发生,京中衰人恐不利于殿下,慎重!”

    崔焕皱着眉思索了一下道:“元载这里所指的京中之衰人,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鱼朝恩,他俩素来不和,元载就曾上书皇上说鱼朝恩衰而不竭,不堪大用,至于太仓、长洲应该是指李武俊和李环,他们俩是太仓、长洲的最大地主,而且李武俊和李环又同是‘承运行’的股东,而‘承运行’是鱼朝恩之子鱼令徽所控制,由此可以判断出元载所指的事端就应该发生在李武俊或李环的田庄,和鱼朝恩有关。哦!我明白了,哼!这个‘承运行’可真不简单啊!”

    “崔大人说得不错,这是一场好戏,我正愁找不到人开刀,正好他就送上门了,不过问题不应是出在李环的身上,他上个月已经向我表示要交田,应该是太仓。”

    “殿下,我倒还有一层更深的想法,这个元载和殿下素无瓜葛,这次突然来信,恐怕没那么简单,一定是皇上教授的,皇上的手段我早已领教,恐怕皇上也开始在忧心鱼朝恩了,这个天赐良机,我们决不能错过。”

    李月亦冷冷一笑,自言自语的说道:

    “鱼大人,这件事就让我们好好的较量一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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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镇压

    李延是李武俊的第三子,长得孔武有力,因为是庶出,便被派到太仓来管理田庄,李武俊在太仓县的田庄共有三千顷之多,其中三百顷为君授,其余皆是其几十年来慢慢强占贱买得来,整个田庄有奴婢一千余人,佃户二千户,几乎占了太仓县人口的三成,在田庄内李延的话便是律令,俨然一个独立王国,为抗拒限田令,李延秘密从各地募集了五百亡命之徒充作田庄私军,日夜操练,和华亭、昆山、长洲的三县的豪强地主私人武装互为呼应。自从上次焚毁太仓官仓后,李延的私军便一直藏在田庄内隐匿不出,这天他突然接到父亲的指示,要求他近期在长洲县做一次大的血案,并嫁祸给李环,虽然不知道父亲的用意,但苏州府最近驻扎了二千官兵,让他的行动不得不有所收敛。思量再三后,李延决定在十天后的五月初动手,这时正是麦熟的时候,一般农民都会歇在地里。

    这天夜里天刚刚黑下,空中彤云密布,看不见月光和星辰,正是夜间行事的大好良机,一支约五百人的队伍驾着十艘大船从李武俊田庄后面的码头悄悄划出,直向芦苇深处驶去,李延坐在最前面的一艘船上,他身着一身都尉的戎装,手中横握一杆大铁枪,足有八十余斤重。江南一带水网稠密,湖泊星罗棋布,大大小小的河流穿插其中,时已到初夏,湖河中长满了芦苇和蒿草,船行在其中,很难被人发觉,以前的几次行动,李延率领的私军都是从水中从容逃走的。但这次李延却没有料到,他们刚刚一出田庄便被南霁云派出的斥候死死的盯住了,在斥候发出消息后,十里外的一支千人骑兵便悄悄的尾随跟来,马蹄皆包着厚实的麻布,行走间听不见战马的动静,二个时辰后,李延率领的五百私军穿过梁丰县,在一路射杀了十几名发现他们行踪的农民后便来到了长洲县境内,他们的目标锁定在李环田庄附近的沙浜村,这个村的二百户农民原本都是李环的佃户,后来得授田后纷纷脱离了李环的田庄,曾经与李环的家丁发生过冲突,屠杀他们是最容易让人怀疑到李环的头上。五百人悄悄上了岸,直向村中摸去,开始有犬发现动静并大声吠叫起来。

    此时就在数百米外的一片树林里,南霁云率领一千骑兵已经知道敌人的企图,另一支监视李环的千人骑兵在方子明的率领下也赶来和他汇合。

    “将军,杀不杀!”

    南霁云心中此时十分矛盾,他知道如果等敌军屠村后再行动,所带来的效果更好,但他却无法坐视敌人的残暴行为,这便是军中诸将对南霁云的评价,无论对敌对民都过于妇人之仁。

    “传令各军,准备出击!”

    “将军,殿下可是命令我们事发后再出击啊!”旁边的副将方子明急忙上来阻拦道。

    南霁云低声厉喝道:“殿下并不知道敌人要屠村,一切后果由我来承当,我自会去给殿下解释,这里我是主将,你敢不听令吗?”

    “末将不敢!”

    又过了片刻,南霁云见对方所有人都上了岸,便低声命令道:

    “方将军,你领五百人断敌人的后路,记住,尽量捉活的!”然后,南霁云大喝一声道:

    “弟兄们,跟我杀!”

    两千铁骑军从林中杀出,如一片奔腾的黑色洪流狂泻而出,眨眼间便从李延的马头冲过,将目瞪口呆的五百私军与沙浜村分割开来。

    李延大吃一惊,连忙回头喊道:

    “不好,有埋伏!大家快撤!”

    说完不顾他人,掉转马头便抢先向大船跑去。

    南霁云远远瞥见敌人主将欲逃,便张弓搭箭,只听一声弓弦响,一支狼牙箭射穿了李延的肩窝,李延来不及叫一声便摔下马来。

    这时唐军的两千铁骑已将敌人团团围住,人喊马嘶,数千把冷冰冰的长槊直指五百私军,由于东家受重伤,这支靠钱和利益来维系的私人武装顿时土崩瓦解,虽然平时皆为地方霸主,但在闻名天下的铁骑军强大气势面前,这帮人早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扔掉兵器伏地求饶。

    “把他们全部带走!”

    南霁云一声令下,两千骑兵如一阵风似掠过,地上再无一人或一件兵器,待村中人跑出来看时,战场早已恢复了平静,只剩下被践踏得一地的乱草和十艘静静停泊在河边的大船。

    三天后,苏州城内举行公审大会,以李延募私军欲造反为由,将李延和五百私军全部当众斩首,所斩人头分挂到各地城门示众,并发布命令:所有大户凡有二十人以上武装者,皆同此例,这一事件震惊了江南东道,各地豪强人人自危,不少大户开始遣散私军,十天后,长洲县济王李环的田庄带头开始交田,紧接着梁丰县驸马都尉姜庆初的田庄和华亭县兵部侍郎李涵的田庄也开始交田,各地豪强惧于李月军威也纷纷前往官府办理交田的前道手续。

    五月十日,随着最后交田的期限来临,在金陵府的统一安排下,大批收田官吏奔赴各地,一户一户的抄田造册,每到一地,先是军队包围田庄,拆除田庄建筑,驱赶所有人员,有顽抗者当场格杀,在田庄内搜出百件以上兵器者,田庄主事一概抓捕,紧接着收田官吏查收地契,找不到地契的则新造地契,编入清册内。在收田的同时,也解放所有奴隶,由官府当场发给入籍证明。

    五月十二日,收海盐县延王李玢的粮田千顷,当场处死十人。

    五月十五日,收无锡县义王李玼的粮田一千五百顷,搜出刀、剑千把。

    五月十六日,收湖州、常州鱼朝恩的粮田共一千顷。

    五月二十日,收衢州信王李瑝的三处田产共一千五百顷,当场处死二十人。

    五月二十日,收太仓县三十大户粮田共八百顷,搜出刀五百把,处死三人。

    五月二十一日,收丹阳县皇姨弟薛华粮田千顷,搜出刀千把,处死十五人

    五月二十五日,收金坛县前宰相张镐田五百顷。

    五月二十五日,收武进、嘉兴、盐官、临安、新城等二百余大户良田共计九千余顷。

    五月二十八日,收青阳县尚书左丞杨绾田四百顷。

    …………

    大历三年五月,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收田风暴席卷了整个江南大地,经过多年的准备、调查和发动民众以及这次调动军队协助,整个收田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异常顺利,在一个半月的时间内,江南东道共收田四十万顷,补授农民田五万顷。到八月底时被金陵府直接控制的官田已达六十万顷、各种果园、茶园、桑麻田三十万顷。

    随着大量被驱逐的田庄管事、太监返回京城,整个皇城内象炸了窝一般,群情激昂,纷纷上朝向李豫告状,但李豫早有准备,一一列举各人违法霸田、蓄奴、募兵的事实,令上告人哑口无言,李豫又定宗室李瑝、李岵及皇亲薛华擅杀之罪,赐其自尽,各宗室权贵只得含恨而止。

    江南的土改如春风沐雨,传遍了神州大地,尽管各地官府阻挠,但渴望土地、渴望粮食的百姓们依然成群结队向江南涌去,仅大历四年一年间,从各地迁往江南、淮南的百姓就达一百一十万户,使江南东道、淮南道的人口一举突破了二百五十万户,所迁来的百姓皆租种官田,每年交一成半的佃租,且免掉了田赋,只要种满八年,皆可入籍授田,此时李月方才深刻理解到崔焕坚持要由官府控制大部分粮田的重要性,否则,他将无法应对大量涌入的移民潮。

    大历四年三月,夷州由降卒所开垦的五万顷稻田大熟,扣除其锄、斧、钢镰、种子及人畜食用、绢布支出等成本,共得余粮三百万斛,李月当即赦免四万降卒,以人均五十亩地授之,并准其家人搬来成户,在所得余粮中,一百万斛均拨给个人,一时间欢声如雷,人人感激称颂不已。

    大历四年四月,徐明谦运送二百万斛米至浏河港,金陵府用其中的一百万斛以工代赈安排移民广修路桥。又将另外一百万斛全部运往长安,作为朝廷不干涉其将在淮南道进行土改的交换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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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子嗣

    “夫君在想什么呢?”

    赵绿敏把一杯‘剡溪茗’轻轻放在李月的桌上,见李月望着窗外出神,不禁轻声问道。

    李月转过身来,抬手拢了拢妻子的发端,微笑着反问道:

    “晨儿呢?怎么不见他跟你来?”

    “他去读书去了,这两天读《汉书》,他颇有兴趣,睡觉时还拿着书不肯放下。”

    “这个小子自以为读了几本书就可以藐视天下,整天和我辩论限田令的得失,他小小年纪,懂得什么?”

    赵绿敏嫣然一笑,饶有兴趣的问道:

    “晨儿才七岁,先生却说他的见识已经超过二十岁,堪称神童,可惜他从不和我谈这些,夫君不妨给我说说,晨儿都说些什么?”

    “他与我辩论说为什么对权贵的收田要推到几年后才进行,当初刚到江南之时完全就可以采用雷霆手段,否则也不会白白牺牲了萧隐大人。”

    “萧大人是他的第一任先生,他自然念念不忘,不过夫君,我也不明白当时你为什么不直接收田,却要拖到今天。”

    李月笑了笑,拉妻子坐下,缓缓的说道:

    “我当时也曾想过一鼓作气而为,但后来崔大人来后我才明白,如果我当时强行做了,江南东道一地或许会独善,但天下可能就要因此大乱。你可知道这次缴获了足足有三万件兵器,而且上面均刻有编号,可见这三万把兵器都有主人,就算他们不堪一击,也得击中目标才行,但当时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连张杰都差点被水淹得全军覆没,一旦军队被拖住,百姓伤亡惨重不说,更重要是我怎么来对付外来的入侵,张知节在洛阳、田承嗣在魏州、还有李怀仙等都已集结兵力,跃跃欲试,他们哪里是想来江南,不过是想趁机起事罢了,若皇上碍于情面不管,势必激起宗室权贵的强烈不满,在鱼朝恩掌握禁军的情况下,废帝极有可能。若皇上真的被废,引发诸王争位,倘若新帝名不正,那大唐江山就可能由此分裂,这样一来,我李月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一旦江南沦陷,还有什么限田可言。不过晨儿才七岁,能和我辩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可今天夫君怎么就做到了?”

    “事易时移,时机已经成熟,一方面我已经把江南的土地状况完全掌握,尤其是那些大户权贵的情况,如有多少地、有多少私军、他们的背景等等情况都一清二楚,更重要是发动了民众,让他们的反抗不得人心。所以在短短的一个半月内就完全解决,不留一点隐患,兵力再迅速集结,可谓三年隐忍,一朝爆发,从这个角度上也可以说收田的行动三年前就开始了,我真是越来越佩服崔大人,手段老辣、百无一疏。”

    “夫君得崔大人为辅,是江南百姓之幸,妾身不宜多问政事,只是刚才夫君临窗所思,可是为王储之事?”

    “是!崔大人劝我早定世子,以服百官,我这几天就是在想此事?”

    “难道晨儿不适合做世子吗?”

    赵绿敏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他了解丈夫,言出必行,很少这样犹豫不决的,这说明儿子李晨并不符合丈夫的要求。

    果然李月叹了一口气,看着妻子说道:

    “晨儿是我的独子,按理我别无选择,但我实在不放心他,从不利的一面讲,他的一些想法非常可怕,现在虽是孩童,但我觉得有些想法已经开始在他头脑中定型,倘若有一天他主持大局,迟早会毁了整个江南的改革。”

    “晨儿有什么想法让夫君如此担心呢?”

    “前日我和他讨论汉哀帝改元和王莽限田之事,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意见极其相左,汉哀帝改元和王莽限田都是当时朝廷限田令的一个延续,西汉末年土地兼并严重、民不聊生,汉哀帝不得已推行限田令,但因其才能有限和用人不当而使限田令成一纸空文,到了王莽时,也继续推行限田,但他采取的“托古改制”诚然是其夺权的一个手段,按在实际进行限田时,也竟然采用了此法,他过分迷恋儒家经学,企图用儒家经学重建一个理想世界,却无视汉朝遗留下来的十分严峻地社会问题,不肯面对现实,为了摆脱困境,他改革的着眼点不是向前看,而是向后看,改革的一切理论根据就是一部儒家经典《周礼》,企图劝说豪强权贵放弃土地私有、恢复井田制,又劝权贵们行周礼,自觉放弃土地和奴隶,这无疑痴人说梦。但晨儿竟然认为当时的出发点是对的,应该遵从儒家的学说来改革,只是手段错了,用的经典也错了,并说我用武力夺田不符儒家‘仁恕’的礼制,你说这让我如何不担心,小小年纪就这样被儒家思想所影响,我担心将来他领江南东道,迟早要走回老路去。”

    赵绿敏这才明白丈夫所指,不由劝道:

    “晨儿年纪还小,世子这件事等他长大点再说吧!”

    李月摇摇头,苦笑一声说道:

    “从小可见大,他和太子十分相似,都注重传统和道德,当然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个统治者必备的品德,我思量了几日,从好的一面考虑晨儿长大后也不会傻,他应该知道维护自己的利益,所以虽然开拓不足,但守成应该不差,我只要把各种制度定好,他若为政,江南也坏不到那里去,倒是若定了徐儿,则会造成军方的不满,成为江南将来动荡之源,军方已明确表态,支持晨儿为世子。至于徐儿,我自有其他安排。”

    听到此话,赵绿敏才微微放下心来,但李月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又把心悬了起来。

    “按唐制,晨儿十二岁时必须到长安去读书,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吴王世子之论,在李月一句:“李晨幼小,言之尚早。”的定论中结束了悬念,吴王已明白告诉大家,世子非李晨莫属,只是年纪不到罢了。

    时间匆匆,转眼到了大历六年,土地改革已渐渐进入尾声,金陵府在江南东道及淮南道共校田计上田六十五万顷、中田四十万顷,下田二十万顷,共授民户三十万顷,籍外田已基本消灭,由此每年得粮数百万斛,向京城送粮每年皆为一百万斛,江南在全国的经济龙头地位已经确立。这几年,江南也发生了一些重大的人事变动,大历五年夏秋间,颜杲卿、袁覆履、王潜先后病逝;谭元凯因病退居幕后,为李月幕僚;而监察令白志贞和扬州刺史段秀实被调回长安,白志贞被封为司农寺卿,段秀实授爵张掖郡王,封四镇节度使,总揽西北军政以防吐蕃。

    李月遂调蔡明德为淮南防御使,调谘议参军事司马石纹为扬州刺史,调常州长史刘原为谘议参军事司马,升户曹事司马周莳为西阁祭酒,升监察室判官杜崇为监察令,升法曹事复议署主簿张去疾为兵曹事司马,

    升户曹事仓禀署主簿蔡问之为浏河巡检使,升户曹事劝农署主簿陆羽为户曹事司马,升明州司马畅当为法曹事司马。由此,第一次府试的甲第前十名皆被委以重用,而当时的第一名韦应物却只由江宁县县令升为常州司马,有人为韦应物抱不平,但李月却淡淡一笑置之。

    在军队方面李月也进行了一些调整,烈火军因蔡明德调淮南,故由他统领负责镇守淮南;升南霁云为虎卫军统领,镇守越州;成立太仓军,即水军,分驻浏河港、明州港、夷州港,暂时由林衡统一率领;张杰负责民团的训练、调度。最后江南东道的精锐黑旗军则由李月亲自控制驻扎金陵,其中包括一万铁骑军和一万步兵,由被封为吴王府左右监卫大将军的王元楷和李即墨率领,王元楷统领铁骑军、李即墨统领步兵。除此之外,金陵还有一千特殊的士兵充作宪兵,那便是金陵演武堂的学生军,可别小看这一千学生军,全是由各军中挑选出来的优秀军官及武举组成,十分精锐。就在江南各项事业逐渐走入正轨之时,顺风的一次意外情报,再一次把李月卷进了一场政变阴谋的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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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神策

    神策军最早为卫伯玉部,几经变化,后观军使鱼朝恩授命在泾原练兵时正式归鱼朝恩统领,此后鱼朝恩一直不放军权,李豫即位后,嫌原羽林军战力低下,便调神策军入京,从此神策军便正式成为禁军。鱼朝恩几经宦海沉浮,在诛程振元中立下大功,又以其低微的处事风格再次被李豫所欣赏,封其大唐的最高勋爵:

    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大历二年,太后染恙,鱼朝恩献出通化门外所赐庄宅修造章敬寺为太后祈福,耗资巨大,太后随之病愈,李豫大悦,遂改太后尊号为‘章敬’。但从此以后鱼朝恩本性开始慢慢显露,不仅

    强横骄狂,而且生活穷奢极欲、压榨百姓,并不断欺凌宰臣、无视皇帝,最后连李豫也忍无可忍,终于在大历五年的的寒食节上,李豫动了杀鱼朝恩的念头。

    三月的寒食节,按例皇上要宴请大臣,鱼朝恩坐在左首第一位,百官纷纷向皇上敬酒以示感激,轮到禁中大将刘希暹、王驾鹤敬酒时,二人并不理会皇帝,而是径直向鱼朝恩跪拜献酒道:“一切蒙公所赐!”鱼朝恩笑而纳之。百官则皆闻之变色,惟独李豫神色不变、谈笑自若,但心中却起了杀机。

    大历五年十月,鱼朝恩查出家中宠姬竟是皇帝密探,心中大恐,遂开始与同党谋划废帝,不料事机不密,一心腹同党周皓向宰相元载告发鱼朝恩欲反,元载遂告之李豫,李豫立刻调凤翔节度使李抱玉入京,充羽林军左右大将军,招募士兵重建羽林军。大历六年二月,李豫得密报,鱼朝恩在宗室中串联欲立定王李侗为帝,且已暗调扶风、天兴二郡的神策军入京,李豫大急,以抵御回纥为名,发八百里加急封荥阳张知节为凤翔节度使,封乌崇恩为陇右节度使,各率军五万穿过关中前去驻守凤翔、西凉。

    金陵,三思居内,大厅里一片喧哗热闹声,大历六年的新年刚过,但人们已经和平常一样投入营生,这还得益于江南的商业兴盛,人们已渐渐改变了从商为耻的观念,三思商行的大东主王三思因在大历四年缴商税五万贯刚被授了从六品骁骑尉勋官,王三思在欢喜之下,在金陵赈粥三日以示谢恩,成为金陵的美谈。

    今天的三思酒楼一楼和二楼大厅已被江南商行中排名第九的‘华亭周氏商行’大东家周仲所包下,以新年会的名义,遍请所有客户以联络感情。就在众人推杯换盏的嬉闹中,酒楼的大门外进来了三个人,为首是一名年轻的富家公子,身穿考究的湖绸长袍,腰挎长剑,手执一把折扇,后面的二人孔武有力,显然是保镖从人,此人姓李名仇,宗室子弟,是‘承运行’新任的四当家,也是‘承运行’在金陵的总代表,他也收到了请柬,在门口和周仲寒暄几句后,便被人引进贵宾席,李仇见周围皆是肥头贯耳之辈,不由鄙视地一笑,换了个靠窗的清净座位,他见对面坐着一名中年文士,气质儒雅,不禁心生好感,便点头笑笑问道:

    “看先生不似商贾中人,怎么也混迹于鱼目之中?”

    那人深深看了李仇一眼,淡淡说道:“如今江南商家的地位已大增,有时甚至超过我等读书人,我还有什么好清高的,在下姓蒋,周掌柜公子的西席,公子贵姓?”

    “在下长安李仇,先生适才说的是,若在长安,商人哪能这样嚣张,皇上一纸诏书就能让他们清家荡产,我还听说缴税也居然能被授勋,真是前所未闻。”

    “李公子的话只说对一半,固然金陵对商人是纵容了些,但长安有时也太苛刻,我听说鱼大人在北军中设了私狱,专门抓巨商大贾来拷问盘剥,惹得众商家人心惶惶,再加上商税一涨再涨,百贯之物最后仅能有一贯之利,所以商人皆不敢呆在京城为商,乃至长安东市店铺的月租一降再降,现在已经是三百文一间,还是乏人问津,比起金陵西市的千贯一月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先生足不出户便知千里外之事,让人佩服,但适才先生的一席话,放在京中可是要吃官司的啊!”

    “我知道,只是这里是金陵而并非长安,随便你怎么说,只要不污蔑皇上、太后、吴王及吴王妃,没人会来管你,说来公子可能不信,我原来也是长安人,三年前曾在一首诗中误将‘弦坏’写成‘玄坏’便被投进大狱呆了一年才放出,落下了腰疾,还不时被监视,所以我也心灰意懒,来到金陵了此残生,这里的气氛宽容,我便应聘进周家做了西席,可又时时不敢回去看望家人,但毕竟叶落要归根,什么时候长安才能象金陵一样呢?”

    李仇见这个蒋先生初次见面便以心事相告,不禁印象大好,他见其不住的唉声叹气,便再也忍不住低声说道:“我告诉先生一个天大的秘密,先生切不可外传。”

    说完看了看左右,近前附耳说道:“就在这两个月,朝廷就要变天了。”

    蒋先生听罢,脸色大变问道:“你是何人?如何知道这等机密之事?”

    李仇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说我姓李,又是长安人,先生尽管去猜吧!刚才所言千真万确,只是事关重大,先生切不可外传。”

    蒋先生笑着点点头,只在李仇不注意间,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冷笑。

    这场酒宴一直吃得天黑方才结束,蒋先生早已借口不胜酒力离席回家了,李仇一直喝得两眼发赤方才告辞,他住在金陵的‘承运客栈’,包了个独院,从三思酒楼出来后,李仇又去青楼厮混了半个时辰,这才尽兴而归,但李仇却不知道,就在他刚刚离开三思酒楼便被人盯上了。快到‘承运客栈’时,突然中黑暗中射出几支短弩,他的两个从人哼了一声便中箭倒下,几个黑影冲上来,一掌劈晕李仇便把他连同两个从人一起装进麻袋,消失在夜幕之中。

    当李仇被水泼醒时,只见自己被赤身绑在一根铁柱上,四周烈火熊熊,里面插满了烧红的刑具,四周站着十几个蒙面赤身大汉,在正前方摆着一张屏风,后面坐有一人。李仇顿时勃然大怒,厉声喝道: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竟胆敢把我抓来!”

    “我们知道你是义王李玼的第七子,现是‘承运行’的四当家,可对?”

    “既然知道我是宗室,就赶快把我放了,否则你们将有大祸临头!”

    “李仇,你在京城是个花花公子,做了不少恶事,这个我们不管你,把你抓来,只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你在酒楼中所说,朝廷就要变天之事!”

    李仇顿时脸色大变,刚才的那个蒋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可是那个姓蒋的所告,他是何人?”

    “刚才和你在酒楼说话之人即不姓蒋,也不是什么周仲的西席,这个你就别问了,只要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便是,否则……。”

    “否则怎样!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你也不要管,你且看看墙上挂的是什么?”

    李仇抬头一看,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四周墙上竟然赫赫挂着十几张完整的人皮,面目表情栩栩入生,皆为极痛苦之色。

    “你们想、想做什么?”李仇不禁害怕起来。

    “这墙上一共有十七张人皮,三教九流都有,惟独缺一张宗室的人皮,你来得不是正好吗?说!什么朝廷要变天。”

    “适才在酒楼只是戏言,长安皆流传朝廷要变天,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并不知详情。”

    屏风后面之人冷冷的举了个手势,几名大汉便上前拿着尖刀欲剥李仇的面皮。

    “啊!不要!不要!我说!我说!”李仇几乎要吓得大小便失禁。

    那人手一挥,几名大汉退了下去。

    “这就对了,其实只要你说实话,一个时辰后你就可以躺在自己的床上,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管你在金陵如何花天酒地都没人管你,也没人会出卖你,但如果你说了假话或是报告了鱼朝恩,我告诉你,不出十天你的人皮就会挂在这左面的墙上。你可明白?”

    “我明白!我明白!原来你们也知道此事和鱼朝恩有关,那我也不必再隐瞒什么了,就直说了吧!大约在五天前,我去常州找鱼公子就是鱼朝恩大人之子鱼令辉,商量把‘承运行’总部搬到金陵之事,但鱼公子急着要回长安,显得心不在焉,不住地翻看桌上一封用镇纸压着信函,我当时就感觉到那信函里一定写着什么大事要发生,否则怎么连搬总部这么重大的事都让我自己决定,也是巧,就在我正要告辞之际,鱼公子府上突然走水,他便急忙出去察看,桌上的信函也忘了带走,房内只剩下我一人,我实在忍不住便偷看了那信函,信函是他父亲鱼朝恩写来的,很简单,只有几句话,说什么‘换龙应天’行动提前到二月进行,催他赶紧回去,我联想到京中的传言便大致猜到八九分,我刚站好,鱼公子便冲了回来,一把便将密函撕得粉碎,并追问我看了没有,我自然否认,后来鱼公子警告我几句后当夜便赶回了长安,事情原委就是这样的。”

    “‘换龙应天‘计划提前到二月的什么时候?”

    “信函上没说,我不知道。”

    “好!拿去给他按下指印,替他穿好衣服并喝下‘忘忧酒,后就可以送他回去了。”

    几名大汉上前松了李仇的右手并在口供上按下指印,然后强灌下他一杯酒,不多时,李仇便沉沉睡去,等他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凌晨,在自己的床上,衣服如常,李仇觉得仿佛是做了一个恶梦,但他知道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当夜他便离开金陵返回了常州。

    就在李仇按下指印的半个时辰后,这份口供便摆在了李月的桌上。

    “殿下,本来税监的人去调查周仲逃税一案,却无意中得到这个消息,便立刻通知了我们,经审讯,和我们在长安得到的情报基本吻合。”顺风统领卢焕向李月汇报道。

    李月赞许地对卢焕说道:“这件事你们办得非常好,以后要盯住李仇,不准他向鱼朝恩报告。”

    “是!属下明白!”

    李月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把王圆放在你身边果然不错,看来你已经完全合格了。”

    卢焕行了个军礼,神色不变的离去。

    待卢焕走后,李月深思了一会儿,便令侍从道:“速去请崔大人来见我。”

    大历六年一月中,李月在一千军校生中精选了五百人,然后密令王元楷、李即墨二人各领军五千镇守金陵,又命大将路嗣恭率一万黑旗军扮做押粮军,再派数十名顺风高手先行,自己则亲率五百人混在送粮的队伍中向长安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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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捕蝉

    长安,这几年由于关中气候变冷,导致天灾连年,长安也被拖累得疲惫不堪,虽然有江南年年的巨额粮食援助,但大历六年的长安再也无发呈现开元盛世的盛况。‘安史之乱’已经过去了多年,原本满怀希望的人民也被日益黯淡的光景磨平了激情,偶然只有江南变革的消息传来时,人们的眼睛才突然一亮,原来在大唐还有那么一抹绚烂的光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曾经希望李月称帝的无数百姓在渐渐绝望后,突然又被市井中的流言再次引发了变革的奢望,京城外有大批军队从凤翔开来,朝廷气氛诡异,恐怕是要变天了。

    与流言一起的便是鱼朝恩和李豫两人几乎同步进行的紧锣密鼓的部署,鱼朝恩早在一个月前便以身体染恙辞去了国子监祭酒一职,一直呆在家中养病,李豫数次派人去探望,皆没有见到鱼朝恩,后来又派人去刺杀,却得报鱼朝恩已根本不在其府上,去向不明。

    鱼朝恩确实不在府内,此时这位大唐的观军容使现在全身戎装,正在城外的神策军大营内部署着最后的计划。

    “刘将军,张知节军和乌崇恩军的情况如何?”

    “禀大帅,张知节军和乌崇恩军现皆被王大人阻在潼关,王大人命他们绕道去凤翔,现在僵持在那里。”

    “好!只要张知节他们进不来,这关中岂不是我的天下。”鱼朝恩不禁得意的笑了起来。

    这时鱼令辉匆匆赶来报告:

    “父亲,宗室中已经有十八位亲王签名,不过他们不同意废帝,说李豫虽然纵容其弟动摇国本,但自身并未失德,只答应同意让他自行退位。”

    “这帮窝囊费,都害怕担责任,也好!就逼李豫自行退位,省得以后史书乱写。”

    鱼令辉突然他想到一事,急忙禀报道:

    “父亲,我在途中听到一个消息,不知可是真?”

    “什么消息?”

    “说江南的粮船十天前已经到了陕州,这可有大碍?”

    鱼朝恩淡淡一笑道:“按时间江南的粮船是每年的这个时候过来,这次押粮官是去年的副使路嗣恭,他本是个镖师,在大历元年的武举中中了第一名,前年才从江南演武堂出来,去年升为中郎将,当了押粮副使,要想看李月的布兵,只要从他任将就可知道,他是不可能将黑旗军、铁骑军交给这么一个非心腹的年青将领的,但若是派蔡明德、南霁云等为将我们可就要留心了。”

    “但如果李月混在军中呢?”

    “你担心得没错,以李月之狡诈,确实有这个可能,但还有一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李豫给李月下的密旨,出了宫就到了我的手里,而且最近江南也没有什么大的军事调动,所以我并不担心。”

    “原来父亲早已抢到先手,果然是面面俱到啊!”

    鱼朝恩得意的一笑道:

    “成大事者应胆大心细方可为,一招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这次兵变,政治上的影响我也考虑过,成事之后,我便做个魏武王吧!”(魏武王即指曹操,鱼朝恩的意思是让其子效曹丕篡位)

    “父亲!”

    鱼朝恩一笑,拍了拍鱼令辉的肩膀道:

    “锦绣江山唯能者居之,你以后要多读历史、多学政治,不可再象从前那样胡闹!”

    “是!”

    “好了!一切都已就绪,但还是需再慎重一些,这个李月是我唯一所忌惮之人,你年幼不能服军,我就派周皓助你,你们率三万神策军驻扎乐游原,防止东来之军,皇甫温率三万军控制长安,我和刘希暹则率领三千甲士进宫逼李豫退位,时间定在明日申时,口令就是‘换龙应天’!”

    与此同时,大明宫延英殿内,李豫父子也在紧急商量着对策。

    “父皇,从你给皇叔下旨至今已经快一个月,可皇叔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儿臣倒不担心皇叔不发兵,却担心那道旨意出了问题。”李适忧心忡忡地对父皇说道。

    “不会,你不了解你皇叔,他眼线广布,怎会不知京中之事,就算那道密旨出了问题他也会赶来,他是担心明着出兵反而引起鱼朝恩的警觉,逼他提前出手,朕知道,迎春一定早有布置了,如果父皇没料错的话,应该就是送粮之军,他是父皇的亲弟,父皇懂他的心机。”

    “父皇,儿臣今天方才明白,原来宦官掌军也并非十全之计,父皇这么恩宠于他,他却不知回报,真是罪大恶极。”

    “皇儿此言倒不尽然,难道安禄山、史思明、李希烈、田承嗣之流都是宦官,一般而言,内侍因有生理缺陷,有野心者虽多,但都成不了大事,动摇不了国本,若善加利用,倒是对付外臣的一张好牌。那鱼朝恩之所以异类,是因为其领兵太久,在先帝时就是观军容使,父皇让他做国子监祭酒就是想慢慢削弱其在军中的影响,可叹那些大臣不懂朕的用心,说父皇不懂用人,真是腐儒之见!”

    “父皇深谋远虑,可眼下之计张知节被阻潼关、皇叔消息不明,眼看鱼朝恩即将动手,这、这可当如何是好?”

    李豫看出儿子的焦虑,便笑笑安慰道:

    “痴儿不必多虑,父皇这一年多难道是白忙的吗?谁说现在张知节被阻潼关,谁说迎春消息不明。放心!父皇早有安排,鱼朝恩若败,必是因其内部不靖所致。”

    李识这才若有所悟,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看来父皇早就在鱼朝恩身边敲下了桩子。

    这一夜,长安城充满了大战来临前的诡异和变数。

    第二日是休朝的日子,午后,长安城各城门涌入大批神策军,径直控制了整个长安城,并在城内实行戒严,不准百姓上街。未时三刻,明德门突然出现了一支神策军甲士,约三千人,人人手执长槊,列队沿着朱雀大街向皇城疾驶,鱼朝恩身披重铠,骑着赤兔马行进在队伍的中央,此时朱雀门已被神策军控制,李抱玉则率领三千羽林军扼守宫城。

    皇城内此时一片萧瑟,早有人挨家挨户打过招呼:‘天将变,诸公当自保!’所以街上不见半个人影,鱼朝恩一路行来,心中踌躇满志,仿佛已将李家的江山收入了囊中,正得意间,突然队伍停下了脚步,鱼朝恩一怔,有军士来报:丞相裴冕拦路。

    鱼朝恩催马上前,只见裴冕孤身一人,提着剑拦住了去路,他一见鱼朝恩,便厉声怒骂道:

    “阉贼!你要谋反吗?”

    “裴丞相此言诧异,想我鱼朝恩也是三朝元老,何言造反!”

    “那你带兵入宫何意?难道还是朝圣不成?”

    “非也!我鱼朝恩受先帝大恩,自当图报,今上非先帝亲出,天下皆知,乃杀越王而自立,名不正、言不顺,越王虽死,但先帝仍有稠、侹、僙、佋、侗诸子在上,何以轮到假子,现十八家亲王商议今上应退位让贤,以国之乾坤托付于朝恩,朝恩敢不相从,顾而挺身而出,劝今上顺大流、识时务,以保富贵!裴丞相当街拦路,难道也想与大势相逆吗?”

    “啊呸!目无君父的乱臣贼子,你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当诛十族也不以赎其罪。”

    鱼朝恩见他骂得恶毒,不由大怒:

    “来人!把此僚给我拖走!”

    这时从旁边冲上来十几名军士就将裴冕叉倒在地,大队继续前进。

    裴冕努力爬起来朝大明宫方向跪下悲声喊道:

    “皇上,臣老迈无力杀贼,只能以死来谢皇上的隆恩了!”

    说完伏剑自尽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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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

    宋蒙联合灭金是南宋王朝所犯下的最大战略错误,如果宋蒙当时谈判失败,历史之路又该如何走?本书就假设了一个偶然的因素导致了宋蒙联合灭金的谈判失败后,历史从此改变的故事。本书主人翁李思业是唐朝一支没落宗室的后裔,城破后十四岁的他被掳到金国成为奴隶,几经波折,他重获自由身后回到故国的都城临安,并渐成商贾。一个偶然的发现,他毒杀了前来谈判联合灭金的蒙古副使导致谈判失败,历史从此走错,李思业本人的命运也随之发生了改变。本书描述一个少年从奴隶到开国皇帝的传奇故事。本书为架空历史小说,请勿和史实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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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黄雀

    “放箭!”随着李抱玉的一声令下,承天门城楼上顿时万箭齐发,向逼近的神策军射去。

    已临承天门下的神策军措手不及,被射倒一大片,鱼朝恩见状,不由怒喝道:

    “刀盾手前列!弓箭手还击!重甲兵准备撞门巨木!”

    鱼朝恩连续下令,数百名刀盾手列队上前,挽巨盾挡住箭雨的袭击,掩护重步兵的冲击,同时神策军纷纷放箭回击羽林军。

    “杀啊!”二千名重甲兵扛着梯子、撞木猛攻承天门。

    “咚!咚!”巨大而沉闷的撞击声传出数里之外,大明宫内一片混乱,宫女和太监四处躲藏,早将宫中的种种规矩扔到脑后,含元殿内太后和众人面面相觑,她们做梦也没有想到,鱼朝恩这么快就出手了,突来的变化让李豫措手不及。

    “太后,儿臣得到张知节飞鸽传书,他现在已经到了奉天,只要能坚持到晚上,我们就有救了。”李豫连忙出言安慰太后,太后闻言精神一振,立刻下令道:

    “传孤家旨意,有杀死鱼朝恩者,赏钱百万,封郡王衔!”

    此时的承天门下已是陈尸累累、血流成河,羽林军在击退神策军的三次进攻后,再也抵挡不住,大门也眼看就要撞开。李抱玉见事急,只得下令道:“退守玄武门!”

    “咚!”大门终于被撞开,神策军如潮水般的涌入,羽林军边打边退,很快便退到玄武门后,再次组织起抵抗工事。

    “杀!给我上!”

    神策军副统领刘希暹见军纪已开始不稳,有军士趁机在宫中抢劫,不由大怒,连杀数人后喝令士兵进攻玄武门。进攻玄武门的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数十亩大小的玄武门广场上尸骸满地,鱼朝恩刚得到消息,王驾鹤已经背叛自己,在昨日放唐军入了潼关,鱼朝恩恼怒异常,遂改变了逼李豫退位的想法,无论生死都要推翻李豫,他已无路可走。

    李抱玉指挥着羽林军拼死抗击着神策军的进攻,此时他已经损兵过半,进攻的三千神策军也已减员三成以上,双方数千人就在这狭窄的玄武门处用血与肉书写着大唐的历史。

    “皇上来了!”

    在鏖战了近两个时辰后,大唐天子李豫在数百名侍卫的簇拥下终于出现在玄武门的城楼上。

    “万岁!万岁!”

    唐军顿时士气高涨,连呼万岁。

    “李将军!你传令给鱼朝恩,朕有话要对他说!”

    “微臣遵命!”

    李抱玉上前大声呼喊几声,神策军的攻势慢慢趋缓下来,鱼朝恩在数百骑骑兵的护卫下出现在玄武门的前面。

    “鱼朝恩!朕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造反!”李豫见了鱼朝恩便厉声喝问道。

    鱼朝恩知道此时若造反罪名坐实,军心必乱,他急忙从袖中取出一书,大声说道:

    “臣是奉先帝遗旨,若有十五位以上的宗室亲王认为陛下治国无方,便可在太庙废之。”

    “胡说!先帝何曾有遗旨给你,分明是你假造以乱人心,侍卫何在!给朕杀了这不臣之人。”

    李豫话音刚落,三名隐藏在身后的大内高手便从城楼上飞跃而下,挺剑直取鱼朝恩,正是风云等人,但还未触及鱼朝恩,只见鱼朝恩身后也闪出数人,径直迎了上去,鱼朝恩掉头便消失在重兵护卫之中。

    随着鱼朝恩的后退,喊杀声再起,无数箭向空中的风云等三人射去,很快其中二人中箭落地而亡,风云只得返回城楼,李抱玉见状连忙对李豫说道:

    “此地危险,请皇上回宫暂避!”

    “不!朕要亲眼看看鱼朝恩是怎么死的!”

    就在这时,进攻的神策军突然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来,只见刘希暹在马上擒着一人,正是太子李适,鱼朝恩跟在后面,脸上充满了得意的笑容。

    “皇上!你若答应退位,我就放了太子,否则太子必将死在玄武门之下!”鱼朝恩跃马上前大声喊道。

    事出突然,城楼上的唐军皆停止了放箭,呆呆地看着这一场景。

    “父皇,不要管我,放箭射死这阉贼。”

    “哈!哈!哈!”鱼朝恩一阵狂笑,用剑指着李适的脸说道:

    “你别做梦了,整个长安都被我控制了,我只是不想流血太多,才好言劝你们父子识时务,自动退位,若不识相,看我怎么杀死你!”

    “住手!鱼朝恩,你如此逼迫朕,就不怕天遣吗?刘希暹将军,你若杀死鱼朝恩,朕就让你取代鱼朝恩的位子,赏钱一千万,封高密郡王。”

    “这!”刘希暹一下子就迷糊了,手一松,太子顿时摔落到地上。

    鱼朝恩大怒,举剑指着刘希暹怒斥道:

    “你敢背叛我吗?”

    刘希暹顿时清醒过来,不禁汗流浃背,他连声说道: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那好!你杀了太子,以明心志!”

    刘希暹缓缓地抽出剑来,猛的一咬牙,举剑便向太子头上砍去。这时所有人的眼睛都闭上了,李豫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死在自己的面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嗖!”地一声,一支铁箭洞穿了刘希暹的胸膛,将刘希暹活活钉死在地上。

    这突来之箭引发了一阵大乱,鱼朝恩呆呆地看着铁箭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猛然抬头向来箭处望去,只见在百步外的一座宫殿最高处立着一人,金盔黑甲,目光如电,只见他手挽黑龙弓、腰佩心魔剑,威风凛凛仿佛天神一般,他正是威震天下、被大唐军人视为军神的大将军李月。

    “是大将军!大将军来了!”羽林军顿时欢声如雷,士气大震。而神策军则纷纷后退,一个个脸上明显露出恐惧的神色,鱼朝恩面若死灰,手竟微微颤抖起来,远处的朱雀门处突然传来喊杀人,一名军士跌跌撞撞跑来报告道:

    “大帅,不知何处来了一军,只有数百人,但锐不可挡,我军抵敌不住,朱雀门即将失守!”

    不等鱼朝恩说话,他身旁的几名高手侍卫一齐挺剑向地上的李适杀去,只听弓弦响处,那几人皆被铁箭射死,就在这同一时刻,从李月脚下的宫殿处抢出数条黑影,身形极快,瞬息间便疾驰而至,为首之人抱起李适便向后跃去。

    “快!快拦住他们!”鱼朝恩见士兵皆在发愣,不由大急喊到,士兵们这才如梦方醒,纷纷举长槊向这几人刺去,风云已经认出,为首之人正是师弟风叶,他从城楼上跃下,抬手间便砍翻数人。

    “师弟!我来护你!”

    风叶闻言一怔,随即大喜,在众人的护卫下,杀出一条血路,将李适救到了安全之处。

    这时只见李月长笑一声,朗声说道:

    “皇上!臣弟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李豫早已激动得热泪盈眶,喃喃地说道:“好!好!我知道你就一定会来的。”

    李月纵身从宫殿上跃下,冷冷的对鱼朝恩说道:

    “杀你污了我的手,你自尽吧!”

    鱼朝恩气极反笑:“你来又有何用?整个长安已被我掌握,你若杀死我,神策军再无人控制,这屠城之祸,难道你不担心吗?”

    “看来你还在痴心梦想,你报信的人已经来了!且听听他说什么吧!”

    李月话音刚落,一匹快马果然远远冲过来禀报道:

    “大帅!周皓杀死公子,已和张知节合兵一处。”

    这时又一匹快马奔至:

    “大帅不好了!皇甫温已向宰相元载投降,宫外已再无我军。”

    鱼朝恩大叫一声,几乎从马上坠下,这时承天门已破,李月的手下掩杀过来,所过之处,神策军一击即溃,或降或死皆再无战意,不多时只剩下数百人护卫着走投无路的鱼朝恩。

    鱼朝恩长叹一声,看着李豫说道:“我还是小看你了。”说完自刎而亡。

    鱼朝恩既死,手下人皆丢下兵器束手就擒,自此大历六年的一场叛乱就此终结,鱼朝恩满门抄斩,所有参与谋反之人皆诛绝,十八位亲王被剥夺王爵贬为庶民,定王李侗暴病而亡。裴冕被追为云州大都督、忠义侯,用其子升为太仆寺卿。

    这场未遂政变也给江南带来了深远的影响,首先是李豫的权力终于稳固,不再对李月有任何限制,放手让江淮实行土地改革和税制改革,同时为了缓解阶级矛盾,李豫也派员在全国各地调查情况,为在全国范围内的改革进行准备。其次朝廷在皇上的直接授意下将岭南北部的泉州、汀州、温州等十几州皆划给江南东道管辖,大大扩张了金陵府的势力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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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摩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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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部小说本人觉得应在各方面都要强过《李唐传奇》

    简介:

    宋蒙联合灭金是南宋王朝所犯下的最大战略错误,如果宋蒙当时谈判失败,历史之路又该如何走?本书就假设了一个偶然的因素导致了宋蒙联合灭金的谈判失败后,历史从此改变的故事。本书主人翁李思业是唐朝一支没落宗室的后裔,城破后十四岁的他被掳到金国成为奴隶,几经波折,他重获自由身后回到故国的都城临安,并渐成商贾。一个偶然的发现,他毒杀了扮作使者前来谈判的蒙古大汗窝阔台,历史从此走错,李思业本人的命运也随之发生了改变。本书描述一个少年从奴隶到开国皇帝的传奇故事。本书为架空历史小说,请勿和史实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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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尼教是三世纪在巴比伦兴起的世界性宗教,又称牟尼教或明教,主要吸收犹太教-基督教等教义而形成自己的信仰,传播到东方来以后,又染上了一些佛教的轮回色彩,告诉信徒要信奉光明之神,远离黑暗和邪恶,以求来生获得幸福,摩尼教强烈主张众生平等,因此被不少统治阶级以其教义中描述神话故事为借口判为异端邪说,后来被波斯接受立为国教,但波斯被大食所灭后,摩尼教因其起源于犹太教而被伊斯兰教视为仇敌进行了残酷的迫害,摩尼教徒们也被迫分散到世界各地。唐高宗时,摩尼教徒随波斯商人来到中国的福建、浙江一带传教,被胸怀宽广的唐朝所接纳,但在开元二十年之时,有浙东地方官告发摩尼教徒蛊惑山民藐视大唐律法而被唐玄宗所禁绝。摩尼教遂向西发展,被回纥登利可汗所接受,逐渐成为回纥的国教。唐、回两国谈判之时,准许摩尼教重回大唐传教便是条件之一(参看第三部),大历三年,摩尼教重返大唐。

    大历六年十月,宣州宁国县山洪爆发,全县被淹,县令也死于洪水之中,全家死绝的就有五百余户,洪水过后阻断了宁国县与外界的联系,直到半月后,方才被商人发现告之宣州府,宣州刺史立刻派人到宁国县了解情况,方才得知宁国县已经是瘟疫流行,全县人口已经死亡过半。宣州当即发八百里加急向金陵求救,

    李月得报立即命令军队开赴宁国县救援,将未死之人全部带出宁国县,建立难民营异地安置,但军中也开始有人染疫,三日即死,无人敢再进宁国县掩埋尸体。就在这时一支约百人刚随‘巴蜀商行从长安来到宣州的摩尼教徒挺身而出,自愿到宁国县掩埋尸体,二十天后,这群仅剩三十三人的摩尼教徒终于从宁国县走了出来,艰难地完成了掩埋尸体的任务。

    宣州刺史江上清亲自上书,向李月汇报了这支摩尼教徒的巨大功绩,十二月,李月在金陵府勤政院接见了这批从死神手中逃出来的摩尼教徒。

    “大将军别来无恙否?”

    摩尼教徒刚刚走进西阁大殿,一名年老的摩尼教徒便站出来向李月问候。

    李月一怔,他立刻认出这名老者竟是当年在回纥见过的国师睿息,他大吃一惊,连忙过来施礼道:

    “国师亲到江南,李月无礼!”

    “大将军,不,应该是吴王殿下,我已经不是回纥的国师了,国师之位我让给了总教派来的副教主,我现在是负责在大唐传教,当年我就说过,或许我们有缘在江南再见,果然是这样啊!”

    “大师不顾年迈,率领教徒舍身救我百姓,李月十分感激,来!各位请坐。”

    随后李月命功曹事官员去接待其他摩尼教徒,自己和崔焕则专门接见了睿息。

    “吴王殿下,我是在前年来到长安的,皇上十分信守当年的承诺,并不干涉我们的传教活动,去年我们已经在长安建立了寺院,教徒也发展到了二千多人,主要以下层民众为主。我想殿下也知道,摩尼教初来大唐之时,便是在东南一带传教,到开元二十年时已颇有百姓基础,这次我来江南就是想请殿下答应我重新恢复在江南一地的传教。”

    李月听了睿息的话,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既然皇上答应你们在我朝传教,从原则上我并不反对,但有很多地方需要我们双方达成共识。”

    睿息早就知道李月必然要提条件,他便微微一笑,等待对方的要求,这时李月看了看崔焕,崔焕知其意,便笑着说道:“首先是传教的地方,刚开始时暂时不要在浙西一带传教,你们可去越州、福州、泉州一带可好?”

    “这个没问题,我们的基础本来就是那一带。”

    “其次希望你们尽量在百越等少数民族中传教,劝服他们下山入籍成为普通百姓。”

    “这也是我们教义的宗旨,在光明之神下,众生平等。”

    “好!最后一条是你们必须遵守大唐的律法,不得触犯大唐的刑律,更不得煽动百姓与官府为敌,当年殿下在台州就处死了一名自称是摩尼教神婆的女巫,望你们以后自重。”

    睿息微微一笑答道:“此事我也有所听闻,我们摩尼教并无神婆的说法,更不会为己敛财,这一定是人借摩尼教之名蛊惑我的信徒,这就更需要真正的摩尼教徒去宣扬我们为善的教义,免得被不法之人所趁,况且我早闻江南一带百姓富足、官吏清廉,乃大唐百姓所向往之理想之地,我在大唐多年知道普通百姓小富即安,若如此,再有人鼓动百姓也不会跟随造反,崔大人何必多虑?”

    “大师说得好,自古只有官逼民反,哪有百姓吃饱饭还造反之理,我同意大师在江南传教。”

    “多谢吴王殿下和崔大人,我还有一个请求,我想在泉州和明州各建一座大云光明寺,不知能否答应?”

    不待李月说话,崔焕便抢先说道:“此事大师可向功曹事祠庙署申请,按章审批。”

    睿息点点头,他摸出两枚戒指递给李月道:

    “这戒指是用我波斯国玺的碎片所做,非金非玉,一枚名王者之戒,一枚曰霸者之戒,王者之戒上镶有血钻,而霸者之戒上镶的是黑钻,这两颗钻石也是来自波斯国王的权杖,我闻殿下膝下有二子,现将这两枚戒指权作见面之礼献上,请殿下笑纳。”

    “如此珍贵的礼物,李月替犬子谢过大师了。”

    第二天,睿息便向祠庙署递交建寺申请,按金陵政制,新教建庙属甲等公务,需经吴王审批后方可执行。

    金陵府在经萧隐、崔焕两任长史后逐渐形成了一套完善的政务制度,比如将日常公务的重要性分为甲、乙、丙、丁、戊五等,戊级公务由从事直接审批即可,如本钱在五百贯以下的店铺开张等;丁级公务则需要主薄批准;以此类推丙级公务就需要一署之长司马来审批;到了最高一等的甲级公务,如平乱、赈灾、颁令等则需要吴王的签字方可施行;在分级的基础上又按所属分为白麻和黄麻二类,白麻类公务用白麻纸记录必须报金陵府审批;而黄麻类公务则直接由地方审批即可,一般用黄色麻纸记录,但也必须送金陵府备案。这套制度在后来被李月用金字刻在铁碑之上,立在了勤政院的广场中央。

    话说睿息向祠庙署递交建寺申请后,时间已临近新年,就在新年的前一天,睿息接到官府通知,建寺申请已经批下来了,让他到祠庙署领取批文,批文上说根据规定新教初建寺只能建一处,所以祠庙署只批准在明州建寺,三年后方可申请在泉州增置,睿息虽然有点遗憾但他对勤政院的效率却深感震惊,他去年在长安申请增置一处大云光明寺时,足足等了大半年,到今年的六月方才批下来,而金陵却只用了二十天便完成了所有的审批手续,这不由让睿息感到了前途的光明。

    新年一过,睿息便率领教徒奔赴明州建寺,睿息当年便是东南一带的摩尼教主,如今教主的归来让无数信仰者欢欣若狂,睿息本人还未到明州,闻讯从各地赶来的信徒奔出明州城数十里外前来迎接,一件睿息,狂热的教徒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高高将睿息抬起,睿息当即向信徒们表示要建寺的心愿,在场的数万信徒当场清囊而出,共捐钱数万贯,一个月后,睿息共收到各地信徒捐款计十五万贯,粮食二十余万石。三个月后,一座规模宏大的寺庙在明州建成,供奉光明之神也就是摩尼教的创始者摩尼的法像,各地赶来登记的教徒超过了十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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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新星

    在金陵勤政院的官职结构中,长史一职相当于实权宰相,而东西阁祭酒则等同于尚书,但在长史之下又设置了记室参军事、录事参军事和谘议参军事三职,其中记室参军事掌管上递文书、纳谏、校审;录事参军事掌管下发文书、理令、司印;谘议参军事则掌管草拟律令、条规、刑法、徒隶、授勋等。这三个机构都是权力极重的机构,一般政务在上报长史之前都要先经这三个机构预审,在制度逐渐完善以后,很多公文长史也只是形式上的签批,实际的审核都交给了这三个机构。谘议参军事虽然排在最后,但它的重要性却超过了前二者,因为它掌握着具体的立法权和刑律解释权,大历四年,李月欲赦免三思商行大东家王三思之子酒后伤人之罪,却被当时的谘议参军事司马石纹以论律不可赦而顶了回去,最后判流放夷州十年,当李月好容易在授勋令中找到一条授从六品以上勋官者可免家人一次非死之罪时,但又被石纹以王三思当年缴税只有三万而不足五万贯只能授从七品勋官再一次将李月的授勋顶了回去,最后王三思只得提前收购‘淮帮’以凑足了五万贯的税款,才得到从六品的勋官,将其子从夷州接了回来。

    这件事轰动了江淮两道的官场,一方面为制度的铁面无私而喝彩,但另一方面大多数人却是暗暗羡慕谘议参军事的权力。

    第二年扬州刺史段秀实调回长安,谘议参军事司马石纹被调为扬州刺史,由常州长史刘原接任谘议参军事司马,一年后崔焕却认为刘原风骨不够不宜任此职,强烈要求罢免刘原,但李月因私心作祟便将刘原调迁为楚州刺史,此后两个月谘议参军事司马一直空缺,此时崔焕已年老,任命新的谘议参军事司马一职便成为江淮官场关注的焦点。

    杭州刺史李栖筠也是李氏宗室,他前年刚从湖州刺史任上调来,原来的杭州刺史李良则调到常州为刺史,但因为共同投资‘浙东联合商行’的缘故,李良和李栖筠走得特别近,并结成了亲家,说起来李栖筠在官场已经历练了几十年,深知为官之道在于圆滑和揣摩上意。限田令刚推出之际,他本人是第一个交田的,但收田却一直保持在中位,既不出风头,也不拖后腿,同时一次又一次的组织官吏学习限田令,显得雷声大但雨点却小,从未真正收过权贵的一块田,倒是在中小地主地主身上做文章,搞得轰轰烈烈,到了李月击败田承嗣后,他立刻看清了形式,又是第一个向金陵府呈交了在湖州所有权贵的田产详细清册,甚至包括鱼朝恩的田产,所以得到好评被升为上州杭州刺史。

    李栖筠共有二子一女,长子前年中了进士,在洛阳都下任县令,次子也是举人,但因屡试不中便被其父派去做了‘浙东联合商行’的监事,负责代他打理生意,女儿则嫁给了李良的长子。这天李栖筠正在书房内思考官场之事,突然管家跑来报告:“女婿和女儿来了。”

    李栖筠一怔,他的这个女婿现在在金陵府法曹事下的复议署当主薄,现在公务应十分繁忙才对,怎么会有时间陪女儿回娘家,他立刻便意识到,其中一定有缘故,他便让管家直接把女婿带到书房来。

    “小婿给岳父大人请安!”李克己向岳父李栖筠跪下行大礼道。

    “贤婿快快请起!家翁身体可好?”

    “前月的上元夜就和父亲一起过,他酒量依旧很好,还让我多谢岳父送的厚礼。”

    李栖筠淡淡一笑便直奔主题问道:“贤婿此来,必是你父亲有话要告诉我吧!”

    “父亲就告诉我在岳父大人面前不必饶弯子,岳父大人果然厉害。”

    “说吧!是什么事?”

    李克己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封信,双手递给李栖筠。

    李栖筠看后点点头道:“原来是此事,贤婿,恕我直言,你资历尚浅当不了谘议参军事司马一职,要知道这可是中州刺史方才有的资格啊!何况又是这个要害部门。”说完眼睛直视李克己,目光似乎在说,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李克己却不慌不忙的说道:“小婿当然有自知之明,不敢去想那高位,家父的意思是想请岳父大人向吴王上书,联合推荐畅大人做谘议参军事司马一职,他是法曹事司马,正合此位。”

    李栖筠微微一笑道:“畅当做了谘议参军事司马,为回报你父亲和我,自然会推荐你来做这个法曹事司马,这可是你父亲的主意?”

    “这是我本人的想法,后征得父亲同意的。”

    “哦!这是你的想法?看来贤婿确实不简单啊!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我和你父亲真的老了。”

    李栖筠不由有些感慨,他看了看李克己,不知为什么,心中却微微有了一丝不快,他到今天才发现自己的这个女婿的心机竟是这样深,他不由得有点替女儿担心起来。

    “你坐下,给我说说你对这事的看法?”李栖筠尽量掩饰自己的不快,拉女婿坐了下来。

    李克己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们金陵府内的官员更比外面要关注这个谘议参军事司马的归属,按惯例上应由六曹事中的司马升半级提任,虽然上一任刘大人是直接从常州长史提拔,但大家都知道刘大人的妻子与吴王有一定的渊源,所以破格提升他大家并不奇怪,只是这个刘大人的人品连我都不齿,还有传闻他手上不干净,所以只做了一年便被调走,这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这个职位已经空了两个月,从种种迹象分析,大家都认为这个职位非三个人莫属。”

    “哪三个人?”这下连李栖筠也有了兴趣。

    “这三个人可以称作江淮官场上的三颗政治新星,将来前途绝不可限量,一个便是法曹事司马畅当,其父畅璀现在已是左相,位高权重,他本人也在历年的官评中得到上上之选,更重要是法曹事与谘议参军事本属同一脉,他的可能性最大;再一个是兵曹事司马张去疾,他父张巡是吴王旧交,大哥张亚夫又是兵部侍郎,本人也十分干练精明,深得吴王的器重,去年的忘年会上,吴王第一个表扬的就是他;最后一个就是监察令杜崇,他是宰相杜鸿渐的独子,我们公认他大智若愚,常常出人意料,更关键是他深得崔大人的赏识,崔大人就曾经说过他低调隐忍、做事稳健,最适合做谘议参军事司马。其实除了这三人,像浏河巡检使蔡问之和户曹事司马陆羽也都不错,不过蔡问之出身贫寒而陆羽则耗太多的精力去著他的《茶经》,所以我们就把他二人排除在外了。”

    李栖筠听完半天都没有说话,他不得不承认女婿的论述十分精辟,看得透彻,他其实也想过按吴王重视年青一代的作风,或许应该是这三人中的一人,但李栖筠却想得更深了一层,崔焕明显年事已高,恐怕再做不了几年,他去后这个长史之位由谁来接任恐怕就是这个谘议参军事职位二个月不决的真正原因,去年皇上已经答应下一任长史由吴王自定,本来最有希望的颜杲卿已死,韦黄裳又一直不被李月所喜,而西阁祭酒周莳明显资历不够,其他几人能力又有欠缺,所以他李栖筠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新任谘议参军事司马一定就是金陵府长史的过渡,就是李月为崔焕之后所定的继任者,那这个人到底是谁呢?李栖筠也非常非常想知道答案。

    就在李栖筠和女婿李克己讨论谘议参军事司马新人的十天后,金陵勤政院内,吴王李月和崔焕终于商定了谘议参军事司马最后的人选。

    “殿下,在各地刺史推荐的这三人中我主张杜崇任谘议参军事司马,一方面他的年纪已过而立之年,做事比张去疾和畅当要更加稳健,从他当监察令后,挖出了隐藏极深的贵溪县县令马堰,并由此用十分老到的手段扳倒了信州刺史李道明,使得江南吏治得到彻底改观这一点来看,此子绝对是堪用的大才,所以微臣大力推荐杜崇任谘议参军事司马。”

    李月并不回答,他背着手走了几步望着窗外说道:“崔大人可知我意?”

    崔焕叹了一口气道:“虽然我想再做十年,但我已经七十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不能改变上天所安排的自然规律,我知道殿下之意,所以我推荐杜崇就是想让他接替我继续维护江南的繁荣。”

    李月却淡淡地笑了笑对崔焕说道:

    “我知道崔大人心意,杜崇是个称职的监察令,他是我将来要用的西阁祭酒,不用再做谘议参军事司马。其实这个人我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定好了,我让他去最贫瘠的县锻炼,提升别人却偏偏让他再去偏远之地做司马,别人都以为我是对韦大人有成见而牵累了他,可他却毫无怨言,兢兢业业的做好每一任,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默默地关注着他,崔大人,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崔焕恍然大悟,“殿下,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李月欣然一笑,提笔在案上写下了三个字:韦应物。

    大历七年二月,一度让江淮官场猜测了很久的谘议参军事司马一职终于有了结果,并不是人们所想的那样由畅当、杜崇或张去疾中的一人担任,而是提升了由名不见经传的明州司马韦应物来任此职,一时间江淮官场大哗,这个韦应物何许人也?有人记得他曾是当年金陵府试的甲第第一名,后来就不知所踪,韦应物在双溪县默默无闻的数年里几乎被人们所遗忘,现在他突然冒了出来,顿时引发了无数猜测,最多的一个版本便是韦应物是韦黄裳之侄,是借了韦黄裳之光才得此高位,但很快这个说法便不攻而破。

    大历七年三月,一场大火吞噬了位于华亭县的江南造船工场,整个工场几乎被烧成白地,一百五十名工匠和二百名士兵被烧死。事发后,李月当即罢免了东阁祭酒韦黄裳,但真正主管这个工场的金陵骑曹事中却无一人受牵连,于是人们终于明白了李月是借此趁机向韦黄裳发难,长久以来二人不和的说法终于由此被证实,试想那韦应物又怎么可能沾他叔父的光得到如此重要的职位呢?

    韦黄裳去职后,李豫遂将其调回长安任命为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等于是准宰相了。这时有心人才终于明白了李月与韦黄裳不和的真正原因,韦黄裳竟然就是李豫安插在江南最大的亲信,这么多年来朝廷对江南情况的掌握一直极为精准,干预也非常有效,很多人都隐隐猜到在江南的高官中一定有朝廷的耳目,不料这个人竟是资历仅次于崔焕的韦黄裳。韦黄裳的去职造成了东阁祭酒的空缺再一次引发了人们的猜测,不过只过了三天答案便出来了:骑曹事司马贾贲代理东阁祭酒。

    贾贲的任命是在一个极为重要的会议上作出的,这是韦黄裳去职后李月召开的一次重要军政会议,贾贲的任命只是一个附带的决定,真正的会议内容却是那场烧毁了整个江南造船工场的火灾,这场火灾沉重的打击了金陵府的造船业,最起码要延缓造船业五年的发展,但仅仅是一个造船业受损也不会引起李月如此重视,从而举行金陵开府以来的第三次军政首脑会议,真正让李月震惊的是顺风的一份秘密报告,报告中指出,所有的工匠和士兵都是被割喉而死,一刀致命,凶人没有百人以上的规模是不可能办到这一点,存放在造船场中被重兵把守的造船资料副本也出现异常,民用船只的副本散落一地,留下被烧毁的遗迹,但军用舰船的资料却不知去向。李月立刻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一个新的敌对势力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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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到这里,本书已渐渐到了尾声,感谢各位随我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后面大约还有十章左右,我可能会停笔一段时间了。因为要停笔一段时间写《晚宋》,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要给读者朋友们把后面的情节交代清楚,以示尊重。

    其实这本书我本人并不是很满意,这是我的第一次写作,起篇不好,铺得又太大,却又把握不住,典型的贪多嚼不烂,所以起点不推荐,我也不停写埋怨,全当是一种练笔。现在我的写作重心已渐渐转到《晚宋》上来,可以说它是我写《李唐》近百万字后,用积累的经验和教训的涅盘重生。

    从某种意义上《晚宋》应该是《李唐》的续集,但它的故事情节和《李唐》却毫无关系。

    说它是续集,一方面因为《晚宋》的主人翁李思业其实就是李月的养子李徐的后裔,这便是我在《李唐》中给李月安排一个养子的主要目的(当然还有另一个目的,我后面会说到)。李徐和李思业两人间的关系我并不直说,但读过《李唐》的读者就会知道在“摩尼”一章中摩尼教的睿息曾给李月两枚戒指,一个是镶有血钻的王者之戒,一个是镶有黑钻的霸者之戒,戒体是用波斯国玺的碎片所制,后来李月就将霸者之戒给了崇文的李晨,将王者之戒给了尚武的李徐,这枚王者之戒就是李思业家的祖传之宝,一直是李思业的母亲所收藏,后来被蒙古大汗窝阔台得到,这就是李思业毒死窝阔台的动机,给母亲和姐姐报仇。

    说《晚宋》是《李唐》续集的另一个原因,其实就是我写《李唐》最大的一个遗憾,那就是李月不能称帝。李月要称帝其实很容易,但我的感情上却接受不了,我是一个极传统之人,我不想小说中主人翁的夺帝是发生在中华民族的盛世之中,所以我就考虑让他的后代来了结我的这个遗憾,要从蒙古人和女真人中把汉人的江山抢夺回来。所以《晚宋》也成了我感情上的一个延续,同时也要把唐朝时不可能发生的一些事情如资本主义萌芽等等,放到《晚宋》中去完成。

    有读者说摩尼教是邪教,其实我并不以为,摩尼教在中东地区被统治者定为邪教,一方面它的本体是伊斯兰教的死敌犹太教,另一方面他宣扬的众生平等不符合统治阶级的利益。但李月却需要这种众生平等的思想,所以要利用它向人民宣扬一种平等、自由的思想。

    在《李唐》的后一章,大历十二年,唐日两国因贸易危机最终爆发了战争,李月带着李徐亲去征讨日本,这一方面也是他想让自己的儿子李晨有治国的经验,一去就是两年,日本也发生了内乱,光仁天皇被藤原百川杀死,光仁天皇的儿子山部亲王借唐兵铲除了藤原,最终和唐朝签定了自由贸易协议和战争赔偿协议。等李月回金陵时才知道江南在前一年已经发生过一次重大的瘟疫,使人口锐减四成,他的两个侧妃都在救助儿童中染病先后去世,大哥李豫也驾崩,李适即位,史称德宗。随着官商对民间资本的打压,一个重大的政治问题慢慢浮出水面,那便是此时的江南还是处于一个人治的体制下,一切的改革都是靠李月的威信在维持,一旦李月不在,江南迟早会走回老路,而李晨却是一个传统君权的维护者,再换李徐已经不可能,李晨已经站稳了脚跟。

    于是李月就想建立一种新的体制,把权力交给人民,打碎原来的君权体制,但是君权思想已深入人心,传统的儒家、佛教等等都是这种君权思想的维护者,李月和韦应物发起复古运动,企图否定两汉以来形成的新儒家思想,恢复真正的孔孟学说,但遭到了官僚阶级和所有读书人的强烈抵制,他的儿子李晨就是新儒家思想最坚定的维护者,父子俩思想上的矛盾开始不可调和,这时几乎所有的官僚甚至普通百姓都支持李晨,反对废除君权制,这让李月看到了任重道远,他终于意识到没有数百年的时间是不可能改变一种根深蒂固的思想,于是他决定要播下一颗思想种子,于是就利用了摩尼教的思想,让它在百姓中去宣扬平等和自由,他相信总有一天,人民会推动国家朝他理想的方向走去。

    德宗以后,李月慢慢开始厌倦了政治,逐渐把权力移交给了李晨,而让李徐和南霁云在台湾掌管水军,自己退到幕后,这时长乐的飞升让他感到一种明悟,他开始重新修道,十年后,赵绿敏之死让他了结了最后一个心结,微笑着追随妻子而去。

    李月走后,李晨开始排斥老臣,重用心腹,把长史韦应物贬为苏州刺史,用刘原为长史。不久蔡明德、荔非元礼先后病势,李晨就用心腹路嗣恭尽夺军权,同时长安李适的眼睛也开始东顾江南的富庶。数年后,长安爆发泾原兵变,李适向江南求救,李晨派大将路嗣恭率军十万进京平叛,但平叛后路嗣恭竟投靠了朝廷不再回来。

    这时魏博的田悦趁机发难,兵锋直指扬州,李晨急向弟李徐求救,李徐率八万水军北上打败了田悦,但李晨却听信刘原谗言,在李徐凯旋之时将他毒死,同时杀其全家,李徐幼子逃亡襄阳,这便是《晚宋》主人翁李思业的先祖。李晨欲夺其水军,但刘原却又把事情告诉南霁云,南霁云在得知李晨自残手足真相时不禁悲愤交加,一怒之下率水军投靠了朝廷。

    这时德宗李适乘机发难,李晨被迫交出吴王实权,李适遂杀刘原收买江南人心,同时派李晨外公宰相韩晃任江南东道节度使,李晨在悔恨交加中病死,李适感李月之恩重用李晨之子李绅,三十年后李绅也成为唐朝宰相,又过了数十年,唐朝灭亡,江南军阀并起,大乱,隐居江南的李绅之子全家被杀,惟其幼孙李被徐明谦的曾孙吴国宰相徐温念在祖先的旧交所救(这就是我写徐明谦的伏笔),改名徐知诰,徐温死后,徐知诰执掌吴政,受封为齐王,吴天祚三年(937年),废吴帝自立,改元升元,国号大齐,升元三年恢复本名李,重改国号为唐,史称南唐。

    我希望《李唐》的老朋友们如龙军风、狼武士、河北石家庄、快乐的和平鸽、我是一棵秋天的树、风。缘、鸡鸡、颍州大侠等等,恕我不能一一列举,希望你们能接着看《晚宋》一书,在那里我们一起创造一个新的世界,感谢你们的相伴。

    高月

    2007年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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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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