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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你别跑全文阅读

作者:雾眠     太后你别跑txt下载     太后你别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80 谈判破裂

    柳濡风肯定也知道他手里这份证据的分量。

    同时,他又是一个无比多疑并且阴险狡诈的人。

    用沄儿的话来说,此人心里弯弯绕的很,擅长用温文儒雅的一面伪装自己。

    他大概率是不可能相信华敏洁甚至鲁耶尼所说的万无一失的,所以,他这一路愣是藏的严严实实的,前有华敏沄后有华家上天下海的找了那么多天,甚至谢家估计也参与了,愣是没找到他的踪迹。

    这厮若不是半路死了,就是想办法藏起来,以他自己的能耐怕是不能藏这么严实,很有可能他已经联系上廉王,借廉王之手藏起来了。

    若说这么惜命奸诈的人死了,谢氏是完全不信的。

    谢氏恨极了,这些个杀千刀的,他们可跟他无冤无仇啊,为了往后自己的利益和功劳,要这么陷害谢家满门忠烈!

    又要害她的闺女和女婿一家了。

    杨氏看看谢氏,见她又在神游,神思不属,哪里不知道她满腹的担忧和忧虑,她和孟氏对视一眼,有志一同的决定换个话题。

    孟氏笑呵呵的跟杨氏说起了华敏湾:“大嫂二嫂可不晓得,湾姐儿现在可知道疼我了,如今见天儿跟着溪姐儿,可把姐姐的泼辣学会了,小嘴儿可巧了。”

    “前天,玉氏跑过来气我,被湾姐儿几句话挤兑回去了,说来,我还真要谢谢二嫂,生了这么个好闺女。”

    说起自己的女儿,谢氏总算有些回了神,她也笑了起来,直摆手:“快别在夸她了,这丫头最近总是被清哥儿带着玩儿,心都玩野了,这脾气见长的很。”

    “我本来这么觉得,既然得长公主家这么看重,得了这门婚事,那清哥儿又比溪姐儿大了这许多,总要培养培养感情才是。”

    “没成想,两人见面就掐架,溪姐儿,我这眼瞧着越来越泼辣,看看,回来还把妹妹带坏了!”

    杨氏赞许的瞅了孟氏一眼,接话:“要我说,这样才好呢,我华家姑娘不兴那么绵绵软软的性格!”

    “我看呐,你也别愁他们小儿女的事情,那清哥儿虽然每次和溪姐儿掐架,可哪一次不是吵的面红脖子粗,回头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若说他们真的合不来,就是你不说,长公主也不会坐视不管的。”毕竟,彭云清可是她的独子。

    “可你看,长公主说什么没有?每次溪姐儿去公主府,哪一回不是满载而归的?”

    杨氏嘴上说着劝慰谢氏的话,心里对孟氏这个三弟妹却是越发满意。

    前些年,觉得孟氏小家子气的很,这些年,觉得孟氏越发知情识趣。

    其实关于华敏沄的好多事情,孟氏是不知道的,那就是华家的一个禁区!

    但是,她们平日里说话,无意间有可能带出来些,但是,孟氏从不多嘴。不该问的从不多问。

    这些年,华秉伟在被华秉仞和华秉佑念叨了很久,并且唯一的儿子华敏波被华敏浩和华敏洋亲自看着以后,总算是上点路子了。

    也不敢再那么宠妾灭妻了,给了孟氏一些体面。

    孟氏很懂得投桃报李,对两个嫂子很亲近,加上唯一的女儿如今越发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孟氏越发感念起两个嫂子,平日里有时候华秉伟不着调了,她还知道劝慰。

    不管有用没用,总归是尽心尽力了。

    孟氏这些年,日子过得舒心一些,人也舒朗了很多,再没有那苦唧唧的样子。

    对此,杨氏其实很欣慰,如今危难之时,华家内部更要团结一心,抵御外敌。

    妯娌三人正谈着心呢,就看见杨氏的大丫鬟急急走进来,面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杨氏脸色瞬间凝重:“出什么事了?”

    丫鬟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谢氏和孟氏。

    杨氏摆摆手:“有什么不可说的,这儿可都是家里人。”

    那丫鬟连忙道:“见过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刚刚大老爷那边的小厮来报,周金虎来了!”

    一瞬间,厅里还算比较平淡舒心的气愤没了,死一般的寂静和凝重。

    丫鬟低眉敛目,大气也不敢出,自家三位夫人脸色可真是不好看啊!

    这也实在怪不了杨氏妯娌三人,若说他们对廉王是厌恶但是还能理解,人家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以廉王的性格,争皇位自然是不择手段的,以他们之前和廉王几次的纠纷,被针对也很正常。

    可是,周金虎,周家人不一样。

    那是华家真正的姻亲啊!是家里人啊!

    不说他与虎谋皮,帮着外人坑家里人了,哪怕不帮华家,撇清关系,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都没有这么的可恨!

    杨氏一拍椅子边的扶手,生气的叱道:“他还真是有脸!”虽然早就预测到他会来,但是他来了,她们还是忍不住生气。

    谢氏连忙站起来,一边和孟氏安慰安慰杨氏,一边一叠声的问丫鬟:“他这会儿去哪儿了?”

    “咱家老爷们都在家么?”

    丫鬟点头:“大老爷,二老爷和三老爷都在呢。”

    “如今几人都去大老爷书房了,恰好大少爷也回来了,也一同去了。”

    妯娌三人对视一眼,谢氏冷笑:“柳濡风八成安全回来了,这不,周金虎拿着筹码来跟我们谈条件了呢!”

    华秉仞书房,气氛实在是算不上好,华秉仞坐在上首,华秉佑、华秉伟和华敏浩依次坐在左侧,周金虎一人坐于右侧,四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剑拔弩张的味道。

    周金虎低头吹吹自己的指甲,一副很不屑的神情:“我劝各位舅舅想想清楚,外甥子我可是想到舅舅是家里人才给你们指条明路的。”

    “归顺我们殿下那是众望所归,往后等到殿下即位,大舅这国公之位没准就能封王了呢?还有二舅和三舅,不想弄个侯爷国公当当吗?”

    华秉伟似乎有些异动,想说什么,被一旁的华秉佑一眼瞪了回去。

    坐在上首的华秉仞声音很冷硬:“就不劳烦周少爷费心了,我华家只想安安生生过日子,并不想参合进这种危险的大事!”

    周金虎“呵呵”一笑:“大舅啊,不是外甥我说你啊,你还是老了啊!富贵险中求,你自己不想,不代表二舅三舅不想,更不代表表哥不想更近一步啊?”

    周金虎抬头朝华秉佑他们看过来。

    华秉佑冷眼看着周金虎:“周少爷别再费心了,我大哥的意思就是我们的意思,信国公府没分家,国公爷的意思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意思。”

    周金虎看向华秉伟:“哦?”

    华秉伟这回倒是没敢胡说:“我……我也不想。”

    华敏浩沉默无言,微微阖目坐在椅子上,愣是一句话也没回应周金虎。

    周金虎“哈哈”一笑:“想不到本少爷的舅舅家还是这样的硬骨头,只是你们若是看了这个东西,还这么强硬,那今天就当我没来过。”

    说着,他拿出一张纸,命身边的随扈特意送到华秉佑面前。

    华秉佑冷然的接过,低头细看,是拓印的一封谢家家主和鲁耶尼的通信,上面还有鲁耶尼的印鉴。

    哪怕提前已经从闺女那儿知道这事了,华秉佑还是气的半死。

    不仅是他,华家众人默然。

    周金虎默默观察华秉佑,觉得他难以置信和惊讶的神情不似作假,根本没有柳濡风怀疑的华家早就知道这事的样子。

    心里不仅暗骂了柳濡风一句多疑鬼,认为他就是故意找事给自己找存在感。

    他心里后悔死了,他哪里知道华敏洁能提供这么大的情报,早知道他就不推脱,自己亲自去南漠了。

    如今好了,让柳濡风白捡了这么一个大大的功劳,以后,廉王爷即位,他这功劳那就是无人能及的!

    周金虎按下心中对柳濡风的诅咒,脸上恢复原本淡然的神情,对华秉佑笑道:“二舅啊?对这件事你怎么看啊?”

    华秉佑愤然把它揉成一团,往周金虎面前一扔,指着他鼻子就是一顿臭骂:“这是假的,你们还是人吗?就是这么对待帮你们保家卫国的戍边将士的?不怕寒了他们的心么?”

    周金虎根本不在意,一把打掉华秉佑的手,一脸轻松写意:“二舅生气,外甥我其实也可以理解,你揉吧,你若是想要,我这还能给你拓十份出来。”

    “不过,”话锋一转,他面色一变,脸上出现残忍嗜杀之色:“二舅这么说话我就不爱听了,这怎么假了?上面可是有南漠汗王的印信呢!”

    “虽说,鲁耶尼死了,二舅也不能欺负死人不会说话不是?”

    他又瞥向华秉仞和华敏浩:“你们知道这封信是谁给我的吗?是鲁耶尼身边的阏氏呢,好奇怪啊,我怎么觉得她长的那么像我洁表姐呢?”

    华敏浩冷眼盯着他,冷笑:“那你应该是看错了,我那庶妹早就死在庄子上了,华家也不可能出这种通敌卖国的女儿。”

    周金虎耸耸肩,不置可否,说华敏洁是为了离间华家大房和二房的关系,他认为,华敏浩说的再义正严词也好,华秉佑表现的再不在乎也罢,船过水无痕,但总会留下涟漪,他觉得大房二房之间总会有些龃龉,也许这种裂痕最后会是分崩华家的关键。

    让他们内部乱起来,他才能更好办事不是。

    只可惜,他不知道,华敏洁已经被华敏沄杀了,而且事实详情已经告诉华家了。

    更不知道,为了等他们出招,华家兄弟早就做过预演,就怕到时候出纰漏。

    周金虎对华敏浩摆摆手,似乎一副你最大,我惹不起的样子:“表哥说不是就不是吧。”

    他接着说着他此行的目的:“说起来,咱们王爷还是仁慈,有帝王的胸襟。”

    又一脸真诚的看着华秉佑:“二舅真应该感谢我,我可是为了谢家的事情,出了大力气了,求了殿下很久,王殿下也是惜才心切,又看我面子,最终勉强同意。”

    “一来,那谢家毕竟替我们大魏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最终保他们一条命,也不是不可以,咱们殿下还说了,可以不给他们扣上卖国的帽子。”

    “只不过,谢家多少得出点血感谢王爷吧。”周金虎一副自己也是华家人,为华家人着想的样子。

    “我这可都是见你们是我周金虎的亲戚,为你们好,才这么说的。”

    “谁让我娘出自华家呢?”

    华秉仞和华秉佑对视一眼,看向周金虎:“哦?那你觉得我们需要出多少?”

    周金虎“哈”了一声:“大舅,你这么问我,可就没有诚心了。”

    “其实殿下也没提这事,但是,在我看来,谢家那可是反贼啊,保下命来的话,咱们殿下那是违背了自己的原则的,要废多少力气啊,就是谢家的恩人啊。”

    周金虎扫视众人,又把皮球给华家人踢了回去:“那怎么对待恩人,怎么都不为过吧?”

    已经做回座位的华秉佑此时已经恢复平静,他抬抬眼皮,语气有些讥诮:“哦?谢家能保下命来已是万幸,想必是不太适合掌兵了,到时候,这朱雀兵符交给王爷最适合了。”

    “同时,王爷帮这么大的忙,如今还有这么大的事情要做,咱们是不是也给王爷凑点银子,买粮草?”

    周金虎眼睛一亮,赞华秉佑:“看看,还是二舅知情识趣啊!”

    “说起来,廉王爷一直对沄表姐情根深重,当年,表姐过世,王爷一度消沉过,这一次,有我帮忙,另一点,王爷也是看在沄表姐的面子上,谢家毕竟是沄表姐的外家!”

    “舅舅们可要珍惜殿下的一片深情啊!”周金虎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他不说这些还好,说这些,让华家人恶心透了,不说知道内情的华秉仞、华秉佑和华敏浩,就是不晓得华敏沄还活着的华秉伟,那也觉得牙酸的紧。

    他虽然贪财好色又纨绔,但是也不是那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当下叫道:“大外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家沄姐儿可没有出嫁,你这么说,是败坏她死后的名声吗?”

    华秉佑直接不忍了,招呼站在门口的阿成:“阿成,把这个不知廉耻的家伙打出去!”

    周金虎一愣,不明白本来谈的好好的,哪一句就得罪华家人了。

    阿成已经带着一众家丁过来,站在他面前冷笑:“周少爷,这边请吧!”

181 咱家有钱

    周金虎被阿成扔出去以后,在门口叫嚣了很久,半晌,才忿忿走了。

    他走了后,阿成进来,对着华秉仞兄弟三人和华敏浩描述了一下周金虎的情况。

    阿成退下后,四人表情各异。

    华秉伟最先支撑不住,他有些害怕:“大哥二哥,浩哥儿,不是我没用,咱们这么快和他撕破脸,对咱们没好处?”

    “老二你说,你除了嘴上痛快了,你还有啥用了!”

    华秉伟气的连二哥都不叫了。

    “那小子自小就是个混不吝的,真要惹毛了,他回头真有可能要我们好看。”

    华秉伟对于二哥这么冲动,二话不说,就把周金虎赶出去是有些意见的,他们本来都商量好了,尽量稳住对方,以求自保。

    谁知道老二忽然爆了,他都……吓懵了。

    华秉佑无言。

    他也没法子,实在是气啊!

    他觉得主要还是因为闺女要回来了,他这连日来开始担忧闺女的安危和华家的未来。

    再加上汴京局势越来越混乱,锦衣卫越来越疯狂。

    他这么长久的心里憋着一口气,这口气压抑的太久太久了!

    周金虎的千不该万不该还恶心他,连“死”人的名节都不放过。

    周金虎难道不知道,沄儿之“死”是他们华家不能碰的禁忌吗?

    结果,他不仅碰了,还可劲儿往上面泼脏水!

    华秉仞懂华秉佑的想法,怕两兄弟起内讧,连忙打圆场:“这也不怪老二,周金虎实在是太吃里扒外了。”

    他心里自然是偏心老二多点儿的,毕竟老二可是他带大的,可是面上也不能做出来寒了老三的心,这几年,老三对这个家越来越尽心了。

    至于他那些贪财好色的纨绔毛病,这几年因为汴京城乱的很,没那环境,他倒也改了不少。

    这个三弟,也不是个不可救药的人。

    至于他原来做的那些糊涂事,华秉仞知道,更多的是因为翁氏的授意。

    他一个庶子,他们家老爷子,在华秉仞看来,对每个儿子都没有上心过,是个表面正直,其实内里迂腐糊涂的。

    没看到他们现在讨论事情不把老头子支开吗?

    实在是这老太爷仗着地位高,指手画脚,不愿完全放权,偏生耳根子软的很,还死犟不承认自己错!

    这些年,被他搅合太多事了,要不是他们三兄弟还算警惕,他早早有先见之明冒着被他骂不孝的危险硬把他隔开,华家大概早就完了!

    只不过,华秉伟还是连华秉仞也埋怨上了:“老大,你可别再护着老二了,如今理王是太子,廉王的虎视眈眈和昭然若揭全汴京城没人不知。”

    他又回头揪住华秉仞和华秉佑,越说越崩溃,越说越困惑:“咱们等太子收拾了廉王不好么?”

    如今看来,明显太子更胜一筹啊,宫里那个国师可都是他的人!

    这种情况下,他觉得廉王想要胜过太子的可能性不大!

    自家坐收渔翁之利再好不过了!

    到时候,自家就可以平稳过度,他又可以过回他纨绔的生活。

    华秉伟想法很朴实,也很简单。

    他这一生本来对信国公府是有念想的,可是自家兄长武力太强悍,连老太爷都干不过他们,他还能怎么办。

    这歇了心思,就想及时行乐,才不枉此生啊,却没想到,这汴京城又乱了。

    他虽说是个纨绔,也熄灭了雄心壮志,可是家族荣辱这种大事他还是拎得清的。

    这几年,他一心一意跟在老大老二后面,苦苦支撑着华家门庭。

    如今,他是一点都不想这华家再出什么纰漏了。

    如今风雨飘摇,社会动荡,华家也经不起大风大浪。

    结果,老二忍不住,把这大好的隐忍局面给毁了!

    华秉佑见华秉伟一脸不解和埋怨,连忙解释:“三弟此言差矣,那廉王狼子野心,如今被他拿到这么要命的证据,以后咱们华家只能听他一次次的勒索,等咱们的银子没了,粮食空了,就是他对我们动手的时候。”

    见华秉伟似乎还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止住华秉伟的话头:“且不说这些,直说廉王他自身,尚且对我华家心怀不轨,焉知即便他失败了,那太子不会跟廉王抱持同样的心思?”

    “想必,到时候满门抄斩大约是最好的结局了。”再给他们扣个通敌同伙的帽子,声名尽毁。

    廉王不是什么好鸟,理王与他是一丘之貉!

    华秉伟沉默了。难道,华家真的就没有退路了?

    华秉仞和华秉佑对视一眼,说来这么些年了,沄丫头要回来了,是该告诉老三这个事了。

    可是怎么说呢?

    华秉仞头疼,怕老三跟他们翻脸,对着儿子不停的使眼色。

    遇到难事,儿子就得在前面扛着!

    这一切,华秉佑也看见了,装作没看见。他也不想首当其冲三弟的怒火呢!

    还是侄儿合适一点,正要被他三叔气的打了,那也没关系,长辈打晚辈嘛?

    但是,他俩要是被老三追着打,那脸就丢尽了。

    华敏浩忍不住嘴角抽搐,这两个为老不尊的……老头!

    他摸起茶几上盘子里的茶点,放进嘴巴里慢慢咀嚼,不情愿的接下这个不讨好的活计。

    呜,沄妹不在家,这点心滋味都不对了。

    他接过话头,开始安慰华秉伟:“三叔也不要过于担忧,咱们也不是一点准备也没有。”

    家里有暗卫和探子守着,华敏浩说话并不怕被人偷听了去,若是有人来探听,戊星他们早就示警了!

    因此,说话很是敞亮。

    华秉伟很疑惑?还有什么准备?凭家里养的暗卫探子还有家丁?怎么可能?

    这么一想,他就问出来了:“咱家还有准备?咱们家这点准备有什么用?真要有个万一,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你还是太年轻了!”

    华敏浩咽咽口水,尽量把话说的顺一点:“咱们华家这么大的家族总要留点后路啊!”

    华秉伟:“……”他皱皱眉,总觉得浩哥儿话里有话,他难得机灵起来。

    他先看看老大老二,两人很反常的都回避他的眼光,而浩哥儿也一脸涎笑。

    反常,太反常了。

    他这时候,心里反而奇妙的不着急了,他也摸了一块点心塞进嘴巴里,往椅子上一摊:“说说?什么后路?”

    “不会是什么我不知道的后路吧?”好啊,居然有事瞒着他!

    华敏浩:“……就是沄妹啊,沄妹要回来了。”没人帮他,只能他自己硬着头皮说,反正总要说,赶紧先把重点内容说出来。

    石破天惊!

    华秉伟一下就被点心咽住了,他一边“咳咳咳……”,一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手颤抖地指着华秉仞、华秉佑和华敏浩!

    华秉仞、华秉佑和华敏浩连忙跑上去,躲开他乱指的手,又是拍,又是抚。

    可是,华秉伟却不领情,艰难的把糕点吞进肚子里,就质问起来:“好啊?老大老二,你们这种事居然瞒着我,你们都知道?把我当傻子当外人是吧?”

    他一把推开面前团团转的三人,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受过这待遇了,老大老二围在他身边团团转,当他稀罕不成。

    华秉佑一个踉跄,不顾自己要跌倒,一把拉住华秉伟:“老三,你快听我们说,我们怎么可能把你当外人,而是这事重大,要不是老大他那会儿有用处,我闺女这事我真是谁也不说啊,就是浩哥儿,都是自己猜的!”

    说着,他还一面向华敏浩使眼色。

    “是是是啊,三叔,事情是这样的……”

    说着,把前后事情一说。

    华秉仞还在一边补充,虽说他对于他弟说告诉他沄姐儿的事情是因为他有用,让他颇有微辞。

    明明不是这么回事,沄儿明明是自己跟他说的,是因为尊重他,跟他不见外!

    不过,这会儿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安抚老三最重要。

    华家如今这种情况,内部他们更需要团结一心才行。

    只能说,华秉仞和杨氏不愧是国公府地位最高的夫妻,所思所想都是从大方向,家族的整体规划上去考量,而且想法还很一致。

    难怪这辈子琴瑟和鸣,夫妻恩爱。这都是因为三观一致呗!

    华秉伟被安抚了半晌,接过华秉佑亲自泡的香片:“这么说,沄丫头真的要回来……干那事?”

    他嘴上平静,实则动作机械,内心慌乱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比不过面前这两位亲兄弟了,争国公之位输了太正常了。

    别说,只有一个老父和翁氏帮过他,翁氏还是猪队友,成天给他拉仇恨,就是再来百个千个帮手,他也不是对手啊。

    瞧他们,把谋反说的跟今天吃了什么那么稀松平常!

    又看看也是一脸稀松平常的侄儿,想想家里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崽子。

    真……都是人才啊?

    他怎么没生到这样的人才?

    他们华家人怎么都是人才!这胆子大,好像大房二房都有,前有他两个亲哥,他们还后继有人,华敏浩、华敏沄……

    他就不明白了,怎么他胆子这么小。

    莫不是这胆子大小还只传嫡系?

    胡思乱想了一通,华秉伟已经词穷了。

    华敏浩他们自然看出了他的慌乱,他坐在他身边,继续劝:“三叔,如今宫里那位就这几天了,到时候,太子即位能这么好即位吗?”

    “皇帝昏迷几天几夜了,咱们群臣都不知道,你说太子和廉王以及秦王他们为什么要封锁这个消息?”

    华敏浩一边说,一边把声音压低:“没准已经干起来了!”

    华秉伟一惊,他看着华敏浩,眼睛里有慌乱、不可置信和一丝认同。

    他是不懂这些具体的事情,这辈子也就做个小官,还是个荫官。平日里闲散度日,那点俸禄银子真是不够吃喝的。

    但生在国公府这么多年,总会耳濡目染一些东西,浩哥儿这么一说,他觉得好有道理!

    华敏浩再接再厉:“今天,为什么是周金虎一人来了,他就带了个随扈,其他人都没带,我们把他打出去了,他也只是叫嚣,以他的心胸狭隘,他如今得势了,我们不从,不是应该直接把我们拿下吗?”

    “可是,他没有啊!”

    “为什么没有呢?非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这一点都不符合周金虎的性格特征,小人得志,周金虎爱的是前呼后拥,走到哪儿,哪一次不是一大帮人跟着。

    这次,很反常啊。

    “这会儿,廉王全部心思和人手大概在太子和秦王身上,他暂时顾不到我们!”

    所以,周金虎现在也不敢太过轻举妄动,本来估计也是过来恫吓一番,告知他们华家有把柄在他们手中,若是有别的人来游说他们加入其他阵营,不能答应。

    华敏浩继续加码:“可是,以后呢?等他腾出手来,或者其他哪一个王,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华秉仞帮腔:“老三,你也看到了,无论是秦王、太子还是廉王,谁没朝我们家伸过手,还都不止一次,你以为破财就能消灾吗?”

    “别做梦了,他们只会把我们当猪养,然后宰了我们,把我们的银子、铺子和粮食都收走!”

    “错就错在,咱们华家是盐商起家,全天下都知道咱家有钱啊!”

    华秉伟想反驳:咱家有钱怎么了?自小到大,他家有钱给他带来多少好处啊?

    他指缝里漏一点,那么多公子哥儿还是小姑娘追在他身后跑!

    他若不是家里有钱,就凭他庶子的身份,能过得这么自在?

    凭什么?凭什么他家有钱成了错了,还要引来杀身之祸了!

    “你看当今皇帝,咱们给他的还少吗?他不仅任由儿子们来我们家要银子,锦衣卫来要过多少?光你看到的就不止三五次了!”

    最近的一次两个月前,让锦衣卫过来要了两万两银子,买仙丹呢!

    华秉伟虽然不服,可也知道,他家兄弟和侄儿说的对,什么时候,他们华家沦落到这种境地了?

    他沉默了,头一次觉得,原来投胎投的好,也是有风险的。

182 守得住吗

    华敏沄还活着这件事,如风一般,在华秉伟出了书房门不久,三房的两个主子就都知道了。

    华秉伟回来后,就把这事告诉了孟氏。

    孟氏不像华秉伟那么纠结,第二日照旧和两位嫂子聊天说话,只是多了些关于华敏沄的话题。

    直到知道华敏沄还活着的事情,她前思后想了一番,发现杨氏和谢氏早就在言语中带出来过很多次。

    其实,她曾经也有过怀疑,但是总觉得这事太过匪夷所思而放弃,如今看来,这沄丫头真不是一般人也。

    孟氏这几日净是听嫂子们将沄丫头的事情了,最后还居然牵扯出一个福王。

    孟氏只觉得跟听话本似的。

    福王居然也是假死的!

    关键跟他们家沄姐儿还成亲了?!

    孟氏实在想不通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怎么就一起了。

    杨氏和谢氏对孟氏的反应也很满意,既然事情说开了,就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如今看来,孟氏的应变能力还有对突发事件的接受能力要好于华秉伟,没看到那家伙还在自己屋里闷着。

    他也不帮忙做事情了,手头上的事全丢在那儿,大有啥也不管了,谁爱做谁做去的意思。

    他也不出去玩,只把自己锁在屋子里,除了吃饭,连屋子都不出。

    对此,杨氏很担心,孟氏每日过来,她就要追问一遍情况:“三弟妹,三弟今天状态如何了?可出来没有,这可都第五日了!”

    谢氏也看着孟氏,等着她回答。其实,谢氏心里不是很担心,倒不是她不关心这个小叔子,而是华秉伟虽然纨绔了一些,但是耳根子比较软,当时既然都没有发大火,只是拂袖而去,谢氏觉得那最气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既然如此,那这会儿可能只是冷静冷静,最终还是会接受,不接受也没法子,说到底,沄丫头还活着,对如今的华家是好事,是生机!

    只不过,到底是因为她家沄丫头的事情惹出来的,她心里对三房很有些过意不去。

    孟氏摆摆手,安两个嫂子的心:“两位嫂子放心,一点事也没有,虽然还没出来,但是我瞧着快了?”

    她凑上前去,悄悄“告密”:“昨日晚上,他叫他身边的求林给他打水洗澡泡澡呢,还让求林给他拿了桂花酒做了小点心。”

    杨氏和谢氏了然的点点头,放下心来,毕竟都有心情喝酒吃点心洗澡呢,以华秉伟的性格,这是气消了。

    如此想着,三人便也不准备搭理华秉伟了,反正无论是杨氏还是谢氏都知道,若是他十日不出来,华秉仞和华秉佑就要去抓人了。

    如今多事之秋呢,给他时间去生气去消气,但是,要是怎么样都不消气,两个哥哥一致觉得不能惯着他这个坏毛病!

    如今看来,应该不需要了。

    至于孟氏,更是无所谓的很,她如今日子过得舒坦,女儿争气。

    但,她对华秉伟却没什么感情了,在她心里,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别来烦她就行。

    她年纪大了,可不想伺候他,现在,她想法变了,倒是恨不得他去玉氏那儿,别来烦她。

    在她看来,她如今能过的舒坦可是得益于她两个嫂子对她不错,得益于湾姐儿如今跟溪姐儿关系不错。

    说来,孟氏打心眼里对二房更感激,若不是沄姐儿大人有大量,当年即便他们三房受翁氏和华淑兰挑拨,处处跟大房二房作对的时候,沄姐儿居然还记得处处照顾湾姐儿。

    她能在两位嫂子这儿很快得脸,也得益于湾姐儿和溪姐儿关系好了,嫂子们也不想让她难堪呢。

    说起来,她的好运一切开始的地方,是沄姐儿给的呢。

    至于华秉伟,哼,她可享不了他的福,原本指望他对她不好,对湾姐儿好点儿。

    结果,他对闺女也是不问的,一点儿不上心,整天就想着他那个庶子,她可就寒心了。

    那波哥儿她实在喜欢不起来,那么大了小家子气的很,哪里像洋哥儿那么机灵又温雅!

    想想当时真是傻,帮他挣什么国公之位,退一万步讲,即便挣到了,以华秉伟宠爱玉氏那个劲儿,是不是国公夫人要换人做啊,毕竟人家还有儿子傍身呢。

    她没儿子,就算侥幸当上国公夫人,最后这国公府跟她也没关系,那波哥儿有自个儿亲娘在,能善待她才怪。

    真要让华秉伟成了国公爷,全府里最大,以他的混不吝,他绝对做的出把玉氏扶正的事情。

    这样没良心的男人,她对他忽然间感情就没了。

    也许是这些年,看两位伯哥对嫂子们都好,才对比出华秉伟有多渣吧?

    如今,孟氏只觉得,只有紧跟着两位嫂子,才有肉吃啊。

    看看她的湾姐儿,如今多懂事,嫂子们已经帮她物色好人家了,她瞧着那些男孩子个个都不错。

    若不是今年过完年后,局势更加动荡不堪,想必湾姐儿都定下了。

    不过,这事,孟氏也不愁,大嫂可跟她说了,如今局势不明,虽说在物色人选之前,他们也做过调查,可是难保有加入派系斗争的漏网之鱼。

    这样一说,孟氏觉得也是,万一因为她家湾姐儿跟谁定亲卷入这争储之事,那可怎么得了。

    等到这动荡过了,安安心心的定亲,才算安全。

    孟氏心里觉得有道理啊,嫂子们想的很周到,遂更加一心一意的跟着两个嫂子。

    沄姐儿那事她听到的时候,是一愣,后来就是高兴啊!

    沄丫头还活着,比什么都强!

    那丫头聪明、果敢,有她在没准真能把这国公府带的更好呢。

    至于造反什么的,孟氏可不像华秉伟那么纠结。

    造反怎么啦?

    不造反,隔三差五就被那些锦衣卫还有王爷们骚扰。

    她寻思着,即便等时局稳定了,这种骚扰也停不下来。

    因为,他们习惯了吖。

    没钱了就来抢钱,没铺子就来抢铺子,没粮食还来抢粮食。

    他们华家真是活的一点尊严都没有。

    孟氏是胆小,但她心里可藏着一把火呢,这万恶的皇家,一锅端了最好。

    省得祸害他们。

    因此,孟氏接受的可快了,心里的那一点点被瞒着的不舒服也在对未来生活紧张又刺激的期盼中,消失了。

    妯娌三人如今愁也愁不过来,三人现在只是想着华敏沄的事情,希望她早点回来。

    不知不觉,沄姐儿成了她们三人的支柱了,仿佛只要她回来,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似的。

    谢氏还道:“昨日,我家老爷回来还说,秦王和廉王现在似乎结盟了,一起找太子麻烦!”

    华秉佑昨日和庞相的儿子喝酒了,两人曾经是同窗,又是同科进士,同朝为官,关系一直不错。

    这事,就是庞家透露的。

    谢氏想了想,皱眉:“看来,这汴京真是平静不了!”

    杨氏附和:“廉王和秦王好心思,两人先合起伙来把最大的敌人干掉,然后自己再争斗!”

    谢氏点头:“说起来,这世上可真没有永远的敌人。”

    曾经,秦王和廉王为了一件龙袍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如今想来,恍若隔世!

    孟氏咂咂嘴:“真是有好日子不过。”

    “我看如今奕王日子过得好清闲!前段时日,三老爷上街去打酒,还看到他了。”

    谢氏笑笑:“他没有威胁了,听说虽然门口还有兵守着,但是根本不限制他的进出,只要他不跟群臣联系即可。”

    杨氏冷笑:“把人家弄残废了,太子、秦王和廉王这时候来表现兄弟爱了,我前几日听说,廉王还去他府里呢!”

    不仅廉王,太子和秦王都去过呢。

    “尤其是太子,当年他是理王的时候,奕王对他多好了,结果呢,为了个皇位!”

    孟氏也唏嘘一阵:“说不定,这样,奕王还能保下一条命来。”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这世道这么乱,就跟她们女眷那时候打发闲暇的时候打叶子牌一样,有的人刚开始牌摸的可好了,可是运气这东西,很难说的,一手好牌打烂的多的是。

    相反,自然也有一手烂牌打好的。

    这谁说得准呢?

    奕王现在看起来是最可怜的,在这场牌局中,他已经是一个妥妥的输家了,可是,谁知道最后会不会逆风翻盘呢。

    孟氏不知道,她今日这番想法在未来大部分都成真了。

    奕王者恰恰成为四王里面,结局最好的那一个。

    此时,不提华家的遭遇,华敏沄和南宫墨还在路上。

    两人就未来的战事还在讨论着。

    “距离汴京百里范围内的禹城守军将领颜将军是谢家人,到时候若是起了战事,兵马可以在他那儿站一脚!”华敏沄寻思着。

    他们大约还有十日就到京城了,汴京城的情况他们都大致清楚,凌巳在汴京城十来年可不是白住的。

    原本,凌巳早就在城郊买好了几个大庄子,这些庄子不是连着的,是间隔的,但是,下面都建了相连的密道。

    这样,可以保证,人进庄子的时候,因为是分散开的,不会引起太多的注目,又可从密道集合在一起,实在是个完美的主意。

    而且,马匹这些,早早的就养在庄子里,兵器也早早就准备了,如今相当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这就是南宫墨准备了十来年的成果。

    只是,还没等到他们回京,汴京城的三王已经干起来了。

    先是半个月前,廉王和秦王寻隙杀了太子极为重用的汴京城守军将军王闫。

    这还得了,太子本来就冲动,廉王和秦王实在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晚上,就带人围了秦王府和廉王府。

    焉知,青龙军沈家人已经来了,还进了城,两军就在王府面前对峙了一番,那会儿皇帝还没完全昏迷,锦衣卫来申饬了一番,此事被暂时压下。

    至此,廉王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沈家军来了可就不走了,如今沈家军就驻扎在城郊呢。

    恰恰好就在他们最大一处庄子不远处。这样,他们一部分兵丁将士就暂时不能妄动了。

    住在其中的兵丁将士,练兵是不用想了,物资的准备也做不了。

    凌巳气的把牙都要咬碎了,可是也没法子,他们只能另想办法安排这一部分兵丁将士。

    倒是可以安排到其他庄子上,可是如今多事之秋,他们怕人来人往太多实在是容易发生变故。

    恰好,他们走之前,外公也跟他们说了禹城守军的事情。

    华敏沄能这么快接受是因为这个禹城守军她知道,是前世在谢家覆灭后一直保护谢越的人之一!

    所以,他是可信的。

    南宫墨相信华敏沄和谢家,所以并没有什么意见。

    “幸亏外公有先见之明,明日就安排刘将军带着他们由乙庄从密道进甲庄和丁庄,再出来去禹城。”

    “禹城距离汴京城不过百里,是个好去处。”

    华敏沄点点头,如今天阴的厉害,他们今日扎营的早,她忙着给宝儿清理了一番,又陪小家伙玩了好一会儿,如今有些懒懒的。

    小家伙好像特别懂她一般,她才觉得自己累了,小家伙就开始打哈欠了。

    南宫墨本来准备和宝儿玩一会儿,偏偏宝儿不领情,在他爹面前,往娘亲的怀里靠了靠,似乎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无情的闭上眼睛。

    把南宫墨气坏了。

    惹得华敏沄哭笑不得。

    这父子俩,好像天生的冤家!

    南宫墨在一边吹胡子瞪眼了一番,没人搭理,只得作罢,又挨到华敏沄身边,继续道:“谢家的事情如今廉王必是顾不上,皇帝看来就这几天了,沈家这几天可天天练兵呢,明晃晃的就是说,要抢皇位了!”

    南宫墨有时间真为他皇兄感到悲哀,如今他的命令已经没人听了,立了太子又如何,另外的儿子就是明晃晃要抢皇位。

    他这还活着,儿子们就在眼皮子底下斗起来了,已经在盘算他死了以后的事情了。

    南宫墨不明白,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个精明人,心机深沉,怎么一场病,就让他自暴自弃成这样?

    就算他某个儿子成功拿下了这江山,不是南宫墨的瞧不起这些侄儿,凭他们这点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那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他们能守得住吗?

183 许诺女帝

    华敏沄和南宫墨两人一路走来路途还算平顺,只不过,距离华敏沄和南宫墨到达汴京城还有大概五天时间的时候,汴京城里却出事了。

    皇帝倒还没死,只是依然是不生不死的活死人罢了!

    不过,太子殿下却怂恿自己的母妃惠妃娘娘亲手勒死了贵妃娘娘!

    石破天惊!

    华敏沄听到这个消息,唏嘘不已,没想到成贵妃最终还是死于如今的太子,前世的理王之手。

    前世是被惠妃毒死的,怎么今生变成嘞死的了。

    只不过前世还有个皇帝在里面替成贵妃出头,如今这情况,廉王会如何做呢?

    她一边着人去打听具体情况,一边和南宫墨叹息:“你说,这权势是如何腐蚀人心的呢?”

    成贵妃之死其实让华敏沄触动很大,有些意兴阑珊。

    成贵妃最终还是死于惠妃之手,防不胜防。

    明明廉王是带了前世记忆的,可是最终,他和太子斗了那么久,最终还是丢了他母妃的性命。

    他难道没有防备吗?他不记得前世他母妃死于惠妃之手吗?

    可是,防了又能怎样,成贵妃依然回到了前世的起点上。

    同样的,她也筹谋许久,努力改变,可是未来的未来,是不是她也要和廉王一样,接受身边的人如同前世一样,慢慢的离开她。

    她有些魔怔了,可是就是忍不住去想。

    一种心底深处的恐惧慢慢渗透上来,会不会她做尽一切,做的这些事,最后都是一场空!

    她骑在马上,不自觉的抱紧双臂,已经入秋的凉风习习吹来,本来应该感觉舒爽的凉风竟然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南宫墨几乎一瞬间就发现了华敏沄的不对,他上前一步,让自己的马和华敏沄的马并驾齐驱。

    他一把将华敏沄的手握在手心,他的手温暖干燥,华敏沄的手冷汗涔涔。

    不过,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奇异的让华敏沄砰砰乱跳的心脏缓和了下来。

    华敏沄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自己内心的忐忑。

    南宫墨虽然眉头紧皱,但是也没有打扰她。

    等到华敏沄似乎脸色平静下来,他思索了片刻,才回答华敏沄刚刚问的问题:“权势是会腐蚀人心的。”

    “人生在世,或安于乡野,或立足朝堂,或漂泊江湖。”

    “可是,安于乡野的人可能希想着成为全村最富有的人,立足朝堂的想着什么时间入内阁,什么时候能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漂泊江湖的也希望自己成为武林侠士。”

    “这些,都是人之本性尔。”

    “然,若是过于痴迷这些,放任自己被腐蚀,那就是沉迷于贪欲,成了它的奴隶。”

    “如我皇兄这样的,就是如此,还有他的儿子们,一着不慎,便会引火烧身,自食恶果!”

    华敏沄抬头看看他,没说话。

    但是,南宫墨何其了解她。

    他笑了,笑的特别肆意和洒脱:“沄儿是想问为夫会不会如此?”

    “什么时候,沄儿这么不放心为夫了,还是沄儿怎么忽然这么不自信了?”

    这些日子,越靠近汴京城,沄儿似乎很容易心潮起伏。

    尤其是收到汴京城的消息的时候。

    南宫墨心里不是一点怪异的感觉都没有,但他爱华敏沄至深,并不会刻意去探索她内心深处有什么不愿为人知的东西。

    既是不愿为人知,那自然是不可触碰的。

    他并不会觉得,妻子不愿意把所有的秘密告诉他,就是对他不够爱。

    相反,南宫墨更崇尚和向往相互尊重,彼此拥有对方又能给对方留下自由的空间的爱情!

    这得益于南宫墨对自身优秀的强大自信和对妻子钟情自己的绝对信任。

    他可以为妻子付出所有,那是他愿意,至于沄儿会不会跟他同生共死,那又是另一回事情。

    哪怕情浓时刻,夫妻两人闲话家常,他也不会用这种无聊的问题去问妻子。

    南宫墨握紧华敏沄的手,郑重的说:“为夫当然不会如此,甚至,我还在想,待我报仇之后,将母后妥善安置了,我们就弃了这江山,交给儿子,咱们去游山玩水可好?”

    华敏沄:“……你儿子这么小,你忍心磋磨他?”

    南宫墨摇摇头:“这有什么,只要国家安定,咱们帮他扫清后顾之忧,再给他找四个顾命大臣,不就行了?”

    到时候,他可以和沄儿逍遥自在,遨游天下。

    他笑笑:“或者,沄儿若是要当女帝,那也没什么问题。”

    华敏沄目光一顿,扭过头,很认真的瞅着南宫墨,很是诧异:“哦?”

    她从未听他说过这事,她一直知道阿墨的野心和抱负,若说她以前想当女帝,但是因为阿墨,她退后了,甘愿做个皇后。

    堂堂皇室正统的福王,居然会这么想,她华敏沄自诩对南宫墨足够了解,现在却不确定起来。

    可是,多年的夫妻,又认识那么多年,她又足够了解他,知道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同时,也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他既然这么说,自然这么想过。

    南宫墨也扭头看着华敏沄,四目相对,眼睛里那种认真是无法磨灭了。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笃定和安定人心的力量:“为什么不呢?”

    “在我心里,我甚至早就有想法,倘若你喜欢住在皇宫,你愿意当女帝,就去当,我可以为皇夫,你若不想当女帝了,又觉得儿子年纪小,放心不下江山百姓,我就勉为其难的当几天皇帝也无不可。”

    南宫墨语调诙谐,仿佛玩笑般就把这么大的事情说了。

    仿佛说的那不是皇位,那是随便一个很常见的东西一样。

    南宫墨摸着下巴,状似思考:“或者咱们轮值啊,你这周,我下一周,我若是偷懒,你就替我顶一天,一家人不必那么计较。”

    华敏沄:“……”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那点愁丝都被南宫墨搅得散散的,心里还暖暖的,总觉得这世上再没有如眼前这样的男子一般有趣又包容她的人了。

    南宫墨见华敏沄目光湿润的看着他,一副很安心的样子,知道妻子心里的焦虑不安过去了。

    他松了口气,这会儿也有心情开玩笑了,他邪肆一笑,凑过去,轻咬华敏沄的耳朵:“娘子这么看着为夫,是不是想让为夫把你就地正法?”

    华敏沄一把推开他的大头,驱马往前走去,还摆摆手:“今晚我就跟宝儿睡了。”

    南宫墨:“……”真是的,就知道欺负他,有了儿子后,每当他占上风的时候,他家娘子老用跟儿子睡这一招威胁他。

    两人一路打闹,刚才沉郁的气氛一扫而光。

    惹得坐在马车上的乌那子不快的瞥瞥嘴,他是年纪老了,这些日子,坐马车感觉都做够了。

    可是,谁让他更不能骑马呢?那简直把他老骨头都颠散了。

    想想当年,他骑马三天三夜都不带怕的。

    他也曾经年轻过呢!

    傍晚,他们停了马,寻了山边的位置扎营,南宫墨打到一头野黄羊,他们便升起了篝火。

    今日,便决定在这一处过夜了。

    今日,难得遇到一只黄羊,羊肉鲜美多汁,尤其是华敏沄是个细致人,要出远门,她把能准备的,能想到的都准备个遍。

    所以,这烤羊肉吃起来,可太美味了。华敏沄和南宫墨还好,他们身边的十来个将士兴致可都吃高了!

    钱将军从包袱里掏出一个酒囊,神神秘秘对着大家挤眉弄眼:“这可是我家婆娘的手艺,是我闺女出生那一年酿的女儿红,如今我闺女早就成亲了,这是我偷偷留下来给自己的,今天可是便宜你们了。”

    他站起来,先给华敏沄倒了酒,又给南宫墨,乌那子他们都倒了酒。

    从倒酒的顺序上,就可以看出钱将军一行人对华敏沄的认可。

    钱将军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是南宫墨身边积年的老人了,带着十几名将士跟他们从南诏一路同行。

    一路上在南宫墨身边,负责他们安全以及和南宫墨商议未来战事上的排兵布阵,策略方针。

    他最是知道少主对于少主夫人的感情,也看得清少主夫人对少主的感情,在心里也将少主夫人和少主一样看待。

    不独是他,军中人对这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在他们心里,也习惯了少夫人不是一般人呢。

    所以,今日少主那番言论他们可都听见了,一点不意外,也没有意见。

    少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只要少主愿意,他们也支持!

    尤其,少夫人一手带出来的虎之队的兄弟们,年轻骁勇,个个是把好手,他们老将最是喜欢这样的儿郎,也佩服上马能打仗带兵,下马能女红生意的少夫人。

    一旁的陈参军取笑:“老钱可真是个奇人,我头一次听说做爹的偷自己闺女的女儿红的!”

    钱将军哈哈大笑,拿过酒馕,对嘴灌下:“那有什么不可以?你们是不知道我家婆娘管我是多严,我老钱也是没办法不是。”

    众人哈哈大笑,笑闹一通。

    华敏沄也很舒畅,陪着大家伙儿一起喝了些酒,心情豁达起来。

    哪怕马上就要面临风雨了,及时行乐未尝不可。

    这些将军将士,自有他们的排解之道,谁不知道未来的狂风暴雨呢?

    可是,难道前路险阻,现在就不过日子了?

    她明明今生已经改变这么多了。

    她有理由相信,未来会越变越好的。

    她拉拉南宫墨的手,笑的豁达而快意:“要是咱们赢了,你可是答应我了,让我当几天女帝过过瘾吧?”

    “你若是答应我,等宝儿十五岁后,我们就退位给他,我陪你去外面走走怎么样?”

    华敏沄笑的像个最精明的商人,诱惑南宫墨:“这笔生意你做不做呢?”

    南宫墨仔细的看着华敏沄,见她眉宇间舒展盎然,宛如整个人都丢了重负一般,整个人熠熠闪光,他爱的不行,捏捏她的手指:“成交!你可不要后悔啊!”

    华敏沄眉目张扬,傲然瞥了他一眼:“那必须的,该我说你不要后悔吖!”

    ……

    第二日一早,华敏沄和南宫墨启晨没多久,消息就被送到两人手上。

    南宫墨看了信鹰送过来的消息,皱眉,对华敏沄说道:“事情有变,廉王提前发动了!”

    说着便把信纸扔给华敏沄,南宫墨招呼钱将军一行人,准备临时就未来之事重新部署。

    华敏沄接过信纸,仔细看了上面的消息。

    原来惠妃自理王被立为太子,就猖狂不已。

    廉王在外面跟太子作对一事,她很清楚。

    可能正是因为如此,她深恨跟她作对一辈子,一辈子压在她头上的成贵妃。

    所以,她常常去奚落她。

    只可惜,成贵妃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廉王在外面起事的事情,她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因此,自然不会相让。

    大概每次都和惠妃相冲的厉害。

    听说,两人在宫中,不止一次被众人看到起口角。

    两边的宫人看到对方都像看到仇人一样。

    同样和太子作对的秦王之母娴嫔就低调的多,可不会这样。

    相比之下,也安全的多。惠妃许是自来不把她放在眼里,或者又更讨厌的人在前面比着。

    所以,倒也没太找娴嫔麻烦。

    昨日事发,听说惠妃照例去找成贵妃吵架。

    结果,不知怎么的发现成贵妃身边的老嬷嬷给她下毒了,两方因为这事起了巨大冲突。

    不知道怎么的,惠妃就把成贵妃勒死了!

    信的最后说:廉王大怒,把城郊的青龙军全部召集进城,准备围杀了太子。

    但,太子也不是好惹的,他几乎是同时收到了消息,廉王有动作的同时,他也同时做出了应对。

    他关闭了汴京城的所有城门。

    如今,双方人马正在城门口对峙!

    华敏沄心下一紧,这可真棘手了。

    原本他们的想法是,皇帝一死,他们应该会在皇宫动手,到那时候,他们趁乱进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但如今,却是在城门口,那被关在城里的人怎么办?

    战火无情,到时候人命如草芥,他们该如何救出被困在城中的亲人朋友!

184 无耻心思

    汴京城外,廉王在前,带着青龙军,骑着马,和在城内,站在城楼上的太子对峙着。

    廉王冷笑,手中的长剑剑指太子,叫嚣:“理王,你还不快下来,缩在城里干什么,当缩头乌龟吗?”

    “有种你出来,本王考虑给你留一个全尸。”

    廉王自来不承认理王的太子之位,也从不称呼他为太子。

    曾经的理王,当今的太子也不甘示弱,他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俯视廉王,这个跟他斗了一辈子的对手:“你这样谋逆,置父皇于何地?”

    他要牢牢把廉王钉在耻辱柱上,坐实他谋逆一事。

    廉王根本不在乎,如今他们的父皇躺在床上,早就人事不知,基本属于被理王半挟持状态。

    这世上还有谁在乎他的死活呢?

    没有人在乎。

    而他,自然不会更不会在乎,早在他父皇立理王为太子的时候,他就恨死他了。

    前世的父皇去了哪里,今生这一个,他仿佛已经不认识了。

    他早早从母妃那儿给他下了银针蛊毒,奈何他又中了另一种毒,反而延长了他的命,有时候,廉王不仅后悔。

    倘若他没给父皇下毒,是不是就不会有理王把假国师弄进宫去,被父皇宠信的事情,也就不会有理王先他们一步被父皇立为太子一事了。

    明明,在他们三人的斗争中,廉王觉得自己一直要更胜其他人一筹!

    没道理父皇看不到他的优秀啊。

    他费尽心机的给父皇下毒了,最后却成就了理王,每次想起这件事,廉王都能呕出一口血来。

    他嗤笑一声,当然没傻到承认。

    他厉声呵斥:“理王,别顾左右而言他,父皇如今可是还好好的,我这可不是谋反,我这是为我母妃报仇!”

    他是为母报仇,任何人都不能从这件事情上指摘他。

    他是真的愤怒的无法用语言表达,前世,他母后被人害了,今生又被同样的人害了。

    那种气闷的无处发泄的感觉,是没有什么办法能遏制的。

    如果他能谨慎一点,他母妃会死吗?

    明明这些事是有机会避免的。

    他本来觉得,在父皇未死之前,把母妃放在后宫是最安全的。

    他如今每日和理王作对,做的这些事情是昭然若揭的在宣告,这个皇位他也有兴趣。

    若是把母妃接出来,宗族里不可能答应,未来等他登上皇位,他母妃再回宫肯定会被仪郡王那个啰嗦的说嘴,说一些后妃没经过皇帝批准擅自离宫是为不洁的话,如母妃那么心高气傲的人,肯定不能接受。

    另外,母妃住在宫中安全,理王是个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的人,真要接出来,万一被理王找到机会害了,他不得后悔死吗?

    更可况,惠妃他们也在宫里,母妃在宫里能帮他点忙。

    他考虑的好好的,也和成贵妃,勇国公府商量过。

    没成想,这一去,成为天人永隔。

    成贵妃无端暴毙在宫中。

    不是暴毙,是被理王之母那个贱人给害了!

    这种憋屈让他气的要发疯。

    这些年,为了本属于他的皇位,他是吃了很多苦,可是,却发现,他却是越来越不如意了。

    同时,他心里有一种惶恐,他有以前的记忆,可以规避那么多风险,利用别人没有的先天优势,得到别人得不到的东西。

    可是,这一生,到现在,廉王心里感到很疲乏,很无力。

    明明拿了一手最好的牌,可是他为什么没有过得更好。

    明明他父皇前世那么喜欢他,封他为太子,给他皇位,他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储君。

    到了今生,储君之位没了,他父皇也不喜欢他了。

    他今生居然喜欢理王!还剥夺了属于他的太子之位,给了理王!

    他凭什么?理王可是他一生的死对头!这辈子也没前世那么没脑子,粗莽了,变得聪明起来,就是因为知道他为什么如此,他才会更加火大,更加觉得荒谬了。

    前世,那些他身边的能人志士,如今跟中了邪似的,平庸的让他咂舌。

    不止一个杜横,还有其他人,前世哪一个都是独挡一面的人物,今生……

    他不说也罢,他已经从原本的愤怒愤恨和不解,变成了如今的无奈。

    甚至有些人,这辈子都不接受他的招揽。

    他想了想,那几个不接受他招揽的人,都是华敏溪前世帮他引荐回来的。

    其中,有军师梁银,幕僚张放等人,梁银和张放是才能最为卓著的。

    前世,帮他把军队打点的妥妥帖帖,即便他手上可用的兵马不多,但却是个个好手。

    张放就更厉害了,听说,他的祖上当过前朝的帝师,他的渊博的学识,至今令他想起来都赞叹不已。

    只不过命不长,他还未当皇帝,他就因病过世。

    他都不知道,华敏溪是从哪儿给他找来这些奇人的。

    虽然他前世没有意识到,但有了今生做对比,再不愿意承认,他也得承认,若是没有张放的引导,他不可能在父皇面前表现那么好。

    今生没了他们,父皇也不喜欢他了。

    这些曾经的辉煌都没了。

    梁银张放那些人,他早早就去找他们了,结果,梁银找到了,然而他不同意为他出山。

    而张放,他连人都没找到。

    甚至,在他后来又去找他们的时候,人家还举家搬迁了。

    前世都是华敏溪打点这些事情,他不用操一点心,如今,事事操心不说,还没有成效。

    想到此处,廉王手握住缰绳,手紧的恨不能把缰绳都扯断了。

    想到华敏溪,想到那个女人,他嘴上不肯承认,可是内心深处,他知道他后悔了。

    明明他前世的妻子帮了他那么多,他怎么到今生才发现?

    他如今娶妻了,妾室成群,对他温柔体贴入微,可是这些娇妻美妾,在他眼里全都变了样!

    他今生就跟中邪了一般,妻子、妾室总感觉不对劲儿,既没有人能帮他的忙了,也没有人能跟他交心了,总感觉差点什么。

    最关键的是,他今生没有孩子!

    儿子、女儿一个也没有。

    前世无论是华敏溪还是田雪梅可都给他生过儿子。

    今生,田雪梅早被他废了,华敏溪……早在华敏沄那事之后,他和华家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

    廉王甩甩头,他现在越来越后悔了,华家的女儿,娶不到他中意的华敏沄,那就娶华敏溪吖,没准,他儿子就回来了。

    他如今想起田雪梅就恶心想吐,也非常怀疑甚至肯定前世她给他生的儿子根本不是他的孩子,而是一个野种。

    可是,华敏溪生的儿子,是他的儿子!

    那孩子眼神像极了华敏溪,聪慧内敛,年纪小小就能读很多书,他还懂很多事。

    这样的儿子,这样的未来储君,简直是为人爹娘的骄傲。

    他真是后悔,那个孩子那么好,他的前世是有多眼瞎。

    身体不好怎么了,身为皇子,甚至未来的太子,山珍海味的养着,难道还不能多活了。

    想到前世,他居然为了一个野种,默认田雪梅害了他唯一的骨血,廉王就恨不能把田雪梅再挖出来鞭尸!

    只不过,若是华敏沄听到这话,怕是要喷他一脸。

    当年,是谁说那野种像他的?如今马后炮呢!

    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人罢了,说来,有错误那都是别人的,绝不反省自己。

    廉王暗自饮恨,也许等到未来,他登上皇位,若是他还没有儿子,他可以考虑把华敏溪圈禁起来不给她身份,但求给他生个儿子即可。

    至于彭云清那小子,长公主之子罢了,有机会就杀了,没机会就给他补偿点其他的。

    天下女人何其多,难道还差个华敏溪不成?

    华家他是肯定不会放过的。他让周金虎去华家,也不是真心实意笼络他们,只是为了暂且稳住。

    对于华家,他父皇曾经说过,华家银子之多,华家子挥霍几辈子都挥霍不完。

    那是多少银子廉王想象不出来,但是前世华敏溪的十里红妆,廉王还是眼红不已。

    今生,华家的财富比之前世,必然更多,因为他们家出了个金算盘华敏沄。

    廉王心里很不服,他知道父皇也不服,一个王侯凭什么比他们皇族还有银子。

    他知道父皇的本意其实和太祖爷一样,先养着华家,让他们给皇族赚钱,等到皇族什么时候缺银子了,就拿了他们的银子。

    他和父皇以及太祖的理念都不同,他已经等不及了。

    银子在别人的口袋里哪有在自己口袋里安心呢?

    华家,他是一定要杀的。

    等到他拿到金山银山,他能做多少事情啊?大魏一定能在他手上走向辉煌,让他留名青史,成为一代明君的。

    他本来怕杀华家惹来谢家的干涉,可是,在柳濡风从南漠带回了那些东西后,他不怕了。

    他已经盘算好了,等他把理王干掉,登上皇位,他就要着手谢家和福王的事情了。

    有这份通敌信函在手,谢家哪里还有招架之力呢。

    廉王很有把握,谢家不会有好结果,就像前世一样。

    其实,没有人知道,前世,他也是和南漠鲁耶尼勾结在了一起。

    只不过,今生比之前世,早就变得面目全非,今生皇位之争提前了,因此他还没来得及部署,和鲁耶尼搭上线。

    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们还是和鲁耶尼搭上线了。

    前世,对于谢家,鲁耶尼恨之入骨,而他,无数次的想用谢家,娶华敏溪也是为了谢家,可是华敏溪就是藏着掖着。

    那他没办法,既然用不到谢家,他只想毁了他们。

    不过,前世,这份东西他秘密交给了父皇,因此,即便前世的华敏溪怀疑他什么,可是她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是他毁了谢家。

    今生,这样一份甚至更大的把柄同样回到了他手上,他筹谋着等到他即位,就送给他们一件大礼。

    谢家骨肉再硬,没了命,没了兵,还硬什么?

    他都盘算好了,他先暂且不动。等他把眼前这个大困难解决了再说。

    等到他登上皇位,头一件事就是整合四军,青龙、朱雀,白虎和玄武。

    谁不听话,就换了谁。

    先拿谢家开刀,将他们的罪行昭告天下,然后满门抄斩。

    留下那些兵丁将士和青龙军一般,编一个只属于他,只听令于他的军队。

    然后,挥师南下,去南诏找寻福王的踪迹。

    他心里很清楚,福王手上一定是有兵的。

    倒不是他从柳濡风那儿得到了什么消息。

    事实上,华敏洁根本没有向柳濡风透露过当时把尼苏布打的丢盔弃甲的是南宫墨。

    汴京城这边,还都以为是谢家军的功劳。

    这是华敏洁留的一张底牌,等着下一次再和柳濡风以及廉王谈判。

    只是,她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会死在华敏沄手上,还是在毒瘴林,最后被食人花吃的尸骨无存了!

    这些是廉王自己的臆测。凭借的是他自己对福王南宫墨的了解。

    今生,南宫墨确实没有露过马脚,甚至就是拜他廉王所赐,早早的死遁。

    可是,前世他却没这么容易死。

    因此,即便福王是被他毒死的,可是他还是存了一份警惕之心。

    如今,福王再次复活,他居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对于他这位王叔,年纪和他们相差不了多少,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可是,他可是谢太后之子。

    说来,谢家可是人才济济,几乎每一代都能出人才。

    而且,女子似乎更有才华。

    谢太后,上马能杀敌,下马能安邦,别说女人,就是男人,太祖皇帝大概都没她这本事。

    如今这一代,谢家没有女孩儿,但是,前世的华敏溪,他曾经的妻子,自有谢家的才华和风范。

    今生,他没关注华敏溪,可是华敏沄,那个如风一般转瞬即逝的女子,那惊人的才华。

    虽然,他一直想着利用她,可是,英雄爱美人,她那样的绝色,不可否认在他心里留下过涟漪。

    谢家这么一个文武全才的家族,还掌握着兵符,怎么能让掌权者放心呢?

    哪怕卸了兵符,也不能放心呢,说起来,还是只能怪他们太优秀了。

    有时候,优秀就是他们必须死的理由。

    其他四军,廉王相信,有他对谢家的杀鸡儆猴,他们决不敢反抗。

185 真不好说

    廉王内心浮想联翩,想的都是未来他登上皇位以后的美好生活。

    太子可没这心思等他把这些美梦做完,他冷笑着伫立在城楼上,驳斥廉王:“廉王,孤的母妃可不是杀你母妃的凶手。她可是替天行道,为保护整个后宫以及父皇的安全,杀死成贵妃的!”

    太子说的慷慨激昂的很。

    廉王脸色难看:“什么意思?”他母妃是贼人?!莫不是当年银针蛊是他下的一事被理王知道了?

    可是,他是从哪里知道的?

    廉王敏锐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可是他又觉得是自己吓自己。

    这事极为隐蔽,知道的人很好?莫非安嬷嬷……

    廉王甩甩头,安嬷嬷去年已经告老,母妃怜惜她忠心耿耿,放她自由。

    他虽然不满母妃这个决定,毕竟这老嬷嬷可是知道那么多秘密,还是老死在身边好!

    只是明面上不愿意忤逆母妃的意思,私下里他已经找人把她监视起来了,安碧也在为他做事。

    再者,银针蛊毒罕见异常,大魏人很少知道不说,他父皇似乎还中了其他毒,毒性混合,怎么也不可能查到他的。

    感到万无一失,廉王又觉得太子是在故意讹诈他,心下略感轻松。

    想听听太子怎么说。

    太子神态轻松,仿佛在跟廉王话家常一般:“别说孤不顾兄弟情面,没有提醒你。”这些年,理王倒是越发的从容,和之前的粗莽有了很大的不同。

    这还要得益于他在朝堂上和廉王相争的那个小女子花落雨。

    虽说不是正妃,但太子根本没娶正妃,作为侧妃的花落雨就是太子身边后院的女主人。

    太子无数次的觉得,他能得到花落雨简直是得到了宝藏。

    原本只是觉得,再怎么样不能便宜了廉王,却没想到,给他好运的挖到宝了。

    太子甚至都要怀疑,廉王是不是知道什么,否则为什么要跟他争一个花魁呢?

    这些年,太子府有很多女人,可是,对花落雨,他虽然不是十分真心,可是,既然能用得到,太子对花落雨还是很不错的。

    大方非常,还很听花落雨就意见!

    太子是真的没想到啊,一个花魁,温柔小意又可人不说,花落雨居然还是一个情报高手!

    这事,还要从奕王的事说起。

    奕王被父皇派去西翔国贺三皇子登上皇位之事回来,他就各种看不顺眼于他,花落雨帮他出谋划策,收集情报,最终成功把奕王拉下马。

    虽说,没杀了奕王,让他逃了有些可惜,可是也让他看到了花落雨的能力。

    当下,大喜过望,如获珍宝。

    此后,花落雨一次次的证明她的可用之处。

    宫中得父皇宠幸的国师也是花落雨弄来的。

    这些都让太子越发的看重花落雨。

    他也很听花落雨的话,花落雨让他不要个性孤傲自大,给人家看出什么来,他就改,改不了就装。

    花落雨让他在父皇面前多做表面功夫,对来福大总管要好一点,不要因为他是个太监而瞧不起他,他也听。

    花落雨教他如何笼络大臣,不要吝啬,尤其是京兆尹和御林军总都尉。

    京兆伊管理汴京城的内政,而御林军总都尉可是管着整个御林军。

    包括锦衣卫,虽说看起来是由来福大总管统管,可是,他们实际上也是隶属于御林军的。

    如今看来,真是都是对的。

    这些年,金钱、美人、权势、地位他付出不少,同时,他的手上还握着他们的软肋和把柄,如此软硬兼施,他得到的回报也是足足的。

    如今,这城里,他的的麾下,御林军仿佛成了他的私兵。

    可以说整个汴京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老三有青龙军又怎样,他清楚的很。沈家隶属的东边压根就不太平,无论是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掌御的兵马不能超过十万!

    这是太祖的规定!

    东边临海处海盗猖獗,最近收到消息,从海的那边渡海而来了不少倭人。

    虽然海上风浪大,能渡海而来的倭人数量并不是特别多,可是据说人家身背大刀,很是凶猛。

    杀人喜欢切腹,非常惊悚。

    那儿好多村庄都被屠了。场面触目惊心,见者都心颤不已。

    这种情况下,沈家的兵马可不能完全过来。

    至少一半得留在东边抗倭。他已经打探到了,廉王手下也就三万兵马!

    连沈老将军可都没来,只是派了长子沈城过来。

    沈城是勇国公府的女婿,沈家可是一早就上了廉王的船了。

    不过,这根本不足为惧。

    老大秦王是个没用的废物,之前一直在传他和白虎军关系不错,据说他已经说服了白虎军,帮他夺嫡!

    结果,花落雨可是打听到了,他压根就没跟陈恕搭上话,只是娶了陈恕的一个庶女。

    就这庶女,陈恕这个又臭又硬的也不同意呢,闹得秦王好大一个没脸。

    还是那庶女硬要跟了秦王,居然是私奔来的。

    从花落雨那儿收到这个消息,太子在府里大笑不止。

    这简直可笑至极。

    那陈恕是原来白虎将军的养子,听说很是方正,且铁面无私。

    白虎军治下很严,陈恕一辈子都扑在军营里。

    听说,他没有亲子,也有一个养子,不过性格似乎和陈恕一样。

    那秦王亲自去交好,硬是找不到错漏之处,陈恕的养子陈爽根本不搭理他。

    那又臭又硬的脾气,让秦王无从下手。

    秦王没法子,只能从陈恕唯一的女儿下手,可是,陈恕压根对秦王的示好没反应。

    如今,这庶女是被秦王硬娶回来了,可是,也没见他那白虎将军老丈人帮他争皇位。

    要他说,秦王还不如廉王呢,廉王可是跟玄武将军的庶子好了那么些年,听说人家庶子还差点成功了,后来不知道怎么被发现,棋差一招。

    但好在人家杜衡差点成功了,廉王这些年除了废了点时间和银子,好像也没损失什么。

    秦王算什么,给了陈恕的庶女正妃之位呢,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不过,秦王把这事捂得严严实实的,廉王丝毫不知呢,还真以为他找到盟友了。

    这事,若不是花落雨,他也不知道呢。

    他本想把这事捅出去,捅给廉王知道,廉王的性子他最是清楚,恼羞成怒之下,肯定能把秦王干掉。

    可是,他家足智多谋的花落雨阻止了他。

    他还记得,花落雨是这么说的。

    “秦王说到底那也是白虎将军的女婿,廉王如今在这种时刻,身边也不是没有有脑子的人,妾身听说,那沈城作为下一任青龙将军,在东面可是很得人心,有诸葛将军之称。”

    “以他的聪明,没准猜到点什么,烦将殿下一军呢?若是不杀秦王,再捅破是殿下在其中搬弄之事,就有可能引起白虎军反扑。”

    “他再坏一点,万一杀了那庶女嫁祸于殿下,岂不是逼着白虎军站在廉王船上,到时候得不偿失。”

    “不如,如今先让廉王迷糊着,这样他错估他自己的实力,到时候更容易出错,殿下也好趁其不备解决了他!”

    “等到解决了廉王麾下兵马,再告诉廉王,秦王一事,到时候宛如丧家之犬没有退路的廉王,再恼羞成怒之下,肯定会狗急跳墙,那时候他们自相残杀,殿下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太子听得花落雨一番分析,深深觉得自己真是挖到宝了,当下许诺:“等孤登上皇位,必立落雨为皇后……”

    花落雨一脸感动的依偎在太子怀里。她之所以尽心尽力,还不就是为了皇后之位吗?

    只不过,她也知道,她想得到那个位置可不是那么容易,好在她总有办法让太子离不开她的。

    而太子想的是,如今他已经向御林军总都督家提亲了,若是事成,皇后之位自然是功臣之家的。

    哪里轮得到花落雨呢,不过,看在她有用的份上,倒是可以给她一个妃位,也算交代了。

    两人的嘴角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都带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是真心还是假意,真是难以捉摸,难以辨认呢。

    此时的太子,自信满满。

    身后御林军前、后、左、右、中五卫,一共是两万五千人,加上御林军,大约三万人。

    人数上和廉王麾下的沈家军是持平的。

    可是,沈家军从远道而来,在汴京城根本水土不服。

    而他的御林军,可是土生土长在汴京城的。

    说起来,这里是他的主场呢!

    廉王杀死的王闫是中卫卫长,虽说他有些心疼,王闫能力各方面都是极强的,他还纳了王闫的妹妹为妾。

    可是,没什么要紧的,其他四位的卫长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廉王若是觉得杀了一个王闫,他就伤筋动骨了,那他真是太低估他了。

    太子自信满满,这会儿,他站在城楼上,很是意气奋发,站的高了,让他有一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错觉。

    他忽然有些迷迷糊糊的,明明他一直谨记花落雨的话,可是这会儿,他似乎有些忘了。

    恍惚间,他原本粗莽狂妄的性子露了头,他在想,今日若是能把廉王杀死在这里。他完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皇位便真的如探囊取物了。

    不如,他先准备起来,让大家拥立他登上皇位啊!

    他向御林军总都督郑玉使了个眼色,郑玉愣了一下,这和他们当时商量的不同,只不过看着太子严厉的眼神,他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最终听令了,他点了下头,给手下使了眼色。

    手下会意,一队人马消失在夜色中。

    ……

    那边太子嫌恶的继续盯着廉王:“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孤再提醒你一句,安嬷嬷,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廉王心里一咯噔,果然是那边出问题了,他的人难道被太子杀了?他强自镇定:“安嬷嬷怎么了?一个老仆从,你莫不是以为随意栽赃一个老仆从,就能往本王身上,往本王的母妃身上泼脏水吧?”

    “更可况,安嬷嬷早就回乡了,我母妃心善,放了她自由,谁知道是不是被你要挟了。”

    “理王,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可还不是皇帝,我母亲是贵妃,就是父皇要定我母妃的罪,那也需要足够的证据,更需要宗室参与!”

    “认罪后,还有宗人府!你算哪根葱!”

    “本王今日就要杀了你这个罔顾律法,弑杀庶母之人,替天行道!”

    说着,也不等太子再说话,手一挥:“跟着本王,攻城!”

    廉王知道,不能再让太子把话说下去,若是说下去,只要有一人传出去,不仅是他母妃死后名誉受损,就是他,从此也与皇位绝缘。

    弑君!尤其还是君父,这个罪名够他吃不了兜着走的!

    随着廉王一声令下,廉王身后的千军万马,便往城门飞扑过去。

    太子脸色沉凝,御林军中的弓箭手准备,箭雨从城楼上如雪花般落下。

    一瞬间,便收割无数生命。

    沈家军毕竟是青龙军,在战场上身经百战,那不是御林军可以比拟的。

    对于攻城之事,倒也可算手到擒来。

    更何况,两军交战,沈家军作为一个老牌青龙军,廉王作为汴京城土生土长的地头蛇,自然不会没有他们的优势。

    御林军中就有廉王和青龙军的探子,埋的之深,无论是太子还是御林军都督,根本发现不了。

    这还是跟御林军的传统有关。御林军中有一部分人来自各大世家,多是一些嫡支庶子或者是旁支的人。

    虽然不多,但是,既然有,就容易找到击破点。

    在这件事上,周金虎和他爹为廉王立过大功劳。

    周金虎的爹曾经是御前侍卫使统领,属于御林军中卫一个不大不小的官。

    虽说,太子上位,把他的位置撸了,可是,他在其中浸淫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人脉。

    廉王放进去的探子都是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周家父子的手笔。

    而太子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他的手是长,可是,一则他没有经验,二则青龙军远道而来,探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安插的。

    所以,虽说青龙军对地形有些不熟悉,且还有些水土不服,可是,他们常年作战,默契非常,真要说这一场会输,那可不一定。

186 至暗时刻

    太子终究是过于自负了,御林军每个人看起来实际上都不错,个个都有武功底子。

    可是,他们没有经历过战场,纸上谈兵究竟如何,尤有未知。

    再加上其中肯定有人反水,最后胜负为何,还真不好说啊。

    汴京城门口正在攻城,杀声震天。

    不过,无论是廉王,还是太子,都还在原来的位置没动。

    廉王在等,等藏在御林军中的内奸反水帮他把城门打开。

    而太子也在等,等着他刚刚让人去做的事情的结果。

    此时的汴京城内一点也不平静。

    街上是无人,百姓们早早缩在家中,闭门多户,甚至连灯火都没有点。

    仿佛这样,就不会让人发现家中有人似的。

    而豪门贵族以及官员之家,全都炸了锅。

    御林军前卫陈生带了一支官兵,乒乒乓乓的在这些人家门口站住了。

    然后,二话没说,手持长枪立于门口。

    华家也不例外,前门后门,门口都站着戒备森严的兵丁。

    问他们什么,他们只当做没听见,想要强行出门,迎接他们的只能是森森冰冷的武器。

    众人惶恐不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尤其隐隐的有些人家还能听到附近有人家哭声震天,甚至有打斗叫嚣的声音传出……

    明明城门还没有打开,城还没有攻破,怎么内部先乱了?

    华家一众人都围坐在正房厅堂中,家丁们也都有序的集合了起来。

    还有之前请的武士,华敏浩将他们和家中壮年家丁们一道,守卫在各个玄关和围墙处,就怕出什么变故,到时候也好示警和抵抗。

    而华敏沄留下的梅兰竹菊他们和华府本来就有的那些华秉仞培养的探子,此时早不是隐藏的时候,近五十名探子各司其职,有人密切注意着门口情况,有人出外打探其他家的情况。

    他们被别人囚禁的太突然了,不知道其他人家是个什么光景。

    除了家丁、武士以及暗卫,家中的仆妇们将一大缸一大缸的酒水都运到墙边。

    假设最终家丁们没有拦得住破门而入的兵甲,一把火烧了了事。

    但这只是玉石俱焚的最终想法。

    说到底,他们不是外族入侵,只是太子和廉王争皇位,把他们这些贵族们杀了对他们没好处。

    总不能最后无论谁即位,整个汴京城的皇孙贵族都没了吧!

    众人虽然不知如今御林军的意图,可大体还是抱持着乐观的态度。

    虽然,内心隐隐有些害怕,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

    他们早就成了太子和廉王一党的眼中钉肉中刺。

    在这个时刻,没有人能帮他们,唯有靠自己。

    尤其,今日,在汴京城一片混乱,廉王大军兵临城下,和太子讨伐成贵妃之死的时候,戊星已经带着一众人和凌巳他们一道将谢太后从皇陵带了出来。

    只是城门忽然被封,出不去了,华秉佑就提议,将谢太后接到家里,这样虽然有很多危险,可是暗卫和探子也不需要兵分两路的保护他们了。

    凌巳把谢太后送到后,便带着所有滞留在城里的人手隐藏起来了。

    若是真到了拼命地时候,全军覆没也绝不回头。

    只可惜他们城中人手太少了,也就百人。

    这些谁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可是真遇到了千军万马,那也是猛虎难敌群猴。

    只是,这种时刻,凌巳知道既是危机,又是转机,主子和夫人多年的筹谋就在这几日了。

    哪怕,粉身碎骨,都是值得的。

    门外,凌巳带人密切守卫着。

    门内,华家人团团围坐,也警惕的很。

    最上首坐着谢太后和老太爷。

    谢太后年纪要比谢氏长了十来岁,年轻时戎马生涯给她平添了一抹坚韧和英气。

    许是历经沧桑,见识过大风大浪,和同出谢氏家族的谢氏比起来,更加的豁达和让人不易忽视。

    若说现在的华敏沄,虽说面容更像谢氏,可是气质等各方面却更契合这位姨母兼婆母。

    毕竟,谢氏一直在闺阁之中,可不是这样历经战场,真正手上见过血的人能比的。

    此时的谢太后依然从容,哪怕孑然一身,但是气势卓然,把一旁已经赋闲很久的老信国公给压的愣是说不出一句不满的话。

    谢太后啜了口茶,跟老信国公寒暄:“老国公爷,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国公嗫嚅了一下嘴角,连忙谦让:“哪里哪里,娘娘说笑呢,于公,您是太后娘娘,能为保护您尽到一份微薄之力,是臣的荣幸;于私,我们华家有幸和您成为亲家,于为难之中相互帮忙,同舟共济是应当应分的。”

    嘴上这么说,老信国公心里其实几欲昏厥了。

    天呐,华家如今的难关要如何过,天要亡他华家啊,想到华家可能要在他手上终结,老信国公的心在滴血。

    他就是死了也没法子见他爹和祖父了!

    转念一想,恨不能把家里三个他生的兔崽子给揍死算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这么要命的事情,没人告诉他?!

    他前几天才知道这事,知道他大孙女还活着,还在干那么要命的事情。

    他他他,这辈子没做过任何叛逆的事情,怎么会有这么叛逆的后代?

    想到不省心的二儿子,又想想大孙女,他只觉得让他当场死了算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

    本来,他听说周金虎来的又走了的事情有些着急,以他的心思,他觉得他闺女说的对啊,如今他们处处受欺负,不如站队,也能得到庇佑不是。

    相对于太子和秦王,他们和廉王明显要更熟悉啊。

    廉王当年可是想着娶他家沄丫头的,而且,闺女也说,廉王手上有青龙军,比之太子强太多了。

    他的赢面最大。

    如此,他就动摇了,想着不如站队廉王,他丝毫忘了之前廉王和还不是太子的理王争华敏沄的时候,他的高姿态和不愿意介入皇室的雄心了。

    听说儿子把他支开后把外孙周金虎赶走了,他就急了,赶紧来找儿子。

    没成想,他居然就听到三个儿子跟他说,沄丫头还活着,并且要回来的消息。

    他……他已经被迫跟他们在同一条船上了。

    他当场昏死过去。

    等到他好不容易缓过来,汴京城就事变了,然后家里又多了一尊佛--谢太后。

    这是想他死吗?门口的人但凡闯进来,看见谢太后,他们就有口难辩,一点生机都没了。

    可是,现在他只是个没权没势的糟老头,说的话一个都不听不说,他也不敢反驳什么。

    他不止一次的后悔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若不是身体不好,他能把位置传给儿子吗?现在给出去的东西回不来了。

    华家就要在他手上灭亡了啊,怎么办啊!

    不提老头子心里怎么焦躁万分,惶恐无比,谢太后听了他的话,笑着点点头,便转过头,和谢氏他们一众人说起话来。

    这些年,她为了儿子隐忍蛰伏在皇陵,为了不给掌权人留下怀疑,她切断了和外界所有的联系。

    无论是儿子,华家还是谢家。

    如今,到了华家,她自然关心这一切。

    反正如今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刻,他们被圈在家中,左右无事可做,不如说说话,叙叙旧。

    谢氏也很欢喜谢太后的到来,如今,她很紧张,汴京城里局势变化,她不担心别的,只担心在外面漂泊的闺女。

    她其他的孩子都在身边,唯有闺女在外漂泊。

    这为人爹娘,就是如此!

    儿女没本事,她想着愁着,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会不会被误伤了。

    儿女太有本事,又放不下,会不会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尽往危险里钻。

    早在门口被那些兵丁封了门,她就回屋拿了一把匕首塞在袖子里。

    不仅是她,还有她家老爷,他们都商量好了。若是到时间有什么变故,或者被抓去要挟孩子,他们就自尽。

    绝不给敌人一点机会。

    谢氏知道,她闺女别看外表看起来洒脱张扬,做起生意或者说起话爽脆俐落,有勇有谋,可是内心最是柔软。

    她似乎更像谢家人,内心果敢仗义,最是看重亲人。

    在亲人之中又是他们这对爹娘最让她牵肠挂肚,他们不能成为她的绊脚石。

    可以说,谢氏骨子里还是有一股子狠劲的,只不过,她到底还是有些胆怯。

    不过,她长姐来了,她仿佛一下找到了主心骨,仿佛回到了幼年时候一般,跟在长姐后面,什么都不用她操心的时候。

    杨氏一直是大家宗妇,和谢太后说话自有定力,没有发憷的道理。儿媳妇陈氏和侄儿媳妇王氏都和她坐在一处。

    孟氏刚开始有些拘谨,放不开,多说了些话,谢太后说话自有一股抚慰人心的力量,慢慢也就好了。

    其他还有一个唯一的姨娘玉氏,孟氏把她安排了去和仆妇一道,她倒是想闹,可是谢太后在,到底发憷,乖乖去了一边。

    如今也没有什么男女之分,都聚在一处。

    一边说着外面的事情,一边焦急的等着戊星他们出去打探的消息。

    虽然空气中若有若无着一丝紧张和凝重,但总体还是祥和的。

    直到兰一进来。

    兰一那脸色众人一看就觉得不好。

    华秉仞皱眉:“怎么了?”

    兰一简单行了一礼,便直接了当道:“和廉王府有些干系的人家大部分都被灭门了!”

    众人:“……”

    华秉仞瞳孔一缩,还没说话,上首老信国公已经急了:“安阳侯一家怎么样?”

    安阳侯家就是周金虎一家。

    兰一沉默:“属下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老信国公惊叫一声:“淑兰啊?”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上前,发现老信国公脉搏还算有力,暂无生命危险便安下心来。

    华秉仞摆摆手,叫人把老头子带到正厅旁边的耳房休息,如今这时候还是别去后院了。

    只是,厅里的气氛空前凝重。

    众人都不说话了,最近,还是华秉佑无力摆摆手,对兰一说:“你具体说说,到底都是什么情况。”

    暗卫大部分都被派出去查探外面的情况了。

    兰一点点头,详细叙述:“太子忽然发动,趁廉王不在城里,把附庸廉王的党羽全杀了。”

    “今日,灭门的全是廉王党。”

    安阳侯家只是其中之一。

    “安阳侯家,除了周金虎表少爷在廉王身边,逃过此劫,其他人都被杀了,而且砍去了头颅,听说要……拿去城楼上,跟廉王谈判。”

    这些是他隐在暗处,听见的这些对话,饶是他见惯了生死,他都觉得咋舌不已。

    这天下真要被太子占了,怕是大家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毕竟这么残忍嗜杀,可见不可能是什么正常人。

    “连静绫公主府都不放过……”

    “还有勇国公府,一个都没逃走!”勇国公府是兰三去的,他说勇国公到死都没有瞑目。

    女眷们一阵骚动,孟氏害怕极了:“你们说,那些人会不会杀进来,把……把我们也杀了。”

    她紧紧拉着华敏湾的手,连声音都害怕的变小了很多。

    仿佛怕惊动了外面的官兵!

    华秉伟也怕的要命,想到是一回事,真正面对是另一回事。

    这时候他真是无比羡慕老头子晕过去了,他也好想晕过去啊,这样他就不用面对了。

    他紧紧靠着华秉佑,死死拉着他的衣角。华秉佑扯了半天,也扯不下来,只好作罢,也没心情跟老三掰扯,他要拉着就拉着呗。

    之所以拉着华秉佑,是因为他想着,这些暗卫大部分都是二房的,是沄丫头留下来的,万一有什么变故,肯定会先救二房,他要死死缠着二哥,这样,他们救二房的时候,也能把他顺带救了。

    没准就能保下命来了。

    众人都无言,没有人能回答孟氏,连谢太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谁也没想到太子这么疯狂,要知道汴京城各大家族盘根错节,同气连枝,虽然多有纷争,站队不同,但还远没有到灭门之时。

    像这种还没登基,就排除异己,报复残暴之心强到这样令人发指的程度,真是闻所未闻了。

    谢太后扭过头,透过敞开的大门,看向外面,漆黑一片,天上无星无月。

    真是至暗时刻啊!

186 变故迭起

    城门口攻城还在继续,只是,此时此时出现了变故。

    本来,廉王好端端的在马上坐着。

    即便太子在城楼下,他在城下,也没有见他输了丝毫的气势。

    汴京城门口厮杀声震天。

    倒是两人,仿佛置身独立世界,喊话是喊不了了,两人继续用眼神厮杀着。

    忽然,御林军总都督跑上城楼,附耳在太子耳边说了什么。

    然后,还看了一眼廉王,就退下了。

    廉王眉头一锁,总觉得有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而且似乎跟他有关?

    其实在攻城的时候,他还是信心满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深处有那么一丝不安。

    如今,被御林军总都督这么一看,又见太子脸上浮现出邪狞而不怀好意的笑容。

    廉王这心里那股不安瞬间蔓延了出来!

    只是,他还未猜准太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没让他等太久,仅仅一会儿,城门楼上鱼贯而上了一列兵丁,他们手上都提了东西。

    然后,就把手中的东西挂在了城门楼上。

    廉王定睛一看,目眦尽裂!

    楼上挂的赫然是廉王一党滞留在汴京城的人,他们都死了。

    其他人也就罢了,可是勇国公那可是他的舅舅,他廉王虽然凉薄冷情,但对这个舅舅还是有些留恋的。

    毕竟,两世他都在帮他呢。

    如今,就这么死了?还有他外祖母,世子表兄?甚至他那压根没有参与到这件事中,一直不屑与他们为伍的小舅,都死了。

    勇国公府……完了。

    廉王只感觉内心那股子火气将要把他燃烧殆尽。

    他真没想到,理王居然是个疯子,做下这样的狠事。

    他只觉得心口一钝,举起手中的剑和盾牌就随着大军往城门口冲。

    箭矢如雨般纷纷而下。

    廉王丝毫不惧,继续往前冲,一边叫嚣着:“理王,你有种下来,本王今日不杀了你这个畜生,本王愧对列祖列宗!”

    沈城在一旁连忙招呼护驾之人保护着他一道,自己也随马跟上。

    恰在此时,城门攻破了,太子脸上有一瞬间的惊诧。

    他没想到这么快。

    万箭齐发似乎也没留下青龙军多少人命来,倒是城门这么快就攻破了。

    他本来的打算是在城门外虐杀了廉王和青龙军的。

    他一瞬间明白大概自己军中有内奸,只是这时候明白似乎也晚了。

    青龙军鱼贯冲进汴京城内,瞬间昔日辉煌的皇城变成了一片火海。

    两军短兵交戈!

    沈城和御林军总都督交手了,而太子自然被廉王捉个正着。

    两人上来就是一阵你来我往。

    似乎这天地间再没有了别人。

    奈何两人同为兄弟,拳脚功夫可是师承同一个师傅,这些年,两人大约把精力都用在争权夺利上了,所以武艺非但没有长进,甚至还退步了。

    不过,两人毕竟是亲王,无论是青龙军还是御林军都有志一同的让开了他俩,自打自去了。

    两人都想杀了对方。

    太子先叫嚣了:“廉王,现在你的人都死了,若是你束手就擒,孤考虑留你一命!”

    廉王冷笑,躲过他挥来的剑:“你个畜生,骗谁呢?你会留本王一命?我呸,那这些人是谁杀的?是畜生杀的吗?”

    太子诡计被识破,毫不意外,还非常自豪的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些人错就错在眼瞎,孤是太子,乃正统,跟着你这样的人的乱臣贼子,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廉王火大反问:“你这太子之位怎么来的,需要本王来说吗?”

    “你心里没点数吗?”

    太子哼了一声:“那又怎样,宫里那个老不死的,不就是你下的药?啧啧啧,你还有脸质问孤?”

    “你做初一,孤还不能做十五了?”

    “你今天在这儿是自寻死路,我告诉你,这城里已经没有你的人了,你以为这城里还有谁能救你吗?秦王?”

    太子反踢了一脚廉王,廉王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往地上一坐,还继续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是不敢置信。

    太子越发的得意,许是今天是他的好日子,整个人有些飘飘然,他觉得他被压抑的太久了。

    能凭借自己的想法做事,真是太爽太爽了。

    这会儿,他又觉得花落雨还只是一个女人罢了,这不行那不能的,如他这样快刀斩乱麻,啥情况都解决了。

    没见到廉王的表情吗?

    那明显就是震惊非常的表情吖!

    太子有些晕晕然,仿佛戳中了廉王的痛处让他特别的爽快,一种强烈的激动和快感充斥着他。

    快了,如今秦王被他抓了,虽说还没死,但是他给他喂了断肠草,此毒无解,七日之内,必亡。

    在他眼里,秦王已经是个死人了。

    奕王……

    他的人冲进奕王府后发现没找到奕王。不仅奕王,奕王妃也不在了。

    这虽然让他心里有些芥蒂,但也没太在意。

    奕王那老小子自小是个足智多谋的,他能提前洞悉什么,跑了也很正常。

    左右他一个残废了的废物,已经没法跟他争皇位了。

    往后,等他登上了皇位他有大把的时间来跟奕王磨。

    他若是心情好,就留奕王一条命,还能留一个善待兄长的好名声。

    心情若是不好,就杀了,史书是留给他这样的胜利者来编写的,他都是皇帝了,还不带让他放纵的?

    这么一想,太子更加飘飘然了,有一种皇位就在他面前,他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触手可及的感觉。

    忽然,眼角一闪。

    太子只觉得一抹流光快速闪过,接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就飞了起来,直接钉在了身后二十丈开外的一棵巨树上。

    他愣了愣,低下头,不可置信的看了看穿胸而过的箭矢。

    怎么……这是怎么发生的?

    他抬起头:“老三……”

    廉王此时脸色残忍,刚刚的慌乱荡然无存,他从地上爬起来,慢慢上前,站在太子面前,闲适道:“理王?既然你都知道父皇是我下的毒,也抓到了安嬷嬷,难道你就没想到自己会中毒吗?”

    安嬷嬷是南诏毒苗族苗女的后代,理王处处挑衅于他,廉王怎么可能不怀恨在心。

    之所以用这种毒是因为此毒下起来容易,只要每隔月余让对方闻到那毒草的味道即可。

    安碧早就被他安排进了太子府,虽然只是一个小婢女,可是做这样的小事足够了。

    如此反复三年即可让他毒入肺腑。

    再往后他身体就会慢慢腐朽,等到发现中毒,已经药石惘然。

    他就要让理王哪怕登上皇位也坐不稳宝座,还要痛苦而死。

    此毒刚开始不易让中毒者察觉,平日里若是情绪起伏过大会使人昏沉或者飘飘欲仙罢了。

    却没想到,今日就在这儿给廉王找到了时机。

    “飘飘欲仙的感觉不错吧,老四,哥哥其实对你不错,让你临死之前还体验了一把登上极乐的快感!”

    他笑着盯着把太子钉在树上的箭矢,仿佛在看一件平常之物:“实话告诉你,秦王从来不是我的盟友,他娶了白虎将军的女儿有什么用,压根没弄到兵呢,我还可惜你怎么没把他杀了。”

    秦王想骗他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他不一定了解秦王,可是白虎将军陈恕,前世他太了解他了,那就是个冥顽不灵的,若不是他死的早,他早就把他杀了!

    他靠近太子,压低声音:“至于你杀的那些人,本王现在想想,真是杀得好啊,杀了他们,本王登基后连论功行赏都免了,老四,你可真替哥哥省钱啊!”

    “至于我的后手,”廉王用手碰碰箭矢,顺着箭尾的方向指向城中樊楼不远处的韵阁,“看到了吗?那名义上是个妓院,可其实是本王的资产,本王早早在上面安排了神箭手来杀你。”

    虽说为了找到能远程射击的十石弓和特别定制的能承受这十石弓的神箭,他费了太多的功夫。

    然后,他让沈城杜衡他们天南地北的帮他找能拉动这弓的人,如今他很满意这个结果。

    那会儿,沈城还吃不准,说这个汉子也只能试试,只有三成把握。廉王虽不满意,可是也没别的法子了。

    为此,当时,廉王怕神箭手射到自己,特地假装惊恐的坐到地上,距离理王远远躲开了。

    没想到,这神箭手格外厉害,一箭穿心不说,居然把太子钉在了树上。

    沈城真是太谦虚了。

    他神情颇为愉悦:“你以为没了花落雨,本王找不到其他的妓女收集情报了,本王告诉你,他们不仅可以收集情报,还能帮本王找到这样可以要你命的神箭手!”

    太子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痛苦的“嗬嗬嗬……”几声,伴随着不可置信的遗恨,死不瞑目。

    廉王一直邪笑着看着他,他知道最大的阻碍已经被他除去了。

    他正想示意沈城,叫大家停战,太子已死,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其实不用他说,沈城早就注意这边了,包括御林军总都督,总都督一个愣神,就被沈城砍了一刀。

    沈城正想一剑解决了他,正在这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城门外忽然冲进来另一队兵甲,千军万马一刹那就卷入汴京城之战。

    沈诚和御林军总都督也愣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些兵甲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他们宛若神兵降临,无论是见到青龙军还是御林军,见人就杀!

    沈城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丢下御林军总都督,吹起军哨,准备抵御这外来的黑衣武士军队!

    一刹那,无论是御林军还是青龙军人人自危!

    那些普通的兵丁还没反应过来,身边敌军被杀了,以为来的是友军,一看身边同伴也被杀了。

    这来的是什么人?!

    怎么会一个战场上有三支分属三方的军队。

    沈城吹哨了又怎样,青龙军彻底乱了,根本没法子御敌。

    任凭沈城喊哑了嗓子,也没用,他们倒是想听命令行事,可是身边到处是敌人。

    那御林军乱的更厉害,总都督受了重伤,眼看奄奄一息了,左右卫长被杀,如今又来了跟阎罗王一样的黑衣军,他们乱砍乱窜,只觉得周围除了自己没有一个是同伴,都是敌人!

    只有廉王,他一瞬间忽然福至心灵,这可能是:“福王!”

    那一涌而上的恐惧袭来,他一边大叫沈城:“沈城,快……快掩护我,我要从韵阁走。”

    那儿是妓院,有密室,他要先躲进去,然后等事了,他再逃跑。

    此时,他已经被那些黑衣军吓破了胆。

    他虽说和太子干了一场,可是哪里就见识过真正的战场,之前无论是御林军和青龙军,都顾念他们俩的身份。

    如今那黑衣军简直吓死人了。

    他差点就被砍到了。

    要不是不远处一个亲卫拼死替他挡了一把,他现在就和那亲卫一般,变成两截了。

    他一把踹开为他挡到的亲卫,没命的举着盾就往韵阁而去。

    此时的沈城咬咬牙,看看身后已经尸山血海的战场,召集剩余的三个亲卫,在廉王身后掩护。

    到了这个时刻,不成功便成仁,廉王死了,他们就什么都没了。

    忽然,一个人斜斜刺进来,一个黑衣男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直接把他挡的一个踉跄。

    沈城掉转头,看清了来人的脸。

    “福王?!”

    南宫墨二话不说,长剑斜挑过去,和沈城打斗在一处。

    廉王连头也没回,压根没管沈城的死活,在听到沈城那一声惊呼后,更是玩命的往韵阁方向跑。

    他止不住的后悔,都怪太子,若不是他,他如今这会儿没准先去把福王解决了。

    如今一切全毁了!

    他一边往韵阁跑,一边祈祷沈城多挡一会儿。

    直到他跑入韵阁,他才松了口气。

    他往后看看,见没人追过来。

    身边跟着他的亲卫大概都已经死了。

    不过,他不在乎。

    他一边叫韵阁的主事人:“陈妈,快把韵阁大门封了。”一边径直往内走去。

    他要进密室!

    忽然,韵阁内本来昏暗的灯火一下大亮,廉王被强光刺了一下眼,待他习惯了这灯火。

    忽然发现,他被黑衣军包围了。

    而不远处的面前坐着一个女人,一个他特别熟悉的女人。

    他眯了眯眼,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呼!

    “华敏沄?!”

188 谁毁了谁

    有生之年,廉王是做梦也没想到,他居然看到了华敏沄,极度的震惊让他一时间语塞了。

    哪怕此时,周围的黑衣军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都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等华敏沄说话,他又道:“是你?你跟福王勾结了?”

    华敏沄点点头:“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早在汴京城攻城之时,他们就集结了人手,从后方扑来。

    宝儿和乌那子以及未月和陨丁他们留在了庄子上。

    华敏沄丝毫不担心。因为,在庄子附近还有她小舅谢琛带来的兵马压阵。

    华敏沄跟着南宫墨一起攻入城内。

    其实,等到廉王和太子两败俱伤或者其中一个解决了另一个的时候,他们出兵是最好的。

    毕竟那是敌弱我强,最是有可趁之机。

    只可惜,太子太不按照牌理出牌了,虽说他还没屠城,可是都杀了那么多人,谁知道什么时候他又开始动华府、长公主府之类的了?

    真要让他得逞,那无论是南宫墨还是华敏沄能悔恨一辈子。

    好在,今天一切顺利。

    韵阁的事情早就被长公主报给凌巳又传给他们了。

    樊楼这些年,一直还在发挥着作用。

    韵阁距离樊楼很近,樊楼一直都注意着韵阁的情况。

    那楼上的弓、箭、人都尽在掌控之中。

    原本南宫墨是不同意华敏沄单独行动的,倒不是他不相信妻子,只是他惧怕妻子再受到什么伤害。

    那种忐忑不安和痛苦,他一辈子再不想尝试了。

    可是,谁让这弓还真的只有华敏沄能拉动。

    谢琛倒是可以,只是谢家军还要他指挥,而且他那长相,太有名了,大家都认识,他想跟着青龙军蒙混过关,不太可能。

    在万分不愿中,南宫墨只能同意华敏沄跟着一起打仗。

    为这事,南宫墨气着呢。

    他们为这事起争执的时候,一大家人都不作声,而且一个都不站在他这一边。

    似乎都知道他最终会被沄儿说服一般。

    每每想到这儿,南宫墨就气结,攻击沈城的动作越发迅猛犀利,沈城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他精疲力尽,几乎已经能够确认,自己今天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福王是铁了心要他的命了。

    这边,沈城还在负隅顽抗。

    那边,华敏沄是先入城的,尾随着廉王的大军,趁着混乱上了韵阁,解决掉之前等在这里的神箭手,从他嘴里知道了廉王的具体计划。

    自己过了一把神箭手的瘾。

    要不是那足以承受十石弓的箭矢,只有一支,当时她真想把太子和廉王一起杀了。

    这样倒是省事了。

    只可惜,没这等好事。

    她其实当时还想一箭双雕来着,只不过这不仅需要高超的技术,还需要合适的角度。

    廉王距离太子太远太远了,都不在一条线上,她实在实施不了。

    廉王此时大脑飞快的转动着,他看着华敏沄,已经不想去想这女人是怎么勾结上福王的。

    在他眼里,无外乎就是利用自己的美貌。

    至于其他,哪怕华敏沄已经数不清自己给过他多少颜色看看,他终究记不得教训,总觉得女人都是没脑子的。

    他现在特别庆幸,福王不在,他必须抓紧时间,骗过眼前的女人,逃出去才行。

    只要让他逃过今天,他廉王发誓,以后一定会卷土重来。

    他在城外不远的禹州有一个庄子,里面有可以供他奢侈生活的银子,他先走,以后再回来也不迟呢。

    他记得柳濡风回来跟他说,华敏洁有一处铁矿山,大不了杀了华敏洁,把那山契拿回来,他有的是东山再起的机会。

    反正鲁耶尼死了,那华敏洁一个女人还不是如水中浮萍吗?

    如此想着,他忽然涎着脸,凑近一些,以熟稔的口气和华敏沄寒暄:“沄小姐这些年别来无恙啊,这些年,你不在汴京城,本王可是对华府多有照顾。”

    “这一回,若不是本王拦着,那太子没准就杀到国公府了。”

    华敏沄无语,廉王怎么有脸说这种话,颠倒黑白的话说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华敏沄冷笑,不想跟廉王虚以逶迤,前世今生,这么多年了,难道她还不知道他的渣吗?

    “廉王殿下说笑呢,勇过公府来不及救,有闲心替我们华家求情?”

    “我们华家这些年在汴京城,廉王殿下差人来“借”过银子和粮食总计近二十万两,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能想起来还一下?”

    廉王嘴角微抽,他们贵族子弟说话从来是说一藏一的,如此被华敏沄揭穿,这脸上是真挂不住。

    华敏沄摆摆手:“你莫不是以为说这些,我就会放了你吧?”

    廉王火大,心思被识破,凶态毕露:“你敢把本王怎样?本王告诉你,本王是真龙天子。这大魏合该是本王的。”

    华敏沄笑了笑,站起来,上前两步,钱将军几人压住廉王,把他压的更紧实一点,防止他突然暴起,伤了少夫人。

    自从少夫人展示了她神箭手的神技后,没有人再在她面前龇牙了。

    当然,即便龇牙,也只是有些没大没小,并没有不敬的意思。

    以前对少夫人是敬服,现在那是臣服,就好像面对谢老将军一样。

    对此,钱将军更是有很深的感触。

    钱将军还记得,年幼的时候跟着他爹去军营,见识谢老将军的风采,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让他开始发奋,勤学武艺,希望能够去到谢老将军麾下。

    虽说,后来在少主之下,觉得也很好,但有时候还是希望能去谢家军营,若是能得到谢老将军的指点再好不过了。

    现在,看到少夫人拉弓射箭的样子隐隐有老将军年轻的的样子,当时护卫在她身边的钱将军瞬间热泪盈眶,总觉得他的内心深处的某些最隐秘的愿望通过另一种方式得到了满足。

    华敏沄慢慢走过来,廉王觉得,许是强光太过刺眼,他忽然觉得站在他面前的人气势滔天,背后竟然似乎有金龙环绕。

    怎么会?

    他忽然感觉脑中一闪,忽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他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的问已经站定在他面前的华敏沄:“你到底是谁?”

    华敏沄嘴角一瞥,反问,“我能是谁呢?”

    她心里有股气,压服不了。

    廉王活不了。

    可是,她心里有一种深刻的冲动,那是灵魂深处的一种冲动,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日,不告诉廉王一些什么,她这辈子就没法完全放过自己了。

    她看了看钱将军,说道:“钱将军,能否让我单独和廉王殿下说几句话?”

    钱将军一惊,抬头看向少夫人,见她眼里坚持,想了想,招呼手下:“小的们,给这位殿下搜搜身,再绑上!”

    一众人吆喝一声:“是。”一盏茶没有的功夫,众人如潮水一般退下。

    还贴心的把廉王的嘴巴也塞上了,因为他叫嚣的声音太吵了。

    钱将军走到门外,把门关上,朗声说道:“少夫人有什么事指挥属下就行了。属下在门外候着。”

    华敏沄应了一声,四下看看,拖了把椅子坐在廉王不远处。

    廉王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她冷冷的看着廉王,嘲弄道:“你合该是这大魏的帝王?”

    “就凭你当了一年的皇帝就死了,扔给我一个烂摊子?”

    “像你这样的人,当皇帝是害了这天下的百姓!”

    廉王眼睛里是不可置信,然后是震惊,然后是了然。

    他“呜呜呜……”的想要说话。

    华敏沄冷冷的看着他,然后上前一把揪出他嘴里的破布。

    廉王不顾嘴巴里的干涩,迫不及待:“后来,我死了后,你难道把江山送给福王了?!”

    华敏沄都要被气笑了,头一件事他不是问大魏怎么样了,也不是问南漠有没有打进来,而是怕他的江山易主呢。

    可是,她偏不让他称心如意:“给福王又怎么样?你那儿子没准不姓南宫呢!”

    她说了这话,心里感觉很爽快:“那会儿,你偏爱贵妃之子,置我母子于何地了?”

    “你害死了谢家满门忠烈,害我华家,毁我一生,这些,你就没有一丝愧疚吗?”

    华敏沄上前一步,一拳砸在廉王脑袋上,只觉得畅快。

    廉王“嗷”了一声,只感觉头被巨石打过了,昏昏然,只不过,对这些事他丝毫不觉得悔恨和后悔。

    他在意的还是:“你,你个毒妇,你真送给福王了?你前世也和他勾结在一起?”

    廉王似乎了然,他喃喃自语:“是了,什么不是我儿子?没准前世你生的那个才不是我的。”

    “他一点都不像我!”

    “你,你个毒妇,我说今生,我明明就是皇帝命,是老天让我回来弥补我前世只当了一年皇帝的缺陷的。”

    “结果都被你毁了,毁了,是你毁了我。”

    廉王在地上疯狂的扭动,他想跳起来,想抽出剑,把面前的女子杀了。

    只可惜,他跳不起来,动不了。

    华敏沄都已经不想冷笑了,她觉得悲哀。

    为了前世的自己。

    重或一世,她半生都活在前世的阴影里,努力的改变着。

    而且前世的自己,宛如一个笑话。

    如今,到了结尾,她笑不出来了,眼泪缓缓顺着眼眶留下来,华敏沄知道这不是自己,是前世的自己的眼泪。

    那是悔恨,又是释然。

    悔恨前世哪怕报了仇,可伤害已经铸成,那些刻在心上的伤口永远在心上了。

    又是释然,释然自己居然得到了重活一世的机会,到了此时此刻,她说完这些,她终于获得了新生,抛开这些过往和阴霾,过未知且充满希望的一生。

    她跳起来,对着廉王就是一顿暴揍,头,身体任何部位。

    廉王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最后已经惨叫不出任何声音了。

    他感觉自己的全身的骨头都被打断了。

    这个毒妇,即便今天放了他,他也残了。

    倒是华敏沄,她瞬间平静下来,蹲下身子,把破布重新塞回廉王嘴巴里。

    语气平静:“随你怎么想吧,不过,那是你的事。”

    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曾经那个气势逼人的摄政太后,她轻轻抚了抚衣袖,神情淡漠,姿态优雅。

    “你呢,这两辈子都没活明白,你那小白眼狼儿子受你的指使害我又能怎样呢?”

    “我也没让他得了便宜呐,反正以后无论是谁坐这个江山,反正都不会是你这一脉啦。”

    “对了,你那皇陵里的陪葬品都被我换了,因为你勾结的南漠要打进来了,国库没银子啊!”

    “你那些陪葬品都是值钱的,不换银子打仗,放在你那陵寝里可惜了。”

    廉王濒死之际,脑子里只有毒妇二字了。

    华敏沄继续说道:“还有呢,你那贵妃表妹,我可没有冤枉她,她前世就和那个赵太医在你死后苟合。”

    “所以,你儿子或许还姓赵呢。”

    “不过,没关系,小皇帝到死都没有子嗣,倒也不算是玷污了你们南宫皇室了。”

    廉王死命在地上挣扎,他睁开肿胀的眼,奋力要爬起来,他要把这个华家女给杀了。

    他知道华敏沄在气他,可是他了解前世的华敏溪,她说的可能都是真的。

    他没想到,他那么筹谋得到的皇位,最后就毁了。

    而且,虽说他怀疑前世太子可能不是他生的,可是那也仅仅是怀疑,他还可以骗自己。

    今生,这层遮羞布就这么被华敏沄捅破了。

    让他羞愤难堪!

    华敏沄站起来,我的话说完了,你在这儿吧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月光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徒留下廉王,在痛苦中,不知道有没有在彻底死亡之时,有那么一丝后悔,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们究竟是谁毁了谁,再也说不清了,也许是相互毁了对方吧。

    出了门,华敏沄抬起头,看见南宫墨守在门外。

    她没感到意外,仿佛如平常一般问候:“忙完啦?”

    南宫墨也笑着点点头,他也不问她其他,只道:“忙完了。都解决了,我已经让他们把那些残党余孽都追回来。”

    华敏沄点点头:“毒药我喂了,估计这会儿也该死了。”她掐着时间呢。

189 完结完结

    这一天,廉王中毒而死。

    这一天,清晨将至,南宫墨去了宫里一趟。

    大约一个时辰后,南宫墨出来了。

    华敏沄在外面等着他。

    见他出来,华敏沄笑:“好了?”

    南宫墨耸耸肩,看起来很轻松:“是啊,我进去的时候,我那皇兄昏睡着呢,那假国师还是有些意思的,见我过去立刻投诚了,还拿了一颗丸药给皇帝吃了,皇帝立刻就醒了!”

    “正好给我机会和皇兄聊了一会儿。”结果,真是不聊也罢。

    华敏沄笑笑:“虎狼之药呗。”至于吃下去最后有什么后果,猜也猜的出来,就是本来就风雨飘摇的生命更加的短暂,几乎到了尽头。

    南宫墨没否认,看了看已经被他俩甩在身后的皇宫,享受着难得清静的时光。

    如今清晨已至,朝露在周围的小草小花上停留,晶莹剔透,显得生机勃勃。

    没人能想到这看似冷寂的街头,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谢家军和南宫墨手上的兵马动作迅速,杀了廉王和沈城之后,迅速的控制了廉王,太子的残余党羽。

    秦王也找到了,不过被太子喂了毒,就是熬时间罢了。

    还有奕王,他在静络公主处藏着,这些年的折磨早让他对这个皇朝死心了,等到事了,他便带着妻子远行去了,远离这个对他来说是伤心地的地方。

    南宫墨进宫之前,就已经确定了他们在城中的诸多亲朋除了受了点惊吓,倒是没什么生命危险。

    华敏沄见南宫墨神情淡然轻松,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忍不住好奇一句:“心里的不舒坦都解决了?”

    南宫墨很释然:“是啊,都放下了。”

    其实,南宫墨进宫去看他皇兄最后一眼,主要也是曾经的意难平。

    原本,其实他对皇位毫无兴趣,为了能活下去,被皇帝一步一步的逼迫,才会到今天。

    南宫墨想起在皇帝寝宫的情景,皇帝醒来,看到南宫墨以后,先是短暂的愣怔,然后就是了然。

    他既没有看跪在一边的假国师,也没有看已经被南宫墨亲手杀了的来福大总管,只是死死的盯着南宫墨。

    “你……居然没死?朕的儿子们呢?”

    南宫墨垂目,没有回答。

    皇帝面容痛苦,自然都明白了。

    他先是叫嚣着,大喊着:“来人。”

    见没有人来,又开始祈求假国师,求他出去叫人来,承诺给他泼天的富贵。

    可是,假国师哪里敢动,根本不搭理他。

    皇帝见使唤不动假国师,便破口大骂。

    骂了一阵,他已经气喘吁吁,就色厉内荏的指着南宫墨:“父皇不会原谅你的!”

    “朕是真龙天子,你对朕动手,列祖列宗都不能原谅你。”

    “你就是乱臣贼子,你即刻放了朕,朕可饶你一命,既往不咎,看在父皇的面子上,给你一块封地,让你自立为王……”

    话说的天花乱坠,只不过南宫墨神情淡漠的似乎在听他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他哪里会真的相信面前这个皇帝呢。

    这个皇帝的心狠手辣,他可是吃了他半辈子的苦呢。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他母妃为了保护他,很早就把他送回了娘家。

    虽说在谢家,母妃拜托外公教他习武,认字,但那些不过是为了让他做人明事理,甚至只是给他一些自保的能力。

    虽然有留后手的心,可是并没有想到这件事就真的成了真。

    对于这个兄长,南宫墨对他的恨是很深的。

    因为他曾经地位低下,是宫女之子,他母后见他可怜,养育了他。

    养恩重于生恩,谢太后这一生养过很多孩子,包括长公主,仁王甚至静络。

    谢太后年轻时候杀伐果断,可是成了贵妃后,整个人都平和了。

    越到老年越平和。

    可能是受到她的影响,无论是长公主,仁王还是静络,都是平和不喜纷争的性子,虽然内里刚强,但没有咄咄逼人之感。

    唯有皇帝。

    南宫墨怜悯的看着皇帝,他其实像足了太祖。

    虽说,那是他们的父皇,可是南宫墨还是要唾弃一声。

    皇帝的自私自利,刚愎自负,甚至阴险狡诈,心胸狭隘简直和太祖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他没有太祖的聪明和会伪装罢了。

    太祖玩弄感情,亲情,爱情和朋友兄弟情都是他的手段和工具,可以说南宫王朝能够存在,是太祖踩着朋友、兄弟和女人的尸骨建成的。

    对于儿子,也没多少感情,养蛊一样随便儿子争斗,哪怕儿子死了、残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搪塞过去。

    最后,选了个跟他一样狠的继任者。

    太祖根本没想过,他们也是他的儿子,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有权力活着。

    想到那几年,还年幼的自己经历的那些,简直是噩梦一般。

    他们不想争位,可是被想争位的兄弟,别有用心的父皇卷入期间,无法脱身。

    何其的不公与悲哀。

    南宫墨静静的看着皇帝,他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想过来看他一眼,想告诉他,自以为妄想掌控别人的命运那是不可能的。

    不给别人留条路,最终会被别人反噬。

    看到他活的这么悲惨,南宫墨内心这么多年的意难平没了。

    往后,就是新生活了,无论是妻儿还是母后,谢家、长公主还有那么多人,他都好好的保护了他们。

    终究,他没有成为像父皇、兄长这样的人。

    皇帝见南宫墨只是静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又开始祈求:“墨弟,咱们可是亲兄弟啊,自小,在母后那里,皇兄对你多好啊,你不要杀我,墨弟,我把皇位给你,我这就下旨,墨弟,我求你不要杀我啊!”

    面前的皇帝毫无尊严又卑微。

    还好华敏沄不在场,若是在场,定要笑出声来。

    谁让廉王的所作所为,怕死的样子像极了如今的皇帝。

    真不愧是父子呢。

    南宫墨只觉得可笑,他冷视着皇帝:“我不会杀你的。”因为他吃了那些药,早就命不久矣了。

    看皇帝明显放松下来,他摇摇头,一言不发的走了。

    这样的皇帝,他也没什么需要跟他说的。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可是,这样的君主和天子,苟活于世,真是丢尽了南宫家的脸面。

    对这样的人,他有什么意难平的,根本不值得。

    这样自私自利的人,连儿子都可以抛下,兄弟什么的,又如何在他眼里?谁又在他眼里呢。

    南宫墨牵起华敏沄的手,继续往外走,他们未来将携手与共,开启属于他们的欢歌盛世。

    不出一个时辰后,皇宫响起了丧钟。

    大魏朝正式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改国号为隆德。

    这是历史上一个极为特殊的时代。

    无论从哪个方面,都让未来的史学家对这个朝代的特别而瞩目。

    首先在于它的帝制。这是一个双帝同朝的时代。

    这双帝是一对夫妻,隆靖皇帝和德睿女帝。

    史书记载,两人轮值为帝,每一月轮值一次。

    当然,德睿女帝怀孕的时候,隆靖皇帝会愿意多上几个月的朝。

    其次,在于双帝在位时间虽然短暂但辉煌的历史。

    史学界公认,这个皇朝虽然还是叫大魏朝,隆靖帝是南宫皇族板上钉钉的嫡子嫡孙,可是,这完全是一个新王朝。

    新时代的人们都叫它新大魏。

    大约是由于德睿女帝的存在,新大魏的女子地位得到了空前而长足的发展和提升。

    女子做生意,女子在朝为官,女子掌家都不在话下。

    在隆德年间,隆靖和德睿双帝花了十年时间整治了之前已经一摊腐朽的大魏朝,平定了东南西北四面的隐患。

    甚至在隆靖元年,夫妻两人双双出征,一则东去沿海平定倭人之乱,一则派兵协助了南诏一个皇室遗孤,未来南诏赫赫有名的庆平王,夺得王位。

    打的倭人直接回了老家不说,德睿女帝第二年带着自己重新打造的海船,直接打到了倭人老家,扩张了大魏的版图。

    其他地界由青龙、朱雀、玄武和白虎镇压着,倒没有太大问题。

    隆德十年到十五年间,基本上就是太子监国的多,大部分时候,双帝夫妻都是不在皇宫的状态。

    那些年,民间连贪官污吏都少了很多,主要是怕双帝夫妻微服私访的时候,看到了不平处,揪出他们的小辫子。

    隆德十五年,双帝一同退位,太子即位。

    改年号为永昌。

    听说,双帝纷纷拒绝了永昌帝要尊他们为太上皇的事,只愿意回归朴实身份,游览世间山水。

    尤其是女帝,野史传闻,这位女帝这一生都很讨厌太后的称号。

    当时成为女帝,也是因为她不满自己未来要做太后。

    不过,这种史书记载,大家看了只是一笑了之,都以为是笑谈罢了。

    史学家们更好奇的事,究竟德睿女帝有什么本事,她一生生了三个儿子一女,肯定都是跟隆靖皇帝所生。

    可是,无论是南漠的克罕大汗还是南诏的庆安帝,都指明德睿女帝之子为继承人。

    两人都一生未婚。

    克罕大汗、庆安帝还有隆靖皇帝和德睿女帝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和情仇,成为了这个璀璨历史中让人极为感兴趣的谜团。

番外一

    隆德十年春,汴京城皇宫内,正在上演着父不慈子不孝的戏码。

    南宫哲也就是太子,此时正在寝宫里瞪着他爹南宫墨。

    一旁的华敏沄抱着已经七八个月大的孕肚,正歪坐在软榻上,一边习以为常看着这一切,一边嘴巴不停的嗑瓜子。

    这次怀孕,不知道怎么的,特别的喜欢嗑瓜子,她真怕生出个小宝宝来,自小就喜欢嗑瓜子。

    毕竟俗话说,为娘怀孕的时候喜欢吃什么,证明小宝宝就喜欢什么。

    她怀三个儿子的时候,都没这么奇怪过,只是比较喜欢嗜甜食,不过那会儿,就算奇怪也没啥,毕竟是男娃,男孩子粗犷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因为,这一次乌那子早就诊断出来,肚子里是个小公主呢。

    真不能想象,这未来,地位尊贵的公主殿下,平日的喜好是嗑瓜子?

    她脑海里已经脑补出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拖着一袋瓜子,走哪儿嗑哪儿的场景。

    简直太幻灭了。

    不过,她也控制不了,愁了几天后,索性不想了。

    她可是皇帝呢,还怕自己闺女被人欺负了不成。

    就算闺女有点……怪癖,她就不信,谁敢多说什么。

    南宫哲的后面还站着一对五六岁的小萝卜头,分别是南宫墨的次子和三子,南宫弋和南宫辰。

    南宫弋和南宫辰是双胞胎,自小生出来,他们的爹娘就忙着打仗,忙着平战乱,扩张版图,没有空带他们。

    所以,基本上,他们俩都是他们的太子大哥带大的。

    正因为此,他们对太子大哥的依恋是最深的。

    除了娘,他们的太子大哥也是排在第一位的。

    在他们小小的心里,父皇什么的跟大哥吵架,那自然是站在大哥这边啦。

    南宫弋皱皱眉头,嫌弃的看了他父皇一眼,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占了娘不说,还欺负大哥。

    南宫辰在身后双手紧紧揪住他大哥的衣角,他都想好了。

    若是父皇敢动手,他就赶紧把大哥拉走,绝不能让大哥被揍。

    南宫墨看到这个场景,简直气结!

    两小心里想什么,当他看不出来吗?

    真是的,这些讨债的,一个都不向着他。

    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冷冷的盯着面前已经长到他胸口的长子,决定直截了当:“我要退位了,你看着办吧!”

    看三个儿子当没听见,一脸不合作的样子,南宫墨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旁边盯着他们四个的妻子,决定还是以劝说为主。

    毕竟,沄儿这么多年可是最怕他们父子为了这皇位的事情反目。

    南宫墨想想,真想为自己掬一把同情的泪。

    这些年,他容易吗?真是太不容易了。

    别人家皇室,为了一个皇位,父杀子,子杀父都太正常了。

    甚至,兄弟之间,不都是互踩着对方的尸首上位吗?

    不说远的,他们南宫家之前不也是这样吗?

    怎么现在,一切都变了?

    望着两小紧紧簇拥着他们大哥,南宫墨也不知道自己是欣慰多一点还是无语多一点。

    团结其实挺好的,可是太团结他们就联合起来对付他这个老父亲了,这好像就不太好了。

    别人家,儿子恨不得老子赶紧死了,继承皇位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他们家他这个老爹举双手把皇位奉上,没人要?!

    这要说出去,都没人信!

    南宫墨再次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平和,带着点循循善诱的意思:“这些年,我和你们娘给你们把障碍都扫除了吧,东边你娘弄的战舰都打到倭人的老巢去了,往后,再不会有海上的祸患了。”

    “再说,就算已经有,也不用怕啊。”

    “现在的青龙将军是你们钱伯伯,当年跟着你们爹娘走南闯北的老人,定然给你把边境守的牢牢的。”

    当年沈家在汴京城夺位之战中覆灭后,钱将军选择一直跟着华敏沄去东边平定倭人之乱。

    在和倭人的屡次交战之中,屡立奇功,华敏沄御驾亲征归来,就提拔他为青龙将军,替他们驻守在东边。

    “南边是你们谢太爷家替你看着,又有你的重生义兄和……克罕,再平安不过。”

    南重生在南宫墨夫妇以及谢家的帮助下,成功报了仇,杀死了仇人之后,整顿了皇室,成为南诏新一任的国主。

    虽说已经成为君王,但是南重生并没有改变,主动和大魏缔结了永世交好的协议后,他每年只要南宫墨和华敏沄不在外面征战,他都会来。

    即便来不了,每年都会通过谢家给南宫墨一家捎礼物和信。

    前几年,还突发奇想,说不想成亲,让南宫哲弟弟给他当继承人,被南宫墨揍了一顿才作罢。

    不过,看他到现在也不成亲,有可能还在打这心思。

    想到这儿,南宫墨只觉得自己越发糟心。

    他叹了口气,外面还有人抢儿子,他得把皇位这个烫手山芋快点交出去才能安心。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服:“西边的陈恕将军上回回来,你不是还想让陈恕教小二小三武功,如今西延国可不敢龇牙了,新皇帝和咱们大魏关系很不错,今年还要带使节过来。”

    之前的三王子,后来的西延国国主已经在南宫墨御驾亲征后,被南宫墨杀了,西延国经历过痛苦的内乱后,如今这位国主和大魏关系变好了。

    其实,也容不得他跟大魏不亲近。

    之前,西延国趁着大魏国内忧外患之际,想要占便宜。被陈恕将军打回去还不知好歹,居然和秦王勾结了。

    秦王通过陈恕的庶女拿到了边防的情报。

    传给了西延国,为这事,白虎军死伤惨重,白虎将军陈恕差点以死谢罪。

    后来,南宫墨和华敏沄惜才心切,尤其是华敏沄,她前世就很了解陈恕,知道他是个正直的人,廉王那么压制他,前世,他都紧瘦底线,没有服从。

    于是,她给了陈恕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南宫墨更是御驾亲征,最终,奠定了胜局。

    并且,还夺了西延国最边境的两座城。

    若不是当时有环江相隔,南宫墨能打到江那一边,只不过到底劳民伤财,加上平定内乱,大魏本身需要休养生息而作罢。

    此后,西延国就元气大伤,和日渐强盛的大魏自然不能比。

    为防此后被大魏侵吞,他们只有臣服于大魏,内部谋求发展,从长计议。

    不过,他们想夺回大魏抢走的城池都是不可能的,陈恕吃了那么大一个教训,如今在边境严防死守,西延国如今在他手里讨不到半点便宜。

    “还有北边,那未来的玄武将军,杜棱之子跟你关系那么好,你自己都去过杜家两三次,难道没看到那儿被防守的跟铁通似的。”

    北仓国自从老将军杜如忠出山收拾过以后,老实了不少。

    杜棱也厉害的很,他有许昆相帮,杜家重新在他手上焕发了生机。

    对于四个将军,南宫墨都非常满意,他对他们没有忌惮之心,倒不是他不谨慎,而是清楚的知道,只要沄儿在,他们都不会叛变。

    他们的忠心都要归功于他的妻子。

    是沄儿,当年他们打下汴京城,他要求沄儿和他并驾齐驱成为女帝。

    可是,这个提议遭到南宫宗室的强烈反对。

    南宫墨为此火大不已,他自然不会妥协。

    他细数沄儿的功劳,撂下了只要沄儿不为帝,他也不登基的狠话。

    于是,局面僵持着。

    后来是杜家过来和外公一起,带头拥立了沄儿。

    杜如忠老将军和外公以及白虎将军一道,愿意拥立沄儿为帝。

    这才让宗室松口。

    到此,南宫墨才知道,沄儿和杜家的那段往事。

    他的妻子似乎走到哪儿,都能赢得别人的敬慕。

    “我就问你,东南西北,咱们做爹娘的能给你的可都给了。”

    “还有那么多人帮你,都不要出城,你外祖家,小姨家,还有舅舅们,哪个都是有本事的。”

    “你提一句什么,他们保证给你弄得妥妥当当。”

    这是多大的服气,当年他可是步步坎坷。为啥不肯早点登基啊?

    “我们都给你留下这么多东西了,你登基以后,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你凭啥不登基,不让我和你们娘出去了?”

    南宫墨火大的厉害,他没想到最后,他排除了万难,卡在了儿子这儿。

    南宫哲才不怕他爹的冷气,他可是软硬都不吃。

    他双手环胸:“我还小呢,而且我不想做皇帝!”

    一句话就堵住他爹的千言万语。

    他斜了南宫墨一眼,比他爹还冷淡:“你可别想把娘拐走了,如今卿儿在娘的肚子里,你打的好主意打量我不知道呢。”

    “偌大的摊子都丢给我不算,妹妹是不是也要我带?”乌太爷已经说过了,娘肚子里是妹妹,全家可开心了。

    唯有他这个爹,不是那么高兴呢。

    因为这样,他和娘的二人世界又没啦。

    虽然,妹妹可能比起他们,在他爹心里占的位置比他们三个臭小子加起来都重,可是肯定没有娘重。

    所以现在想的好主意呢,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想把退位这事敲定,等娘把卿儿生了,赶紧跑路?

    打量他傻吗?

    从登基那天起,他爹就给娘洗脑,等他大点儿,他们就出去环游天下去,以为他不知道么!

    要不是娘儿女心重,硬要带他们,有点时间就要亲自教导他们,不同意那么早跟他出去,早几年,他就要带着娘跑了。

    他还以为他不知道呢。

    南宫哲鄙视的白了他爹一眼。

    其实,他一直没说过,他是个有宿慧的人。

    生下来后不仅自带前世的记忆,自生来就记得事情。

    尤记得她娘把他生下来后,对他的喃喃自语和喜爱。

    更记得他睁开眼看到娘的时候,先是惊讶和惊吓,后来才知道原来前世的娘在今生的大姨身体内,他才安下心来。

    娘还是他娘,没变呢。

    他当然知道自家娘亲也是有前世记忆的,只不过他没有戳穿过娘,也没有在娘面前暴露过自己。

    他觉得没有必要,这一世是他求来呢。

    他被人害死后,神魂未散,一直飘荡在汴京城的上空中,守着娘。

    看她发疯、看她大病一场、看她黑化,为了他,绞尽心思的杀了那些参与害他的人。

    看着她拿着他的衣服、小时候的玩物、还有写的字画、用的小弓箭,细细的收着,每天都要抚摸很多次。

    看着她求神拜佛,祈求老天爷把她的寿命拿走,换他投胎投个好人家,母慈子孝,平安喜乐……

    看她每年都要给他上香,并且每年在战事极为吃紧的时候,宫里都要喝粥度日的时候,都会挤出银子修建书院和武堂,用他的名义给贫苦的孩子们上学习武的机会。

    她用这些方式,思念他,帮他做功德,希望他能轮回到好人家。

    直到她死。

    她死后,他又在汴京城飘荡了几年,看到那小皇帝按照娘的计策痛苦死去,看到最后汴京城被鲁耶尼攻破,又被他这辈子的爹南宫墨横空出世夺了回来。

    上辈子,他这辈子的爹南宫墨也当了皇帝呢。

    只不过,前世的他远不如今生过得幸福,前世的他凄苦非常,孑然一身,他极为有主意,并没有立后纳妃,最后收养了南宫宗室里的孩子作为太子。

    只不过,前世福王登基以后,给他娘平反了,他按照他娘留下的证据,深入查出小皇帝根本不是廉王之子,他借此机会,将廉王之子打入乱臣贼子,混淆血脉之列,把他从皇陵移出。

    在前世杨俞、许昆还有阮石等人的力荐之下,追封了他娘为忠勇睿雅贞女帝!

    见到此场景,大概是他的执念消散了,他消失在世间。

    许是他娘帮他求得功德到了,他的愿望也实现了。

    老天爷让他娘重新肆意的活了一次,让他再次成为了娘的孩子。

    这一生,换他来守护娘,护佑她平安喜乐。

    至于爹,看在他前世帮娘平反,今生对娘很好的份上,他可从来没真的跟他计较过。

    至于廉王,他从没当过他是爹,前世他那么伤害娘,伤害他,他都知道,也记在心里呢。

    想到此,他转过头,语气温和的对他娘说话:“娘,你想退位吗?你平日不想上朝也没关系,儿子替你去,你现在大着肚子,妹妹还小,出去那么远,儿子怕爹照顾不好你,等妹妹三岁了,不如儿子陪你出门吧?”

    华敏沄眨巴眨巴眼,瓜子也不磕了,不明白这战火怎么烧到她那里。

    她自从生完双胞胎老二老三后,身体就不如之前健壮了,老二老三当时胎位不正,怎么顺都顺不过来,无论是丈夫、儿子还是乌那子,家里里里外外那么一大群人,一个都不同意她生。

    阿墨都站在她面前又是哭又是跪又是求的了。

    可是,那会儿双胞胎都五六个月了,在她肚子里会动会玩,她生过孩子,做母亲的人,怎么都舍不下这两个孩子。

    于是,力排众议,第一次执拗的对抗了家里所有人的意见,把孩子生了下来。

    然后她就大出血啦,乌那子救了她很久,才把她从鬼门关拖回来。

    醒来后,她看到她的家人朋友甚至克罕,重生都来了,尤其丈夫和儿子像是去了半条命。

    她感动、心疼但不后悔,她没什么无私的奉献精神,只是母亲拼死保护自己的孩子是本能。

    因为这件事,阿墨对老二老三一直淡淡的,扔给宝儿带,对她更是小心谨慎。

    这次意外怀孕,阿墨懊恼了很久,连儿子都对他们爹不满了

    若不是乌那子再三保证,说这孩子稳当的很,没问题。

    家里估计得再爆发一次战争。

    即便如此,这父子几人也造的慌。

    先是阿墨,不准她再问任何事情了,急急想要带她离开汴京城,因为他觉得,在汴京城,她又是个喜欢操心的,或多或少有事情需要牵制她的心神。

    然后,儿子们不同意了。

    大儿子担心她的身体,觉得出去不安全,她生了孩子,肯定会伤元气,至少调养几年,才能把身体调回来。

    二儿子和三儿子,是他们大哥说什么,他们就是什么,另外就是他们年纪小,对她这个娘还很依恋。

    她不在家,他们见到她的机会太少了,自然不同意。

    至于她自己嘛,虽然不想让丈夫失望,可是,她的孩子还小嘛,这么大的江山扔给他们,未免残忍。

    她还是觉得,趁着年纪小,孩子们可以多出去走走玩玩,见见世界,以后被关在皇宫里,失去自由好像很可怜。

    她抱歉的看了阿墨一眼,招手把老二老三招过来,一左一右的搂在怀里,在他们一模一样的小脸蛋上各亲了一口,说道:“我还是觉得要等卿儿大一点,再出去,卿儿是女儿,可不像你们这群臭小子呢。”

    在知道肚子里是女儿的时候,名字就取好了,叫做南宫卿。

    她安抚南宫墨:“这不,天气马上要热了,咱们今年去成贤山庄避暑吧,就咱们带着卿儿,让儿子们在家监国。”

番外二

    南宫哲勉强同意,瞄了一眼隐忍压抑不住暴躁的父皇,和在他爹的底线上疯狂试探的他娘,南宫哲心情忽然爆好。

    他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行吧,你们可要早点回来。”

    “我就先帮忙看着吧。”一副嫌弃的口吻,好像要看着的不是一个偌大的王朝,而是一个人人不喜的烫手山芋。

    “阮夫子可是跟我说了,大约到十五岁,我的帝王课程就能完全学完,到时候,弟弟妹妹也大一些了,那会儿你们再出去,儿子绝不阻拦。”阮石是南宫哲的夫子,和南宫哲很合拍,两人师徒相契的很。

    介于这一点,如今弟弟们也被南宫哲打包一起送给阮石开蒙了。

    南宫墨和华敏沄在这件事上没管,南宫墨是觉得他几个儿子吧,虽说他各种嫌弃,但是他心里知道,几个孩子还是不错的。

    自他们开始四处打仗,妻子就提拔了四个辅政大臣给还是小小儿的南宫哲。

    然后,还委托了他母后谢太后帮忙看着政事,他岳母谢氏进宫帮忙一起照顾宝儿的日常起居。

    后来,等南宫哲七八岁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可以独挡一面了。

    也就是那会儿,辅政大臣的职责相当于自动消除,大家回归到原来的岗位。

    然后,南宫哲就提拔了自己喜欢用的人。

    对此,无论是南宫墨还是华敏沄都是放任的态度。

    南宫哲早慧,很早就知事了。他们还不在家的时候,辅政大臣的事情就是他自己给办的。

    别的皇朝里,可能因为主幼臣强而出现流血事件,到他这儿完全没有。

    这小子一点点儿大就知道揽权,还知道给辅政大臣灌迷魂汤,愣是把辅政大臣全家都打点的好好的。

    别说华敏沄和南宫墨如何咋舌,谢太后和谢氏也对这个孙子爱到骨子里,说这么聪明的娃娃可真没见过。

    大魏有这么聪明的储君,真是一国之福……

    后来,有了南宫弋和南宫辰。

    别看这两个在他们娘面前只会撒娇卖萌,那都是伪装的,南宫墨微微瞥了那两个一眼,他们可也聪明的很,被他们大哥调教的,也都是人精子。

    至于华敏沄,她对孩子们采取的是放任的态度。许是前世的经历,她对孩子比较宠爱。好在几个孩子都是老大南宫哲在管,她也比较放心。

    南宫哲深谙打一棒给颗枣的方针策略,老爹的心思他懂得,说来说去,一心都是在娘身上的多。

    还是订下确切的时间,这样给爹吃颗定心丸,也免得他受不了,哪一天提前掳了娘走人,那他们几个可就得不偿失了。

    南宫墨一口气是上不去也下不来,他委屈的瞅瞅华敏沄。

    他今天这苦口婆心说半天,算是都浪费了。

    看妻子一脸讨好的看着他,也不发表意见,他哪里还不知道,妻子是认同儿子的意思呢。

    他到底没再说话,嫌弃的看看三个儿子。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上前一步,把躲在妻子怀里的老二老三拔出来,还训斥两句:“没见你们娘怀着妹妹吗?你们塞在你们娘怀里,不嫌堵的慌吗?热不热?挤着妹妹怎么办?”

    两小被一把拔出来,也不在意,他们俩从他们爹手上挣脱出来,就跑到大哥那儿去了。不是他们不想粘着娘,谁让爹跟老虎一样,谁靠过去,他就要咬谁?

    南宫墨解决了两个小的,又开始嫌弃大儿子,然后就开口撵人了:“你们可以走了吧,快午时了,我们要吃饭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吃饭吧。”他真是不高兴,不想再看到这几个小屁孩儿,儿女生多了有什么用?都是债啊?

    南宫哲撇撇嘴,觉得他爹忒不识趣,吃饭为什么不带着他们,今天一早娘就说了,做了他们兄弟三人最喜欢的叫花鸡和佛跳墙。

    怎么现在还把他们赶走了?!

    南宫哲不高兴了。

    他早就不高兴了,现在更加不高兴了。

    他不高兴也不想让南宫墨高兴。

    他笑了笑,一拍掌,仿佛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爹,我那义父又要来了,昨日收到的信,他已经启程了,说要来贺我十岁生辰。”

    他义父就是克罕,不仅是他的义父,也是南宫弋和南宫辰的义父。

    只不过,南宫墨不承认罢了,不过谁理他呢,反正除了他,其他人对这事可都没有异议。

    如他所料,南宫墨脸色瞬间黑了,他冷笑:“南漠如今是没事可做是吧?他每年来是不嫌烦吗?”

    他又看看儿子:“一年来两次,贺你生辰,贺老二老三的生辰,等卿儿出生以后,是不是就住在咱们家不走了?”

    “这大魏的皇宫什么时候可以让一个南漠的汗王来去自如了?”

    南宫哲耸耸肩,没说话,这怪谁啊,不就怪老爹你没看好家门呗。

    如今,克罕义父跟走亲戚似的,年年来,就没断过。

    哪怕南宫墨和华敏沄外出征战了,他也是要来看看他的义子的。

    南宫哲挺喜欢克罕的,他和他可是自小的交情,那会儿,克罕逗他带他的场景,南宫哲可都记着呢。

    南宫哲没说话,不代表南宫墨看不出来他的意思。

    南宫墨无比的后悔,后悔当年自己怎么就没杀了克罕。

    他哪里能知道,这该死的对他妻子有非分之想?

    可是,这家伙也没越轨,除了每年都要来看他的三个儿子,就是强行当儿子们的义父以外,倒也没有什么太出格的举动。

    南宫墨要不是看在克罕此人心还比较正,对妻子发乎情,止乎礼,只以妹子相称,对自己儿子足够好,哪怕心里很赏识他,拼了性命也要把他杀了。

    现在,就是讨厌,可是,无论妻子还是儿子,和克罕关系都不错,他也只能忍着。

    他安慰自己,除了每年克罕来这儿,对妻子各种讨好外,其他的,克罕这人还是比较符合他交友的口味的。

    而且,克罕此人很聪明,他从不单独见沄儿,避嫌的很,当然沄儿也不会单独见他,他都是选择南宫墨在的时候。

    这也让南宫墨心里还是佩服克罕这人的君子风度的。

    这么多年下来,南宫墨虽然讨厌他,居然奇异的习惯了他。

    南宫墨真恨啊,自己一时不查,和克罕居然还算上半个损友了。

    南宫哲见他爹表情越来越黑,不动声色的又加了把火:“谁知道呢?我义父可是说啦,我不去给他当继承人,他说让弋儿或者辰儿随便谁去,现在就可以去,他也想早点退位呢。”

    说完不等南宫墨爆发,奕奕然牵着两个弟弟,和娘打了招呼,出门去了。

    不给他们吃就不给呗,反正最后娘会给他们留的。

    身后,传来寝宫里他爹暴跳如雷的声音:“他休想,当我不知道他的意思,他就是想我们退位后,也跟着我们跑!”

    “这混蛋,他可千万别来了,来了我就杀了他!”

    南宫哲摇摇头,要他说,他爹碰见他娘的事情就变蠢了。

    义父是个君子呢,可是君子不代表没脾气,他心里爱慕娘,又求而不得,但舍不得娘吃苦,想娘快乐,所以不愿意破坏她的幸福,便通过这种方式来气他爹。

    一则,他可以看到娘,缓和他内心的意难平和相思之苦。

    二则,把爹气的暴跳如雷,义父内心奇异的得到平衡了。也能舒缓一下他内心的愤懑。

    三则,义父没有娶妻生子,他确实有这个想法,在他们三兄弟间挑个继承人,爱屋及乌嘛,义父对他们三兄弟确实视如己出。

    对此,南宫哲乐观其成,他心里有数的很,他自己肯定是出不去了,甭管是南诏还是南漠的太子他肯定是当不了。否则,他爹急起来,真能跟义父或者重生大哥拼命。

    至于两个弟弟,别看他们小,也不是善茬,诡计多端的很,义父能说服谁,还真不确定,不过,这好处肯定是要多多的给足了才好。

    至于他们的爹是不是同意,他们一点也不在意,爹最在乎的是娘,只要娘心里有数,就行了。

    他娘对义父有些抱歉呢,毕竟绿猛一族族灭虽然是鲁耶尼干的,可是,是因为她这个导火索呢。

    再者,义父因为她,不成亲不生子,义父从没说过这事,但娘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可惜,没法子呢,谁让她已经嫁人了。

    她心里到底过意不去,又有义父人品卓然,两人又在南漠共患难过,他娘是真心把他义父当大哥、当朋友的。

    所以,义父若是老无所依,没有继承人,他娘大概率会同意义父拐了他们家兄弟去南漠。

    想到这儿,南宫哲忍不住坏笑。

    这辈子,他爹即便摆脱了他们,也摆脱不了义父喽,谁让他当年没保护娘呢,给别人找到可趁之机了。

    要没有义父,娘没准都死了。

    这也是他爹到底有些气短的原因呢。

    ……

    隆德十年夏,德睿女帝诞下帝女,隆靖皇帝开心的不行。

    除了隆靖皇帝,远道而来的南漠大汗克罕也开心不已。

    他那么开心,南宫墨不开心了。

    成贤山庄,两人一如既往的斗起嘴来。

    南宫墨瞪着克罕:“你什么时候走?”

    克罕诧异:“宝儿的生辰还没过,我怎么能走?而且,我儿卿儿刚出生,我这还没看够呢。”

    坐在一边的华敏沄白了这两人一眼,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闺女,她便起身去了水榭。

    今日,阮玉、冯瑶瑶和陈无双她们说要来看卿儿,除了登基那回,这是十年来她们头一次集齐了人。

    大家伙儿都嫁人了,除了无双是她大嫂,华敏浩过年回京述职总能见上一面,其他阮玉和冯瑶瑶,压根不住在京城,又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一家老小的,根本很难见面。

    因此,这次她们几个商量好,说要一起来,华敏沄别提有多高兴了。

    对今天的聚会很是重视,亲自看了菜色,都挑的是大家喜欢的,早早嘱咐宫女们准备起来。

    虽说还没到时辰,她也可以提前去看看宫女们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水榭其实前几日就布置好了,昨天她还去看了,还挺满意。

    今天瞧着这天有些暗沉,怕是要下雨了,她去瞅瞅有没有在水榭里备了雨具,水榭周围有没有用防水的帘子给围起来。

    毕竟比起那些,总比看两个无聊幼稚的男人吵架来的舒服。

    克罕来了有二十多天了,两个男人每天都要吵架,偏偏还喜欢凑到一处。

    这次也是巧了,克罕到京里的那一天,恰好她临盆生下了卿儿。

    这可让克罕大喜过望,直说自己跟卿儿有缘。

    非说要把卿儿认成义女,华敏沄无可无不可,毕竟三个儿子都是人家义子了,再认个义女,顺理成章。

    可是,南宫墨不同意了。

    不过,他的意见克罕向来不理会。

    动不动就已经我儿、我儿的叫上了。

    “我劝你还是快走吧,你们南漠最近不是和西南方向的大覃族起了纷争,你就不怕,你不在,等你回去已经成了亡国之君了?”

    克罕摆摆手,冷笑:“那种边陲小族,自以为自己可以从我手上分一杯羹,还打着鲁耶尼的后裔的名头,真是笑话。”

    鲁耶尼死的时候不过四十许人,那大覃族的组长都五十多了,鲁耶尼就算活到现在,也没他大呢。

    真是的,编瞎话都编不圆的小族,他会把他们放在眼里才怪。

    怎么能耽搁了他给亲亲儿子送生辰礼呢。

    他瞥了南宫墨一眼,吹嘘道:“都不用我出马,夕琅就把他们摆平啦。”

    “而且,前后就用了两个月,一点都没让我操心。”

    他又瞥了南宫墨一眼:“想想你这个大魏的皇帝,南征北战,亲力亲为的,啧啧啧,很辛苦呐。”

    “我认为还是要培养一些得力的臣下,你看,你本来就比我长得老气,年龄还比我大,再过上个几年,咱俩站在一处,怕是看起来都像两代人了。”

    “跟我也就算了,可是站在我家妹子身边,怎么就那么不般配呢?”

    南宫墨:“……”

番外三完

    隆德十年,南漠的克罕大汗生生的被大魏的皇帝赶了出去。

    这件事被很多附近的百姓看见了,甚至后来被记录进了野史之中。

    野史记载:……南漠大汗克罕不知何原因被赶出成贤山庄,身后站着虎视眈眈的隆靖帝……

    这事,无论是隆德年间的百姓还是新时代靠着看史书猜事实的史学家们,都很感兴趣。

    因为,他们觉得便于研究这德睿女帝究竟和这位历史上也很伟大的汗王是个什么关系。

    虽然大家伙儿都知道,南漠汗王和大魏的关系好的空前绝后,每年都来不说,还认了太子和其他两位小皇子为义子。

    这克罕汗王可是南漠人啊,人长得高大威猛,五官深邃,和他们大魏人有着本质的不同。

    他还逛街呢,也不像别的使节一般,有他们大魏的官员在后面跟着,安排着,他就自己一个人逛,汴京城的百姓们看过他很多次了。

    他不仅逛街,还吃路边摊,随意的很,坐下就吃,还付银子,还会说大魏官话。

    这……除了长相跟他们有些不同,这汗王就是个妥妥的大魏人啊!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神奇的景象呢?听说,这克罕大汗和他们大魏的双帝夫妇是生死之交。

    可几次这隆靖皇上和克罕大汗之间都表现得极为不友好啊。

    他们汴京城的百姓可是看着呢。

    有一回,他们家两位皇帝陪大汗一起逛街呢,除了女帝一如既往的亲善,还和大家打招呼来着,她身后的隆靖皇上和大汗脸色可不好。

    隆靖皇上对那大汗一路都是不理睬的,那大汗也都搭理隆靖皇上。只和他们的女帝说话。

    这……看起来,大汗跟隆靖皇上应该不是生死之交吖,这哪里是对生死之交的态度啊?

    还有一回,他们的女帝没出门呐,就只有大汗和隆靖皇上出门了,两人一路跑马走过,两匹马一前一后,互不搭理对方,感觉跟两个互不相识的人一般。

    这一回就更扯了,成贤山庄是皇家庄园不错,但是双帝为人低调和煦,成贤山庄建的不算很大不说,周围也并不限制百姓们居住,走动。

    只不过,这儿因为有个成贤山庄,周围的庄子的价钱就被中人给提的高高的,一般人还真买不起。

    都是富商啊、皇亲啊之流。

    好比他们女帝的娘家华家,大手笔的在附近买了一个大庄子,女帝和隆靖皇帝来这儿休养,还能看到娘家人,真是周到。

    既然成贤山庄周围不限人来人往,因此,那天克罕大汗被赶出来可是被好多人看见了。

    大家一传十,十传百的,这一夜未过,全城的人都知道了。

    隆靖皇上那恨不能把克罕大汗的肉咬下来的神情,可不是对生死之交的态度啊。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啊。

    难道说克罕大汗只是和德睿女帝关系很好?

    再结合大汗认了太子爷和两位小王爷为义子,德睿女帝那容色无双,克罕大汗气宇轩昂。

    百姓们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虽说这么想好像对隆靖皇上不太好,可是,自女帝登基,不仅女子地位得到空前的攀升,就连百姓们说话似乎都不用防备什么了。

    不过,鉴于百姓们对双帝的敬爱,那说起这个问题来,自然也是悄悄的,小声的说。

    茶馆里,三五好友聚在一起。

    甲:“唉,你听说没有,成贤山庄门口的事?”小小声的。

    乙:“这哪儿能不听说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咱们女帝和大汗之间肯定有故事。”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丙:“我听说,曾经咱们女帝去过南漠呢,在那儿遇到克罕大汗了,那会儿克罕大汗还不得势,被咱们女帝救了!”说话语气带着一丝得意,毕竟这么完整的秘辛,他也是花了很久才搞到的。

    甲:“原来如此,救命恩人,啧啧啧,难怪大汗对咱们女帝……”想起女帝那张灿烂若桃花的面容,甲的思维更发散了。

    “前些日子,女帝还回国公府了,和小时候一样呢,灵气的很呐。”甲的年纪不小了,还记得女帝小时候在汴京城跑来跑去的样子。

    乙也点头赞同:“是吖,我也看到了,太子爷长的和女帝好像吖,未来得女帝教导,咱们这好日子还有得过呢。”

    丙也点点头:“咱们女帝就是出色,看看,无论是隆靖皇上,还是南漠的大汗,都被咱们女帝折服了……”

    “想想当年,那些皇室的亲王们,有谁能不喜欢咱们女帝呢?说来,咱们女帝真是文武双全,天下无双。”

    “那是,你们家祖上不也出过不少读书人吗?见过这样的女皇帝吗?”

    武则天也是女皇帝,可是,人家那是等丈夫死了后,才得了位,等到即位,年纪已经很大了,哪里像他们大魏的女帝,年纪小小,跟自己的丈夫一起当皇帝呢。

    ……

    类似的对话还存在多个场所之中。

    比起隆靖皇帝,显然德睿女帝更得大家喜欢,这倒不是说,隆靖皇帝不得民心。而是相对于隆靖皇帝南宫墨的根正苗红,德睿女帝才更是生于市井之中的。

    隆靖皇帝做皇帝之前,那就是福王殿下,甭管当年福王是不是生存艰难,于百姓而言,这种皇室秘辛他们知道不了。

    他们所知道的就是,作为地位尊贵的福王殿下,是当年的廉王、太子等人的皇叔,听说还是谢太后所出,那是妥妥的嫡子啊!

    地位高,辈分也高,那就是位高权重的代表人物,这样的人做皇帝有什么稀奇的,不做皇帝才稀奇。

    可是德睿女帝不一样啊,虽然地位贵重,说起来是信国公府的嫡长女,可是谁让这个小丫头不按照牌理出牌呢。

    于老百姓而言,那就是他们眼睛里能看到的,市井里长大的小丫头呢。

    这当了皇帝,其实就跟隔壁邻居家的孩子一夜之间暴富了带来的冲击是一个意思,只是大小之分罢了。

    谁让他们的女帝那么接地气呢,年纪小小的,就在外面做生意,生意做的大不说,给他们老百姓带来多少营生?

    哪怕最后死遁了,那也没影响到生意,遇上那么大的事情,芳鲜斋还继续开着。

    他们的收入一点都没受到影响,更别提她做的其他好事了。

    那会儿雪灾,老百姓心里可都清楚着呢,虽然最后朝廷忙的热火朝天,对前太子歌功颂德的,可是最先开始的是他们的女帝!

    若没有她的提醒,她的帮忙,死的人没准还得再多一多半,到时候看那前太子和京兆尹还忙的过来不?

    再后来,女帝当皇帝了,他们日子就更好过了,尤其是女子。

    现在,谁家也不嫌弃闺女多了,闺女多也行啊,将来念好了书,也是能当官光耀门楣的。

    所以,因为这些,百姓们说起女帝,都要加一句:咱们女帝,这样以示亲近之意。

    说起女帝的八卦来,最终也是没有恶意的,反而花式吹捧的多。

    不过也没法子,谁让女帝在百姓们心中就是这么一个不可逾越的存在呢。

    隆德十五年,在隆靖皇帝的强烈要求下,太子南宫哲即位,改国号为永昌。

    登基大典过去的第二日,一大早,双帝就从皇宫里失踪了,等永昌帝下朝回来,就看到他的寝宫里又住下了三个人,他两个十岁的弟弟和一个五岁的妹妹。

    永昌帝冷笑一声,抱起妹妹,意味不明的瞥了两个弟弟一眼。

    哼哼,弟弟们已经带这么大了,是时候替他分担国事了。

    至于爹娘,永昌帝一点都不意外他们会逃跑,这肯定是他爹的主意。

    他爹年纪越发大了,性子倒是越来越小了,一天天缠着他娘,真是烦人。

    正在吃早膳的南宫弋和南宫辰莫名打了个寒颤,两人对视一眼,不明白这寒颤是从何而来,又看了一眼低头温柔的给妹妹擦嘴的大哥,两人甩甩头,莫不是自家爹将娘拐走了还不算,在路上还要说他们的坏话?!

    两人腹诽一声,对于爹娘偷跑一事,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在意啦,最多就是有点想娘,不过他们知道,娘无论到哪里都会给他们寄平安信的。

    而且,家里有大哥在身边,他们无聊了还可以去外祖家,小姨家玩儿,实在不会无聊。

    这么一想,两人就把那一点点愁绪抛到脑后去了:嗯,今日的早膳味道不错,莫不是换了厨子了?

    已经在路上的两人,南宫墨驾着马车走的飞快,他不知道儿子的腹诽,唯恐那越长大越不讨喜的小子派兵过来把他们夫妇抓回去。

    华敏沄掀了帘子,招呼南宫墨:“走慢点儿,你真以为儿子离了我们不行啊,怎么可能抓我们回去。”真是越老越幼稚了。

    南宫墨听话的放慢速度,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他为啥不来找我们?”他那么早就把皇位给儿子了,儿子居然连个场面上的挽留都不肯做?

    华敏沄白了他一眼,假意道:“要不,咱们回去?”

    “你都想退位那么多年了,现在退位了,怎么又不甘心了?”

    矫情!

    南宫墨连连摇头:“不回去,这回咱们这时间选的刚刚好啊,克罕那混蛋没赶上,以后我再也不用见到他了!”

    南宫墨得意自己使的奸计,他从决定退位到南宫哲的登基大典选的时间刚刚好。

    选了个克罕刚过来庆贺过南宫弋和南宫辰生辰回去没多久的时间,算着日子,克罕大概刚回到南漠。

    等到克罕收到大魏朝廷易主的消息,再快马加鞭的回来,他们已经走了好几个月了。

    想到这件事,南宫墨就想叉腰大笑,这么些年,克罕可把他气坏了。

    他一拉马缰,跟华敏沄说起沿途的行程:“沄儿,咱们一路往北,那儿气候干燥舒爽,还有许多美食,那儿的冷面和红肠,最是美味,咱们可以去小住一阵,好好享受享受。”

    “往后啊,我就只是广陵散人了,你呢,就是广陵散人的夫人。”什么太上皇什么的,没得束缚了他们。

    华敏沄温柔点头:“好。”阿墨真是孩子心性,因为克罕在南漠,所以他就要往北,就想离他越远越好呢。

    不过,她看破不说破,这一生,走到现在,她觉得已经很圆满了,长辈幸福安康,孩子平安聪明,国家风调雨顺,没有后顾之忧。

    她前世的遗憾,都已经补好了。孩子们也有他们自己的人生了。

    往后余生,就想陪着自己的爱人一起,去过自己想要的,美好的生活了。

    以后的日子,就都是他们自己的了。

    华敏沄抓住南宫墨的手,笑着把头倚靠在他的肩膀上,承诺道:“行,往后,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

    永昌十年,南漠克罕大汗退位,值得一说的是,他把大汗的位置交给了自己的义子。

    这件事,大魏的史书上没有记载,但是南漠有人记载,说新的汗王长相酷似大魏朝的永昌帝。

    永昌十五年,洞庭湖畔,江南水乡,一处小桥流水旁的黑瓦白墙的屋舍内,传来一个男人火大的声音:“什么?你把我们邻居的房子买下来,以后要跟我们做邻居了?”

    “说,是哪个小兔崽子告诉你,我们在这儿的。”

    “……为了义父坑自己的亲爹,亏他们做的出来的。”

    “什么,你现在不叫克罕了?要叫你牧仁?”

    “你滚吧,我这里不欢迎你来。”

    一声声气急败坏的声音惊起一摊飞鹊。

    路过的小摊贩摇摇头,听说这里住着一对书画大师夫妇,男人很有名,是什么广陵散人,一件作品要许多许多银子。

    小贩摇摇头,男主人没见过,要他说,倒是那夫人真是和善可亲,他常年在前面的桥头卖菜。

    每每见到那位夫人走过,宛如在看一道风景。

    现在,听见里面高亢的男声,小贩摇摇头,那些人莫不是骗他吧,这样疯癫的男人,是什么名人?

    老天真是不长眼,可惜了那么美的夫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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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敏沄讨厌表妹这种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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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生,她怎么就成了那谁的表妹太后你别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后你别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后你别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