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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下无病     与君歌txt下载     与君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 咱俩真巧

    小桃目不转睛地盯着屋里的两个人,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道:“姑,姑,姑娘,我是不是眼花了?”

    玉公子怎么会在这里?最重要的是他怀里那个长相妖媚的女子是谁?看他们这暧昧的样子,她就是个傻子也知道他们刚才做了什么!

    江晓笑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当机立断重新关起了门,按捺下心中一下子涌上来的异样感觉,故作镇定地对小桃说道:“我们去外面等着先。”

    小桃不依地叫道:“姑娘!”

    玉公子实在是太太太太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在约了姑娘之后还和别人做这样的事!

    “小桃。”江晓笑面上还是带笑,可眸子一沉,成功地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走。”

    小桃跺了跺脚,恨恨地瞪了紧闭的房门一眼,转身跟上了江晓笑。

    而屋内林立夏则是咬牙切齿地对上了李毓满是笑意的双眸。

    被怒瞪着的人颇有些无辜地说道:“是她们推门进来的。”不关他的事情。

    林立夏一把推开了他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接着深呼吸了好几回,恢复了自己平常不动声色的表情,淡淡地对他说道:“我不知道九王爷找我有何事,但我相信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李毓挑眉:“几年不见你还是直白得让人难堪啊。”

    林立夏克制住自己想抽他的冲动,暗讽道:“哦?王爷倒是大有长进。”越来越有厚脸皮流氓风范。

    李毓优雅地起身整了整衣襟,薄唇轻勾道:“立夏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未免太特别了些。”

    林立夏重重地系上腰带,脸上却是浅笑着说道:“哪里哪里,我一向是以礼待君子。”

    至于流氓……还礼个鬼。

    李毓慵懒地眯了眯眸子,修长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抚过自己的唇角:“味道……甚好。”

    林立夏怎么能不知道他在故意激自己,当下面无表情地说道:“王爷慢坐,我先下去了。”

    说完看也不看李毓一眼,打开门就疾步走了出去,仿佛后面跟着只鬼似的。

    李毓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身影眸中笑意更甚,林立夏啊林立夏,你这么有趣,叫我怎么舍得放开?

    而出了门的林立夏脑子里则是一个劲在转,短短时间内就列了无数个隐藏或者逃走的方案,连小桃挡在她的身前都没注意到。

    眼看她就要撞上自己,小桃不得已闪开了身子,嘴里却依旧不饶人:“喂喂喂,走路长不长眼睛啊你。”

    林立夏抬头看着怒气冲冲的小桃微窘:“额,小桃,是我。”

    小桃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可还是没反应过来面前的美人儿就是那个小丽:“你?我怎么知道你是谁!我告诉你别乱攀关系哈。”

    林立夏抽了抽眼角,她怎么觉得自己今天老在攀这攀那的啊。

    “你家姑娘呢?”她也懒得再解释,直接问道。

    小桃警惕地看着她:“你问我家姑娘干什么?我跟你说,玉公子可是很喜欢我家姑娘的,你别动歪心思,小心公子饶不了你!”

    林立夏抚额,妈呀,这桃妞怎么这么阴谋论啊。

    这时一旁有人走近轻声说道:“小桃,你先下去吧。”

    小桃不甘不愿地点点头:“是的,姑娘。”

    林立夏很无力地朝江晓笑说道:“晓笑,回去吧,现在,立刻,马上。”

    江晓笑像是开玩笑地说道:“怎么?不和你那旧识打声招呼再走?”

    林立夏有些皱眉,正色说道:“这些事我回去再跟你说。”

    江晓笑愣了愣,接着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好。”

    回去的时候两人并没有什么交谈,林立夏一脸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而江晓笑则是努力平息着自己心中那微微怪异的感觉。

    她一直以为林立夏是个很普通的穿越女,一直以为自己才是那个闪闪发亮的主角,可直到刚才才发现原来林立夏不普通,她认识这个俊美尊贵的男子,而且暧昧不清,难道林立夏才是那个主角?而她才是配角?

    江晓笑没发觉自己紧绷起了身子,有意无意地打量起了林立夏。林立夏长得是美,可是为人太懒散,胸无大志,随波逐流,这样的人一扔人群里就沉溺了,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么想着她又松了口气,愉悦的地想,爱拼才会赢,有目标有志向才会成功,而她恰恰就是非常有目标有动力的人。

    边上的林立夏是真的完完全全没有想到江晓笑想的什么,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非常无奈地摇摇头感叹,这年头,穿越小说害人不浅啊。

    回到流光阁以后林立夏不等江晓笑喘口气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和那人没什么关系,旧识而已。”

    “旧识见面都这么亲热啊,古人真开放。”江晓笑掩了嘴笑道。

    林立夏微微皱眉,敏感地察觉到她话里的不相信,可她没什么功夫再和她解释那些陈谷子烂芝麻了:“晓笑,我要走了,我以后还会来看你的,再见。”

    江晓笑这下是真的奇了怪了,连忙拽着她的手说道:“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儿,怎么说走就走啊,那玉公子是你仇人还是你杀他爱人了??”

    林立夏悲痛地盖上她的手:“我不瞒你,那玉公子比仇人恐怖多了,我得躲远点儿,再慢点的话连灰都不剩,妈呀,太瘆人了。”

    江晓笑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额,我说,他这么恐怖?”

    林立夏眼神沉重地看着她:“姑娘,奉劝你一句,离他远点儿。好了,我先走了,记得我说的话啊你,别当耳边风。”

    江晓笑只觉得一阵风过去,然后面前就没人了。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骂骂咧咧道:“丫的比龙卷风还快,你倒是告诉我这么个难得的美人儿犯了什么错误啊,我这外貌协会主席不好做啊这。”

    再说那边林立夏步伐匆匆,走过的时候都带起一阵小风了,可她哪顾得上这些啊,脑子里一个劲地在想跑路跑路,不跑路就完蛋。

    然后在家里正给花儿浇水的麦穗就被吓到了,因为她家小姐一见到她就砸下一句:“麦穗,收拾包袱,赶紧走人。”

    麦穗那个叫一头雾水:“啊?”

    林立夏一把拽着她往里面走:“还浇什么花,再浇的话你小姐我就枯萎了。回房里收拾几件衣服就去把买菜的阿罗叫来。”

    “小姐出什么事情了啊?”麦穗听话地收拾起了衣服问道。

    林立夏一边整理着包袱一边哀叫:“麦穗,我碰到李毓了。”

    麦穗神情变得严肃:“他做了什么?”

    “啊?”林立夏觉得自己不该跟个孩子说那些事情,于是摆了摆手:“没做什么,我就是觉得他不安好心,我们还是躲得远点儿吧。”

    麦穗非常同意这句话,她们离开那些是非人物后生活得很惬意,如果现在又让李毓掺和进来,好日子恐怕就到头了。于是主仆齐心,其力断金,半个时辰之后就躲在一个很破烂的马车里出了城。

    不是李毓笨,也不是他蠢,更不是他傻,而是他没料到林立夏的动作这么这么这么速度,速度到他派去监视的人只是放假休息了半天就没了她的踪影。

    李毓听到人去楼空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惊讶,第二反应是无奈,第三反应是好笑。

    你说说,这林立夏怎么就这么好玩儿呢!

    “爷,你吓到她了。”苏纶忍着笑容走了出来,揶揄地说道。

    李毓拨弄着手上的宝石扳指不说话,只是幽暗的眸子内偶尔闪动亮光。

    苏纶随意地将身子抵在墙上问道:“爷喜欢她?”

    李毓勾起薄唇,言语中带着罕见的真心愉悦:“苏纶,三年之前我觉得她很有趣,三年之后我觉得她更有趣。”

    苏纶很无语,但又有些理解,对于新鲜度只有三个月的李毓来说,三年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难得了。只是这个真的是他要留她在身边的原因吗?

    苏纶笑,谁知道呢。

    李毓拿起桌上刚得来的一块双龙戏珠砚台,润泽的指尖细细地沿着纹路移动,心中想着的却都是一个人方才羞愧的表情。他觉得自己这一招出其不意真是用对了,你要给她一点点时间她都能调整过来戴着面具来,就要像一开始那样什么都不多说,上去就占便宜,她才老老实实露出气愤和惊慌的表情,这个人啊,真是难对付得很。

    他不自觉地勾起薄唇漾出淡笑,三年不见她倒没变多少,身体似乎比以前虚弱了很多,可那性子却比以前更懒散了,就只看到她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像一只永远也睡不够的猫,叫人打心底觉得痒痒。

    他不是没给过她机会,三年前他放她走就是准备不再纠结于那些事情,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脑子里竟然时常蹦出她的影子来,有时做梦都会梦到当时她苍白无生气的脸,然后一阵心惊。他这种感觉感到陌生但不惧怕,毕竟她是个特殊的女子,他一时忘不了也是正常的。所以在三年之后他又找到了她。

    或许他只是迷惑于她起死回生的奇妙人生,再见到她时会没了那种惦念,所以他才又找到了她,想要验证自己的错觉,只是没想到这一见面却觉得自己像是干涸了很久,而她则是那杯解渴的茶水。

    李毓愉悦地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水,他想得到她,那么,就去做吧。他慵懒地眯起桃花眼,看向窗外开得正好的桃花。

    林立夏,你逃不了。今生,你注定是我的。

    三日之后。

    “小姐,前面是个小镇子,我们要不要停下休息一天?”麦穗撩起车帘问了一句。

    林立夏懒懒地躺在软榻上哼唧了声:“嗯,在这里休息一天吧。”

    她坐了三天的马车,就算这马车里装潢得再好,但还是觉得全身骨头都酥松了,真是……哇,好好销魂哦。

    她面无表情地想着,这都是李毓害的。

    李毓这厮就是个孽障啊,瞧她本来小日子过得多舒坦,他一出现就连黄莺都变成乌鸦了,本来见到他面就够惊恐了,没想到的是这厮一上来就一顿狼吻加熊摸,炸得她外焦里嫩,连理智都飞往俄罗斯了,这样不好不好,真的不好。

    林立夏扔了颗葡萄进嘴,虽然说跑路这行为不大好看,但比起面对李毓,她宁愿选择仓皇而逃,因为他心思太沉,她根本不是对手。更何况和李毓在一起,被人发现的机会就更大……

    林立夏垂低眼睑盖住了眸子里的幽暗,她不想让人知道她还活着,一点都不想。

    马车停在一家客栈门前,林立夏掀了帘子下来,刚好看到边上有辆马车也停了下来,刚准备走人,却被马车上下来的那个熟悉的人震得七魄掉了六魄,只能哆嗦着手指说不出话。

    马车上下来的是谁?你说还能是谁。

    李毓大爷一把打开了紫玉小扇,俊美的脸上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桃花眼内却满是促狭地说道:“咦,真是巧。”

    林立夏磨着牙齿恨恨地想,巧你妈个头。

第92章 李毓VS立夏

    林立夏觉得用一个词来形容李毓是再恰当不过了——阴魂不散。你说她怎么就这么悲摧呢,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当年的齐天大圣,无论怎么逃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心。再看看对面李毓欠扁的笑容,她突然就豁出去了。

    你丫要跟,我让你跟!

    林立夏忽略了他俊美极致的笑脸,转身就拉着麦穗进了客栈,身后李毓笑意更甚,迈开步子也走了进去。

    紧闭的房间里麦穗和林立夏苦着两张脸面面相觑。

    麦穗支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的:“小姐,还要跑吗?”

    林立夏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我们能跑得掉吗?”

    麦穗严肃地思考了会,郑重其事地回道:“我觉得跑不掉。小姐,他是盯上你了。”

    林立夏掩面低呼了一声:“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我,我上辈子杀人放火了还是吃喝嫖赌拉皮条了。”

    麦穗“噗”的一声笑出声:“小姐,哈哈,你。”

    林立夏狠狠瞪她一眼:“笑笑笑,再笑把你绑到草船上借箭去!”

    麦穗笑得更欢快了,好一会才停了下来,皱着眉头思考了几分钟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林立夏懒洋洋地说道:“说来听听。”

    麦穗促狭地朝她挤挤眼:“要不,你就从了他吧。”

    林立夏那个叫透心凉透心凉,伸手重重地蹂躏了她的脸蛋一番:“把你送给王二麻子当媳妇儿。”

    麦穗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说道:“那要不,叫他从了你?”

    林立夏阴森一笑:“把你扔给陈三瘸子当填房。”

    正说闹间有人敲了敲门:“送饭菜的来了。”

    麦穗起身去打开了门:“我们没叫饭菜啊。”

    小二憨厚一笑:“是隔壁的爷替你们叫的。”

    “哦。”麦穗接过饭菜走回了桌边,“小姐,这位爷像是细心了不少。”

    林立夏嗤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不吃?”麦穗看着可口的饭菜,肚子有点动静了。

    “为毛,为毛不吃?”林立夏拿起米饭扒了口,“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麦穗抖动眉毛:“你不是说那位非奸即盗吗?”

    林立夏咬了块排骨:“可我破罐子破摔了。”

    非奸即盗VS破罐子破摔,那什么什么的,谁怕谁!

    第二天拉了麦穗一起上镇上溜达,发现了家热闹非常的茶馆,于是乎,找了个座位就坐下了。原来那茶馆里有个说书人,据说讲的段子不错,镇子里的人平日无事也都跑过来听听打发时间。

    那说书人刚润了润嗓子准备开讲,林立夏就发现自己的桌子来了拼桌的。拿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她努力克制住自己不淡定的心情。看,有苍蝇飞过去了,这个世界多么美好。再看,现在都有蚊子了,世界果然非常美好!

    “小姐,你悠着点儿,杯子要碎了。”麦穗很担忧,真的,她家小姐怎么一对上这位爷就这么不淡定,更奇怪的是那位爷似乎还乐在其中……

    世界果然好复杂的说。

    那位拼桌的李毓大爷显然心情很愉快:“果然是巧。”

    林立夏真想把茶水一兜脸泼他,这人说瞎话完全是睁着眼睛的,还不带不自在。

    “这位爷,你确定你不是故意跟着我们的吗?”麦穗很纯真很无辜地问道。

    李毓眯眼一笑,俊美邪肆得让人不敢直视:“当然……不确定。”

    麦穗笑容僵了僵,对林立夏使了个眼色:小姐,此人功力太深,俺完全不是他对手啊。

    林立夏视线飘忽地游移了会,最后决定完全无视此人,专心听书。

    台上说书人朗声道:“今日要说的是景帝十四岁时智斗番邦使者的故事,各位仔细听好嘞。话说当年景帝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幼童……”

    林立夏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微微敛低了眸子,茶水倒映出她的脸,心脏某个地方有些缩紧,她轻轻扯开唇角。

    景帝李玄,果然天赋异人。

    “额,小姐……”麦穗喏喏地开口,有些忐忑。

    “啊?”林立夏回过神来看向麦穗,却发现对面的李毓没了身影,还没来得及高兴呢,耳边温热的气息就扑了过来。

    “立夏听得入迷了?”李毓眸中有些幽暗,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道。

    林立夏被吓得跳了起来,抚着胸口怒视她身侧的俊美男子,咬牙切齿喊道:“李毓!”

    李毓单手支着脸应道:“我在。”

    林立夏觉得头好痛:“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儿?”

    李毓很自然地摇摇头:“不能。”

    林立夏握拳,起身走到他原来的位子坐下:“那我离你远点儿。”

    李毓闪了闪眸子,唇角浅笑不说话。

    麦穗无辜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其实她刚才就是想告诉小姐这位爷的行为,可小姐跟失了魂一样一点都没察觉到。小姐对那个人……还是不能完全忘记吧,即使只听到他的名字也会失神。可这位爷……

    麦穗眼中闪过狡黠,虽然小姐对着他总是怒气交加,可好歹不会低落不是吗?

    突然间角落有吵闹声传出,且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茶馆里的人都转过头看向了吵闹的人,说书人也停下了话语看向那头。只见一名大汉一掌拍在桌子上,满是横肉的脸皱成一团:“你爷爷的,你刚才说什么?”

    被他吼的那人穿着一袭青衣,长相阴柔:“我说这上好的花雕被你糟蹋了。”

    大汉没料到他真的重复一遍,当下觉得自己脸面失尽,破口大骂道:“老子喝酒干你鸟事,你个兔儿爷还是洗干净屁股乖乖在床上等男人就好!”

    旁边的人一听都起哄大笑,那青衣男子顿时眼神一冷,阴森问道:“你说什么?”

    大汉总算觉得觉得自己出了口气,故意调笑地说道:“我说你个兔儿爷,乖巧点大爷我说不定会饶了你。嘿嘿。”

    林立夏真想接一句:“来,给爷表演一个。”

    可这场面明显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那青衣男子面色冷得像十二月的雪,一抬脚就踹飞了桌子。再看那大汉原来也不是省油的灯,庞大的身子一闪就躲了过去,嘴里还继续嚷道:“哟哟哟,这就生气了,不是个纯爷们儿也不能这么小气量啊。”

    青衣男子眸中染上杀气,动作利落地抽出长剑便朝大汉刺去,那利如刀片的眼神似乎在说:“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后万段碎尸后再碎尸万段!”

    边上看热闹的人都四处逃散,躲到安全地带继续兴奋地观看打斗,林立夏琢磨着这些人肯定是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了,不然那眼睛怎么都绿得跟狼眼似的呢。

    那大汉还真没看出来是个有本事的主,他身体看似笨重实则身轻如燕,一闪一躲间丝毫不吃力,还有闲情逸致继续取笑青衣男子:“瞧你那小胳膊小腿的,拿剑都拿不稳,要么你今儿晚上陪爷一宿,爷好好教教你?”

    本被激得发怒的青衣男子此刻却消了怒气,慢吞吞地绕着大汉走了起来。

    大汉面色有点僵,可还是猥琐地说道:“怎么着,想和爷慢慢玩儿?”

    青衣男子哪还听他的废话,看准时机对他出了招,汉子闪身一避,却没料到青衣男子另一边的攻势又来了,于是场面一下子就扭转了过来,成了青衣男子追着汉子打。

    青衣男子冷笑着说道:“爷今天叫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是不能得罪的。”

    边上围观的人是看得津津有味啊,却突然听到有个低沉优雅的声音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高手,却原来也是两个没用的。”

    林立夏真想在自己的脸上贴张“我不认识他”的字条,可奈何李毓早就贴到了她身边牢牢抓住了她的手,死挣都挣不开。

    她怒瞪李毓,想死也不能拽着我啊。

    李毓只是对她温柔一笑,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温柔宠溺,似乎在和别人说,“我俩就是一伙的”。

    再说那头打斗的两个人,李毓这话一出两人的身子都停了停,可马上又反应过来继续战斗,谁知没一会那人还不消停了,继续慵懒地说道:“拿剑有气无力……出剑力道不够准,这是用剑呢还是玩剑。”

    青衣男子抽空阴冷地看了说话那人一眼,还以为是什么高手,原来是个比他更女相的公子哥!而汉子听了李毓的话则是喜上眉梢,挑衅地看着青衣男子。

    李毓接着张张薄唇:“长得跟熊一样动作倒是挺灵活的,也亏你学了这凌波微步,不然就是十条命也不够你用的。”

    汉子方才还欢喜的脸立刻黑了。

    林立夏看着前方颓废地摇摇头,完了,完了,她命要被他连累掉了。原来那头本来纠缠得如痴如醉的两人互相一看,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样同时停下了手,接着……朝他们冲来!

    边上那人还是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慵懒样子,她挣不开他的手只好用力一拽,拔腿就拽着他跑。

    她没看到的是李毓在她身后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桃花眼闪闪发光。

    “小姐,你和爷先走,我先顶着!”尽职的丫鬟兼保镖麦穗喊道。

    林立夏应了声“好”便不管不顾地跑了起来,于是今天出门的小镇百姓都可以看到,在宽敞的道路上,一名妙龄女子拽着一俊美的华服男子奔得激情澎湃,而身后则有两个男的奋力相追,却总是被一名少女挡了下来。

    林立夏跑得气喘吁吁,最后终于在躲进了一个人烟罕至的巷子后停了下来,她狠狠地甩了甩手,终于将那只刚才像胶水粘在自己手上的手掌给甩开了。

    李毓盯着自己空空的手掌,若有所思。

    林立夏歇了口气,抬头对他凉凉地开了口:“你有病啊你,有病别连累我成吗。”

    李毓确实答非所问地回道:“立夏,留在我身边吧。”

    林立夏愣了一下,立刻说道:“你疯了,我懒得跟你说。”说完转身就要走。

    李毓一伸手就拉住了她:“难道你想回皇宫见他?”

    林立夏身子顿住,缓缓地转过身子:“你威胁我?”

    李毓轻笑一声,又露出了平日邪魅的笑容:“怎么会是威胁呢,我是在对你好好商量。”

    林立夏眉间满是冷意:“李毓,我和你们已经没关系了。”

    “恐怕他不是这么想的。”李毓撩起她的一缕青丝把玩,声音低沉磁性,“你说我要是告诉他你当年没死……他会怎么样?”

    林立夏冷眼看他不说话。

    李毓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还记得洛阳的那个何知秋吗,你可知道她现在是宫中最得宠的妃子……”

    林立夏呼吸猛然一窒,心底某个被掩埋的地方痛楚又传来。

    “你……想怎么样。”她淡淡问道。

    李毓一把将她揽到胸前:“留在我身边。”

    林立夏伸出手推开了他:“一月,一个月之后你放我自由,以后都不能再打扰我。”

    李毓半眯长眸,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红宝石扳指,林立夏则是不说话,眼神定定地看着她。

    “三个月。”李毓开口道。

    林立夏不为所动:“一个月。”

    李毓逼近她的脸:“我偶尔会嘴巴和沙漏一样……”

    林立夏妥协,一字一顿地说道:“三个月就三个月,不过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而且,不准对我动手动脚。”

    “好。”李毓干脆地答应,不动手不动脚,动嘴总成了吧。

    林立夏板着一张脸看着正舒服躺在软榻上的李毓,心里嫉妒加愤恨,那里本来是她躺的地方!谁想到这厮竟然会叫她做他的丫鬟伺候丫的,害得她现在只能坐在一边看他睡得香甜。

    那本该熟睡的俊美男子突然出声:“帮我倒杯茶水。”

    林立夏慢吞吞地起身,慢吞吞地拿起杯子,慢吞吞地倒水,慢吞吞地拿过去递给他,心里想着这喝水呛死人的概率是多少?

    正这样恶毒地想着呢,马车猛地一颠,她手中的茶水一泼,全部泼到了他俊美无俦的脸上,白皙的脸上还均匀地分布着茶叶。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里暗呼老天有眼,可一抬头就对上了他危险眯起的桃花眼。

    她不禁倒退了几步,呃,他他他,他要干吗?

第93章 授受不亲

    “爷,你别冲动。”林立夏好以整暇地劝道,可一抬眼看到李毓俊美脸蛋儿上那斑驳泛黄的茶叶她就忍俊不禁,基于眼前这人阴沉的脸色她不便笑得太过直白,只好转过脸假装咳嗽了几声,实则唇角勾得老高老高的。

    李毓薄唇轻轻勾起,低声问道:“嗯?你很高兴?”

    林立夏再“咳咳”了两声,慢慢摇了摇头:“哪能呢,爷好才是我好,爷不好当然我也不好。爷,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抹布去。”

    李毓眼角轻微抽动了下:“……抹布?”

    “啊。”林立夏故作惊讶地拍了拍额头,满是愉悦地说道:“口误,爷别见怪,我这人有时候就是迷糊。”

    李毓阴森森地开口道:“我还是分得清抹布和干净的布之间的区别的。”潜在意思就是她别想着耍花样。

    林立夏勾唇一笑,杏眸水光流转:“是,爷真英明。我这就去给你准备干净的去。”

    说罢利落地转身找去了,只留李毓一脸茶叶站在原地,不一会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还从未如此狼狈过。

    马车是一直往西边去的,傍晚时候到了个小城,问了城里最好的客栈位置,马车便慢腾腾地重新驾了起来。只是没过多久便停了下来,接着就是一阵打骂和女子的哭喊声。

    麦穗掀了帘子探进头来:“小姐,爷,前面出了点事情挡着道了。”

    李毓似乎已经睡熟,眼皮都没动一下,林立夏则是努力抵抗着睡意问道:“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恶霸强抢民女之苦命姐弟系列。”麦穗想了一会说道。

    林立夏打了个哈欠,麦穗现在说话还真是有模有样。她瞥了眼闭目休息的李毓后,便起身下了马车:“我们去瞧瞧。”

    出了马车后哭喊声更显凄厉,只见一个衣裙朴素但容颜娇美的女子正哭得我见犹怜,不断挣扎着想要挣脱钳制她的两个大汉:“不要打了!呜呜,你们别打他!我跟你们走,你们别打了!”

    女子声音哭得沙哑却依旧大声叫喊着,歇斯底里。

    林立夏再看向打得热闹那头,几个彪形大汉正围着一个瘦弱的身子猛踢狠打,毫不留情。

    一旁有个中年人冷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现在不稀罕你了,今天还就是要打死这个小杂种。呸,什么东西!竟然敢咬我?!你要救她吗?我跟你说没门儿!我今天就断了你的狗命,明天再把她送进窑子!哼,你又能怎么样?”

    大汉们打得更凶,那被打的人一边无力地阻挡着落下来的拳头与脚,一边断断续续说道:“你……你个王八蛋,你要是,要是敢这么对我姐姐,我就算是死了也不放过你!呸!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中年人不怒反笑:“你倒是有骨气得很,你们几个今天没吃饭吗!打!给我往死里打!”

    一旁的女子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愤怒大喊道:“秦武朗你这个畜生!你猪狗不如!”

    中年男子上前扇了她一个巴掌:“臭娘们儿,老子给你些颜色你还真开起染房来了!”

    女子唇角被打裂开,鲜血缓缓流下,一双本该柔情似水的大眼怨恨地盯着中年男子,一字一顿说道:“秦武朗,我咒你秦家日后断子绝孙,自此没落,永不翻身!”

    中年男子怒目圆睁,反手就是一巴掌,打过以后更是一把扯开了女子的衣衫,露出了嫩黄色的肚兜和雪白香肩:“贱人!我今天就让你在这大街上风光一回!”

    女子屈辱地闭上眼,狠心准备对着舌头咬下去。哪知只听到几声惨叫后,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捏起她的下巴,阻止了她的动作:“这位姑娘可千万别轻生哦,你家弟弟可是还等着你照顾呢。”

    女子睁开眼,对上了一双淡笑的眼。

    “你……”女子疑惑地开口。

    林立夏没有再理她,转身朝正蹲在地上的中年男子走去,她轻轻笑了声:“我说怎么那么吵,敢情是谁家绳子没系牢将畜生放了出来,武朗……干脆叫烧饼还好些。”

    边上围观的那些人偷偷笑了起来,暗暗叫好地看着这个出声讽刺的蓝衣女子和利落出手教训人的黄衣少女。

    “你……”中年男子捂着自己被打落牙齿的嘴含糊骂道,“你是哪里蹦出的贱……”

    “人”字未落,正收拾完大汉的麦穗就上前猛地给了他一脚,挑眉道:“哪来的野畜生,看着就烦。”

    围观的人这下是轰然大笑,不时有人附和着“畜生”。林立夏好笑地看着麦穗,这丫头,嘴巴是越来越厉害了。她提步往地上奄奄一息那人走去,定睛一看,原来还只是个年幼的少年。少年那张被打得不成人样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清澈,并没有因为她阻止了大汉们的行暴而露出感激之色,反而往后缩了缩身子。

    林立夏看着他残破的身子皱了皱眉:“还好吗?”

    少年不说话,睁着大眼警惕地看着她。

    林立夏叹了口气,朝他伸出手道:“起来。”

    少年望着她纤细雪白的手掌,再看看自己肮脏的身子,慢慢摇了摇头。

    这时李毓慵懒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倒是好心得很,连要饭的都救。”

    林立夏瞪他一眼,这人说话留点口德行不行,再回头时手被人怯怯地握住,少年扯了扯青紫的唇角道:“你能救救我姐姐吗?”

    林立夏朝他笑笑:“好。”那边麦穗已经将那女子扶起,而李毓则是眯着桃花眼看着林立夏。

    林立夏朝他恭敬地说道:“爷,人已经听您的话救了,您要送到哪家医馆?”

    李毓没料到她来这么一招,刚想开口却被边上的人打断。

    “这位公子真是好心啊,带他们去同仁堂吧。”

    “对啊对啊,同仁堂的大夫医术好。”

    林立夏说道:“那么爷,我们就去同仁堂吧。”

    李毓淡笑,转身走回马车,只是在上马车前对车夫隐奇说道:“去把那小子提过来。”整个人挂在她的身上,成何体统!

    呃,他忘了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就是他自己。

    同仁堂内,李毓悠闲地喝着茶,身边隐奇说道:“爷,那秦武朗是城里县太爷的儿子,那对姐弟是城西卖豆腐家的,姐姐连霞弟弟连佑,两人自幼没了双亲,相依为命长大,那秦武朗看到了连霞的姿色便想纳为小妾,哪知她抵死不从,今天他带了人上去抢,可到半路被弟弟给拦了下来。”

    后来的场景就是他们看到的那些了。

    门外林立夏走了进来:“原来还是个豆腐西施。”

    李毓瞥了她一眼:“我才知道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爷,你这话说得不对,我是想帮爷多积点德。”

    李毓哪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说他缺德吗,他挑挑浓眉,邪气一笑:“你想我救他们?”

    林立夏摇头:“全城的人都知道是爷自己要救他们。”

    李毓修长的手指点点桌面:“或许我可以将他们送给知府然后说是误会……”

    “爷。”林立夏笑得温和,“这主意不错,我也会主动去自首的。”

    李毓手指动作一顿,桃花眼微眯。他为什么觉得自己有种被她吃定的感觉?李毓最终还是妥协了,于是原本的四人行里又多出了两个人。可是……

    “你家小姐人呢?”李毓掀开帘子问麦穗。

    麦穗指指后面:“小姐去给他们上药了。”

    李毓面色沉了沉,下了马车就往后面那辆走去。

    车里林立夏正动作轻柔地替连霞的手臂上着药,连佑沉默地朝她伸出了手背,她淡淡一笑,手指揩了些药膏顺手帮他擦了起来。

    帘子突然被人掀开,她看着来人说道:“爷,你怎么来了?”

    李毓细长的眸子内幽暗深沉,紧紧地盯着几乎靠着林立夏的连佑。连佑却不理他发黑的脸色,往林立夏身边又贴了贴。

    李毓一伸手就将林立夏拉入了怀中,拦腰一抱就走。

    林立夏窝在他的怀里竖着涂着药膏的食指一头雾水,呃,他又怎么了?

    麦穗偷笑着看自家小姐被李毓抱着进了马车,心里对小姐难得一见的犯傻表情欢喜不已。嘿,叫小姐平时总欺负她,现在总算是有个人能制住她了。

    林立夏被李毓一把扔到了软榻上才回过了神,她看看自己涂着绿色药膏的食指,再看看李毓,皱着眉头问:“你有病啊?”没看到她在给别人上药吗?

    李毓阴着一张脸:“你不知道男女有防吗?”

    林立夏总算知道他指的什么了,当下不客气地笑出了声:“你也好意思做贼的喊抓贼。”

    李毓被她说得噎了噎,最后身子一俯霸道地说道:“我可以,别人不可以。”

    林立夏嗤笑:“你这什么话,他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还有,我跟你没关系,你说话分寸点。”

    李毓闻言胸口升起一股闷气,邪笑着抬起她的下巴道:“没关系?这样了还没关系?”说罢按住她的后脑勺就亲了上去。

    哪知林立夏一把拉住他的耳朵死命地拧,疼得他不得不停止侵略。

    他目光幽暗地看着一脸闷笑的林立夏,他李毓竟然,竟然被人像民间男子被泼辣妻子教训一般扯住耳朵拧?她好大的胆子!

    林立夏不顾他神色不明的俊美脸庞,异常严肃地出声道:“爷,男女授受不亲。”

    李毓薄唇轻抿,长眸闪过亮光。

    总有一天他会叫他们男女授受有亲。

第94章 永远不够

    李毓近日心里有些不舒坦,原因无他,只因他不中意那个叫连佑的少年,非常非常不中意。瞧他那副白净瘦弱的样子,竟然比女子还柔弱几分,每天不时地咳嗽两声,眼神像小鹿一样楚楚可怜,勾得人心里同情泛滥……

    别误会,会同情的这人当然不会是李毓,可以叫李毓这么不舒服的人,除了林立夏还有谁?一路上只见她往后边儿的马车跑,拦也拦不住。

    林立夏整整衣衫又要下马车,李毓凉凉地开口说道:“你这是要上哪儿啊?”

    林立夏抚抚起微皱的袖子,淡淡说道:“去后边看看。”

    李毓凤眸闪了闪:“到底谁才是你主子?”

    “当然是爷啊。”林立夏很溜口就说了出来。

    李毓觉得心情有点好转:“你知道就好。”

    “爷放心,我还能把这个给忘了?你可是我三个月的主子。”林立夏轻轻勾起唇,提醒他只是三个月而已。

    李毓也不理她这点小心思,朝她招招手:“来,过来。”

    林立夏的笑容僵了一下,额,他这个动作,当她是他养的宠物吗?不过她还是走到了他身前:“爷,有事?”

    李毓挑眉:“没事就不能叫你?”

    林立夏轻轻吸了口气,语调非常平稳地回道:“能。”

    李毓薄唇一勾笑得邪恶:“爷睡这榻睡得有些落枕,你来给我揉揉。”

    “爷。”林立夏很严肃,“我不会这一手,不过可以给你推荐个人。”

    “嗯?”是后边那个连霞?

    林立夏淡笑:“连佑。”

    李毓的脸色僵了僵,连佑,怎么又是连佑。他突然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他会?”

    林立夏非常随意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这个啊,人年纪大了就容易落枕,小佑看我不舒服就给我揉了几下。”

    她半眯起眼惬意地说道:“小佑的力道把握得很好啊。”

    “你很回味无穷?”李毓看那个笑容非常刺眼,小佑是吗?

    “爷,别羡慕也犯不着嫉妒。我这就去把他找来。”

    “我说,“李毓沉着眸子问,“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林立夏笑得和蔼可亲:“我一向喜欢听话的小孩子。”

    李毓皱眉,十一岁了还是小孩子?而且那连佑有些小动作真是让他不爽得很……

    “爷,我这就去叫他来。”林立夏没有再等李毓回话就下了马车,到后面马车里的时候连霞和连佑各坐在马车两头休息,连霞似乎睡着了,而连佑则是低着头看不到神色。

    她微微有些疑惑,轻声叫道:“小佑。”

    连佑迅速抬起头,眼神柔和:“立夏姐姐。”

    “现在有空吗?”

    连佑点头:“姐姐有什么事?”

    “小佑,你帮我个忙吧。”林立夏指指前面的马车,“我家爷脖子有些闪到了,叫我给他揉揉,可是,”她无奈地摊手,“我不会。”

    连佑很爽快地应了下来:“好。”他起身盯着林立夏,清澈的眸子似乎能一眼就能看到底。

    林立夏朝他伸出手,浅浅一笑:“来啊。”

    连佑毫不犹豫把手递了过去,紧紧地反握住。她的手,很温暖。

    打连佑上了马车后就没人说过话,那一大一小俩男子汉都死命盯住对方的脸,不知名的火花噼哩啪啦闪动。

    林立夏轻咳了两声:“那个……爷,小佑已经来了,我先出去了。”

    李毓长眸一转,视线移到了她身上:“不必了,你就陪在这。”再对连佑说道,“开始吧。”

    连佑有些无措地看着林立夏,姐姐,这个爷看着就不是个好人啊。林立夏拍拍他的肩,那啥,你凑合着随便揉揉吧。林立夏坐在一边看对面那幅着实养眼的画面。

    清秀白净的少年安静地站在蓝紫色锦袍的俊美男子身后,眼神专注,小心翼翼地按揉着男子的颈部。而俊美男子则舒逸地闭上双眸,唇形完美的薄唇轻轻抿起,浑身散发出一股邪魅之气……

    林立夏想起刚才两人之间的那股气流不禁哆嗦了一下,他们该不会……

    “今天早上麦穗没给你饭吃吗?”李毓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满。

    连佑微微一愣:“额,我知道了。”他眼睛低垂,偷偷看了林立夏一眼,接着继续揉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

    李毓轻哼一声,桃花眼内闪过恶劣:“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不是今早没吃饭。”他侧目,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你该有好几天没吃饭了?”

    连佑面染褐色,喏喏道:“我,我。”不敢再看李毓的脸,他转头求助地看向林立夏。

    林立夏叹气:“小佑,不用揉了。”

    连佑立刻走到她身边,伸手牢牢地拉着她的手臂,依赖十足。

    李毓在连佑拉住林立夏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好看,更不用说那连佑在她看不到的角度,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李毓黑眸幽深:“怎么?怕了?所以要到姐姐身边?”他特意加重了“姐姐”两个字。

    连佑轻轻颤了下身子,更加贴紧了林立夏,眼里却无一丝惧意。

    李毓克制住自己上前拉人的冲动,和连佑进入了新一轮的眼神厮杀。

    林立夏很无奈:“爷。”

    李毓挑眉,暂时停止了斗法:“嗯?”

    她说道:“我送小佑回去了。”

    李毓瞥了连佑一眼:“才几步的路,还怕迷路不成?”

    连佑适时地扯扯她的衣袖:“姐姐,我自己回去就好。”话虽这样说,手却一点都不松开。

    林立夏对他笑笑:“没事我送你回去。”说完看也不看李毓就牵着连佑转身。

    李毓眸中一暗,大步上前将林立夏扯进了怀里。连佑见状也急忙拉住她的手,于是场面又僵了下来。

    林立夏看向他:“爷,你这是干吗。小佑,你先松手。”

    两人动都没动,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

    林立夏缓缓看了他们一眼:“我说,松手。”

    连佑看着她最终还是放了手,眼神黯淡。而李毓则是得存进尺地将她整个人揽在怀中。

    林立夏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是对连佑浅笑道:“小佑,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去看你。”

    腰间的手紧了紧,她不予理会,目光淡淡地看着连佑。

    “姐姐,那我先回去了。”连佑依依不舍地说道,转过身时脸上浮现一丝懊恼。

    这个不男不女的登徒子竟然占她的便宜……连佑握拳,他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

    连佑走后林立夏便褪下了笑容,弓肘往后一顶:“爷,你可以放手了。”

    李毓一声闷哼,手里却没有一点放开的意思。他低下头附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亲密地吐在她的肌肤上,声音低沉而魅惑:“林立夏,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她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轻笑:“爷这可是冤枉我了,我不一直都在你身边吗。”

    李毓轻哼一声,薄唇若即似离地碰触着她白嫩温润的肌肤:“还要继续玩下去吗?我奉陪到底。”

    林立夏声音低了下来:“李毓,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立夏,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不只是这个,而且,约定并不能代表什么。”他想做的事情又岂是一句约定可以阻止的。

    “李毓,你也知道我要的根本不是这个。”林立夏淡淡说道,“我不想再和你扯上关系,所以才会答应这个三月之约。如果你要毁约的话,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李毓眼神霎时变得锐利:“你以为我会放你走?”他要的人,他绝不会放手。

    林立夏不顾他话语里的威胁,淡笑说道:“一次逃不成没事,还有第二次,第二次不成也没关系,还有第三次。”

    李毓一把将她转向自己,眼神幽暗地看着她。林立夏眸内一片沉静,波澜不惊。

    他最后只能伸手摩挲着她光洁的脸颊,对她眼中的淡然和坚持恼怒却无可奈何。最终伸手点了她的睡穴。看她眸子倏地合上,遮去了那倔强的光亮和置身事外的淡然。

    李毓看着她只有在睡梦中才会露出的温顺表情,心里有什么蠢蠢欲动,却又忐忑不已。修长的食指划过她饱满的唇瓣,他轻轻一笑,低下头啄了一口,想了想又啄一口,接着再啄一口,继续多啄几口。他迷恋上了她的味道,且愈发上瘾。

    伸出舌头润湿了她的唇瓣,他试着进入她的唇内,恶劣地掐住她的鼻子,逼得她不得不张开嘴呼吸,然后明目张胆地登堂入室,勾起她的香舌暧昧地吸吮,隐约可听见“啧啧”的声响,他不依不饶,品尝着她难得的顺从,极尽缠绵。

    不够,怎么都看不够,怎么都亲不够,永远不够。他顺从自己的心声又低下头盖上她的红唇,唇瓣反复辗转,唇齿相依,万般情绪注于亲吻之中。

    她是他的,终会是他的。

    咳咳,当然,睡梦里的林立夏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一口又一口、一下又一下、一次又一次占尽了便宜。

    林立夏难得一觉睡到了次日,她迷糊地看着眼前放大了的脸,思维一下子没转过来。

    “醒了?”李毓长眸内满是笑意地问道。

    林立夏揉揉眼睛,嗯,这个人是谁?

    李毓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还没清醒吗,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然后林立夏就愣了,这个,这个,这个人是李毓?

    “爷。”她眼神沉重地看着他。

    李毓温柔地笑笑:“嗯?”

    林立夏伸手探探他的额头,自言自语道:“发烧了?”

    李毓眼角微微抽动了下,桃花眼一眯便恢复了往常的喜怒无常:“日上三竿了才起来,你倒是比我这主子还有身份。”

    林立夏懒得理他,昨天他们说着说着她就突然失去了意识,她就不信不是他搞的鬼。不过刚才那个温柔的李毓……

    林立夏哆嗦着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神,太怪了,她还是习惯这个高高在上一脸神色难测的他。

    “小姐,爷,前面有个村庄,要去找户人家休息一天吗?”麦穗在车外问道,他们已经好几天没住在屋里了。

    林立夏捶捶脖子:“嗯,也行。”

    麦穗跳下了马车:“前面好像有人声,我去看看。”

    林立夏起来用带着的水梳洗了一番,掀开帘子却发现麦穗还没回来。她看着隐奇问道:“麦穗是往哪边儿去了?”

    隐奇指了指左边的竹林。

    “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她跳下了马车,接着李毓也跳了下来。

    她看看面色无异的李毓,最后还是淡淡一笑:“爷要不要一起去?”

    李毓黑亮的眸子转了转,一声不吭地先迈开了步子。身后的林立夏撇了撇嘴,这人的脾气就跟六月的天气一样,喜怒无常。

    两人往隐奇指的方向走去,耳边有轻微的声音响起,然后越来越大。

    林立夏微微缩紧了心脏,身子也冰冷了许多。这声音越来越清楚,似乎是一群人在痛苦地呐喊,非常非常……凄厉?肩膀顿时一暖,李毓伸手搂住了她的肩,面色凝重。她心情也沉重了起来,任由他亲密地搂着自己往前走去。

    大约走了一刻钟,那朦胧带着雾气的竹林终于到了头,她紧紧地揪着衣袖,呼吸戛然而止。

    人,火,很多人,很大的火。人在火里,火在人身上。那些人已经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一声痛苦过一声的尖叫,叫人毛骨悚然。

    “李、李毓。”她捂住了自己的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她抬头惊恐地看着他,为什么边上的那些人不去救他们?反而在他们要出那个围栏的时候拿长矛去刺他们?

    李毓此时早已没了平日里的慵懒与不经心,伸出手遮住了她满是恐慌的眸子,并将她整个人搂进了自己的怀中,垂下眼睑低声说道:“是人焚。”

第95章 瘟疫(一)

    林立夏收紧了手,声音不自觉地紧绷:“人焚?”

    李毓低声应道:“嗯。”

    林立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抬起头时便看方才还围着火人的那些人拿着长矛慢慢靠近了他们。而李毓也是警惕地看着向来人,细长的黑眸里幽光浮动。

    “你们是谁?哪里来的?在这里干吗?”领头的一个壮汉满面凶狠,语气冲横地问道。

    李毓眸中滑过冷光,刚想开口却被林立夏打断。她往前一步退出了李毓的怀抱,脸色苍白却无比镇定温和地说道:“这位大哥,我们是路过的游人,本是来找寻随行的同伴,想不到却碰上……”

    她暗自咬了咬牙,努力忽视耳边越来越弱的哀号求救声,按下心中一阵又一阵阴冷,继续说道:“我们并无恶意,这位大哥尽可放心。”

    那壮汉闻言冷哼一声,手中长矛丝毫没有放松:“我们这地方几年都不见得来个生人,你们今天倒是巧。”

    林立夏表情未见恐慌,淡淡地说道:“我们无意闯到这里,只是寻人而已。”她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麦穗的人影,顿时眸光一冷道,“不知你们可有见到一个穿着黄色衣裳的少女?”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身看向后面的一位老者。老者年约六旬,佝偻着身子缓缓上前,“那位姑娘是你的同伴?”

    林立夏点了点头:“正是,老先生可是见着她了?”

    老者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无形之中自有一番威严:“那位姑娘方才晕倒了,我派人将她送回了村子。”

    “晕倒?”林立夏又是担心又是惊讶,眸色深沉地看了那几个大汉一眼,“她为什么会晕倒?”

    大汉气恼于她怀疑的眼神,刚想开口大骂却对上了李毓幽暗的眼神,霎时浑身一冷,止住了脱口而出的话语。

    林立夏又对着老者开了口,平淡的声音里带上一丝焦急:“老先生,我们确实没有恶意,刚才也什么都没看到。”

    老者打量了他们几眼,最终慢慢说道:“不介意的话姑娘和这位公子就跟着老夫回趟村子吧。”

    林立夏抬头看向李毓,李毓微眯桃花眼轻轻颔了颔首:“多谢老先生,只是我们还有几个同伴在外面的路上,有劳先生叫人去通知下。”

    老者笑笑点头。

    那边火已基本熄灭,几名男子正在清理,林立夏似乎又听到了那凄厉的哀号,顿时心魂一震,浑身透骨得凉。这时身旁的李毓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他眼神并没有看着她,可源源不断的温热从他身上传了过来,暂时温暖了她的冰冷。她努力地勾起唇角,第一次没有反抗任由他揽着自己。

    林立夏原先以为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前面的村庄,可跟着走后才发现他们去的地方要远上很多。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他们才停下了脚步,林立夏打量着村庄,这里似乎非常简陋?

    “姑娘。”老者回过头看着她,“你可是要先去看看那位姑娘?”

    林立夏点了点头:“有劳先生带路。”那些状汉都散了各自回去,他们便跟着老者东走西拐来到了一户人家。老者打开门示意他们进来,屋内一名七八岁的女孩子欢喜地叫道:“爷爷,你回来了。”

    老者慈祥地摸了摸她的头,“妞儿,那个大姐姐醒了没有?”

    妞儿拉着老者的手往里面走去:“爷爷,姐姐没醒,还老是说梦话,好吓人。”

    林立夏听了这话哪还镇定得住,进了里屋后便大步走了床边看着在昏睡中还面色痛苦的麦穗。

    “麦穗……”林立夏心疼地抚上她的脸,怎么会,麦穗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可以是开心无忧或者气愤恼怒,却不该是这么痛苦地皱着眉头。

    “先生……”她抬头看向老者,“你可以跟我说下当时是怎么回事吗?”

    老者点头,示意她去外面。李毓看着林立夏苍白的脸色和担忧的眼神,低低说了句:“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林立夏对他浅浅一笑:“嗯。”

    李毓微微一愣,她这般真诚地对着他笑还是第一次……

    “没事。”他垂下眼睑,掩去了黑眸里隐隐的惊喜。

    几人坐定,老者遣了妞儿去打水之后缓缓地开了口:“你们方才也看到了,我们……是在为村里驱逐灾难。”

    驱逐……灾难?林立夏微微凝眉。

    李毓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先生,你们是火焱族的后人吧。”

    老者有些讶异地看着他,接着轻轻点了点头:“原来你也知道火焚。”

    李毓迎向林立夏询问的眼神,轻启薄唇道:“火焱族是百年前便隐匿的一个族,其族人信奉火神,认为火是世间最能除净污秽之物,族人死后皆以火葬。”他长眸一转,继续说道,“当族中有灾害降临或者妖孽出世的时候,便以火焚之。”

    林立夏手心冰凉,原来这就是火焚,只是……

    “先生,照刚才的情形看,村里是闹了瘟疫吧。”李毓的嗓音还是那般低沉魅惑,却没有了平时的调侃和戏耍,满是认真。

    老者本来还精神的眸子立刻暗了下去,似乎一下子又苍老了十岁:“都是没法子的事情啊……”

    “我们原本是前面那个村子里的,两个月前村里养的鸡鸭一只接着一只死去,接着是牛、狗,最后就到了人……村里的大夫说是遭了瘟疫,上山摘草药给他们看病,可今天火焚里就有他……”老者眼眶红了起来,面色凄凉,“我们离外面太远,陆续找来的大夫也都染上了病,没法子了,没法子了,连村子也不敢回,只能都烧掉,都烧掉。”

    “那……”林立夏忍不住开口,“染病了的都去了?”

    老者无力地摇摇头:“还有几个情况不严重的留在了西边的屋里,造孽啊,只能听天由命。”他看了里屋一眼,“那位姑娘一看到当时的情形就昏了过去,估计是吓到了。”

    吓到?不,麦穗不是那样就会被吓到的人。可是她脸上那种表情又是恐惧至极……林立夏脑中划过一个念头,当下心神不安。

    里屋突然传出了麦穗哭喊的声音,林立夏忙不迭地起身跑了进去,却见她仍是紧闭着双眼,面色挣扎和痛苦。

    “爹……爹……娘……热……好热……”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麦穗颤抖着唇瓣念道。

    林立夏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同样颤抖:“麦穗,你醒醒,麦穗。”

    麦穗双手突然握紧,捏得林立夏痛呼出声:“爹……为什么不跑……娘……若儿不要走……”

    林立夏心疼地擦去她眼角不断滑落的泪水,忍痛轻声道:“麦穗,我是立夏,你家小姐,快醒醒。”

    “爹……娘……若儿不要走……”麦穗一直哭泣着喊着这句话,神情凄楚。

    林立夏急得眼泪直掉,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懒散和悠闲?面前这么痛苦低泣的人是麦穗,那个一直都笑得没心没肺的麦穗,那个伶牙俐齿对待不喜欢的人的麦穗,那个一口一个小姐的麦穗,那个一直陪着她的麦穗。

    林立夏咬了咬牙,伸手狠狠打了一个巴掌。清脆的声音响起,她冷声说道:“你给我醒过来,你是麦穗,忘了吗?”

    麦穗终于停止了哭闹,缓慢地睁开了眼。她神色懵懂地看着眼前双眼通红的林立夏,下一秒回想起刚才的噩梦,扑到她怀里便放声哭了出来:“小姐!”

    林立夏弯起唇角,伸手拍拍她的背,声音柔和地说道:“好了,都过去了。”

    “小姐……”麦穗哭到哽咽,“火,都是火,烧得我好疼啊。”

    林立夏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嘴里却还是笑着道:“都过去了,麦穗不疼,我在这儿呢。”

    麦穗紧咬着下唇,眼里满是惧意和泪水:“爹爹和娘……都着火了……他们把我推出去,叫我快点跑。我,我想回去,爹爹打了我一个巴掌。爹爹的手都变黑了,娘的衣服都着火了,爹爹,娘,叫我走……呜呜……爹爹……娘娘……都没了……”

    林立夏努力咽下自己快要溢出的哭声,用额头抵住她,定定地看进她眼底的狂乱,坚定地说道:“麦穗,都过去了,你爹娘很高兴你还活着,他们希望你活下去,好好地活着。那些都已经过去了,麦穗,你看,我在。”

    她举起她们相握着的手,晶莹的泪珠还在眸内摇摇欲坠,唇边却勾起了一抹笑,似是雨后出现的彩虹般明媚。

    麦穗无神的眼里终于亮了起来,看着她低声叫道:“小姐。”

    林立夏故意眯起眼睛笑了笑:“对,我是你的小姐,你是麦穗。”

    她可爱的丫鬟小麦穗,而不是那个有着沉痛回忆的若儿。

    麦穗将脸埋进了她的颈间,迷茫并脆弱地反复叫着:“小姐,小姐,小姐……”

    林立夏静静地抱着她,她娇小的身子里有着那么多活力和沉痛,她是麦穗,独一无二的麦穗。

    她淡笑着开口:“麦穗,我们都在。”

    李毓斜靠在门口,细长的桃花眼里尽是不自觉的沉醉。

    林立夏将重新睡熟的麦穗放下走出屋,却被李毓一把拉过了手腕。

    “嘶,你干吗?”她痛得皱眉,缩回手就不停地揉着。

    李毓眸内怒气一闪而过,面上确实勾起薄唇魅惑地笑笑,语带讽刺地说道:“现在知道疼了?”

    林立夏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下,接着低头准备绕过他。

    李毓却是不肯,又对着她瘀青的手腕握下,一把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右手掏出个小盒子。

    林立夏不说话,任由他打开盒子将那药膏涂在了瘀青处。清凉的感觉从手腕处传来,她看着低头专心替她抹药的李毓露齿一笑:“爷,谢谢。”

    李毓手里的动作停住,接着邪肆地道:“以身相许?”

    林立夏瞪了瞪他的发冠,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可是想帮帮他们?”李毓抬头问道。

    林立夏缓缓点了点头。

    李毓勾起薄唇邪邪一笑,狭长的眼内满是不明光彩:“我可以帮他们,不过……”

    他凑近她的耳边暧昧说道:“你,要陪我一天。”

第96章 瘟疫(二)

    翌日

    “小姐。”麦穗用手抵了抵林立夏,“这位爷会医术?”

    林立夏看着远处一身白大褂,正给人把脉的李毓点了点头:“或许会……看上去还有些样子。”

    麦穗再问道:“那么小姐,额,爷为什么要穿成那样?”

    林立夏冲她眨眨眼,语带调侃地说道:“你不觉得这样很玉树临风吗。”

    麦穗一脸黑线,这位爷本来生得好相貌,可现在脸被块白布遮住了口鼻,手上套着白手套,身上严严实实地裹着件白衣裳,怎么看怎么个奇怪法。可小姐说了,这叫防护工作,不得不做。

    “小姐。”麦穗语重心长地叫道。

    林立夏捏捏她粉嫩的脸蛋:“怎么了?”

    “你不觉得这位爷变了很多吗?”她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林立夏皮笑肉不笑:“有吗。”

    麦穗认真地点点头:“比如说,爷开始助人为乐了。”

    “麦穗。”林立夏很无奈地揉揉眉头,“你太天真了。”

    李毓李大爷会助人为乐?误会,这纯粹是个误会。李毓李先生会没有目的地帮助别人?笑话,这绝对是个冷笑话。

    “小姐,你?”麦穗奇怪地看着嘴角抽动的林立夏。

    林立夏摆了摆手:“没事。”

    难道她要和麦穗说,其实李毓会帮这个忙是因为自己会陪他一天?那个啥,脑子别想歪,她答应的这个一天只是陪他上街游乐而已,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

    李毓这时起了身往她们走来,声音低沉地道:“告诉老先生,千万别叫别人接触他们。”

    林立夏闻言一惊,看了看院子里那些萎靡不振的人,艰难地开口道:“他们难道都……?”

    李毓随手解开了身上的褂子扔到地上:“嗯。”

    林立夏按下心中无力的感觉,突然想到如果这么危险的话,那么他?

    “那你呢,刚才给他们把脉?”她紧张地问道。

    李毓唇角微微勾起,眸中光亮异常:“我自然知道自己的处境,不过你放心,小小疫病我还不放在眼里,况且,我不是还有你做的防护衣吗。”

    “真的不会有事?”林立夏不放心地再问了一遍。

    李毓桃花眼微眯,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温柔:“嗯。”

    林立夏这才松了口气,马上又吩咐麦穗:“麦穗,你赶快去烧些热水给爷净身子。”

    麦穗暧昧地看着她笑笑:“是的,小姐。”

    林立夏又迎向李毓幽暗的眼神,严肃地说道:“爷,你也赶紧回房吧,没净身千万别出来……”

    李毓上勾的邪魅眼角微微抽了抽,最终在她故作正经的视线中转身离去。身后的林立夏立刻轻笑了声,看到他吃憋的表情可真是……太爽了。

    几个时辰之后,李毓拿了张药方给了老者:“老先生,我缺少一味药引子,已经叫人去城里抓药了,等那味药一到一切便都好办了。你先叫人按照方子去抓药,这方子虽不能治愈他们,却可以暂时稳住他们的病情。”

    老者拿着方子的手有些颤抖:“公子,老夫真是,真是感激不尽!你是我们救命恩人啊!”说完竟是双腿一弯想要下跪。

    一旁的林立夏连忙阻止了他的动作,淡笑着说道:“老先生千万别这样,我家公子也是举手之劳,您这一跪可是大礼了。”

    她抬头看看李毓:“公子,你说是不是?”

    李毓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得极是,先生,我只是拖延了他们的病发,可最主要还是要看他们自己,若坚持不到药来的话也是功馈一溃。”

    老者摇头叹了口气:“有希望总是比没希望要好的。”

    林立夏有些黯然,比起那些被火焚的人,他们确实是好得多。

    老者拿了方子便步履匆忙地走了出去,屋里便只留下了他们俩人。

    李毓抿抿薄唇,一把将她揽进了怀中:“好话倒都让你给说尽了。”

    林立夏面色淡然一把推开了他:“我还是在给爷积德啊,对了,连霞和连佑呢?”

    李毓挑眉:“他们和隐奇一起走了啊,怎么,没和你道别?”

    林立夏“咦”了一声,接着转念想想就狐疑地看着他:“你又捣什么鬼?”

    李毓皱眉,眸子黑不见底:“你倒是省力,什么事情都怀疑我。”

    “难道不是你?”林立夏反问道。

    李毓凑近她笃定地回道:“不是我。”

    他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一掌拍晕了他直接送上马车而已。

    林立夏见了他的表情才放下了怀疑:“那他们去了哪里?”

    李毓淡淡回道:“后日便是他们母亲的祭日,所以一定要回去。”

    这句绝对是李毓造谣的。

    “立夏姐姐,立夏姐姐!”妞儿这时大声叫着跑了进来。

    林立夏一把拦住了她不稳的身子,伸手擦去了她额上的汗水:“妞儿,你怎么了,别急慢慢说。”

    妞儿喘得说不出话,好一会才开口说道:“立夏姐姐,你跟我去看下小丁子吧。”

    “小丁子?他怎么了?”林立夏轻拍着她的背问道。

    妞儿一把牵起她的手就往外拉:“我怎么劝小丁子他都不肯下来,姐姐,你去帮我劝劝吧。”又抬头看向一直被忽视的李毓,“哥哥,你也去劝下吧。”

    李毓失笑,什么时候他竟然是顺带的那个了?

    “妞儿,小丁子是谁?”林立夏由她拉着自己,边走边问。

    妞儿的声音低了下去:“小丁子是丁大夫的儿子,可是丁大夫已经……”

    林立夏马上意识到这丁大夫就是昨天老者说的那个也被火焚的大夫,当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妞儿很快就带他们站在一棵虽不粗壮可枝叶依旧茂盛的树前,她松开林立夏的手仰头大喊道:“小丁子,小丁子,你快来下来,不要怕,我会叫姐姐接住你的!”

    林立夏跟着抬头看去,隐约看了高处的繁叶后有个人影,她面色一紧开口道:“小丁子,那上面太危险了,你快点下来。”

    上面有轻微的声音响起:“我不下去,你们别管我。”

    林立夏放柔了声音:“小丁子,你先下来好不好,我还没见过你呢,听妞儿说你可是她的好朋友。”

    小丁子哽咽了起来:“我不下去,爹爹没有了,娘也跑了,我不要下去。”

    “小丁子,”林立夏继续说道,“你还有妞儿啊,姐姐也会疼你的,还有,这里有个哥哥也会疼你的。”

    一旁的李毓想着这人果然是越来越不怕他了。

    小丁子沉默不说话。

    林立夏知道他已经有些动摇,接着说道:“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吃饭?上面也很冷吧,你下来,姐姐煮些好吃的给你。”

    说完她便注意到上面的树叶动了动,有个男孩子探了头出来,他怯怯地问道:“姐姐,你可以接住我吗?”

    林立夏这才想起妞儿方才那句话,原来这孩子是上了树下不来了,她转头看向李毓问道:“你能上去把他带下来吗?”

    李毓勾起薄唇长眸微闪:“你现在是差使我上瘾了?”

    林立夏淡笑,眸子里亮亮的:“我是在帮爷积德。”

    李毓抬手掩去了愉悦弯起的唇角,黑眸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她倒好,做了什么事情都理直气壮地说是为他积德。不过这“为他”两字听着还挺顺耳。

    他提步上前,刚想提气上丹田耳边就敏锐地听到轻微的“咔喳”声,当下长眸一紧,抬头紧盯着上方。原来那树枝再也承受不住小丁子的重量,脆脆折断。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小丁子尖叫掉落,李毓动作潇洒地接住,神情快速从慵懒变成了凝重。

    林立夏和妞儿呆呆地站着,还没有从刚才惊险的一幕回过神,待回过神后便急忙往前走向两人。哪知李毓往后退了好几步,面色有些阴冷地说道:“别靠近我们。”

    林立夏闻言停住了动作,微微迷惑过后便瞪大了眼睛,她看了看他怀中面色苍白的小丁子再看看他,开口道:“莫非……”

    李毓又是退了好几步,离她们远远的:“他身上染了病。”

    “怎么会……”她收紧了手掌,杏眸里满是难以置信,“你先放他下来!”他身上没有穿方才的白大褂,小丁子的肌肤和他也多有接触,这样感染上的机会太大!

    李毓半敛了眼睑:“他昏倒了,我先带他回去。”说罢便施展轻功飞身而去,独留身后的林立夏一心惶恐。

    回去之后李毓不让任何人靠近房间,连热水也是放在门口由他自己拿进去。林立夏轻咬着唇瓣,隔着房门问道:“他怎么样?严重吗?”

    屋内李毓轻笑一声:“那大夫终究不舍得自己的儿子,即使身上溃烂成这样也不愿他火焚。”

    林立夏心一惊,脱口而出:“那你呢,有没有事?”

    李毓闻言一愣,原本阴冷的长眸里透出丝丝暖意:“现在还不知,你们最近几日别和我接触,三天之后自有分晓。”

    林立夏不断按压着手心,难得慌乱了一回:“隐奇什么时候会回来,还来不来得及?”

    李毓看着门外那模糊焦躁的身影,心里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滋味:“你先别慌,去帮我把药端来。”

    林立夏低声应了声“好”便转身离去,心里却是焦灼不已。他方才说小丁子身上已经溃烂,那也就是说非常严重了,那样的情况下两个人还那样接触,他被传染的概率实在是太大。

    她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脑子里浮起的却是那些被火焚的人脸上的痛苦表情。她拍拍自己的脸,不会的,他说了隐奇回来就好了,可是隐奇,隐奇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第一日,李毓将自己锁在了房里,饭菜都由林立夏送来,并无任何异状。林立夏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第二日,李毓仍旧是闭门不出,身子也不见不适,可那头的小丁子却是发了病,面上也溃烂了起来,那汤药对他毫无用处。林立夏揪紧了心脏,心里前所未有地担心。

    第三日,李毓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门外林立夏死咬住唇瓣,眼神冰冷。

    “怎么,这会儿也知道担心我了?”李毓隔着窗户对林立夏说道,细长的眸子里波澜不惊。

    “你不是说你不怕这小小的疫病吗?牛倒是吹大了。”林立夏压下心中的担忧讽刺道。

    李毓伸手细细描绘着窗沿:“小丁子身上这病和其他人的有些不一样。”

    林立夏揪紧了袖子:“什么意思?”

    李毓轻轻笑了一声,云淡风轻地说道:“他身上的可比那些人的要厉害多了。”

    林立夏将身子靠在了墙壁上,却听到妞儿哭着跑过来道:“立夏姐姐,立夏姐姐,小丁子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呀!”

    林立夏觉得自己身体所有的血液都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冰冷了。处理好小丁的事情后已是半夜,她终究睡不着觉,来到了李毓的窗前。

    屋内有人低声问道:“怎么,半夜想我了?”

    她没有还嘴,只是蹲了下去不发一语。亲眼见证死亡才发现死亡离他们这么近,而他此刻却像是被死神点了名。屋内李毓披着件藏青色的薄衫,乌黑的发丝垂在胸前,那绝美邪魅的容颜上满是笑意。

    他突然就起了兴致,低沉地对她说道:“立夏,我跟你说说我的幼时吧。”

第97章 温情

    李毓取下身上的薄衫随手扔在了地上,只穿着件白色亵衣便坐了下来,黑亮顺滑不逊于女子的长发随性散落,衬得他的容颜除开俊美邪肆外又多了几分不桀。

    细长的桃花眼低垂,墨色眸子里多出了一层迷雾,朦胧而迷惑。他视线轻忽地停留在自己左手的红宝石扳指上,低沉磁性的声音说道:“你幼时可养过什么宠物?”

    隔着一层墙外便是背靠着墙壁的林立夏,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养的两只兔子,有些无奈地开了口:“有,养过两只兔子,不过都被隔壁人家的狼狗给咬死了。”

    自打那以后她就不再饲养宠物,每次想到那两团小小软软的东西被撕咬得血肉模糊她就浑身发冷。

    “兔子。可真不像你会养的东西,照我说,你就该养只乌龟。”李毓取笑道,“遇到什么事情把头一缩便以为天下无事了,比掩耳盗铃还来得管用。”

    林立夏习惯性地还嘴说道:“那照你这么说你岂不是该养只妖怪?”

    额,口误口误,她明明想说妖孽来着,把他和妖怪相提并论?指不定晚上妖怪们就理论来了,理论原因是:妖怪哪有他那么腹黑。

    李毓倒没有追究这口误,声音低沉地说道:“我以前养过两只猫。”

    “那年西域使者来进贡,提了个小小的锦盒,里头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声音,我躲在父皇后头好奇得很,差点就冲上去夺过来。那使者打开盒子指着两团雪白的东西,跟我说这是两只出生不久的九尾猫,我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质问那个使者,既然是九尾毛,那为何他们只有一条尾巴。”他陷入回忆,似乎又看到了那两团雪白柔软的家伙。

    林立夏笑出了声,淡淡说道:“想不到你也有这么较真的时候。”

    李毓也勾起了薄唇,神色似是怀念:“那时我六岁,捧着两只香香软软的九尾猫喜爱得不得了,照我奶娘的话说就差挂在胸前当护身符了。我给它们取名为朝春和向冬,连课也不去上,只留在宫里逗它们。”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母后当时也是对它们欢喜得很,经常让御膳房做些小点心,和我一起逗弄它们。”

    他忽地一声轻笑,微带宠溺地说道:“朝春最喜欢吃的是桂花糕,每次都叼着半块跑上床,弄得被褥上都是糕屑。向冬则是最喜爱喝桂花酿,喝完之后就醉醺醺地在我房里乱逛,时不时就伸出爪子挠挠脸。”

    林立夏脑中想象着那幅画面,禁不住笑出了声:“你很喜欢它们。”

    李毓点头,神思遥远:“我那般喜欢他们,用膳的时候它们和我在一桌,睡觉的时候它们的小床在我床边,我吃着东西时会念着带回去给它们吃,看着漂亮的珠子时会想象朝春和向冬会多喜欢这玩意儿。”

    “母后有一天开口问我要朝春,我当时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每日对着那些唯唯诺诺的宫人着实厌烦,皇兄皇姐们和我又丝毫不亲近,只有对着朝春和向冬时我才能开心。”他仰起头,俊美的脸上满是无助,“朝春和向冬跟了我两年,有次玩耍的时候不小心被向冬抓了一道细细的伤痕,母后见了以后又提了一次把它们给她。我自然是不依,没有将这点小伤放在心上,可过了几天向冬便没了踪影,我抱着朝春找遍了整个宫里都找不到,最后母后冷冷地站在我面前,让内侍丢给我一个盒子。向冬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左爪被剁了下来,血迹凝结成块块黑色。”

    “我伸手抱起它,可它却没有向往常一般舔舔我的手指,它只是耷拉着脑袋,冰冷异常。朝春开始厉声长叫,一下又一下地舔着向冬没了爪子的那只足。我抬头询问母妃向冬为什么会死,母妃说是她叫人剁了向冬的爪子,只因为它抓了我一下。”

    林立夏听到这里已经褪去了笑容,看不出任何情绪地继续倾听。

    “母妃又叫人从我手里抓走了朝春,朝春咬那人一口,那人将它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朝春咽呜了一声向我跑来,却被那人掐住脖子提了起来。我心疼得要命也气得发狂,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往那个人砸,朝春回到了我怀里,我甚至还来不及安抚它,母后就温柔地叫我杀了它。

    “我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眼前的母后,我的母后从不会那样阴冷地看着朝春,不会那么温柔却无情地叫我杀了我的宝贝,也不会不顾我的意愿就叫人在我面前掐死朝春。”李毓墨黑的眼底藏着浓郁的痛苦,声音也压抑了起来,“母后最后将朝春和向冬扔在我的身边对我说,我可以拥有我想要的,可以得到我喜爱的,但是决不能付出真心。”

    他抬起自己的手掌,眼神空洞:“我抱着朝春和向冬在殿里跪了一夜,可它们的身子再也没有暖过。”

    林立夏眨了眨泛起水意的眸子,努力压下心底的酸楚。彼时他才是八岁的孩童,有着心爱的宠物却无力保护,生生看它们死在自己的面前,而凶手却是自己的母亲。他的母亲告诉他,他不能真心地去爱。心底猛地生出心疼的感觉,他曾经也是个与旁人无异的天真孩童,可他的母亲却剥夺了属于他的纯真情感,冷酷地要他独情绝爱。

    李毓自嘲地笑了笑:“十岁那年我身边得了个要好的内侍,他不向别人那样对我恭恭敬敬,反倒时常和我对着来,我与他斗的次数多了也觉得他有趣,我潜意识地想要忤逆母后的话,于是便又和他形影不离了起来,我并没有想害他,因为我真的将他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林立夏声音有些虚弱:“那……后来呢?”

    “后来?”李毓闭上了眼睛,回忆起当时的画面,“他被绑在木桩子上,而母后将弓递给我,叫我亲手杀了他。”

    “我愤怒地砸了弓,上前去解开他的绳子,可他却说……”

    “他说,殿下,请你杀了我。”他再睁开眼睛,眼里满是痛楚,“他叫我杀了他,因为今天他若不死在我的手下,他年幼的弟妹就会被杀。”

    他双手紧紧握拳,青筋暴露:“我动了手,亲手将箭射进了他的胸膛,他的血溅到我身上的白衣,鲜艳得就像那天早上我们一起吃的红梅。我看到他最后动了动嘴唇,说,谢谢。”

    林立夏轻咬下唇,眼泪滑入嘴里有些苦涩,她不能阻止自己心里剧烈的疼痛,原来他们是早就被遗弃的孩子,不论原因什么,都被遗弃。李毓说完之后便没有再开口,那些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痛楚和无奈是他最隐秘的愧疚,他将它们告诉了她,只因他想让她了解他的过去。

    林立夏也没有说话,她抬头看着星空里寥寥的几颗辰星,安静而淡然。她知道他要的并不是她的安慰或者同情,她知道了属于他的黑暗往事,而她能做的就是这样安静地陪着他,在这个心灵慰藉的夜晚。

    总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发生了改变。嘘,别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下来几日林立夏依旧在忐忑不安的担心中度过,李毓的情况似乎越来越严重,可他却不允许任何人进他的房间,除了每日隔着墙和她说几句话,其他时候就安静地待在屋子里。

    她依旧时常和他斗嘴,即使心里多焦急也不显露出来,只有麦穗才知道她一夜一夜失眠,难以入睡。

    村里其他的患病者在一开始的稳定之后又发生了变化,好几个人已经严重了许多,林立夏看着紧闭的门呼吸困难,双手紧紧地捏在一起。

    隐奇为什么还不回来?!

    七天之后隐奇终于回来了,随行的还有一个大夫。林立夏冲上去就皱着眉头对隐奇说道:“药带来没?你怎么才回来!”

    隐奇对她的怒气有点莫名其妙,可还是回道:“去找这位大夫的时候花了点时间。”

    林立夏看了那大夫一眼又继续对他说道:“把药方子拿给我,你带这位大夫去给爷看看。”

    隐奇浓眉一皱:“爷?”

    “爷也染上了。”她面目好似镇定,可拿着药方子的手却有些颤抖。

    隐奇一语不发拉着大夫就走。

    大夫和隐奇出来后没多说什么,只吩咐了麦穗去煎药,又去山上采了些药材捣弄。林立夏没有掺和进去,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神情淡然。

    五日后李毓身上的疹子总算褪了下去,也从原先那房间移到了别处。可不知为何却昏迷不醒。隐奇隐忍着怒气问大夫是怎么回事,大夫只是笑笑说过几天就好,这位爷身子有点虚,好生照料着就可以了。

    林立夏端了药碗就进了屋,床上的李毓仍是俊美无俦,只是那总是闪着邪魅光泽的桃花眼紧紧地闭着,乍一看倒还真像个温文尔雅的美公子。她勾起唇角笑了笑,切莫以貌取人啊。

    她动作轻柔地扶起他靠在自己肩膀,一小勺一小勺地喂起了药,一边还细心地用锦帕拭着药渍。那么近地看他发现他的皮肤真的是好得不行,她伸手恶意地戳了戳,满意地看到他苍白的脸浮现了些许红润。

    “李毓大爷,你可得快些醒,你要再不醒我可就又溜了。”她坐在床边支着自己的下巴说道,杏眸里有着淡淡的笑意。过了一会她起身想走,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衣袖被他紧紧地攥在了手中,怎么拿都拿不出来。

    她最终还是妥协,趴在床边观察着他精致的脸,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她已经许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隐奇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场景。他那总是高高在上一脸慵懒笑容的爷正目光柔和地看着床边安睡的女子,仿佛在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事物。

    隐奇无奈地退了出去,留给他们安静的空间。他刚才才从大夫口中得知,爷两天前就醒了。

    林立夏模糊中觉得有温热的东西在唇上辗转,轻轻呜咽一声却被瞬间攻占,她被迫睁开了眼睛,却对上了李毓那闪着熟悉暧昧之色的桃花眼,当下竟然忘记了他占便宜的事情,唇角带笑地说道:“你醒了?”

    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三个字,你醒了。

    李毓一把将她拉入怀中,闻着她淡香的肌肤带些撒娇地说道:“明日就陪我吧。”

    她笑得如春风拂过,一手扯开他在腰间捣乱的大掌:“一切都听爷的。”

    李毓桃花眼眯了眯,看看自己的手掌,再看看转身离去的林立夏,有些不爽。

    她不是说一切都听他的吗?

第98章 游夜

    事实证明隐奇也是个能办事的主,找来的大夫虽然看上去有点不中用,开出来的药却十分有效。不仅是李毓恢复了精神,村里患病的那些人大部分也得到了控制,只有少数还在隔离。

    李毓在村里休息了七八天,在大夫吹胡子瞪眼保证身体无碍后,几人又踏上了旅途。

    村子口老者正一脸感激地看着李毓:“老夫替全村的人谢过公子,一点心意希望公子笑纳。”

    老者说着便拿出了一个布袋递给李毓,李毓黑眸里讶异一闪而过,伸手将布袋挡了回去,浅勾薄唇说道:“老先生不必客气,我今日救你只因她看不得这场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那头和妞儿话别的林立夏接着道,“先生若是给我银子反而是浪费了她的好心。”

    老者闻言了然笑笑,感叹地道:“原来林姑娘是公子的意中人,姑娘也是喜欢公子的吧,当日公子病倒后姑娘这么着急。公子和她真是天作之合。”

    李毓眸里浮现笑意,顺着话说道:“承先生吉言。”

    那头林立夏也和妞儿说完了话,对着老者道了别,两人上了马车。

    帘子一落下李毓便将下巴抵在了林立夏的颈窝,半眯着细长的桃花眼,惬意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淡香:“看来我这身子是不行了,这么一会儿就累得慌。”说完还蹭了蹭她柔滑的肌肤,眸中有着一丝满足。

    林立夏却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伸手就推开了他的脸,一脸不以为意地凉凉说道:“公子,你还是别在这里无病呻吟的好,我看你身子好得很,再说了,有句话说得好,祸害遗千年,所以你是完完全全不用担心自己英年早逝。说不定你活得比王八还要长久。”

    李毓挑眉:“原来我在你眼里也就只能和王八比。”

    林立夏低眉顺眼一笑:“爷哪里的话,哪能将你和王八比,要知道,王八可比你可爱多了。”

    李毓斜靠在软榻上,俊美的脸上似笑非笑:“好伶俐的一张嘴。”

    林立夏故作害羞:“爷过奖。”

    李毓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自己垂落的发丝,低沉地笑道:“你别忘了答应我的就是。”

    林立夏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美目波光流转:“爷大可放心。”

    五天后,襄城。

    今晚的襄城别样热闹,摊贩子们将手里最好最有趣的玩意儿都拿了出来,个个脸上洋溢的都是极其真诚愉悦的笑容。各家的公子都穿得人模人样,连歪脖子斜眼的都故作潇洒地拿着把折扇,一见有长相好的女子便忧郁望月吟春秋。

    妙龄少女们则是绫罗在身,身姿优美,白嫩的脸儿被路上晃亮的烛火映得格外娇美,她们美目含笑楚楚动人,碰到俊俏的公子就侧过脸,好一副羞涩姿态。

    人群之中有两人并肩而立,那锦蓝色长袍的男子生得竟比女子还绝美妖娆三分,细长的眸子半眯,眸内似有桃花无数,端端一副慵懒华贵之姿。此刻他正微微俯下身子听着身边的女子说话,黝黑的眸内温柔一闪而过。

    而他身边的女子青丝松松绾起,几缕发丝顽皮地散落在颊边,女子虽无他的绝美相貌,可那眼角稍扬的杏眼内眸光似水,一身水蓝色的长裙更衬得她清丽秀雅,她浅浅勾起唇角看向俊美男子,娇美的脸蛋上笑意微带,周身满是浓郁的爱恋之气。

    众人不禁暗自赞叹,真是一对绝配的玉人儿!

    可实际上……

    林立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李毓:“请问,爷这是什么意思?”

    李毓唇角邪邪勾起,眸子闪了闪说道:“就是你猜的那样,娘——子。”说罢笑得甚是开怀。

    林立夏被雷得外焦里嫩,娘,娘,娘子?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我怎么能玷污爷的名声呢,这样不好,不好。”

    李毓伸手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右手亲昵地搂上她的腰,压低了嗓子说道:“这可是你自己答应我的,今日都听我的。”

    林立夏掐了掐他的手臂,奈何他像是毫无知觉,动都不动一下,她叹气:“李毓,你这叫什么你知道吗,你这叫耍流氓。”

    “流氓?”李毓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流氓是什么意思?”

    林立夏语重心长地看了看他,沉痛地道:“你去端盆清水来,低下头照一照,然后,流氓的形象代言人就出来了。”

    李毓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别跟我费心思转移话题,今晚你就是我家娘子,你不同意也不碍事,我不怕在这些人面前和你亲热亲热。”说罢缓慢地眨了下桃花眼,魅惑与危险感十足。

    林立夏微瞪眼睛,威胁,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

    “娘子。”李毓亲昵地勾起她散落的发丝,接着牵起她纤小的手掌,“我带你去个地方。”

    林立夏无奈地看了看紧握着的两只手,这个李毓怎么就这么无赖呢。

    她跟着李毓穿过热闹的人群,来到个有些清冷的小摊子前,那摊子后坐着个黑脸的汉子,露着膀子正逗弄着手中的一只鹦鹉。而周边尽是些关着鸟的笼子,不时有鸟叫声清脆响起。

    她抬眼看看李毓,不知他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额,莫非是买鸟?可是她不懂鸟语……

    李毓自然是知晓她的疑惑,他轻勾薄唇,对着那黑脸汉子说道:“这位可是莫师傅?”

    黑脸汉子慢悠悠地看了他们一眼,继续低头逗弄着鹦鹉:“嗯。”

    “听说莫师傅前几日在白山上逮了两只小玩意儿?”李毓也悠闲地观察起了四周的鸟雀,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叫莫师傅神情一呆。

    莫师傅故作淡然地道:“这位公子听谁说的?我最近并没有去白山,怕是公子记错了。”

    李毓微眯长眸,唇角勾得更深:“两只刚断奶的雪猫,一只额间有一撮金色的毛,一只尾巴处有金色的毛,莫师傅,我说得可对?”

    莫师傅这下总算放下了逗弄鹦鹉,皱眉对着李毓说道:“这位公子是……”

    李毓慵懒地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跟你买下那两个小东西。”

    莫师傅表情有些不屑:“对不起,我这儿只卖鸟雀,不卖猫。”

    李毓还想说什么,林立夏却瞪了他一眼,她算是知道了,他原来想要人家的猫。

    “莫师傅。”她淡淡一笑,不理会莫师傅脸上的敌意,“我家公子只是跟你说笑而已。”

    莫师傅自然是不信,哼了一声道:“将我这猫的样子都打听得清清楚楚,还叫说笑?怕别是过来抢的吧。”

    林立夏自然是不苟同他的话,李毓要真想抢那东西,估计这莫师傅早被发配到N远的边疆去了。她语调还是礼貌了却有些不悦:“莫师傅既然不肯割爱那就算了,打扰了。”

    说完扯住李毓的袖子就走,李毓半眯着眸子不说话,不久后轻笑了一声问道:“生气了?”

    林立夏斜了他一眼:“你做的都什么事情,连那猫是什么模样的都打探好了。”

    李毓墨黑的眸子染上笑意:“我倒是觉得自己还是客气了的。”

    “是是是,爷至少没直接从他手里抢过来,而是好声好气地向他买?”

    李毓一脸惬意的表情:“难道不是吗。”

    林立夏伸出指尖揉揉额头:“我要是这摊主,早对着你不客气了。”

    李毓取笑道:“这摊主要都像你这样,买卖也不用做了。”

    林立夏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想养猫?”

    李毓不置可否。

    林立夏沉默了会说道:“算了吧。”

    再可爱的猫,也是在提醒他幼时的痛苦。

    李毓看着她微冷的脸庞心中有些发热,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停住了脚下的步子:“你在这里等我片刻。”

    林立夏疑惑地看着他,可他却朝她一笑便转身离开,她想叫住他离去的身影,入眼却是一片片华衣锦袍,独独没有他的锦蓝色。

    她有些恼怒,这人可真是的,话也不交代个明白就走了。她只好无聊地看着边上小摊子上的刺绣,消遣着时间,这时耳边一阵低声交谈传来,她不禁仔细地听了起来。

    “这幅送子观音图好!”一名白衣少妇从摊子上拿起一幅画欣喜地说道。

    身边的青衣少妇看了看那画,笑道:“妹妹可真是心急,过门才一个月就惦记上了。”

    白衣少妇羞红了一张脸:“我只是瞧这刺绣绣得精美。”

    青衣少妇笑出了声:“妹妹,你切莫心急,这事情该有的时候就会有,没有的时候怎么都没有。”

    白衣少妇乖巧地点点头:“姐姐说得是。”

    青衣少妇继续说道:“我昨日听以前的姐妹说了,皇后娘娘前些日子查出来有身子了。”

    林立夏身子猛地一僵,心口一阵钻心疼痛。

    皇后娘娘查出来有了身子。

    青衣少妇又说道:“娘娘和皇上成婚三年都无身孕,幸亏皇上疼娘娘,这不,娘娘终于有了。皇上怕是要将娘娘捧在手心了。”

    林立夏耳边所有的嘈杂声都突然远去,只一遍又一遍想着,皇后有了身孕,尹无双有了身孕,而那孩子,是皇上的,是李玄的。她艰难地走到隐秘的角落蹲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捏在一起。她眼眶有些发热,一阵又一阵的郁气涌上,闷得她又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最终还是没忍住眼泪,细细的一颗掉了下来,而在同时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靴子,她缓缓地往上看去,只见李毓神色不明地看着她,怀里抱着两只可爱的小猫。

    她想直起身子跟他说话,奈何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只觉得心底钻心地疼。

    一双幼小的白猫被摔在了地上,发出委屈和吃痛的哀叫,她吓了一跳,边连忙捡起两只被吓坏的小东西,边怒瞪着他问道:“你干什么?!”

    李毓长眸危险地眯了眯:“干什么?我不喜欢这两只猫儿就摔了,不成吗。”

    林立夏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既然不喜欢又何必花心思弄回来。”

    李毓轻哼一声,眼中满是冰冷:“我花心思那人完全不放我在心上,我还要它们干什么。”

    他方才也听到了那两人的说话,他就一直站在她的身边等她抬头看自己,可她眼中除了迷蒙还是迷蒙,甚至在他站在她眼前的时候都没有知觉地略了过去。

    他被她彻彻底底地忽略。他的心脏在那一刻剧烈地疼痛,第一次察觉到不论自己平日里占了她多少的便宜,不论他如何接近她,她都不会将自己放在心上,再看看那两只方才向莫师傅好言好语求了半天拿到的小猫,他的怒气前所未有地高涨。

    她方才露出的那中脆弱的表情不是为他,而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他本以为自己将她留在身边,她既然不反抗就是对他不讨厌,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不讨厌和喜欢的区别有多大,而他要的,远远不止不讨厌。

    李毓看着眼前抱着小猫眼神空洞的林立夏,心中一下子泛起了无数种情绪。怒气,无力,心痛,不甘,还有讽刺。

    他一把拉过她将她死死地搂住,极其恶劣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哦,对了,皇兄近日纳了个妃子甚是宠爱,那妃子你也认识。”

    他愉悦地看着她警惕的双眼,缓缓地道:“那妃子封为,笑妃。”

第99章 冷战

    林立夏的瞳孔猛地一缩,笑……妃?她看着李毓邪魅中夹杂怒气和恶意的脸,心底异常纷乱。她盯着他缓缓地说道:“李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把江晓笑送到那人身边,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件事,为什么这么残忍!

    “为什么?”李毓轻笑一声,双目炯炯地看入她的眸底,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你与他渐行渐远直至毫无瓜葛,我要你心里断了所有对他的依恋,我要你明明白白意识到你们再无可能!”

    林立夏呼吸一窒,眸中满是不可思议:“你简直不可理喻!”

    她转身想离开,却被李毓紧紧扣住手腕,一把拉进了怀中。他俯下身子靠近她的脸,将她最细微的愤怒都收入眼底:“我不可理喻,那你是什么?旧情难了还是迷途不返?方才听到皇后怀孕你是不是心痛得难以自拔?”

    林立夏冷冷地说道:“这与你无关。”

    李毓手上的力道加重,看着她隐忍疼痛的表情生出一丝自嘲:“我做这些得到的竟然是你的一句与我无关,林立夏你扪心自问,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心底所想?”

    林立夏撇开头躲过了他逼人的视线:“李毓,我们之间只有三月之约。”

    “所以?你根本不喜欢我?你直到现在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个早已妻妾成群的人?”他嗤笑,语气凌厉,“还是你仍想着回到他的身边,成为后宫那无数女子中的一个?”

    林立夏抿紧了唇,不知名的怒火燃起,原来在他眼底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放手。”她冷着脸说道。

    李毓压抑着自己快要倾巢而出的苦涩,邪魍地说道:“迟了,林立夏,这辈子我都不会放。”

    他毫不迟疑地盖上了她欲张的红唇,舌尖灵活地侵入她甜美的唇腔,吞下了她的呜咽和话语,他尝到的滋味那般美好,可眼前却闪过了方才她失魂落魄的一幕。他不顾她的抵抗释放了自己愤怒的情绪,不带一点温柔地尽情啃噬,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停了下来。

    林立夏不知是气红还是憋红了俏脸,杏眸里水光熠熠:“你……”

    刚说一个字,那邪魅男子便暧昧地舔了下她的唇,又迅速地贴了上去进入新一轮的战斗。唇舌缠绵,不时有引人遐想的吸吮声响起,偶尔还有女子溢出的低唔,让人听着便脸红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餍足地离开了她的唇,黑眸泛着难测的光亮:“他能给你的,我也能,而我给你的,他却绝对不能。”

    林立夏大口地喘着气,淡淡地看着他说道:“你和他当然不一样。”

    李玄是李玄,李毓是李毓,每个人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各自长处和短处,各自舍得和珍惜,又何必拿来相比?

    她不能再骗自己讨厌李毓,她已经开始习惯他的邪魅霸道和偶尔流氓,心中也清楚地知晓和他在一起是愉快的。他借机告诉她,他和李玄不一样,可李玄终究是她心底的一块伤,她无法忘得那么快,也不能接受得如此心安理得。

    林立夏是这样想的,可这话到了李毓耳朵里就完全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他和李玄不一样?所以她爱的只会是李玄而不是他?他有什么不如李玄!李玄不能给她唯一,他可以。李玄心心念着江山社稷,他不惦记。可她喜欢的是李玄,而不是这样的他!

    李毓黝黑的眸子变得无比深沉,望进去只像是看进了一片海,无比深幽。

    林立夏往后退了一步,挣开了他的手:“爷,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李毓看着她淡淡的表情,心脏内似乎有人拿着小锥子转动,他大步迈向前,锦蓝色的衣袍随着夜风扬起。

    林立夏在他没看到的地方苦笑了下,她不是不心动他的作为,只是一切都太快了。他逼得太紧,而她还没做好交心的准备。

    翌日驱车赶路,麦穗在车外支着下巴,小声地问着隐奇:“隐奇,你说,小姐和爷怎么了?”

    昨晚出去的时候爷还是高高兴兴的,那眼睛里像开了几千朵桃花一样绚烂,可回来的时候却像被冰霜打了一样,整个人都冷冰冰的,而小姐则是什么话也不说,一副河蚌样儿,也不打爷的趣,安静得前所未有。

    以她对他们长久相处方式的观察来看,这俩人绝对是闹别扭了。

    隐奇表情不变:“爷的事情不是我能猜测的。”

    麦穗白了他一眼:“你真是无趣,比石头还要死气,和爷在一起那么久怎么就没感染到爷的风趣呢。”

    隐奇奇妙地看了她一眼,眼角微微抽搐。

    爷?风趣?她是在嫌日子无聊说段子逗乐他吗?

    麦穗没得到答案也不灰心,每日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俩人的相处,可叫人沮丧和惊奇的是,小姐和那位爷这种别扭的相处方式维持了许久许久,直到半个月后他们来到贫瘠的肇东都没有改变。

    她尽职地往里头喊了一声:“小姐,爷,已经到了。”

    边上隐奇看了她一眼,她不以为意地移开了视线。她知道隐奇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可又怎么样呢,小姐才是她的主子,她当然凡事以小姐为先。

    纤细的手指撩开了车帘,林立夏提着长裙下了马车,而后神情淡淡地站到一边。麦穗在心底无奈地摇摇头,跟在她身后看着下了马车的邪魅男子。

    李毓看了看天色,眸子似无意地扫过林立夏说道:“先找家客栈住下吧。”

    那被扫的人淡淡地回道:“是的,爷。”

    麦穗是挠心挠肺啊,又来了又来了,这两人的阴阳怪气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第二日出门以后林立夏和麦穗才意识到,肇东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肇东位于大明王朝的西边边境,因长年战祸,加上时不时的天灾,可谓是极其贫瘠的一个地方。街头随处可见瘦骨嶙峋的讨饭者,一群又一群面黄肌瘦的孩子靠在墙边,眼神缥缈绝望。偶尔路过阴暗的巷子,垃圾堆旁总会有人争抢着翻找食物,既可怜又可悲。

    林立夏忍不住别开了眼,她知道世上总是有那么多人生活在贫苦和饥寒之中,可当自己亲眼看到这一切的时候,那种震撼实在是惊人,她心底满是悲沧,但又充分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渺小。是的,他们都太渺小,无论多么被人津津乐道的盛世,都有这么让人心寒的另一面。

    所以当一个单薄的孩子冲上来向她乞讨时她拿出了点碎银,看着他那张瘦弱并且脏兮兮的脸叮嘱道:“去买些包子填饱肚子吧。”

    孩子原本无神的双眼霎时发亮,不说一语转身就跑。她叹了口气,即使她帮不了所有人,可就算帮了一个,那也是尽了点心。一旁的李毓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底却是柔和夹杂着无奈,她终究不懂在这么一个穷困潦倒的地方,施舍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没过多久,林立夏就知道了这所谓的意思。

    方才那瘦弱的孩子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身后跟了一大帮同样瘦弱的孩子涌到了他们的身边,伸出的双手用力地挥动,嘴里不停地喊着要吃的,神色里竟然带着贪婪。

    林立夏当然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当下目瞪口呆,无措地看着眼前的状况。越来越多的孩子已经逐渐失控,他们渴望着食物,而眼前这个女子代表的就是食物。

    麦穗和隐奇不断驱赶着身边的孩子,但是驱赶的人数明显比不上涌上来的,当下一片混乱。林立夏被孩子们挤得一个不稳半跪在了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一推往地上倒去,可她接触到的不是那坚硬冰冷的石地,而是带着淡淡清香的男性胸膛。

    她抬起头,不出所料地对上了李毓俊美的脸庞。李毓单手搂住了她的腰,轻轻一跃就跳出了原来的那个圈子,接着又松开了手,不发一语地往前走去。

    林立夏半垂了眸子,唇瓣轻启低声说了句:“谢谢。”

    前边的李毓没有回头,可那两片形状极好的薄唇却是微微扬起。

    或许有时候,他们要的,都很简单。

    晚上在客栈吃饭的时候几个许久未见的人来到了面前,桃红色衣裳的六珑亲昵地上前拉住了李毓的手臂,脆生说道:“公子,你可算是来了。”

    翠绿色衣裳的七巧也毫不示弱地攀上了李毓另一只臂膀:“公子公子,这么久不见可想我们?”

    一旁红衣如火的火儿眼神虽冷,细看之下却还是能看到眼底压抑着的激动。

    林立夏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吃自己的饭。反倒是麦穗大眼一瞪,愤愤不平地飞了好几刀出去。

    李毓桃花眼内闪着笑意,看着两个娇俏的少女说道:“怎么还是这般没有礼貌,没看到有人在吗。”

    六珑和七巧这才看向了同桌的林立夏和麦穗,当下笑容淡了些。

    “原来是林家小姐,真是许久未见啊。”六珑笑眯了眼睛说道。

    七巧接口:“林小姐的身子无碍了吧,看上去气色不错呀。”

    林立夏浅浅笑了笑:“多谢两位姑娘惦记,我身子已经无碍了。”

    七巧嘟着嘴说了一句:“也不看看公子那时候费了多少心思。”

    李毓眸中闪过不悦,淡淡地瞥了七巧一眼,七巧有些气恼,可还是听话地住了嘴,只安静地站到了一边。六珑见状也是有了数,不再多语退到了他的身后。

    林立夏似是毫无察觉,仍是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一桌人之中只有她是食欲正常的。吃完了小半碗米饭她放下碗筷,对着几人淡淡一笑:“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麦穗眨了眨眼,跟着放下了碗筷:“我也吃饱了,你们继续。”她家小姐都走了,她还待在这里干吗?

    说完两人一起上了楼,李毓胸口有些发闷,眯着桃花眼就扔下筷子起了身:“都来我房里说话。”

    六珑七巧面面相觑,火儿则是低着头应道:“是的,公子。”

    李毓房里,七巧正拿着干净的帕巾递给李毓,李毓接过边轻轻地擦脸,边慵懒问道:“叫你们打探得可都清楚了?”

    “公子,八九不离十了。”六珑铺好了被子走到他身边,“皇上拨的那笔款子确实是在这里没了的。”

    李毓张开手臂叫七巧替他更衣:“确定?”

    七巧点了点头:“确定。”

    李毓细长的眸子里划过冷光:“什么人?”

    六珑递上了茶水:“肇东城的监史大人,尹啸。”

    “嗯?”李毓挑眉,“尹?”

    七巧点头:“是尹丞相的人。”

    李毓浅啜了口茶水:“火儿可有去了解清楚。”

    火儿眸光一柔:“是的。”

    “说说。”李毓坐到桌边,修长的手指轻点桌面。

    “尹啸是尹丞相本家的人,今年四十岁,为人阴狠毒辣,前些年仗着丞相的势力在江南要了个四品官当,可闹出了点事情,丞相力保之下才没有被问罪,找了个时机送到了这里,原本想着这地方穷困自是没什么油水好捞,哪知皇上这次拨了这么笔款子下来,于是就出了这事情。”

    李毓转了转扳指:“还有什么?”

    火儿想了一下道:“此人身边有个幕僚叫伢毅,甚有心计。”

    李毓垂下眼睑看着茶水中的倒影,抬起邪魅的眸子对三人道:“隔壁房的那位以后是你们的夫人。”

    三人大惊,六珑和七巧是惊讶中带着略微的不快,而火儿则是黯淡了一双美目。

    李毓不再看她们的神情:“记住我的话就好,都出去吧。”

    六珑七巧气鼓鼓地看着他的背影,可还是乖巧地说道:“公子早点休息。”

    隔壁房的林立夏自然是不知道李毓对她们说了这话,以致她一大早打开门对上那两张一模一样且笑容异常灿烂的脸蛋后一头雾水。

    额,这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第100章 纠纷

    这厢林立夏还没回过神,那头六珑和七巧便异口同声地说道:“姑娘起来了?”

    林立夏反射性地点点头,微微迟疑之后问道:“两位姑娘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六珑甜甜一笑,伸手拉起林立夏的右手往里带:“姑娘,昨晚睡得可好?”

    话音刚落,七巧也毫不示弱地拉住了她的左手:“姑娘早上还没用饭吧?”

    林立夏愈发疑惑了起来:“额,我昨晚睡得很好,早饭也还没用。两位姑娘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她又问了一遍,奈何那两个相貌一模一样的少女也再次忽视了她的问话。

    “姑娘想吃些什么?”七巧殷勤地问道。

    六珑白了她一眼:“姑娘是想在这里用饭还是下去?”

    林立夏很无语,刚想开口却被门口的麦穗打断。麦穗双手叉腰做茶壶状,眼睛瞪地圆圆的:“你们俩抓着我家小姐干吗?!”

    六珑和七巧对看一眼,还是七巧往前边儿走了一小步说道:“我们干什么关你什么事情。”

    麦穗很无语:“她是我家小姐,你说关不关我事情?”

    六珑伸出手抚弄着自己的垂下青丝,非常自然地说道:“从今天开始我和七巧开始服侍姑娘,没你的事了。”

    麦穗的不满一下子就爆发了,有没有搞错,这都是什么人啊这,她敏捷地走到林立夏身边巧施力道挤开了她们,对着林立夏说道:“小姐,外面有家豆腐花不错,我们去尝尝吧。”

    “没尝过怎么会知道不错,难不成是自己先去吃过了才来告诉姑娘的。”六珑故作惊讶地说道。

    七巧立马接了口:“要不就是道听途说,唉,连自己主子的事情都不尽心而为,这到底是怎么当丫鬟的。”

    麦穗凉凉地看了她们一眼,又对着林立夏说道:“小姐,走吧,你不是和我说过噪声影响身体健康吗。”

    六珑和七巧微张红唇,什么?这人说她们俩说的是噪声?

    林立夏眸子里带点笑意地看着她,语气却是有些责怪:“怎么说话的,平日里教你的礼貌都上哪儿去了,真是不成体统。”教训完了麦穗又对着两个少女歉意说道,“对不起,我这丫头莽撞得很,还我望姑娘们多多见谅。”

    说完也不理两人,和麦穗一起走出了门。

    麦穗有点气愤:“小姐,这两个人是不是找你麻烦的?”

    林立夏摇摇头:“不是,刚好相反,殷勤得不得了。”就因为太殷勤了,所以才奇怪。

    麦穗机灵地转了转眼珠子,突然奸诈一笑:“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林立夏挑眉看她。

    麦穗摊手:“很明显的事情,肯定是那位爷昨晚跟她们说了些什么。”

    至于这个什么是什么……嘿嘿,用柴火棒想也想到了。

    林立夏的脚步顿了下,接着恢复如常地坐到摊子前叫道:“老板,两碗豆腐花。”

    她才不去管他跟她们说了什么,反正他们才是一帮子的,她凑个什么热闹。

    吃完豆腐花想上街上逛逛的时候,迎面就碰上了李毓和那两个娇美的双生子少女,她没忘记自己还是他的丫鬟,低声叫了句:“爷。”

    气氛仍旧是有些怪异,而显然这样觉得的不只是麦穗,还有六珑和七巧。两个人妙眼一对就做出了个好决定,上前一左一右拉起麦穗的手便往别处走,边走还边亲热地说道:“麦穗姐姐,陪我去挑下胭脂吧。”“麦穗姐姐,和我去看下首饰吧。”

    林立夏对这对双生子是又好气又好笑,早上的时候还夹棍带刺地针对麦穗,现在却是一口一个姐姐,叫她这听的人都浑身不自在,何况那性子直得很的麦穗。

    “公子,姑娘,我们走了。”七巧拖着麦穗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才抽空回过头对他们说了一句。

    麦穗看看左边这个再看看右边这个,突然了然一笑:“小姐,我和她们去逛逛,你和爷也好好转转。”

    林立夏无奈地看着那飞扬起的尘土,这几个人还真是……

    “走吧。”李毓一手打开折扇,姿态风流地说道。

    林立夏半垂眼睑:“嗯。”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虽不言语却让人觉得有一种十分融洽的气氛。街上行人不时将视线落在这个长相俊美邪肆的男子,和娇俏美丽的女子身上,要知道这样的相貌和衣着在这里是极少出现的,尤其是这个女子,毕竟他们这里稍有些姿色的女子都被……

    这时一个红衣女子走近了那两人,原本安静的局面被打破。

    “公子。”火儿低声叫道。

    李毓停下了脚步看向她,凤眼微眯:“嗯?”

    火儿看了看林立夏,接着低下头说道:“火儿有事禀报。”

    林立夏见状对李毓淡笑说道:“爷,我去前面的铺子看下。”

    李毓看着她白净的脸庞点了点头,凤眸微微闪动。

    林立夏走后火儿才又开了口:“公子,京里最近有些动静。”

    李毓慵懒地摇了摇扇子:“什么动静。”

    “皇上查了国库的账本,发现了有一批进贡的八样宝物不见了,皇上发了狠话给邱成连,叫他务必查出宝物所在。朝中数位大臣都牵连在内,有丞相那边的也有皇上自己的,几日后有人对邱成连透露消息,说是曾见过涟宝阁里其中一样宝贝,邱成连带了人去搜查,结果在涟宝阁里找到了宝物中的五样,皇上大怒,下旨封了涟宝阁并将所有人交给了刑部审问,可那老板和伙计都说是有一天一个男子送来典当的,他们并不知情。皇上自然是不信,将他们收压牢里继续拷问,第七天夜里,涟宝阁里的人就通通死了。”火儿语调缓慢口齿清楚地说道。

    李毓闻言饶有趣味地勾起了薄唇,谁不知涟宝阁是京中第一当铺,专门收购贵重物品和宝贝,而鲜少有人知道这涟宝阁幕后的那人却是丞相。他细长的桃花眼闪过笑意,低声喃语道:“看来四哥也按捺不住要动手了。”

    一旁的火儿眸中异色一闪而逝,转眼就恢复了正常。

    可这些都落入了李毓墨黑的眸子之中,他半眯了细长的眸子,俊美的脸上满是邪魅。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再说那头的林立夏进了一间首饰铺,铺中生意着实冷清得很,伙计正无聊地拿着个玉簪擦拭。他一见有个娇美的姑娘进来就忙不迭凑了上去,笑着道:“姑娘随意看看,有中意的就告诉小的一声。”

    林立夏淡笑着朝他颔了颔首,仔细看起了铺中的东西。起先看到的都是些普通的饰品,她颇有些无趣,直到看到一个黑色的镯子才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了起来。

    伙计一见就有了数,用一旁的布裹着镯子递给了她,边说道:“姑娘好眼力,这镯子可是小店的镇店之宝。”

    林立夏接过镯子笑了笑,镇不镇店她是不知道,但她知道这镯子倒是特别得很。她拿起镯子对着光,只见这镯子通体透黑,毫无一丝杂质,镯子里边用浮雕刻着一句话:“但愿君心似我心。”

    她有些好奇地想,莫非这镯子以前的主子是某个痴情小姐?她试着将镯子戴在了左手腕上,通透黑亮的镯子映得她如雪的肌肤更加白皙水嫩,

    那伙计不禁感叹道:“这镯子实在是和姑娘般配得紧。”

    林立夏看了看大小,也是正好,于是问道:“这个多少?”

    伙计想了想,朝她伸出了五根手指:“五十两银子。”

    林立夏淡淡瞥了他一眼:“五十两?”

    伙计被她这一眼瞥得直心虚,一张嘴又报了个数:“二十两!”

    林立夏轻笑出声,调侃地说道:“原来我这一句话就值三十两银子,看来我以后要多说话了。”

    伙计有点窘,干笑着说:“姑娘就别开小的玩笑了,小的这就帮你包起来?”

    林立夏点点头,刚要摘下镯子,却冷不丁被人抓住了手腕,她惊得往后一缩,可手腕还是被来人紧紧地握住,她抬起头,对上了一张俊秀却带着轻浮的脸。

    “姑娘手上的镯子可真是漂亮啊,衬得姑娘的手是又白又嫩。”俊秀男子出声夸道,食指有意无意地摩挲了下。

    林立夏克制住自己想甩开他的冲动,礼貌地说道:“多谢公子称赞,只不过我还有些事情,公子可否放手?”

    俊秀公子眸中满是淫色,色眯眯地说道:“姑娘还有什么事,我愿意出分薄力,这肇东城内还没有我办不了的事情。”

    林立夏眸中闪过不屑,这人好大的口气,瞧他这样子估计是哪户有钱人家的败家子,真是让人觉得好笑。她客气地说道:“不劳烦公子了。”说完大力甩开了他的手,一圈红印在腕上浮现。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掩进了袖子,拿了二十两银子给伙计便准备绕过那男子出去。

    只是那男子双手一张又挡了她的去路:“姑娘别走得这么急啊,我以前从未见过姑娘,姑娘可是打外地来的?”

    林立夏随意地点了点头,刚想再绕的时候却被那人抓住了手臂。

    俊秀男子面上满是不加遮掩的垂涎:“姑娘初来乍到,肯定对这地方不熟吧,我带你去逛逛可好?”

    林立夏有些恼怒,再次甩开了他的手,冷声道:“不必了,我先走一步,公子慢逛。”

    那俊秀男子闻言面色一沉,更是不肯让路:“姑娘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立夏突然甜美一笑,迷得那人心神一动,嘴里却是讽刺地说道:“我是压根儿没打算吃你这杯酒。”

    俊秀男子笑容沉了下来,眼带阴狠地说道:“今天你是不吃也得吃,由不得你选择!”

    说完上前就要搂住林立夏,只是小腿突然被什么击中,一个不稳就单膝跪在了地上。

    林立夏轻笑出声,杏眸里波光流动:“公子这是干吗,对我行这么大的礼?”

    那男子失了面子顿时气恼不已,起身就怒冲冲地骂道?“臭娘们儿你敢取笑我,知不知道我是谁!”

    林立夏笑得更开心了,为毛这些反派出来都会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她掸了掸没有灰尘的袖子,讶异地看着他说道:“诶?公子不知道自己是谁?这可就不好办了,因为我也不知道你是谁。”

    一旁的伙计一脸害怕地看看俊秀公子,再看看姑娘,畏畏缩缩地说道:“姑姑姑娘,”

    那公子一脚踹在了伙计腿上:“谁让你说话的!给我滚!”

    伙计疼得脸都皱到了一块,可还是讨好地说道:“尹公子别生气,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林立夏故作害怕道:“尹公子?莫非你就是……?”

    男子得意地笑了笑:“没错,我就是。”

    “周扒皮的孙子尹扒皮?”林立夏果断地扔出了最后几个字,“原来是你啊,真是久仰久仰!”

    男子微愣过后马上反应过来他是被耍了,当下发了狠,举起手就要给林立夏一个耳刮子,只是那高举的右手却迟迟也落不下来,原来那女子身边出现了个俊美邪肆的公子,正紧捏住了他的手腕,疼得他不禁弯下了腰。

    李毓修长的手指紧箍着男子的手腕,垂眸看了看暗笑的林立夏,再抬头看向了那男子,桃花眼危险地眯了眯,薄唇轻启低沉地道:“尹公子就是这么招待本王的?”

第101章 风雨欲来

    一刻钟后,李毓悠闲地坐在首饰铺内的太师椅上,一手优雅地拿着茶盏,不时地轻啜一小口。

    身旁的林立夏轻咳了声,瞥了眼角落里趴着的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还隐约嗯嗯哼哼的男子,有些无奈地看了眼李毓:“爷,你下手太重了。”

    李毓将茶盏放在桌子上也不回答,一手转动着手上的扳指,一边侧目对一旁瑟瑟发抖的掌柜说道:“你们城中为何不见有妙龄女子?”

    掌柜的结巴着开了口:“回,回,回这位爷的话,小的,小的不知。”说完还心虚地低下了头。

    林立夏敏感地察觉到掌柜说话的时候偷偷看了角落里的男子一眼,再想着李毓突然问话,心里当下有了思量。

    李毓淡淡地开了口:“不敢说?我替你说可好?这城中本就穷困潦倒,好模样的姑娘家也是少得很,可哪知监城尹啸尹大人家的公子是个好美色的主,每次见了水灵的姑娘就想收回去。顺从的还好,不顺从的就是明抢强掳也要弄到手。有几个姑娘家脾气硬,最后都被活活打死了。掌柜的,我说的可对?”

    掌柜的这下子是猛地抬起了头,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摇了摇头,哀求说道:“这位爷,小的是真的不清楚啊!”

    林立夏闻言愣了愣,接着厌恶地看了看角落那人,她知道李毓不会凭空冤枉谁,这番话定然是属实的,只是没想到这人是这么个人渣。再看这掌柜的态度,看来这监城大人就是这里的土皇帝了,任由自己的儿子为所欲为,也不是个好东西。

    李毓邪魅地看了她一眼,似在问:“我做得过分吗?”

    林立夏朝他恭敬并且带着恭维地说道:“爷,干得好。”

    李毓这才浅勾起了薄唇,半眯着眸子看向门口。

    大约过了一刻钟,首饰铺外面有急乱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有两个人匆匆走了进来。那走在前面的中年男子体形臃肿,两撇小胡子显得滑稽有趣,那双肥肉间的眼睛闪着阴冷,他就是尹啸,肇东城的监城大人。而身后跟随的那个男子则是二十岁上下,一身儒袍斯文有礼,可那高挺的鹰钩鼻却显示了此人心机甚重。

    尹啸进来后第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爱子畏缩着身子正蜷在地上,当下怒火翻腾就想破口大骂,可一抬头对上了座上那人,所有的辱骂就都咽了下去,他表情一换就成了谄媚,只是那绿豆眼里满是阴险,躬着身子道:“卑职见过九王爷!”

    身后那人闻言也是一愣,马上也学着尹啸说了一句。

    李毓没有说话,只是一脸神色不明地打量着他们,许久之后才开口道:“尹啸尹大人?”

    尹啸忙不迭地点头:“正是卑职。”

    李毓慵懒地看向角落那男子:“这人你可认识?”

    尹啸袖子下的双手握拳,面上却仍是讪笑:“这人正是犬子。”

    李毓此刻身上散发出一种华贵迫人的气势,半眯的桃花眼轻轻一瞥就让人感觉到压力,他轻笑一声道:“尹大人就不好奇令子为何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尹啸低头回道:“卑职方才已经听那店铺伙计说过了,犬子生性顽劣,卑职教导无方,王爷教训得好,教训得好!”

    嘴上是这样说着,尹啸心里却是恨得咬牙切齿,他老来才得这么一个儿子,疼得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摘给他,而今天这九王爷一来就将他打成了这番模样,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只能赔着一张老脸夸他打得好,这口气,实在是郁结得很!

    李毓嗤笑了声:“尹公子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打我的人的主意,今天本王也只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还望大人以后多加管教。”

    尹啸恭敬回道:“多谢王爷,卑职一定会好好惩治犬子!”说罢他状似无意地看了下李毓身边的女子,长相确实不俗,不过这个贱人竟然害得邈儿被打成这样!他眸中划过了阴冷,他是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的。

    李毓视线停留在尹啸身后那人的身上,慵懒地问道:“尹大人身后这位是?”

    尹啸连忙介绍:“回禀王爷,这是卑职的下属伢毅。”

    一直安静的林立夏闻言微微忍笑着侧过了头,噗,伢毅,衙役。

    李毓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细长的眸子深不见底:“本王这次来是为了赈灾款的事情,还望尹大人多多配合。”

    尹啸的身子微不可见地僵了僵,随即笑着回道:“当然,当然,卑职定当竭尽所能。”

    李毓起了身,长眸睥睨,皇家气度尽显无疑:“那便先这么说吧,令公子身上有些小伤,尹大人还是叫个大夫给看看吧。立夏,回客栈。”说完长靴一迈,潇洒走人。

    林立夏连忙跟了上去,眼角还朦胧地带着笑意。

    铺子里只剩下疾步赶到尹邈身边的尹啸和沉默的伢毅。尹啸慌张地朝外面大喊,“蠢货!还不给我进来扶公子回去!”门外立刻有几个官差跑了进来,还因为动作慢被尹啸打骂了好几下。盛怒慌张中的尹啸却没发现伢毅在听到李毓喊“立夏”之后便陷入了沉思。

    立夏,会是那个林立夏吗?

    傍晚时分监城府邸。

    尹啸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越想越是愤怒,随手拿起了书桌上的砚台往地上狠狠地砸下,霎时砚台支离破碎,黑色的砚块散落得到处都是。这时伢毅推门进来,笑着说道:“大人这是发的什么脾气?”

    “什么脾气?!”尹啸气的脖子涨红,“那个李毓竟然把邈儿胸前的肋骨都打断了!只为了他身边那个微不足道的贱丫头!邈儿现在躺在床上连喘口气都疼得很!这口气我怎么咽的得下!”

    伢毅走近尹啸安抚地说道:“大人息怒,他毕竟是王爷,这事情还是忍一忍为好。”

    “忍?!”尹啸一脚踹翻了一旁的落地大花瓶:“我尹啸何时忍过气!别说他一个九王爷,就连皇上也要看我伯父的脸色!今日他将我邈儿打成这个样子,此仇不报我难解心头之恨!”

    “大人先别急着报仇,刚才听王爷说他这次是来调查那笔赈灾款的事情?”伢毅状似关心地说道。

    尹啸方才狂怒的表情立刻淡了下去,眉目阴郁:“他竟然是来调查那笔款子的事情,我上次让你办的事情你都办妥当了没?”

    伢毅皱眉:“大人,我办事你还能不知道吗?斩草定然除根。那送款的一行人都已经被我灭了口。只是这九王爷为何又会来调查?莫非是有人从中作梗?”

    尹啸冷哼一声:“现在他都已经找上门了,还管谁作不作梗。”

    伢毅问道:“那大人准备怎么办?”

    尹啸烦躁地摆摆手:“李毓这次来得突然,我根本毫无准备,他若是咄咄逼人的话恐怕终究会露了馅。”

    伢毅替他倒了一杯茶,有些害怕地说道:“大人,这事情要是被他知道了禀明皇上,那可就是杀,杀头的罪啊!”

    尹啸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瞧你没出息的样子,我自然会有办法。”

    “大人,要不我们一不做二不休……”伢毅想了想,伸手做了个割头的动作。

    尹啸骂道:“混账!你以为这李毓是好对付的人?就怕到时偷鸡不成蚀把米!”

    伢毅摇了摇头:“大人,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们为何不先下手为强?”

    尹啸闻言沉思,抬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主意?”

    伢毅阴险一笑:“大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九王爷再厉害那也是京城里威风的主,在这肇东城,大人你才是能做得了主的人。”

    尹啸脸上缓缓浮现笑容,泛黄的牙齿毫不羞涩地露了出来:“继续说。”

    伢毅俯在他耳边低声轻语了几句,只见尹啸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那眸中的阴狠光芒也越来越亮。末了伢毅从袖子里掏出了个瓷瓶递给尹啸,奸诈地说道:“大人,有了这东西,别说他是宫里出来的,就算他是大罗神仙也得束手就擒。”

    尹啸捏着瓶子的手顿时收紧,眯了眯那几乎看不见了的绿豆眼说道:“李毓,我定让你后悔来了肇东城。”

    伢毅垂下眸子说道:“大人英明。”可唇角却勾起了一丝不屑的笑意,这尹啸果然是个冲动的蠢货,一切都在主子的预料之中,当然,只除了那个人的出现。

    深夜两名黑衣人在郊外的空地上对立而站,那颀长身子的人不发一语,上前就给了娇小身子那人一巴掌,而小个子那人也不出声,只是低下了头不言语。

    “你可知你错在了哪里?”高个子的人低声问道。

    小个子那人看了他一眼应道:“属下知道。”

    高个子冷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那点小心思,女子之间嫉恨实属平常,可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她是谁?”

    小个子身子一动不动,眼神冰冷。

    高个子又说道:“你最好记着你自己的身份,别忘了你那八十岁的祖母和八岁的弟弟,他们可是天天念叨着想要见你。”

    小个子玉白的双手握紧,最终咬牙说道:“属下明白了。”

    高个子见状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道:“你好好办成这件事情,过几天就可以回去见你的家人了。火儿,千万别让我失望。”

    小个子,也就是火儿黯淡了眸子低声应道:“属下定当尽心尽力!”

    高个子朝她摆摆手:“你先回去吧,别让人看出了破绽。”

    火儿点头:“属下告退。”

    火儿走后高个子并没有马上离去,他摘下了黑布,露出了那张白日里斯文有礼的脸。他拿起一片树叶吹了一声,不久后一只白色信鸽便停在了他的肩头。他安抚地摸了摸它的羽毛,将一个纸条绑在了它的右腿上。“去吧,小乖,一定要早点到。”

    白鸽起身腾飞,不一会便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两日后京城皇宫内,御书房的窗口停下了一只雪白的鸽子,正在批改奏章的李玄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轻声唤道:“小乖,又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那鸽子似乎也听懂了他的话,立刻飞到他的手上蹭了蹭。李玄温润的凤目里浮现淡淡笑意,伸手解下了它足上的纸条。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打开了纸条,在看到纸上的内容后凤目猛地睁大,连手都克制不住颤抖了起来。他茶色的眸子一瞬间内闪过了无数情绪,震惊,疑惑,狂喜,焦急,直到最后又恢复成了一潭平静的湖水。

    “不破,进来。”他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可那微微上扬的语调还是透露了他的激动。

    莫不破此时已是宫内大内侍卫的统领,他单膝跪下恭敬地说道:“皇上有何吩咐?”

    “替朕将马场里最好最快的马找出来!马上!”李玄猛地起了身说道,俊美的脸上是久违了的欢欣。

    莫不破道:“臣遵旨!”他迟疑了一下又说道,“皇上这是……”

    李玄狭长的凤眸里满是坚定与急迫:“朕要亲自去一趟肇东。”

    与此同时在肇东的客栈内,李毓迎来了监城尹啸的一封邀请函,送函的正是伢毅。

    伢毅谄媚地笑着说道:“王爷,三日后大人在府中特意为王爷设接风洗尘宴,还望王爷到时赏个面子,务必赏光。”接着又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林立夏,“姑娘也赏个脸吧,我家公子想好好给姑娘赔个不是。”

    李毓正悠闲地享受着林立夏拙劣的按摩,他示意林立夏接过邀请函懒懒地回道:“如此甚好。”

    伢毅半垂的灰色眸中满是算计,躬身尊敬说道:“那么小的三日后等候王爷的大驾。”

    林立夏看着眼前状似恭敬的男子,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三日后的洗尘宴,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102章 笼中物(一)

    三日的时间实在不算长,几乎是一转身再眨眼间便到了赴宴的时刻。林立夏今日仍然是薄妆淡施,青丝柔顺垂下,一袭淡蓝色长裙衬得她妩媚之中又带着些许清纯。李毓今日则是换上了一件墨绿色的锦袍,没了平日那张扬至极的邪肆绝美,倒添了几分沉稳内敛。

    两人一颀长一娇小,一俊美邪肆一娇俏妩媚,站在一起可谓是聚集了耀眼之光,一眼看去只觉得是风华绝代,各自闪耀却又般配无比,真正是好一对绝色佳偶!

    只是当事人中的女主角可没心思去想这些风花雪月,她皱起眉头想了想,最终还是在上马车前对着李毓开了口:“爷,真的要去?”

    李毓长眸微闪,随意打开了染墨折扇说道:“为何不去?”

    林立夏看着他和平常无异的慵懒神情,那细长的眸子不时闪动着不名的光泽,心中不知为何又放下了心,淡淡笑着说道:“那就去吧。”

    李毓随即也勾起了唇角,半垂的长眸里是暗藏汹涌的思绪,他转身上了马车,眼角留意到今晚夜空竟是墨染似的沉黑,没有一点闪亮。他斜勾唇角,低沉的笑声倾泻而出。

    身后的林立夏抬手将松落的一缕发丝撩到了耳后,眼角挑起的杏眸内沉静如水,她并非没有感觉到今晚气氛异常,只是有些事情不是躲便可以过去的。

    马车轱辘不停转动,马蹄着地的声音在安静冷清的街道上别样清晰。车内林立夏将身子半靠在车壁,半合着眼睛掩去了眸内的思绪。李毓则是躺在软榻上闭眼假寐,两人都沉默不语,空气中暗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绷。

    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林立夏提着裙摆先走了下去,入目的便是在夜晚显得有些阴冷的监城府。她微抿红唇,神情颇为冷清。

    李毓看着她挺得笔直的纤细身子,黑眸变得愈加深沉。他上前亲昵地贴上了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相信我。”然后在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大步往前迈步,修长的身子俊逸而卓然。

    林立夏混乱的情绪在微愣之后便突然明朗了起来,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他叫她相信他,那便信了吧。

    两人一前一后不急不躁地走着,由着在门口候着的下人安静带路。林立夏淡淡地将一切收入眼底,看着眼前冷清的监城府,她突然就想起了多年前她刚来大明王朝时的情景,那时她虽然迷惘不安但也轻松自在,而今却像是千帆过尽,无欲无求。她那时候是对着林府富贵美丽的景色感叹,现在则是看着这里静默。光阴似水,原来不知不觉中一切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伢毅远远地便迎了上来,笑容带着讨好地说道:“草民见过王爷,见过姑娘,大人正在厅中等候。”

    李毓淡淡应了声“嗯”,完全无视他的热情。伢毅也不见尴尬,依旧是点头哈腰,只是林立夏却注意到他背部微微挺直,不似表面那般鞠躬谄媚。她指尖微凉,云淡风清地藏起了自己的思量,这伢毅绝对不是个普通的角色。

    刚进厅就看到在主位上的尹啸站起了身子,走到李毓面前恭敬地说道:“卑职见过王爷。”

    李毓邪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慵懒地说道:“不用多礼。”

    尹啸又看向林立夏,那双几乎看不到了的绿豆眼内划过憎恨,可嘴里却讨好地叫道:“见过姑娘,小儿前几日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

    林立夏淡笑,有礼地回道:“大人不用在意。”

    尹啸笑笑,领着李毓到了左边的小桌:“王爷请就坐。”又对着林立夏伸手示意了右边,“姑娘那边请。”

    “不用了。”李毓拿起精致的银质酒杯把玩,“在我这里多置备份碗筷即可。”

    尹啸闻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到林立夏碎步走到李毓身边坐定才回过了神,他扯开肥肉挤出笑容:“那请王爷稍等片刻。”

    林立夏不言不语地看着眼前的银质餐具,微微皱起了眉。不知道这监城是平日里就用这样的餐具还是只有今天特意拿出来的?前者是给自己找毒,后者则像是对他们宣明些什么。

    李毓倒是什么也没说,饶有趣味地看着尹啸笨拙的动作。

    尹啸终于落座,而这时门口的伢毅也走到他的身边安静地站着。尹啸开口说道:“王爷大驾光临肇东城,真是让卑职觉得荣幸至极。”

    他说完便拍了拍手,只见门外美婢们姿态优美地端着托盘婀娜走近,眉目低垂,个个都是一番羞涩之意。

    “希望王爷今晚可以尽兴。”尹啸看看美婢,再看看李毓,意有所指地说道。

    李毓薄唇轻勾起一抹惑人笑容,略带磁性地说道:“真是劳尹大人费心了。”

    尹啸满脸笑容:“王爷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说罢还似是无意地扫了林立夏一眼。

    林立夏却比李毓这个正主还来地起劲,眼睛毫不避讳地黏在了那几个美婢身上,从脸到身材一一评价着。李毓见状在桌底下抓住了她的手轻捏了一把,这才拉回了她的神。他修长的手指不断摩挲着酒杯口,桃花眼内亮光微闪。

    林立夏了然地做贤淑状,恭敬地拿起酒壶替他斟了半杯酒。李毓看着那半杯酒似笑非笑,幽暗的眸子神色不明。

    座上尹啸拿着酒杯起身,对着两人高声说道:“王爷,卑职敬你一杯,祝王爷万事顺心。”说完一口喝光了杯中酒水。

    李毓轻笑:“那本王就谢过尹大人了。”也是一口喝干。

    伢毅适时帮尹啸倒上了酒,尹啸又说道:“这杯酒我敬立夏姑娘,我替小儿那天的无理向姑娘道歉,真是冒犯了。”

    林立夏端庄地笑笑,拿起酒杯说道:“那天也只是个意外,我自然是不会计较,大人,请。”说完竟然也是一口喝干。

    伢毅看着倒是有些佩服眼前的这个女子,她长相俏媚气质优雅,表情落落大方没有一丝忸怩,还真是不同于一般女子。

    尹啸坐下:“立夏姑娘好气度啊,王爷可真是有艳福,哈哈哈。王爷吃菜吃菜,这些都是卑职特意让人做的菜色,绝对是佳肴啊。”

    李毓轻笑点头,拿起银筷优雅地翻了翻。林立夏盯着眼前色泽搭配养眼香气勾人口水的各色菜样,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那日见到的那些瘦骨嶙峋的孩子。这边当官的锦衣玉食,那边挨饿的连馒头都吃不起,果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想着她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也不动筷子,只是安静地坐立。

    尹啸不住地向李毓敬酒,李毓也不推辞,一杯接着一杯喝下,白皙的面颊和耳垂因为酒精而微微泛红。

    厅里有两个人是安静的,一个是林立夏,一个则是伢毅。酒水逐渐落肚,气氛也愈加诡异,李毓面色越来越红,而尹啸脸上的赔笑却是越来越淡。

    “王爷此番是来调查赈灾款子的事情,可那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尹啸装作无意地问道。

    李毓悠闲地喝了口酒水,懒懒地说道:“自然是有了差池,那次处决的只是些替罪羔羊。”

    尹啸皱眉:“王爷的意思是那批押款子的官员是被冤枉的?那王爷可有什么线索了?”

    李毓神秘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本王就不能多说了,到时只希望尹大人好好配合我就是了。”

    尹啸被他那一眼看得冷汗直出,当下下了决心,这李毓,决不能留!他怪异地笑笑,又是举起了酒杯:“卑职再敬王爷一杯,祝王爷早日了结这案子,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太较真比较好,过去的也就算了,犯不着那么钻牛角尖。”

    李毓拿起酒杯闻了闻酒香:“尹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尹啸定睛看着他:“王爷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毓淡淡道:“本王可不若尹大人想的那般聪明,还望尹大人明说。”

    尹啸脸上褪下了笑容:“王爷又何必非要我撕破脸呢,有句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本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没看出来自己哪里像个俊杰。”李毓还有心思开起玩笑,“尹大人以为呢?”

    尹啸将酒杯重重放下,语调阴冷地说道?“那王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毓不怒反笑,两只修长白皙的手轻拍了几下:“尹大人这几年这监城做得不错,别的没学到,这官腔倒是一点都不落下。”

    “哼。”尹啸早已不是刚才那个畏缩害怕之人,泛着阴冷的眸子看着他说道,“王爷还真是过奖,对了,今晚卑职的招待王爷可还满意?”

    李毓额角微微沁出汗水,可表情依旧慵懒自得:“除了尹大人对本王下的这点药,别的本王还是很满意的。”桌下他握着林立夏的手心内满是汗水,林立夏不动声色,眨了眨眼保持自己的清醒,捏着李毓的手也重了些。

    尹啸起身走了出来,故意叹气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卑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好委屈下王爷了。”

    李毓呼吸逐渐虚弱,最终身子一松靠到了林立夏的身上,他俊美的脸上还是不见恐慌,调侃道:“看来大人今晚准备这银器不是告诉我们你没下毒,而是这世上也有银器识不出来的毒。”

    “王爷这就是误会我了,这不是毒药,只是小小迷药而已。”尹啸笑眯眯地说道。

    李毓夸赞道:“能迷倒本王的迷药这世上也就几种而已,大人还真是有本事。”

    尹啸闻言心中掠过异样,可还是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这时林立夏却点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尹大人可千万小心别给别人当刀子使了。”林立夏淡淡地出声说道,她脑子也开始迷糊了起来,可没有李毓那样严重。

    尹啸身子一僵,脑子里闪过无数种猜测,最后猛然一惊!

    “啪啪啪!”伢毅鼓掌走了下来:“林姑娘果然聪慧,在下实在是佩服,佩服。”

    林立夏轻笑一声,半垂眼睑掩去了自己的试探,不以为意地说道:“伢毅大人可是皇上派来的最高明的一个棋子,我又怎么当得起你的称赞?”

    尹啸瞪着眼睛看着伢毅,刚想破口骂却发现自己全身都没了力气,只能软绵绵地摔在了地上,他被人快速地点了哑穴,只好恶狠狠地用阴冷的绿豆眼瞪着伢毅。

    “呵呵,一石二鸟,伢毅大人果然好本事。”林立夏一边真诚地说道,一边伸手揽住了李毓的腰,自己也靠在了他的身上。

    “伢毅以为对本王下了迷药本王就会束手就擒?”李毓突然睁开了眼睛,非常吃力地说道。

    伢毅笑容更深,故作惊讶地说道:“差点给忘了,王爷说的是你带的那二十个暗卫和你身边的护卫吧。”他斜勾唇角,儒雅的面上露出一丝邪气,轻拍两声手掌说道,“出来。”

    门外一前一后进来了两个人,隐奇和火儿。隐奇面色发黑动作僵硬,平静的面容里暗藏着汹涌的怒气,而火儿则是一脸冰冷,神情是从所谓有的疏远。走近了才发现原来火儿在隐奇的身后顶着一把短剑,剑头刺入皮肤,血色染湿了一块衣服。

    “至于那二十个暗卫……”伢毅豁然一笑,“我相信黄泉路上他们一起做伴是不会无趣的。”

    肩上的李毓在听到这句话后就陷入了昏迷,而林立夏也是视线越来越恍惚,最后堕入了无尽黑暗之中。

    伢毅阴冷一笑,伸手招来了两个下人:“把这两个人给我关到地牢之中,明日我要亲自审问。”说罢转身离去,眼中藏着的是深切的恨意。

    隐奇见状垂下眼睑盖住了自己的疑惑,这个伢毅……为何对爷会有这般的恨意?

第103章 笼中物(二)

    阴暗的牢房里静寂无声,透过淡淡的月光隐约可见里面破旧的木板床上躺着两个昏迷的人。时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流淌,直到夜色变得更加深沉,寒气透进了骨子,那个纤细的身子不禁缩了缩,下意识地寻找着温暖。身后那微微睁开桃花眼的俊美男子任由她往自己的怀里缩,眼神愈发深沉,他伸出手抚了抚女子的脸庞,然后将她更紧地揽进了怀里,俊脸往她的颈间埋去。

    天色初亮,伢毅大步走向了牢房,他不可抑制地勾起嘴角,眼中满是即将完成夙愿的疯狂。只是当他推开牢房时看到的景象却让他暂时忘了自己的情绪,愣起了神。

    灰蒙蒙的亮光下,俏媚女子正恬静地安睡在俊美男子的怀中,隐约还可以看到两人的唇角都微微上扬,似是做了个甜美至极的梦。这样的画面太过温暖与美丽,叫人不敢出声打扰。

    伢毅在一瞬间的发愣之后涌上的便是入骨的恨意,他踱进房内大声地鼓起了掌,出口讽刺道:“没想到这个时候王爷和姑娘还这么浓情蜜意,真是羡煞了小的啊。”

    木板上的俊美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墨黑的眸子里神色不明:“伢公子起得可真早,莫非是昨夜根本没睡着?”

    伢毅刚要出口的话被噎了噎,他昨晚确实没睡着,因为心情过于兴奋。他笑笑:“王爷倒是睡得很好,即使在这样简陋的地方也是佳人在怀,真是好福气啊好福气。”

    李毓的眼神落到了林立夏白皙的脸上,微微柔和了些:“这还多亏了伢公子,不然本王如何能美人在怀?”

    伢毅脸色微变,但马上又阴险地看着他说道:“依我看来,王爷今天不只是‘美人在怀’,更有可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伢毅这话刚落下,林立夏便微微转醒,她带着雾气的眸子有些没反应过来地看着眼前的胸膛,接着伸手一推便想坐起身子。只是那休息了一夜的身子仍虚弱得发软,害得她只能又跌回了那个胸膛。而她这一番动作却是引得李毓低沉一笑。她抬眸看着他:“公子,很好笑?”

    李毓促狭地朝她眨了眨桃花眼:“立夏一大早就对我投怀送抱,这难道不值得我笑?”他大掌环上她的纤腰,使她稍稍能借着他的力坐起身子。

    林立夏也不拒绝,只是敛了敛泛笑的眸子,看向了牢房内唯一站立着的伢毅,她淡淡地开了口,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伢大人今日来得可真早,莫非是给王爷送早膳的?”

    “瞧我这记性,姑娘要是不提醒我还真给忘了,真是多有怠慢多有怠慢。”伢毅热切地回道,随即脸色一冷,朝外面候着的牢头吩咐道:“听见没有?叫厨房准备早膳送过来,要是饿到了我的客人小心你的脑袋!”

    “是,小的这就去!”牢头哈腰点头地退下。

    林立夏唇角微勾,隐含讽意,原来这地方早就成了他的地盘。她半眯着眼睛随口说道:“伢公子还真是给我们找了个好地方,果真是冬凉夏暖。”

    李毓低沉地笑了声,暧昧地在她耳边说道:“有我给你当暖炉子不是挺好的?”

    伢毅则是面色日常,往前走了几步说道:“姑娘别心急,我自然会替王爷和你准备个好地方,到时好吃好喝供应着。可在这之前……”他眸色一转,些许狠意泛了上来,“还希望王爷和姑娘多多配合。”

    林立夏将半个身子靠在了李毓身上,不以为意地开了口:“不知伢公子要什么样的配合法?”

    伢毅唇角阴阴一勾“怎么样的配合法……姑娘马上就会知道了。”

    一刻钟后,伢毅看着面前被吊起来的李毓露出了愉悦得近乎单纯的表情。只见李毓修长的四肢此刻正被铁链锁住,牢牢地定在了墙壁上,他俊美的容颜泛着不正常的苍白,可那双细长的眼睛却不见恐惧,依旧是一派慵懒与悠闲。

    “王爷什么都不问吗?”伢毅饶有趣味地开口问道。

    李毓薄唇浅浅勾起,眼角上挑的桃花眼显得邪气十足:“本王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我问的。”

    伢毅有些无趣,转头看向了一旁背靠着墙壁坐的林立夏,再次问道:“姑娘可有什么想问的?”

    林立夏好笑地看着他,眼底却无一丝笑意:“伢公子希望我问什么呢?”

    伢毅踱步到她的身边,微微俯下身子看着她说道:“姑娘当真一点都不好奇?”

    林立夏眸子里依旧波澜不惊,抿唇一笑说道:“伢公子,有句话叫好奇心杀死猫,我惜命得很,好奇心这东西还是少点比较好。”

    伢毅不以为意地笑笑,声音压低了开口说道:“姑娘不好奇,我倒是挺好奇的。”

    林立夏嘴角浅勾,淡淡地看着他。

    伢毅挺直身子走向李毓,嘴里却是对她问道:“姑娘是怎么猜到我是在利用尹啸,而且……还是皇上的人?”

    林立夏眸光深深:“你既然都说我是猜的了,还问什么呢?”

    伢毅脚步一顿,继而说道:“姑娘不愿意说也罢,那下面来谈正事吧。”他朝李毓冷冷一瞥,“王爷,兵符的下落你可知晓?”

    李毓慵懒地抬起眼,薄唇轻启说道:“伢公子这话问得有趣,兵符是号令军队之物,自然是在武将军手里,你现在来问我,怎么有些病急乱投医的味道?”

    “王爷又何必要我挑明呢,武将军全家被灭门之后兵符便没了消息,而在那段时间和将军有接触的只有王爷你。王爷平日里和将军的关系也算和睦,可将军府惨案后却不见王爷有任何说法……王爷,你还是老实招了吧,我并不想对王爷不敬。”伢毅状似诚心地劝道,眼里却浮动着嗜血的神色。

    林立夏不客气地笑出声,对着李毓说道:“爷,我怎么觉得伢公子迫不及待想要对你动手?早说了叫你平日里别那么惹人嫌,这下可好,报应来了。”

    李毓微眯长眸,无奈地说道:“我自认做人无愧于心,世人不相信我也就罢了,原来立夏也是这样想我的,也罢,公道自在人心。”

    林立夏闻言笑得更加欢乐,而伢毅的脸色却突然一沉。他阴森地看了看两人:“看来王爷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长鞭,小心地碰触着鞭上细小的倒刺,阴冷地盯着李毓问道:“王爷,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兵符在哪里?”

    李毓勾起薄唇,双目灼灼:“本王不知。”

    伢毅面色完全冷了下来,他长鞭一挥便在李毓身上落下了一条血痕,他嗤笑着说道:“王爷还不知道吧,你在京里的人大部分都被我们给挑了出来。真是没想到啊,状元郎也是王爷的人,王爷果然好本事。”他突然扯唇一笑,故意说道,“当然,这些还都要感谢王爷的得力助手火儿姑娘,她这次可是立了大功。”

    李毓眸色蓦然一沉,总算是打破了那悠闲的表情。林立夏半掩了杏眸,恩哼,看来李毓对那火儿感情不一般啊。

    伢毅邪恶地勾起嘴角,反手又是狠狠一鞭子下去,李毓修长的身子震了震,被划破的衣裳露出了带着血色的皮肤。可他却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唇角带着浅笑,眸光幽幽地看着伢毅。

    伢毅见状怒气更是旺盛,一鞭又一鞭地对着他挥了下去,李毓身上衣服破碎的地方越来越多,当然,伤痕也是越来越多。一时间刑室内只听见鞭子挥到人身上的“啪啪”声,闷声频繁。许久之后伢毅总算停下了手,通红的双眼看向了一旁面色平静的林立夏:“姑娘为什么不替他求情?”

    林立夏漠然地看向他:“求情的话你就会停手?”

    伢毅哈哈大笑:“当然不会。”

    林立夏克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要看向李毓,可心脏却还是收紧得厉害,指甲更是嵌进了掌心,她突然就笑了起来,眸光盈动地看着伢毅问道:“冒昧问一句,伢公子可是和我家爷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然为什么他只问了两遍兵符的下落,剩下的时间都在用鞭打李毓?比起动刑拷问他这种行为更像是……泄恨?

    伢毅笑容一僵,随即阴恻恻地说道:“姑娘还真是聪明。我和王爷何止是有深仇大恨,恐怕还要加上不共戴天四个字。”

    “哦?”林立夏轻挑秀眉,“他是灭你全门了还是杀你妻儿了?”她本来只是随口说说,哪知伢毅听了这句话后却是浑身一震,眸子里染上剧烈的痛楚。她不可思议地看看伢毅再看看李毓,别告诉她真的中大奖了……

    原本合着眼的李毓突然轻笑出声,汗水将他额际的黑发打湿,衬着白皙的脸庞更显俊美,他缓缓睁开桃花眼,眸里满是魅惑,他斜斜勾起薄唇,吐出了三个字:“倪婉儿。”

    伢毅眼中浮现狠戾,全身肌肉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抬手又是狠狠一鞭:“不准你叫婉儿的名字!你这个畜生!”

    李毓猛地倒吸一口气,可眼中充斥的却是邪魅之色:“原来她腹中的孩子是你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突然低沉地笑了起来,磁性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特别诡异,他细长的眸子星光熠熠,极其愉悦地说道,“望你以后转告她,她当日许的愿望恐怕是不能成真了。”

    他已经遇上了叫他爱得痴狂夜不能寐的女子,只是他不会同她诅咒里那般得不到挚爱。他爱的人,此生此世,注定只是他的。

    伢毅被他的笑容气得咬牙切齿,甩下鞭子就想上前对着李毓的胸口踹去,却被林立夏突如其来的呵斥声阻止了下来。

    “伢毅!”林立夏大声喊道,水润的眸子里冷光浮现,“你看好了。”她伸手撩起了右手的袖子,露出了白皙娇嫩的肌肤,然后毫不犹豫地往身后粗糙凸面的墙面重重刮了下去!

    伢毅愣愣地看着她细腻的手臂上出现条条血痕,鲜血争前恐后地从刮痕中涌出。李毓则是黑眸瞬间缩紧,心口像是被人捏紧了般无法跳动,他不禁失了淡然焦急地叫道:“立夏!”

    林立夏的视线冷冷划过他俊美担忧的脸庞,又对着伢毅悠闲地轻声说道:“伢公子若是在他身上再动一下,我便再这样做一次,公子要是不信,可以试一试。”

    伢毅见她娇媚的脸上笑意温柔,只是那双杏眸却像是结了冰般叫人感到一阵冷意,他紧了紧拳头,冷笑着说道:“姑娘怎么就这么笃定我会停手?我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怎么会因为你的小小威胁而止步?”

    林立夏用受伤的那只手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那落下的滴滴鲜红到了淡蓝色的衣服上成了点点缀饰,配上她温柔的笑容反而成了妖媚:“我是公子的贵客不是吗,我要是出了事恐怕你的主子……”她轻笑,嘴里吐出的却是字字威胁,“为了你的脑袋,你不得不听我的。”

    伢毅双目怒睁,定定地看着林立夏许久,最终甩袖而去。

    林立夏在他背后轻轻加了一句:“伢公子最好再送些金疮药来,我这伤口要是一不小心发炎了可就不好办了。”

    伢毅的脚步顿了顿,接着愤恨却沉默地离去。

    伢毅走后牢房内没有人再开口。李毓墨黑的眸子定定地锁在林立夏的身上,可她却闭上了眼睛假寐,似乎没有察觉他灼热的视线。送药的人很快就来了,她起身接过金疮药,淡淡地睨了一脸神色莫测的李毓,接着慢吞吞地走到他的身前。纤细的手指动作不怎么温柔地游移在他的伤口处,她垂低了眼睑,不让他探视到自己的情绪。

    李毓半眯了桃花眼,有些委屈似的“嘶”了一声,可没有换来她的怜惜,反而是更加用力地按压。他无法控制住自己向上弯起的唇角,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额……撒娇?“立夏,疼。”

    林立夏头也不抬地冷哼了一声:“这会儿知道疼了?”

    “当然。”李毓端正了神色,俊美的脸庞上满是愤怒,“你方才那样做的时候我比现在疼万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林立夏终于抬起了头:“你现在知道我的感觉了?”

    李毓闻言微微一愣,接着黑眸里染上满满的笑意,薄唇勾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心疼我了?”

    林立夏突然笑得温柔可人,手里却是毫不留情地掐住了他的手臂:“我心疼你个头。”

    李毓看着她虚假的笑颜,心里却满是暖意。他缓缓地低下头,轻轻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立夏。”

    林立夏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却没有闪躲。

    李毓费力用额头蹭了蹭她的,眼底有着无边的宠溺与柔软,立夏,这是他的立夏。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出声打破了这甜蜜的气氛:“姑娘,请和小的出来一趟。”

    林立夏深深地看了李毓一眼,转身走了出去。李毓没有出声叫她,只是眸色越来越深,像是黑夜里一望无际的星空。

    该来的,总是要来。

    林立夏安静地跟着领路的来到了一扇紧闭的房门前,领路的马上退了下去,剩她一个人站在了门前。她隐约可以看到屋内颀长的身影,心中涌上了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可最后都化成了无奈的低叹。她伸手准备推门,可在这个时候房门却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让她的手落了个空,她抬眼对上来人那熟悉却又陌生的俊美脸庞,刚在脸上准备好客气的笑容,下一秒却突然被他紧紧地搂进了怀里,霎时呼吸间满是淡淡的男子气息。

    “立夏,立夏,立夏……”那人将她死死地扣在胸前,微带磁性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喊着她的名字,字间满是爱恋与想念。

    她在心底惆怅地叹了口气,伸手微微抵开了他的胸膛,对他淡淡一笑:“皇上,好久不见。”

第104章 尘埃落定(一)

    李玄安静地看着林立夏白皙洁净的脸,那张整日出现在脑海里的容颜在时逾三年之后似乎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仍是秀气的细眉,眼角微扬的妩媚杏眼,小巧的鼻子和红润诱人的唇瓣。她就那样淡淡地笑着,无比自然娴熟地对他说,好久不见。

    他几乎是贪婪地盯着眼前的她。是啊,好久不见,他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她,或许三年的时间对于别人来说并不算长,可对于他来说却像是度日如年,没有她的日子里时间过得太慢。

    他整日坐在御书房里对着批改不尽的奏折,试图用国事来麻痹自己,他做到了,在忙碌的时候没有时间去想起她,可只要他闲下来,哪怕只有半刻钟,脑子里浮现的便是她的笑脸。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个面容平凡笑容自在的少年,想起山寨里她狡黠敏智地救人,想起苏州时她明媚动人的女装,想起杨柳树下那甜美舒逸的睡颜。他的回忆都是她,他的想念都是她,他的快乐都是她,他的悲痛欲绝也是她。

    他现在还能回想起那天,他回到寝宫里看到她冰冷的身体时的绝望与愤怒,他不相信她就这样离开他了,他抱着她去了太医院,得来的却是他们的一句“恕臣无能”,他将他们狠狠地踹到了一边,吩咐侍卫将他们通通拉下去斩了。他甚至失去理智地掐住了国师的脖子质问他,她不是紫辰之女吗?紫辰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当时若不是不破点了他的昏穴,他或许已经失手杀了国师,可当他醒来后再次面对她了无声气的身体,他甚至觉得死没有什么不好。

    他抱着她的尸体呆呆地坐在大厅里,他在她耳边一直说着话,告诉她他有多爱她,他有多么想和她白头到老,他有多么想和她孕育属于他们的孩子,他会永远爱着她,在她年轻时替她梳发挽青丝,在老了之后牵着她的手一起坐在花园里赏花,她的一辈子都会有他的陪伴,他们是一个完整的个体,不可分割。

    可是她扔下他走了,在他没有完成自己任何愿望之前就走了,她那双灵动的眼睛安详地闭上,温热的肌肤变得冰冷,红润的唇瓣已经苍白泛青。无论他怎么呼唤,她都没有醒过来,只是那么安静地睡着,没有呼吸地睡着。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能引起心脏撕心裂肺般疼痛,他将她死死地搂在胸前不肯松手。他似乎又回到了幼时那个黑暗空旷的宫殿,无边的幽暗和阴冷,所有的人都离去,只剩下他一个。他的眼眶突然就流出了久违的湿润,他抱着她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但她还是那么冷,冷到连他都打起了寒战。他哭出了声,低低地,无限哀伤地,如受了伤的小兽低泣。

    他那么爱她,可终究还是失去了她。

    他抱着她在大厅里待了两天两夜,最后一脸平静地走了出去。他还是一脸淡笑着面对着丞相和别的官员,温和地安慰着死里逃生的尹无双,他毫不留恋地将她下葬,似乎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只是胸前左边的地方空了,空旷得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包括悲伤与绝望。

    他开始一心治理朝政,那是除了她以外对他唯一重要的东西,他布策了那么多年,失去了那么多才得到的皇位,他必须坐稳,一个人孤寂地坐稳。他越来越忙,想起她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少到他以为自己就会那样慢慢地把她给忘掉,可是那些错觉在见到何知秋的时候轰然瓦解。他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双手,他失态地打翻了手中的酒杯,而后在失望和绝望中意识到,他永远都无法忘掉她,那个他唯一深爱的女子。

    所有关于她的往事都那么美好,他不能忘,不敢忘,无法忘也舍不得忘。那是他的立夏,他的简之,他这一生的挚爱。而现在她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她在浅浅地笑着,她有细腻的呼吸,她有温热的体温,她是活着的,真实地活着。

    李玄再也克制不了自己的狂喜与脆弱,他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紧紧地,不可挣脱地搂住,他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溶进自己的血脉,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分离。

    林立夏就任他这样搂着自己,没有出声斥责,没有伸手推开,没有任何言语。她能感觉到他身体微微地颤抖,察觉到他平静外表下的激动与狂喜,他搂得那样紧,紧到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困难了,却还是不忍推开。她突然想起那次他受伤后虚弱地躺在自己的怀里,那时候的他们多么美好,即使受伤,即使身在险境,却有着心意相通的爱恋。

    她能清楚地意识到他身上传来的温热,能听到耳旁有些失常的心跳声,能接触到这副她曾经渴望一辈子依靠的胸膛。只是为什么她没有觉得欢欣没有觉得狂喜?为什么她的心里只有难言的哀伤和遗憾?为什么她会想难过地抱着他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

    是的,一切都过去了。他不是以前的那个他,她也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她,他们之间,都变了。

    最终还是林立夏打破了沉默,她轻轻地开了口,叫了他的名字:“子玄。”

    李玄从她的颈间抬起了头,茶色的眸子璀璨如星,她没有像刚才那样叫他皇上,她叫的是子玄,她的莫子玄。他爱恋地蹭了蹭她柔嫩的脸颊,低沉缠绵地叫道:“立夏。”

    有生之年再遇见你,我,何其有幸。

    林立夏突然就抑制不住鼻间涌上来的那阵酸意,眼眶在一瞬间湿润,她艰难地咽下自己的呜咽,红着眼睛再叫了一声:“子玄。”

    这一句“子玄”,包含了曾经多少浓郁的爱恋和感叹的悲伤。

    “立夏,别哭,别哭,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他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的眼泪,伸出手慌乱地擦拭着,却不想她落下的泪水越来越多,到最后连他的手都是一片泪水。他的心脏在那瞬间刀割似的疼痛,接着用薄唇一点一点吻去了她的泪水。那是她为他流的泪水,是苦的,是涩的,却让他的心里泛上了无尽的满足与甜蜜。

    她看着他的优雅破裂,成了一个半大的孩子,慌乱与无措出现在他总是平静的脸上,她再也无法忍受心里的难过,放声哭了出来。她和他曾经那样相爱,只是一切都变了,即使他还是爱她,即使她没有完全忘掉他,也都变了,她心疼怀念那些过去,可是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盖上了那张他日夜渴望的红唇,堵住了她的哭泣声,他极尽温柔地缠着她的香舌共舞,却敏感地发现她并没有狂喜也没有激动,有的只是悲伤和无奈。他稍稍离开她的唇,在她的耳边温柔地说着:“立夏,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我们一起白头到老,一起死去,再也不分开。”

    她的心抽着疼,想点头回应他的深情却不能动作,她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楚,他们不可能了。她紧紧地抓住他胸前的衣服,轻轻地说道:“子玄,都过去了。”

    李玄的回应是收紧了她腰间的双手,笃定地说道:“不,没有过去,永远都不会过去,我以前那样爱你,现在也是这样爱你,我要你和我在一起。”

    林立夏低泣着,缓慢却又坚定地摇了摇头:“过去了,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我有自己的生活,而你也有你的。”

    “立夏,我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李玄狭长的凤眸定定地看着她,茶色眸中满是笃定,“你知道的,我爱你。”

    林立夏闻言愣了一下,他的意思是……“你……”

    李玄爱怜地亲吻着她的额头:“皇后的孩子不是我的,那个孩子不应该出生也不会出生,我的孩子只有你才有资格孕育,立夏,我要你为我生下我们的孩子,我要将天下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林立夏稍稍调整了情绪,伸手推开了他的胸膛:“子玄,你该知道的,我们三年前有了那样的结局,三年后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李玄只是轻扯薄唇,凤眸漾动着温柔:“立夏,三年前你逃开我的身边,可现在你又站在了我的面前,你不觉得这才是我们的结局吗?不论我们分开多久,终会属于彼此。”

    “我们都变了。”她还是摇头,眼神坚定而淡然,方才的情绪都被完好地遮掩了起来,“你变了,我也变了,我们之间有的只是过去,你是皇上,是这个王朝的至尊,你该做的是为民治国,而不是执着于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女子。”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你怎么会是无足轻重,你是我爱的人,终有一日你会和我一起享受这天下。立夏,你再等等我,很快,我会明媒正娶将你迎入宫中,你会是这个王朝最为尊贵的女子。”

    她半垂了眼睑,伸手隔开了他的手指:“不,我不会。”

    她花了三年的时间疗伤,花了三年的时间分清楚了彼此间的差异,他们是两类人,终不能同路。他的心机那般深沉,他对皇位那般执着。即使他现在为了她舍弃佳丽,若以后有一天发生了取舍,他又会怎么做?

    答案太过摇摆,她不敢也不会去赌这一把,不仅仅是因为她害怕,也因为她心里放不下别人。他们的爱再浓烈再深刻,也只是往事,不可追究。

    李玄看着她沉思恍惚的脸,眸中阴冷一闪而过,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住了她,在她反抗之前又松了开来。他阴沉着眸子缓缓地说道:“别想太多了,你先休息一会。”他的视线划过她受伤的那只手臂,眸色更加幽暗,“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乖乖在这里等我。”

    林立夏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微微有些焦急。李毓……到底在计划着什么?李玄又知不知道他的心思?他们都在设计,可是到底谁的计才是计中计?

    阴暗的牢房内沉稳的脚步声响起,原本闭着眼睛休息的李毓缓缓睁开了桃花目,眼神闪烁。他半眯了眸子出声道:“四哥,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呢?”

    话音刚落,身着月牙白长袍的俊美男子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他神情淡雅,温文尔雅地开了口:“九弟,近日可好?”

第105章 尘埃落定

    近日可好?

    李毓挑眉,咳嗽了几声,眼神戏谑地看着李玄:“四哥不是清楚得很吗,我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李玄轻轻笑了一声,凤目里却无半点笑意:“九弟日日有佳人作陪,自然是身心愉悦,快活得不行。”

    李毓闻言黑眸更加幽暗:“四哥说得对,我身旁时刻有佳人做伴,笑颜如花,即使是心情郁结也舒快了。”

    李玄勾起唇角,眼中冰冷一闪而过:“好个爱美人不爱江山,九弟可真是个痴情种子。”

    “四哥也是过来人……”李毓拉长了声调,缓缓说道,“情这个字,陷进去了自然无法自拔。”

    李玄怎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挑衅,可他只是动了动袖下的手指,表情温雅:“那九弟的取舍?”

    李毓细长的桃花目微眯:“四哥的意思是……”

    “九弟是要留着这条命去继续追着她还是就此作罢?”李玄如同谈论天气一般开了口,表情依旧温文尔雅,只是那温润的眼神后掩着着的是犀利。

    李毓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四哥就只给了这两条路?可还有第三条?比如留下我的命也将她给了我。”

    李玄半敛了眼睑遮去了眸中的杀意:“九弟这话说得不够妥当,她不是件物品,又怎么能给来给去?”

    “那也好办,要不四哥就此退出,叫我和她浪迹天涯?”李毓开玩笑似的说道,眼中神色不明。

    李玄抬起眼,眼中一片笑意:“九弟以为呢?”

    李毓邪邪一笑:“我自然是觉得能。”

    李玄闻言面不改色,但隐隐可以看见他额角青筋暴动。他随手把玩自己腰上佩戴的玉佩,优雅地开口道:“你可还记得这块玉佩?”

    李毓眼神暗了暗,嘴角稍稍落下:“当然记得。”

    李玄抚着掌中温润光滑的玉佩,声音有些怀念地说道:“我与你打小便是不一样的两个人,你总是想要什么便说出口索要,而我却只是安静地等着父皇赏赐,小时候你总是有着千奇百怪的新奇玩意儿,而我只是在一旁淡笑着看你玩耍,说实话,心里不是没有嫉妒。”

    李毓邪肆的脸上褪下笑容,桃花目慵懒地半眯,安静地听着他说话。

    “你有疼你的母后替你打理好一切,受了伤边上马上有一群人围上去,皱个眉头都有人嘘寒问暖担心不已,你是父皇和你母后手上的宝贝,而我却只是他众多孩子中普通的一个。我有时候在想,若我是你,我是父皇与你母后的孩子,是否我就不用承受原本属于我的痛苦和过去,可渐渐地我明白了,我只是我,我永远都不可能是你。你只要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而我得到的只能是冷淡疏离的敷衍和推辞。我走的路,从来都和你不一样。”李玄茶色的眸子里一片迷雾,脸上是属于孩童的迷惘与回忆。

    “我心生不甘,同是父皇的孩子,为什么你得到的荣宠和我得到的是完全相反的?只因为你拥有一个家族强大的母后?而我只是一个江湖女子所出?论天资我并没有输给你,我的弟弟,我输的只是一个身份,一个叫人从一出生就对我刮目相看的身份。既然我的母妃不能给我这一切,那么我只能靠自己,在这个皇宫里慢慢脱颖而出。

    “我比任何一个皇子都来得乖巧,我比任何一个臣子都来得尽忠,我比任何一个妃子都来得察言观色。只有这样我才能夺得父皇的赏识,夺得那些大臣的支持,拥有属于我自己的势力。我韬光养晦,在他们面前扮演一个毫无野心的人,任由他们对我夸赞或者恶意诋毁,为的只是最终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对于我来说重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李玄缓缓收了手,捏紧了手中的玉佩:“这个玉佩是我第一次从你的手里夺赢了的东西。”

    那年北鞍玉商献上上好宝玉一批,其中最为出色的便是这块寒冰玉,据说这玉石需要千年的时间去养成,平时拇指大的一块便是无价之宝,更何况是这么完整的一块,父皇当时收了玉佩大喜不已,本欲做成玉坠随身佩戴,只因这寒冰玉寒气过重,而父皇体质过阴只好作罢。这玉的名气在当时的朝里和后宫掀起了不小波动,受宠的宫妃们自然是蠢蠢欲动,但敢开口的却没有一个。最后自然是父皇最宠爱的九弟李毓率先开了口,在此之前李毓想要的东西没有一件是父皇不允的,可这次他却实实在在地碰了个钉子,父皇语气不可商量地驳回了他的请求,然后将那块寒冰玉放在书房里的八宝匣子里,打那次以后便再也没有人敢和父皇开过口索要寒冰玉。

    谁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他对那块玉喜爱不已,只因他那死去的母妃曾经说过一句:世上玉皆称不上好玉,唯独除了寒冰玉。

    同年秋季番邦使者来大明挑衅,他独挑大梁将那使者赢得心服口服,不仅赢得了满堂文武的喝彩声,也夺得了父皇的赏识,父皇在大喜之余问他要何赏赐,他就在百名官员前,在皇后和宠妃前,在李毓的面前,脱口而出:“儿臣想要父皇的那块寒冰玉。”

    话刚落下他自己就愣了,再看看边上的官员,无一不是一脸惊奇和怜悯:世人皆知皇帝有多珍爱那寒冰玉,连最宠爱的九皇子都拒绝了,现如今一个初露华彩的皇子却开口索要?这四皇子恐怕得落个惹怒圣上的下场了。

    可哪知座上的父皇却只是在稍稍停顿之后就大笑着应允,派了心腹取了寒冰玉过来亲自递给了他,告诉他,这是他应得的奖赏。他从那一刻起就知道,原来不容易得到的,才是最最珍贵的。而宝物并不是无价,只看你做的事情的价值,够不够分量。

    李毓突然低声笑了起来,低垂的眼睛里看不到他的情绪:“那四哥可知道我小时候是羡慕你的?”

    李玄微微挑眉:“哦?”

    李毓抬起了眸子,眼底一片幽暗:“四哥只知道我拥有的东西多,我有疼我的母妃,有宠我的父皇,可有想过那些之于我是什么?

    “父皇从来不拒绝我的要求,我想要什么便给什么,可我却从没听见过他一句真心实意的关心。母后在的时候他总是抱着我坐在膝头,母后一走他便将我扔得远远的,自己忙着别的事情。我明知父皇不是真心疼爱我可还是装作不知,只因为我的母后叫我要和父皇多亲近,为自己以后夺储做准备。我原本以为我的母后是最疼爱我的人,可就是这个我最爱的人亲手逼我杀了所有我留恋的动心的,她叫我学会断情绝意,抹杀了我作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贪恋和喜爱。我当时恨不得自己去死,只因为我无力保护我喜爱的东西,而逼得我那样的人却是平日里对我最好的母后。”

    李毓嘲讽地看着他:“我羡慕你不用面对着这样一个精神两面的娘亲,我羡慕你的娘亲没有将你亲手训练成一个疯子,我羡慕你次次出色帮父皇解决朝政,我羡慕你在成人之后总是那么轻松就得到父皇赞赏的笑容。可我也知道我们不一样,我即使是片刻拥有也要去做,而你,总喜欢掌控着一切,最后一起收网。”

    “四哥,你会是那个最大的赢家,我以前这么想,现在还是这么想。”只是,他也不是那个输家。

    李玄没有否认,只是眯了眯凤目,淡淡地说道:“原来我们一直都是彼此彼此。”

    李毓黑色的眸子里流动着不知名的光彩:“四哥,你可知世界上唯一掌握不了的便是人心,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要不会回来了。”

    李玄危险地看了他一眼,不理会他话里的意有所指:“九弟还是好好考虑下自己的事情吧。”

    “我和你斗了那么多年,你铲我京中势力,我灭你得力将领,你我皆有亏损,难分胜负。今日我落在你手里却不代表我就是那个输的人,四哥,你有准备,我也不是只身而来。”李毓缓缓说道,眼神坚定。

    话语刚落,牢外伢毅急匆匆地赶来,脸上是既兴奋又有些担忧:“皇上……”

    李玄淡笑着转了身:“那就看是你的侍卫厉害还是我的死士更胜一筹了。伢毅,给我吩咐下去,好好守着内府,连一只苍蝇都别放进来。”

    伢毅看了看半垂着头的李毓,大声回道:“臣遵旨。”

    李玄没有再回头,大步迈了出去,外面,才是决胜负的一战。也就是因为他没回头,所以他错过了李毓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邪魅笑容。

    究竟谁中了谁的计。

    李玄走后大约半刻钟的时辰,两道黑影了无声息地打晕了门口看守的侍卫,潜进了牢房。高大的那人上前解开了李毓身上的锁链,沉声问道:“爷,可有大碍?”

    李毓长眸一转,明明是狼狈的身姿却端端生出了一种迫人的气势,他没有理会男子的问话,起身走到木板床边,弯腰从床下拿出了一样事物塞进了怀中,接着脚步不顿往外走去。“按计划行事。”

    两个黑衣人点头:“是。”

    镜头再回到林立夏这里,话说她在李玄出去之后便心里慌乱不已,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李毓在这偏远的肇东受困,分明是李玄一早就下好的圈套,若是圈套也罢,可偏偏他还安置了火儿这个奸细在李毓的身边,这下可好,全部人都被一锅端了。

    李毓刚才受了那么重的刑,李玄现在去见他,会不会又对他动手?他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又或者李玄还要用别的更加残酷的手段来逼问李毓?林立夏越想越是心惊,到最后竟然担心得连手都有些发颤了起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刚准备开口喊外面的侍卫,却被人冷不丁从后面捂住了嘴。

    那人紧贴着她的耳垂低语:“笨姑娘,你想害死我们?”

    这个声音……林立夏欣喜地回过头,不出意料地看到了李毓俊美邪肆的脸,她双手激动地按上了他的肩膀,同样压低了声音结巴地问:“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毓忍下了就要脱口而出的痛呼,故作调侃地说道:“我来带我的娘子走啊。”

    “不是,”林立夏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逃出来的?李玄人呢?”

    李毓伸出修长的手指挡住了她的唇:“嘘……你想把他引回来然后跟他一起回宫吗?”

    林立夏的眼神黯了黯,可唇边的笑意却是货真价实的:“当然不是。”

    李毓满意地笑了笑,黑眸里星光夺目。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说道:“跟我走。”

    林立夏微愣了几秒钟,视线落到了他们相交的手上,她脑子里闪过了很多很多东西,最后剩下的只成了眼前这人那坚定的神情和那句“相信我”。

    她浅浅地勾起唇角:“好。”

    李毓猛地将她拉入怀中抱住,感受着她温热的躯体和馨香。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着她极其单纯地笑了笑:“走吧。”

    接着林立夏就很惊讶地看到李毓熟门熟手地打开了一扇暗门,带她进了一个明显是刚建成不久的密道,然后跳进一个小池子,最后抱着石块潜到水底到了另外一个洞天……

    林立夏呆呆地看着在湖边等候着的马车和一旁的麦穗、隐奇还有双胞胎,心里突然就拨开云雾了。她转头看向李毓,迟疑地问:“你……早就设计好了的?”

    李毓邪魅地勾起自己湿答答的一缕黑发:“也许吧。”

    林立夏沉默了一会,接着游到李毓身边毫不犹豫地将他的头按向水里……

    “去你的‘也许吧’。”这个浑蛋!竟然腹黑到这个程度!!!

    “咳咳咳!”李毓俊美的脸上竟然还是愉悦不已,可不是吗,他那亲爱的皇兄很快就会意识到外府的那群顶级高手其实只是一个幌子,没人会去内府救他们,因为他们一直都是自救。也没有人会从内府出来,因为他们早就挖好了密道。而且,他会很快在立夏待的那个房间发现那块被他藏起来的兵符……

    他早就说了,他相信李玄是赢家,可他,却也不是输家。

    李毓一把搂住了林立夏的纤腰,讨好地叫道:“别闹了。他们都在看着呢。”

    林立夏这才看到马车边那些人虽然沉默却一个劲抖动的身子,她狠狠地瞪了他几眼,转身湿漉漉地上了岸。

    李毓看着她娇态毕露的身子眼中略过不爽,他起身一把将她横抱在了怀里,俯在她耳边低沉地说道:“以后,路还很长。”而他,会一直陪着她,直到她心甘情愿地爱上他。

    林立夏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开来,轻轻笑了笑。她知道,他会一直陪着她。

    他们的故事,会一直延续下去。

    路,确实还很长。

    (全文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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