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朝堂后宫秘辛
“啊?”这回轮到顾北煦一头雾水,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茬……这……误会大了。
忍了大半天,凌子岺也顾不上傻愣着的顾北煦,气恼地推了他一把,这才开门走出去。
过了半响,凌子岺回来了,身上舒畅了,人一进门就气势汹汹的。
“顾北煦!你欺负我?!”
“不敢不敢,岺儿,我,我真不知道……”顾北煦全然没了刚才霸道的气势,吓得舌头都打了结。
“滚!”一个衾枕扔过来,被顾北煦稳稳接住抱在手上。
“是,本王这就滚过来。”说着顾北煦就喜笑颜开地凑到床榻上去,捂了汤婆子的手小心温柔地给榻上的小人揉着小腹。
凌子岺躺倒在床上,像极了懒洋洋的猫儿,被顾北煦不轻不重地按揉着,不时地打上一个哈欠。
顾北煦宠溺地看着她,灯烛摇曳,暖意融融,全然没了刚才那算账的气势。
时至后半夜,虽然凌子岺很困,但她也明白,有些话要是不说清楚,恐怕又要无端生出些误会。她看了顾北煦一眼,这人刚才还一副冷面,此刻端的又温柔起来。
“我和蒯于衍很早之间就认识,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凌子岺看着顾北煦眸光淡淡,轻声低语。
顾北煦坐在她身边,一时有些默默,他心思缜密,这事略一思付,就不难猜出那西北小将凌云十有八九是凌子岺假扮的。
他自然相信凌子岺,他只是懊恼两人曾在西北军营并肩作战,一起共事过,还有传言中蒯于衍的痴情……
思来想去,顾北煦还是开口问了:“他……喜欢你。”
凌子岺闻言,有些头疼,她本就不擅长处理这些无谓感情,闭了眼睛,叹道:“也许吧!”
顾北煦问道:“那你呢?岺儿是怎么想的?”
凌子岺不答反问:“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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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他喜欢谁是他的事,我又管不了。”
顾北煦尴尬一笑,说的也是,岺儿这般优秀,有人惦记不是很正常么!
凌子岺缓缓坐起来,抱膝歪头瞧着顾北煦忽然道:“阿煦,你这幅模样,是吃醋了吗?”
顾北煦颇有些委屈:“你还怕我吃醋!”
凌子岺拉着顾北煦的手掌贴上自己的脸颊:“阿煦,对不起啊,我错了。”
顾北煦挑眉,只觉真是稀罕了,什么时候见过凌大首领亲自认过错。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不依不饶:“错哪儿了?”
凌子岺低声嘟囔:“有事不该瞒着你,应该跟你商量的……”
顾北煦得逞地笑,瞧着面前的小人越瞧越喜欢,忍不住捏她脸颊:“说!大晚上什么事非得避开我?”
凌子岺躲开顾北煦不老实的手,小心地瞥了一眼顾北煦,才开口道:“我是让蒯于衍尽快离开京城。”
顾北煦不解:“为什么?”
凌子岺不说话。
半响,顾北煦静静等了片刻,然后了然地点头:“不该我知道的少问,是吧?”
大梦一场时,顾北煦听到的最多一句话就是:不该你知道的少问!
那时他不知自己在梦境中,闻言尚且心中千思万绪,不甚酸涩。如今已然是现世,两人互通心意许久,凌子岺再这般沉默就有些伤人了。
凌子岺迟疑,并未因为不能相告,而是一切只是她的猜测,她不知如何说,从哪儿开始说,再一听顾北煦这说话的口气,明显是又误会了。
一脸无辜的凌子岺忙解释道:“阿煦你别急,我的事没什么你不能知道的,只是……我没想好怎么说,有些事说来话长……”
顾北煦闻言这才缓了心绪,下床端来一杯温水递给凌子岺,轻声道:“那岺儿慢慢说,我听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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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子岺咂了一口茶,思索片刻:“我跟蒯于衍算是旧识战友,五年前我是奉圣御去支援西北战场的。因为暗卫首领身份绝密,故而女扮男装化名凌云,伪造了一套假身份去了军营。”
顾北煦点点头。
凌子岺继续说道:“西北战事历时一年,停战协议之后,我便寻了个机会诈死回到了京城,此事做的隐秘,朝中无人察觉。”
“蒯相这些年在朝中行事过于跋扈,他的女儿又把持后宫频频施压于皇帝,顾赫言早就有了除去蒯氏的心思,这其中,我就成了递刀的刽子手。”
“蒯于衍与他父亲不一样,我认识他时,他更心思纯良,对待身边的人赤子之心。当初我诈死瞒了他,于朋友道义而言,到底是我不够意思。”
“蒯氏落得今日的家破人亡,我……难辞其咎,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蒯于衍,只能避开与他正面接触,直到……我以为顾赫言对待已经囚禁冷宫的皇后多少有些夫妻恩义,没想到……终究是我低估了他对蒯氏一族的恨意。”
顾北煦:“所以,岺儿是怕皇帝对他不利,才急的催他离京。”
凌子岺点头:“好歹共事一场,我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顾北煦若有所思。
凌子岺接着说道:“如今我没有能力,又没有可以调遣的暗卫,实在护他不住……”
顾北煦琢磨着看了凌子岺一眼,问道:“你还想护谁?”
凌子岺无奈:“皇后薨了,我担心太子……”
顾北煦沉吟道:“他不会连自己的儿子都……”
凌子岺闭上眼睛:“太子非顾赫言亲生。”
闻言,顾北煦脸色一变,瞳孔震颤,“什么?”
“朝堂上的事我不懂,当年顾赫言大约是怕有朝一日,蒯相挟太子威胁到他的帝位,便一早就做了筹谋,药王谷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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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药没有,这事可怜皇后到死都不会知道……”
“整整十年,我是看着小皇子长大的,孩子何其无辜,从他出生那一刻就注定是一枚棋子,如今棋盘都毁了,棋子还会留着么。”
顾北煦:“那孩子的……亲生父亲呢?”
凌子岺:“是我手下的一名影卫,早些年执行任务的时候就……”
顾北煦很是无语,至此,他才猛然发现,他好像从来没真正了解过他这个侄儿。当年他登基时也仅仅十四岁,一个半大孩子是如何在风云诡谲的朝堂上生存下来的。
一切不用言明,单单看凌子岺的一身伤疤就全部了然。
顾北煦伸出手将陷入低落情绪的凌子岺圈在怀里,低下头亲在她的额角。
“岺儿不怕,阿煦在呢!”
柔言细语落在凌子岺耳中,化成了一片柔软。
第273章 蒯于衍服毒自戕
“岺儿不怕,阿煦在呢!”
顾北煦说这话时,眸光沉沉如晚云渐收,整个人透出强大的温柔来。
他自“大梦一场”醒来,梦中几度在生死边缘徘徊,那时自己满心满眼都是岺儿,只是最后没成想,药王谷成了她的埋骨地,自己亦决绝地殉了她。
他不知凌子岺在他触及不到的十年里,为了她的师弟,独自忍受了多少苦。
那些腌臜隐晦的往事深深埋在她的心里,以至于她不得不带着这样的噩梦逃离,如今旧事重提,他又怎么舍得她有一丁点儿难过。
顾北煦揽着怀里人的纤细腰肢,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又在其耳后落下一吻,“岺儿不必自责,从前你也是身不由己,都过去了。”
凌子岺闭着眼睛,低低嗯了一声,安安稳稳地贴在顾北煦怀里,衣襟微松露出精致小巧的锁骨。
毒蝎蛊不在,半边月余毒也已经清尽,她身上留下了淡淡的冷香,像极了冬日雪梅的香气,又似梅花酿的酒,闻之欲醉!
烛花噼啪炸开的声音宛如开片的上好汝瓷,暖帐情浓多了些缠绵的味道。
顾北煦熄灭了灯烛,拽了衾被将怀里的人缠紧了,轻轻柔柔的吻落在她额心,鼻梁,两人相拥着一同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顾北煦就上早朝去了。
没多久,哑奴敲门。
凌子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带着未醒的睡意呆愣愣的坐起来,眨了半天眼睛才确认是有人敲门,不是幻觉。
踢开被角,凌子岺打着哈欠下床去开门。
外面积雪卷盖,白茫茫一片,太阳晃得满室白亮,冷不防一股子寒流激得凌子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凌子岺:“季如晨?”
哑奴快速闪身进来,关上房门将冷风挡在外面。
凌子岺懵懵的睡意在看见哑奴季如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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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人彻底恢复了清醒。
“什么事?”
季如晨从身上拿出一封折叠的信笺,低眉顺目双手呈上。他不会说话,只能将消息写在纸上,再交给首领。
不知为何,瞧见信筏的那一刻,凌子岺心脏一抽,竟一时没敢去接。
薄薄一张宣纸,寥寥两行字,凌子岺却觉得仿佛有千钧重。
蒯于衍服毒自戕。
他昨夜与凌子岺分开后,回到自己书房中,一夜未出。
清晨府上侍卫发现时,书案前的尸体已经凉了。
季如晨不知首领与蒯于衍的关系,他只是奉命监视晋西将军府,今早他见府里侍卫乱做一团的进进出出,便趁乱进府一探,果然出事,这才匆匆来给首领报信。
季如晨始终低着头,瞧着凌子岺掌心一点点掐紧,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去,忍不住抬眼便看见首领整个人陷入愣怔中,眼神淬火,神情疯魔。
“……”季如晨急忙去拉她,想唤她回神,此番怒气攻心容易走火入魔。
凌子岺抬手挡开季如晨,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她缓缓转身,一步一步走回内室中去。
季如晨将落在地上的信笺弯腰捡起,重新折好贴身放着,替首领掩上门,于一片雪白中悄声退了出去。
早朝上了一半,顾北煦就匆匆回了王府。
雪水融化,王府园子里的青石地砖湿滑难行,顾北煦的头发和衣角被雪水浸湿,寒气侵袭全身,他都全然不在意。
直到已经走到了寝室门外,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间的门。
房间里静谧一片。
“岺儿?!”
顾北煦冲到内间一处阴影里去,蹲下来将蜷缩成一团的小人用力拉入怀里,搂紧。
“岺儿,你想哭就哭吧,不必忍着……”
原本凌子岺咬着自己的手背,两只眼睛红的充血,此刻被顾北煦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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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好似找到了发泄依靠,终于抽噎哭出声来,即便这样,她也哭得很克制,肩背一抽一抽地抖着。
顾北煦看她哭得这么难受,只得将双臂温柔地收紧,将人抱到床榻上去,裹在棉絮里默默陪着她。
蒯于衍死了。
大渊辉煌三代的蒯氏家族终于在顾赫言手里走到了终结。
晋西将军府搭设了灵堂,府里的侍卫下人俱都换了白衣素服,蒯于衍并未成亲,也无旁嗣亲眷,故而由他生前身边的两三亲卫代为守灵。
蒯家遭了难,那些平日里曲意逢迎的谗官们都没了影踪,再加上蒯于衍这些年一直驻守西北,在京城的人脉关系实在单薄,前来吊唁的人稀稀两两。
镇北王爷携王妃出现时,在大门口负责管事的侍卫还以为看花了眼,毕竟皇叔何等尊崇身份,再说也从未与蒯氏来往过。
凌子岺身披一件银白色的大氅,头发也梳的简单素净,她跟在顾北煦身侧远远看去,整个人透着虚弱苍白。
顾北煦格外注意凌子岺的状态,见她唇色苍白,心中既怜又疼,不由攥紧了牵着她的手。
入目悬挂的大白灯笼晃得凌子岺心口一阵阵发紧,管事的毕恭毕敬迎两位进去,灵堂里有一股子潮湿阴郁的气息。
蒯于衍静静地躺在棺椁里,眉眼含笑仿佛睡着了一般。
常年跟随蒯于衍的亲卫统领夏兰舟一眼就认出了凌子岺,他心下一震,忍不住脱口唤出的“凌将军”,在撞上凌子岺淡淡的眼光时,喉咙翻滚了几下到底没有喊出来。
天下间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西北战场叱咤风云的凌云副将竟然与镇北王妃一模一样。
夏兰舟虽是武将出身,但心思也不算愚钝,只需稍稍一想,便猜出了其中几分原委。
凌子岺先是对着蒯于衍的灵牌拜了拜,待夏兰舟还完礼,才开口询问道:“太子怎么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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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给他舅舅守灵?”
夏兰舟一愣,张了张嘴如实回道:“回王妃的话,太子尚在禁足中。”
“荒唐!”凌子岺虽然换了女装当了王妃,但暗卫首领气势不减,目光似是冰冷阴寒:“他舅舅尸骨摆在这儿,他禁的哪门子足!”
夏兰舟:这……
一年前皇帝亲自颁布的圣旨,谁敢违抗。
顾北煦揽住凌子岺微微摇晃的身体,低声在她耳边劝道:“岺儿消消气,我这就进宫同皇帝请旨去。”
第274章 逼迫皇帝
凌子岺不愿让顾北煦掺和这些事,遂压着嗓子控制了神色,尽量平静地说道:“王爷,我累了,咱们回去吧。”
顾北煦:“好。”
夏兰舟躬身行礼,看着王爷王妃双双相携出门上了轿辇离去,才缓了一缓,招手示意身后的侍卫上前,如此这般吩咐一番。
夏兰舟效力于蒯于衍麾下,自来最是忠心守规矩,虽然现在凌云副将变成了女子,但在他心里,将军没了,凌云副将自然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何况还有将军留下来的遗物信笺……
开始夏兰舟还不懂,现在见过镇北王妃本人后,他就忽然什么都懂了。
一路无话,顾北煦和凌子岺回了皇叔王府。
眼见着她独自下了轿辇进了后宅寝房,顾北煦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凌子岺换了一身黑色简制男装,长发只用一根同色系发带高高束起,翻出曾经从顾赫言身上拽下来的玉佩,腰上缠了柄软剑就要出门去。
“进宫不许带兵刃的。”顾北煦将人拉住,轻轻往怀里带了带,示意她稍安勿躁。
凌子岺挣了挣,丝毫不为所动:“阿煦你别管我,今天顾赫言要是敢说半个不字,我非劈了他!”
顾北煦闻言更将人抱得紧了,叹了口气:“岺儿这般杀气腾腾地去,是当宫里羽林卫都不存在的么?蒯于衍已经走了,你还想拉多少人给他陪葬。”
凌子岺寂然不语了。
顾北煦摸摸她的头发,继续劝道:“有话好好说,不过是解了太子的禁足,求情说两句软话罢了,难不成从前岺儿和你师弟讲话,都是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么?他现在是皇帝,你刚才的话可是有大逆不道之嫌……”
凌子岺随口说道:“你怕他,我可不怕!”
顾北煦直接气笑,一手拦腰箍着凌子岺,一手摸索着解她身上的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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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岺儿要这么说话,我就更不能放你去了。”
凌子岺被他闹得无法,眼见刚束齐整的腰带都要被顾北煦扯开了,气得曲肘就撞向顾北煦。
顾北煦与凌子岺相处这么久,早就熟悉她的出招路数,再加上凌子岺也不是真的要跟他动手,须臾间三两下便又制住了她。
“岺儿别闹,你乖乖听我说话,我就放开你。”
“你先放手。”
顾北煦将解下来的软剑远远抛开,掰过凌子岺倔强的小脸,见她气得一双水眸瞪大溜圆,颇不服气地鼓着腮帮子顿觉好笑,岺儿在他面前耍脾气的样子像极了三岁孩童。
“好了,别气了。”顾北煦摸摸凌子岺的头,哄孩子似得:“不就是让太子守灵么?我去说,我这就进宫去……”
凌子岺心念一转,随口敷衍道:“好,你去吧。”
顾北煦不疑有他,也没在意凌子岺突然的乖巧,安顿好她之后,便进内间换了王爷的朝服准备进宫去。
凌子岺抱臂依着房门,待他走近了才懒洋洋地伸出手,“亲一个再走。”
顾北煦受宠若惊,温柔的笑了笑上前将小人圈在怀里,只是刚碰上那一方柔软,凌子岺就眸光骤敛,一记手刀劈在他的后颈上。
顾北煦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凌子岺终究还是不愿让顾北煦掺和这些事,潜意识里,她怕因为自己而连累他,她怕因为她,顾赫言终有一天要与顾北煦开战。
在那之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远离祸端。
太子自从被禁囚,朝中上下无一官员敢求情,要是顾北煦开口提了,这事就可大可小了。皇叔拥兵自重,早就遭皇帝猜疑忌讳,如今再与疑似谋逆的太子来往,岂不是更给了某些人口诛笔伐的借口。
而凌子岺就不一样,虽说她现在是王妃,可首先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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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皇帝的师姐,她能在奉天殿里逞凶耍脾气,怎么样顾赫言都拿她没办法,最多气急了吵她几句,不会真的跟她计较。
所以这趟宫里,如论如何,她都不会让顾北煦去。
拿着皇帝的龙形玉佩,凌子岺大摇大摆的进宫门,远远的在奉天殿外执勤的老侍从见了她,颤颤巍巍地转身忙进去通报去。
顾赫言倒是料到凌子岺会来,此刻正在大殿里边看闲书边等着。
凌子岺进了大殿,见了皇帝也不行礼也不动,一身煞气直愣愣地站着。
顾赫言挥挥手,示意所有伺候的宫人下去,老侍从最后出去吩咐人掩上大殿的门。
然后没多久,大殿里就传出瓷器摔碎,桌椅挪动的声音,殿外候着的老侍从吓得一个哆嗦,示意所有的人捂耳朵噤声,主子没发话谁都不准进去。
争论不过三五句,再说,凌子岺也不会跟人吵架!
她干脆利落地将顾赫言从榻上拽下来,一把按在外殿的书案前,拿起一旁空白的黄色绢帛,一柄软剑横在肩,硬逼着顾赫言写圣旨。
顾赫言简直像不认识凌子岺似得,从前在他面前多乖多服从的一个暗卫首领,怎么在他皇叔手里两年,就骄纵成了这个样子。
拿剑逼着皇帝写圣旨,凌子岺还真是我朝第一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要逼宫篡位呢!
凌子岺说一句,顾赫言便写一句。
她喜欢胡闹,他便乐意陪着。
写完了,凌子岺才收了剑,又撸着袖子满大殿翻箱倒柜的找玉玺。
直到顾赫言再也看不下去了,师姐那是找玉玺,分明是借故将他宫里的东西能砸的都摔了,他看的出来师姐憋着火,又奈何不了他,只能寻些别的散散火气。
“师姐你要是再摔下去,朕的损失可就要从皇叔的俸禄里扣除了……”顾赫言不紧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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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着茶,慢悠悠道。
“你敢?!”一卷竹简摔在顾赫言面前的书案前,差点砸了他的手腕,凌子岺厉声喝道。
顾赫言挑了挑眉,道:“朕有什么不敢的。”
凌子岺欺身上前,盯着眼前的顾赫言,微眯了眼睛泄露出一丝杀气:“他要是少根头发,我便一寸、一寸捏碎你的骨头。”
顾赫言无所谓地耸耸肩,将自己如玉瓷的手腕递到凌子岺眼前,挑衅道:“师姐不妨现在就捏了看看!”
凌子岺点点头:“顾赫言,你狠!”
顾赫言微微笑了。
第275章 太子守灵
镇北王携王妃前往晋西将军府吊唁一消息,像长了翅膀似得飞快地在京城中传开。
没过多久,原本门可罗雀的灵堂就挤满了大大小小前来吊唁的官员豪绅,会哭的自是痛心疾首嚎叫一番,不会哭的也跟在后面,上香焚纸钱是拜了又拜。
虽明知说这些人没什么真情实意,可如今都已经这时候了,多些人送送将军,也总是好的。
天色逐渐暗了,夏兰舟送走了最后一波来吊唁的宾客,刚回到灵堂前,想给将军再烧些纸钱就吩咐手下的人轮换着吃晚饭。
正这当,手下的兵卫来报,说太子到了。
夏兰舟激动的站起来,大步流星地去迎接。
将军的亲人就剩这一个亲外甥了,孝子守灵堂,没有子,外甥也算亲人了。
太子今年十二了,生的芝兰玉树的少年人,模样倒是有三分像蒯于衍这个舅舅。大约是被禁足在府里久不出门,脸色都有些发白。
夏兰舟一见太子,心中涌起万般滋味,倒是太子小大人似得上前,礼貌地先开口:“夏统领辛苦。”
“太子节哀。”夏兰舟连忙行礼,引太子到灵堂前,等太子规规矩矩地磕了几个头,才将备好的香递给太子。
灵堂里的白烛被风吹得不停闪烁,夏兰舟拿来一个蒲团,小心扶起太子垫在他的膝下,又命人取了一件狐氅给他披上,夜里湿冷,总不好叫金枝玉叶的太子太受罪。
火盆里的纸钱燃尽了,夏兰舟又给续上,总觉得万一将军到了那边,多些钱财傍身打点起来也是好的。
太子在灵柩一旁静静地跪坐着,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眼睛里有他这个年龄不相符的黯淡,直把夏兰舟看的心里不由一软。
少年太子不受皇帝待见,这已经是满朝皆知的事实。
如今将军也走了,蒯氏没了,太子彻底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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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依傍,前路茫茫可怜了这个单薄孤寂的稚子少年。
星光又黯淡一些,凌子岺一身黑色玄装身披薄霜,踏夜而来。
“姑姑?!”
少年太子哽咽了一声,扑上来紧紧抱住凌子岺的腰肢,分明刚才还是个木偶一样的,此刻好似寻到了避风的港湾,活过来似得满脸泪水,惶惶然地抖的厉害。
凌子岺将哭得难以自抑的少年又抱紧了些,铺天盖地的悲恸冲刷着她的神经,她轻抚着少年的脸,有些笨拙地重复着:“别哭了,姑姑在呢……”
至此,凌子岺自被掳回京都快两个月,才终于见到了被囚禁的太子。
夏兰舟又拿来一个蒲团,一大一小围着火盆,又烧了好些纸钱。
夜里起了风,凌子岺站起来把灵堂的门合上,慢悠悠地围着供桌后的棺椁转了一圈,对太子说道:“你留在这儿陪你舅舅说说话,姑姑有事和夏统领说。”
太子闻言点点头,眼神里带着点儿怯懦讨好的意思。
凌子岺将他拉起来,给了他一个沉默的拥抱。
夏兰舟提着灯笼引得凌子岺出了前院灵堂,穿过幽暗冷森的长廊。一路到了蒯于衍的书斋。
这所宅院还是皇帝新赐的,府里各处建筑,花园,景致都十分精致,此时虽是隆冬,书斋附近隐隐能听见潺潺流水声。
夏兰舟打开书斋的房门,进去点了灯烛,房间里顿时明朗。
这间屋子就是蒯于衍服毒自戕的地方,也是昨夜两人分开后他最后出现的地方。
房间里陈设简单,入目所见无非寻常书籍,玩器,靠窗的位置摆了书案,一应笔墨纸砚,角落放了一只白瓷花瓶,瓶中一支红梅伸展枝条含苞欲放。
夏兰舟关上书斋的门,走到凌子岺身后,忽然俯下身屈膝半跪,抱拳道:“将军。”
口气已然是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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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敬。
凌子岺转身上前,俯身亲自将夏兰舟扶起,说道:“一别数年,我早就不是什么将军了。你把我单独叫来,是不是蒯于衍留下了什么话给我?”
夏兰舟点头称是,便从怀里拿出一方黄色绢帛包裹的物什双手递上。
凌子岺心中疑惑,接在手中小小的却有些分量,打开绢帛一看,竟是西北军的调军虎符。
虎符!
蒯于衍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留给她干什么?
夏兰舟在看见绢帛中的虎符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朝着凌子岺再次深深一拜:“主子昨夜从外面回来,叮嘱属下一定将此物亲自交到镇北王妃手上。当时属下尚有不解,现在看来,主子他原来早就找到将军你了。”
凌子岺默无声息地坐到书案后的圈椅上,手里的虎符似有千钧重,她怔怔望着素瓶中那支粉中带红的腊梅花苞。
昨夜,蒯于衍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坐在这儿,平静地交代自己的后事,然后再饮下杀人不见血的毒药,心甘情愿地抛下人间的一切,义无反顾的踏上奈何桥。
短短几个时辰,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恐怕是无人知道的。
凌子岺随手翻开左手边的一摞宣纸,除了最上面一张是一样白纸压着,下面几张写满了它主人的墨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每一张都重复写满“凌云”两字,烫的凌子岺心口生疼。
这个傻子,我一个杀手头子有什么好值得你惦记的。
夏兰舟跟在蒯于衍身边多年,一开始他也不理解自己主子的执拗,如今看来,他又理解了。只是情之一字,对他们这些整日舞刀弄剑的粗人,未免懂得太晚。
他默默上前,将书案一旁的暗格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枚小瓷瓶,轻轻放在桌上,道:“这是今天早上属下在主子手里发现的,里面的药已经空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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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瞧过说,主子就是服了里面的毒才……”
顿了一下,夏兰舟继续道:“属下记得将军颇通医术,可瞧的出来这是何毒?何种成分?属下以前从未在主子身边发现这种东西。”
只一眼,凌子岺就认出了那枚小瓷瓶。
暗卫的自戕药。
蒯于衍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凌子岺隐隐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攥紧手心的虎符。
良久,凌子岺缓过一口气,清冷的眸子在夏兰舟身上一扫,看着他说道:“明日你安排将蒯于衍火殓了,带着他的骨灰立即回西北去,将他与我之前的遗物并冢合葬,了他生前执念。”
夏兰舟浑身一震,不由道:“可……”
凌子岺道:“你只管去做,皇帝哪儿有我挡着。”
夏兰舟跪下来:“是,属下遵令。”
第276章 不许抗刑!不许讨饶!
天蒙蒙亮的时候,凌子岺回到了皇叔王府。
彼时,顾北煦从昏迷中慢慢恢复意识,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忍着后颈钝疼挣扎着坐起来,才惊觉外面已天光微亮。
他这是……昏睡了一个晚上,凌子岺但凡再下手狠些,说不定他就能长眠不醒了。
环顾四周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凌子岺身上,只见她垂手跪在床榻旁,低眉敛目倒是跪的老实。
关于打晕顾北煦这事,她无可辩驳,亦无话可说。
顾北煦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瞧了一眼榻边跪的态度诚恳的小人,看起来乖顺极了。
也只是看起来……
他可不敢忘,这小人一向主意大的很……
“什么时候回来的?”顾北煦掀开盖在身上的衾被,语声不大,却严厉的很。
凌子岺闻言抬起眼帘,忐忑不安快速瞄了一眼,又立即低下头,老实回道:“卯时一刻。”
倒是有备而来。
顾北煦心中堵着一口气,脸上愈发咬牙隐忍,“都做了什么?”
凌子岺淡声回道:“先去了皇宫见顾赫言,又去了……见太子……”
“怎么讨的圣旨?”
“打……他写的圣旨,我……我找的玉玺……盖戳……”
“就这么简单?”
“嗯。”
“没砸奉天殿?”
“……砸……了……”
“打没打皇帝?”
“……没……没……”
“说实话!”
“……我忘了。”
“……”
手臂骤然一片疼痛,凌子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北煦一把拽起,毫无防备地被甩到了床榻上。
“阿、阿煦!?”
凌子岺捂着被攥疼的手臂,看见顾北煦沉着脸下榻,从外间拿了一把竹片做的戒尺进来,顿时条件反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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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床榻里侧缩退了些。
顾北煦平静地看着她,抿唇轻描淡写,道:“现在知道怕了?”
凌子岺眼睛紧盯着顾北煦手上的戒尺:“你要干什么?”
顾北煦好笑,掂了掂手上的戒尺:“不明显吗?没见过王爷家暴是吧?”
凌子岺皱了皱眉,眼神十分不善:“你要打我?”
顾北煦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你不该打么?”
凌子岺被这么轻飘飘的语气无缘由地戳中,身体反应快过大脑思考,鹞子翻身从床榻上一跃而下,眼见就往外逃。
“岺儿今日若是走了,就永远别再回来!”顾北煦处变不惊,柔声道。
凌子岺猛地顿住身形,难以置信地转身,“你什么意思?”
顾北煦抬起眼帘,他的瞳仁如浓墨,眼底却弥漫寒意:“本王的府邸庙小,容不下凌大首领这尊大佛,本王予你休书,还尔自由。从今而后,你与我镇北王府再无瓜葛。”
凌子岺气息不稳,倔强地盯着顾北煦,半响嗤笑一声,三两步走到床榻前,抬手将自己身上的外袍剥了狠狠丢掷在地上,“要打就快点!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顾北煦浓黑的眼眸才翻出些细碎的光来,他瞧着俯趴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将自己脑袋埋进衾被间的凌子岺,心中长长迂出一口气:“罚五十,不许抗刑,不许讨饶。”
凌子岺埋在衾被里不耐烦,闷着声音赌气道:“知道了。”
顾北煦也不再言语,上去一掀衣袍,干脆利落地拽下她的外裤,冰凉的竹片戒尺抵在她皮肉上,凌子岺脸颊瞬间就红了。
这么羞耻的责打,饶是她小时候在药王谷犯错也从未遭过,更谕论是长大以后了。
“自己数着。”顾北煦紧紧盯着凌子岺,沉声吩咐道。
凌子岺睫毛颤抖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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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记风声至,戒尺划破空气,下一瞬间,落在凌子岺身后。
凌子岺身子倏然绷紧。
顾北煦没有用内力,但也丝毫没有留情,瞬时娇嫩柔软的地方多了一条红肿的檩子。
“一”。凌子岺数了一声,声音小的如蚊蝇。
“大点声!”顾北煦厉声呵斥,手上的戒尺毫不留情又落了下来。
凌子岺疼的一颤,咬牙老实数着:“二”。
“啪”“啪”紧接着又两下狠狠抽下。
“三”。
“四”。
凌子岺微微皱眉,还没来及消化的疼痛骤然又起,她虽挨的老实不敢逃避,可平生第一次被这么训斥这么罚,况且还是在爱的人面前,心里多少有些委屈。
“还敢瞒着我自作主张?”顾北煦问道。
“改了。”凌子岺立马认错。
一记戒尺,又飞速抽落。
顾北煦黑了脸:“上次也是这么认错的。”
凌子岺辩解:“我没……”
“啪”“啪”“啪”“啪”“啪”连着五下,力道丝毫不留余地。
凌子岺红了眼眶,叼着身下的床单拼力忍痛,再开口声音里已经带了颤抖:“……十”。
“明知故犯,我是不是太纵着你了!”顾北煦冷声发问,没有给凌子岺任何缓冲的机会,十道戒尺不停歇地劈声落下。
“二十”。
凌子岺整个人疼的狠狠抖了一下,反复叠加的疼痛在身后汹涌叫嚣,她只觉得自己忍得要崩溃了。
“阿……阿煦,”凌子岺忍痛努力叫着眼前人的名字,“我知道错了,剩下的可不可以明天再……”
“趴好了别动!”顾北煦厉声打断:“我是不是说过,不许讨饶!”
凌子岺几乎承受不住,似乎没想到顾北煦这次这么铁石心肠,从前只要她稍稍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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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眨下眼,他就能立刻将她抱起来哄半天。
可是他现在怎么如此无情,难道两人在一起久了,他厌烦她了,刚才他好像还说过什么,予她休书,还她自由。
她有自由吗?
她活了二十几年,前面为顾赫言,后来为顾北煦,她何曾有过自由?!
戒尺。
骤雨疾风地抽落。
疼。
铺天盖地。
顾北煦。
手起尺落,不肯停歇。
凌子岺。
冷汗浸透后背,呼吸急促不时露出几声齿间痛呼。
巴掌大的两片臀肉,从白皙到肿胀,再到破皮流血。每一记责打都毫不留情,顾北煦这次是明显气狠了。
从始至终,凌子岺的疼痛,顾北煦尽收眼底,又一点不落全部隐藏眼底。
他气凌子岺每一次的自作主张,自己一次次的心疼宽容,换来她一次次毫无诚意的保证和下一次的变本加厉。
他,镇北王,从来不缺教训人的手段,只是从不舍得用给凌子岺罢了。
第277章 并冢合葬
下了早朝,皇帝便卖力游说,热情邀请他的皇叔去参观奉天殿。
顾北煦早有心理准备,进殿后目不斜视,淡然处之。
顾赫言眼神示意,老侍从忙奉上一叠账单,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一百多件损毁的物什需要清点赔偿。
顾北煦接在手里,略略扫了一眼,便轻咳一声,问道:“皇上这是何意?”
顾赫言抬起眼睛看他,露出为难的神色:“皇叔也看到了,朕这奉天殿已经……师姐她既然嫁给了皇叔,妻债夫还,天经地义,对吧?”
顾北煦点点头,道:“皇上所言极是,本王今日就回去跟王妃再细细算一回。”
顾赫言有些不解:“损毁了一百多件物什?师姐也不一定记得,皇叔要怎么跟师姐核算?”
顾北煦避开顾赫言的眼神,敛目道:“晨起前,本王罚了她戒尺五十,此刻人还在府上昏着。皇上既然问起,本王这便回去,再罚五十。”
顾赫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惊道:“你打了她?”
顾北煦道:“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本王觉的罚轻了,不能因为她是王妃就徇私……”
“你打了她?”顾赫言打断顾北煦的话,“戒尺五十?”
顾北煦答得很快:“是。”
顾赫言有一瞬间的诧异,眼睫轻颤气息乱了一拍,随即又隐下来面上镇定自若。半响,他忽而一笑,然后抽走顾北煦手上的账单,笑道:“朕同师姐不分彼此,这些身外之物就不劳烦皇叔惦记了。”
顾北煦端着皇叔的架子,负手而立:“既然皇上不追究,那本王也就不追究了。”
顾赫言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师姐来京都时病了一场,身子一直没好利索,还望日后皇叔看在朕的薄面上,多照顾她一些。”
顾北煦道:“皇上金口玉言,本王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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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办。”
正这时,门外有侍卫求见。
顾赫言看了顾北煦一眼,朝侍卫道:“直接说,皇叔不是外人。”
那侍卫便禀报道:“晋西将军府今早将蒯将军的遗体火殓,说是……说是要带回西北跟凌云将军的遗物并冢合葬。”
并冢合葬?
“啊?”顾赫言有些诧异,语气里带着怒意:“凌云将军乃我朝追封的骠骑大将军,并冢合葬?简直荒唐!到底谁的主意?!”
那侍卫小心瞧了一眼顾北煦,犹豫道:“回皇上话,是……镇北王妃。”
顾北煦蹙眉。
顾赫言看向顾北煦,顾北煦看向顾赫言,两两相视无言。
待那侍卫退出去,顾赫言才冷着脸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她可真是大方啊?”
顾北煦不语。
顾赫言不明白,好端端的,师姐怎么又和蒯与衍搅和到一起去了?昨天闹到他这里来,死活非得要太子去守灵,今天这又是闹哪一出?!
这时,顾北煦自顾自地说了一句:“本王还是觉得打轻了。”
说完,拱手告辞,转身就要离去。
闻言,顾赫言先是认同的点点头,忽又反应过来,朝一旁伺候的老侍从急道:“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朕拿套衣服,朕得出宫救师姐去。”
皇叔王府。
顾北煦也就是在皇帝面前说说而已,他再气也还有理智,知道岺儿遭了他五十戒尺已经够疼的了,哪儿还舍得再责罚她。
只是到底恼她擅做主张,并冢合葬这种事也亏她想的出来,也幸亏“凌云”是个假名字假身份,否则他镇北王岂不成了天下第一大笑柄。
心里气着,手上的力道自然就重了些。
凌子岺被顾北煦上药的动作惊醒,本就伤痕累累的那处皮肉又泛起新一波的疼痛。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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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子岺挣扎了一下。
顾北煦便冷冷道:“别动。”
凌子岺瞬间就委屈了。
一方面觉得打都打完了,阿煦怎么还冷着脸,也不知道安慰自己一下。
另一方面又觉的自己越来越没出息,从前又不是没受过伤,哪回不比这严重?怎么这次偏就忍不了了呢!
凌子岺只觉得平日里触手清凉的药膏在顾北煦的指尖变成了利刃,变成了滚油一般,沿着伤口涂抹的动作,更是变成了凌迟一般重新上刑。
她曾以为她习惯了疼痛,有时疼的狠了又十分享受那种噬心蚀骨畅快淋漓的痛感,可如今看来,她从前不过是风霜雪雨独自忍痛惯了,后来遇见温暖的阳光,便开始贪恋被人宠着的感觉了。
顾北煦上完了药,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的姿态,给她盖上衾被,末了想到了什么又放下半帘床榻帷幔。
门外响起脚步声,府里管家来报,皇上来访。
顾北煦站起来,沉默地瞧了床榻上双目紧闭,冷汗浸透额发脸色苍白的凌子岺一眼,稳着语气对她说:“你的好师弟来看你了。”
床榻上的人眼睫轻颤了一下,没言声也没睁眼。
王府前厅。
顾赫言等了好一会儿,顾北煦才姗姗来到。
皇帝穿着常服,皇叔屏退左右,也就是虚虚行了一礼。
顾赫言也不在意,自己寻了椅子随意坐了,闲聊了没几句就扯到了凌子岺身上,说自己带了宫中疗伤秘药,想见见师姐。
顾北煦心下挣扎,顾赫言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等着。
按朝廷规制,皇帝私下里是不能单独召见臣妻的,这于礼法不合。
然,顾赫言着常服而来,论辈分,他是子侄,来叔叔家里也没什么。再加上他与凌子岺是师姐弟关系,顾北煦也不好硬拦着。
思及此,顾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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煦在顾赫言期待的目光中,只能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
这次,倒是轮到顾赫言建设心里准备了。
凌子岺小小一只陷在床榻柔软的被褥里,俯趴的姿势只露出一张紧皱眉头的小脸,脸色苍白了些,被冷汗打湿的额头乖顺地贴在皮肤上,整个人虚弱的都气息不稳。
“师姐?!”顾赫言轻唤一声,也没顾忌身后跟着的皇叔,径直三两步走到床榻前。
凌子岺缓缓张开眼皮,微红的眼睛带着未醒的睡意和懵懂,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不知怎的,压抑隐忍许久的委屈就绷不住了。
顾赫言最见不得师姐这幅泪眼婆娑的模样了,当即心脏狠狠疼了一把,掏出随身的巾帕轻轻擦着她的脸,安抚道:“师姐别哭,眼睛哭肿了也难受。”
顾北煦蹙眉,握拳抵在唇角轻咳了一声,见顾赫言收了巾帕,才走到一旁的椅子上,看戏一般,随意拿起桌上的茶盏,也没管茶凉不凉,先浅酌了一口。
第278章 师姐你不是挺厉害的么?
顾赫言将两人视线隔开,看着可怜兮兮的师姐,忍不住心疼责问道:“师姐你不是挺厉害的么?怎么他要打你就任他打,不懂得跑的么?”
凌子岺委屈撇嘴,却不忘告状:“阿煦他说,我要是逃罚,就给我休书,赶我出府。”
“啊?”顾赫言扭头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椅子上,老神在在喝茶的皇叔,劝道:“怎么会?吵架的气话做不得真。”
“怎么不是真的!”凌子岺眼见有人给她撑腰,顿时硬气起来:“我看他就是巴不得我走!”
顾赫言劝道:“不会的,皇叔就师姐你这一个王妃,循六礼,册封过的,哪是一句话说分就分的……”
这厢顾赫言好言好语哄着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后面顾北煦慢条斯理接口道:“本王从未要赶你走,是皇上先前有意往本王府里指婚南疆郡主。”
闻言,凌子岺小脸瞬间垮了,瞪着顾赫言:“你抢我徒弟媳妇还不算,还帮着他赶我?”
顾赫言难得有些结巴:“绝……绝无此事。南疆郡主已经指婚给你徒弟了,这个……礼部办事怠懒,朕回头就骂他们。”
凌子岺这才收回杀人的目光,却还不依不饶:“你以后不许往阿煦这人塞乱七八糟的女人。”
顾赫言连忙应道:“行,我听师姐的。以后绝不允许皇叔纳侧妃,王府就师姐一个女主子,可以吧?”
凌子岺咕哝一声:“这还差不多。”
顾赫言这才松了一口气来。
昨天还在他殿里打砸闹事,威胁他说要一寸寸捏碎他骨头的野蛮师姐,今日就落得这般惨兮兮的地步,难不成真应了那句话: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这头刚劝好,那头端坐的皇叔又理直气壮说道:“本王是否纳侧妃又岂是王妃可干涉的,照你这么到处惹事生非,本王还有几天清净日子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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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
凌子岺立即就炸了毛,人一激动,动作就大了些,顾赫言眼见她疼的脸色白了白,立即安抚顺毛,道:“师姐息怒,朕管他,朕明天就下旨,不准你们和离,不准他纳侧王妃,朕给你做主,师姐歇歇好,别乱动了……”
顾北煦摆出一副受伤的语气:“王妃在奉天殿打碎的东西可还有印象?皇上刚才还给本王看过造价单子,赔偿款可不少呢……”
凌子岺当下又瞪圆了眼睛:“阿言,你什么意思?”
顾赫言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却笑的和煦:“皇叔看岔了,朕怎么会让人列那种东西。再说了,朕的东西不就是师姐的么?师姐随意,随意哈……”
凌子岺气恼地瞥了顾北煦一眼,不说话。
顾北煦坦然处之,不予理会。
顾赫言夹在两个吵架赌气的人中间,略显尴尬,踌躇了一会儿,才从衣袖里摸出一块饴糖,递到凌子岺手里。
凌子岺眼睛一亮:“糖?给我的?”
顾赫言笑笑,点头。
他就知道,师姐这从小嗜甜的习惯一直没改。
含着糖,凌子岺明显心情好了许多,一双星眸眨呀眨,波光潋滟的煞是迷人。
第279章 晋西军虎符
顾赫言伸手替她摘走散落在脸上的碎发,好笑地看着她,问道:“师姐不生气了?”
凌子岺略略歪头看了顾赫言身后的顾北煦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既然哄好了师姐,顾赫言也就提起此行的目的,他斟酌着语言,试探问道:“师姐昨日去晋西将军府了。”
闻言,凌子岺呼吸一滞,半响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顾赫言被他逗笑:“自己干了什么,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凌子岺脸都皱到了一起。
顾赫言不着痕迹看了一言不发的皇叔一眼,继续追问道:“并冢合葬什么意思,师姐不会不知道吧?你这么做,不是平白惹皇叔生气?”
凌子岺听了,想了想,状似无辜解释道:“里面就半副盔甲和一柄佩剑,碑文上写的凌云,有什么关系……”
“师姐……”顾赫言便有些无奈。
凌子岺撇嘴又装委屈:“是他非要入我梦,威胁我不答应就日日拿梦魇缠着我。我有什么办法,合葬就合葬呗,又不是真的,总好过以后天天吓唬我好吧……”
顾赫言听着凌子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微敛眸,掩去心头的一丝怒火,接着问道:“在那之前你是不是见过他,他给你留什么东西没有?”
凌子岺点头:“晋西军的虎符。”
一直静静坐着,听他们师姐弟二人谈话的顾北煦在听到“虎符”两字时,微微有些讶异,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没听岺儿提过。
也是,一醒来就把她打了一顿,怕是她也没机会说。
顾赫言倒也不意外,摊开手掌,问凌子岺:“拿来。”
凌子岺小嘴一噘,白眼一翻:“不给,他那是给我的。”
房间里还有皇叔在,顾赫言顿觉被扫了面子,但又不好发作,只得耐着性子安抚道:“师姐拿着也无用,蒯与衍没了,晋西军不能没有主帅,朕还要安排接下来的一大堆人事调动呢!别闹了,快给我……”
凌子岺却不听,拽过顾赫言伸过来的手掌,“啪唧”一口将含化了一半的饴糖吐在他的手心里,伸着粉嫩的小舌扮鬼脸:“不给不给!就不给!”
一旁的顾北煦简直被凌子岺的一番操作惊呆了。
顾赫言气的扬手就想打人,怎奈手心的饴糖黏糊温软,又见凌子岺胆小地缩进衾被里,便有些懊恼地磨磨后槽牙,起身离开床沿。
顾北煦憋着笑连忙伸手往外间指了指,示意顾赫言净手的水盆在屏风处。
顾赫言黑着脸,去外间洗手去了。
过了一会儿等他回来,便听见了内室刻意压低声音的争吵声。
“谁欺负他了?分明是他设局害蒯与衍,我凭什么给他!”
“那是你师弟,你不该让着他么?”
“你还是我夫君呢,你怎么不向着我说话!”
“你还知道我是你夫君?!是谁要跟别的男人合葬并冢的?”
“顾北煦!你欺负人!”
“欺负你?我还想揍你呢!你信不信!”
“你敢!别以为我不会还手!”
“呀!伤不疼了是吧?”
“啊!顾北煦!你混蛋!!”
第280章 帝王设计
外间顾赫言脸色更黑了,里面的争吵声也着实再听不下去,干脆就一甩袖子,纷纷转身走了。
离开皇叔王府前,他不由心里感慨,这一天天的,都叫什么事啊!!
送走皇帝,顾北煦便叫来小厮,吩咐他让小厨房熬上粥,备上清淡的小菜,一会儿送去内宅。
小厮领命去了。
顾北煦正要回去,一转身看见顾可甜身影出现在院子里,又不忘嘱咐她一句,这几日王妃病着不见客,尤其是师弟。
交代完,他就迫不及待去内宅找那个小祖宗去了,凶了她这么久,再不哄又该咬人了。
凌子岺难得有些沉默,整个人弓着背蜷着身子侧躺在床榻上,即使身后的伤用了最好的伤药,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全的。
顾北煦端了一盆热水,拿一块布巾拧干了水,轻轻给床上的小人擦脸擦手。
岺儿遭了罪,他心里也不好过。
擦完了,顾北煦将布巾丢回水盆,又伸手去解凌子岺的衣服,被后者一把按住了手。
“你干嘛?”凌子岺看着他。
顾北煦笑道:“换衣服啊!岺儿穿的还是昨天的夜行衣。”
凌子岺不满道:“不换!”
顾北煦眨了眨眼:“岺儿听话,换了宽松的寝衣,睡得也舒服。”
凌子岺却道:“说了不换就不换,你怎么这么啰嗦!”
顾北煦长眉一挑,慢悠悠道:“岺儿还委屈呢?”
凌子岺:“不敢!”
顾北煦忍不住笑道:“这天下还有你凌大首领不敢的事么?本王今日算是知道,为什么你被皇帝从皇宫赶出来了?”
凌子岺翻身不解的看着他,只听顾北煦一脸同情叹道:“打又打不过,鬼心眼还没你多,皇上天天没被你气死,已经算奇迹了。”
凌子岺想也没想便反驳道:“还我气他?他不照样气我!你知道蒯与衍服毒喝的什么?暗卫的自戕药!这东西除了顾赫言,谁会给他!分明就是他设计……”
“你说什么?”顾北煦脸色一变,按住凌子岺,沉声问道。
凌子岺有些奇怪顾北煦的反应,愕然道:“我说,顾赫言即使狠毒了蒯相,也不该拿他整个族氏陪葬,至少……”
顾北煦急道:“你刚才说的暗卫自戕药?”
凌子岺茫然:“是啊!怎么了?”
顾北煦寂然不语。
凌子岺看着顾北煦脸上的笑意褪去,眼底渐渐浮现些阴鸷凶狠的神色来,心里觉出了不对劲,出声问他:“阿煦?!你怎么了?”
顾北煦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呼吸间有些不稳的颤抖,他握紧了凌子岺的手,忽然问道:“鹰不泊在哪儿?是不是在药王谷?”
凌子岺迷惑:“阿煦好端端的,你问他干什么?”
顾北煦神色有些复杂,欲言又止,避开凌子岺的问话,只是急切地问道:“是他抓你来京城的,他顶替了你暗卫首领的职位对吗?”
凌子岺点点头,这是事实。
顾北煦不安道:“他现在在哪儿?岺儿乖,你告诉我?”
凌子岺不解地看着他:“阿煦,你不说出个理由来,我拒绝回答你的问题。”
第281章 这脸皮!啧啧!
顾北煦皱起眉头,沉吟不语,片刻后才坦白道:“我在蛊毒的幻境中,亲眼见他害死了你,用的就是……暗卫的自戕药。”
凌子岺眉头也随之皱的更深。
只听顾北煦继续道:“我醒来后,就已经命人在研制此毒的解药了。”
会让顾北煦大梦一场醒来决绝毁去的,一定是他此生都不愿提起的东西。
凌子岺一时间有些语塞,晃了晃顾北煦握着自己的手,嗔说:“阿煦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我研制的毒药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没用。”
顾北煦听了,眼里立时就蹭蹭冒寒气,凌子岺忙又改口道:“不过,你说的鹰不泊,呵呵,应该是找不到了。”
顾北煦刚皱了眉头,质问的话还没问出口,就听凌子岺说:“他被我赐了剔骨之刑。”
闻言,原本被攥的手遽然一紧,凌子岺吃痛,抽手想躲,红着眼眶抱怨:“是他先伤了菘蓝白芨,我也知道一剑杀了他固然也能报仇,可是我就是不想让他死的那么痛快!阿煦你怨我心狠手辣也好,想骂我……呃……”
顾北煦将喋喋不休自艾自怨的小人牢牢钳在怀里:“岺儿做的对。”
他回想起大梦一场的漫天飘雪,他抱着奄奄一息的岺儿坐在药王谷门前的台阶上,那份心痛绝望,至今午夜梦回记忆犹新。
许多个夜晚他梦见凌子岺。
他从幻梦中醒来,就决计不会让梦境成真,所有威胁到岺儿的,统统都滚回十八层地狱去。
他亲吻着凌子岺的指尖,幽幽叹道:“岺儿,别离开我。”
凌子岺亦回吻,她不想顾北煦沉溺在幻梦中,徒增难过。
好在顾北煦的情绪去的很快,他感受到怀里的香软,小心圈着她将人放好,柔声道:“别乱动,小心压了伤口。”
凌子岺这才后知后觉,故作牵动伤口,愁眉苦脸道:“打的时候那么狠,现在知道心疼了?”
顾北煦无可奈何,忍不住捏她脸颊:“你少惹事,在我身边安生点,会挨打么?”
凌子岺白了他一眼,呛道:“我又不是你养的猫。”
顾北煦气闷,提醒她:“哪只猫要是胆大到跟你一样,早被你师弟剥皮拆骨挫成灰了。”
凌子岺也不敢示弱,道:“他敢?临死我也得挠他满脸花!”
顾北煦被凌子岺张牙舞爪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笑够了这才有心思追问:“岺儿真的不打算将晋西军的虎符给皇上?”
闻言凌子岺神秘一笑:“阿煦想不想要?”
顾北煦:“……”
凌子岺道:“他筹划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从铜壁铁墙的西北军权中插上一手,将晋西军变成他麾下的另一支私军。阿煦,你可想过,他今日能这么对付蒯与衍,难保将来有一天,他不会这么对你。”
顾北煦却道:“我不是蒯与衍,南境也不是西北。”
凌子岺追问:“你就这么自信?假如我的出现一开始就是个阴谋,你现在还能这么气定神闲?”
顾北煦笑了笑,道:“这辈子能得岺儿倾心相待,便是此刻死了也值。”
凌子岺白他一眼,骂道:“傻子!”
第282章 三十万晋西军统帅
顾北煦脸不红心不跳,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配你这个小疯子,不是刚刚好!”
凌子岺冒汗:这脸皮!啧啧!!
小厮敲门送来饭食。
顾北煦哄好了闹脾气的小女人,伺候她换上干净清爽的白色寝衣,又认命地伺候人吃完饭,才允下人收走碗筷,吩咐他们,王妃要午睡,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内院。
凌子岺昨晚在晋西府陪了太子一夜未眠,今早回来又遭了一顿打,此刻是困倦极了,一吃饱饭,就立即缩回软和的衾被里阖上眼睛。
顾北煦关上房门回来,自顾自脱了外袍外衣,轻手轻脚放下帷幔,在床榻外侧躺好了。
察觉到身侧的暖意,凌子岺翻了个身窝进顾北煦怀里,嘴里小声嘀咕着:“抱。”
顾北煦心里柔软,小心避开她身后的伤将人圈在怀里,低声哄道:“睡吧,我在呢!”
房间一片静谧,帷帐遮挡了光亮,顾北煦搂着怀里的香软闭上眼睛,陪着她一起沉沉睡去。
哑奴季如辰带着王府令牌匆匆进府,被侍卫拦在门外。
侍卫认识他是王妃身边的人,可王爷刚刚下了命令,不准任何人踏入内院。
季如辰原本是回来复命的,他见侍卫拦着不让进,也就作罢,扭头走了。
过了没多久,晋西将军府的统领夏兰舟来访,也是被侍卫以同样理由拦在门外。
之后的几天里。
凌子岺都待在王府里养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顾北煦除了每日早朝外出,其余时间都守在王妃身边。
皇帝没讨回晋西军的虎符,颇为不甘,又微服来过几次皇叔王府,俱都被王妃身体抱恙为由挡在门外。
可怜他堂堂一个皇帝,到了师姐这儿就频频吃了闭门羹。
但有些事情,总得解决,况且夏兰舟已经带着蒯与衍的骨灰回西北去了,三十万晋西军不能没有主帅,虎符此时在凌子岺手上就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顾北煦对此事没有任何看法,只要凌子岺开心,他甚至都能把他的虎符给她玩。
凌子岺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西北。
蒯与衍能将如此重要之物交托给她,除去其中的情义,更多的怕是也盼她,能回西北看一眼当年那些热血沸腾的将士们。
顾北煦自然是不愿意的。
凌子岺要是去了西北,凌云的身份不就瞒不住了么?整个西北都知道他们两位将军并冢合葬,他身为凌子岺的夫君,面子上岂还挂的住!
这几日上朝议事,虽然最后的晋西将军人选还没定出来,但无非也是丁卯之间的事了。
兵部尚书家的子侄和翰林院士家的公子,俱都是武艺超群,学富五车,朝中对于这两人就职接替的呼声最高。
皇上迟迟未做表态,他心里也矛盾至极。
一方面他是希望师姐接手晋西军的,毕竟凌云的身份在西北晋西军中威望极高,死而复生只需要向世人再伪造一套假经历即可,这是影卫擅长。
可是另一方面,师姐又是镇北王妃,如果她接收了晋西军,再加上镇北王手里的军权,他们夫妻二人要是……就真的权倾天下了。
第283章 大结局
功高震主,届时一旦起事,皇帝两面受敌,岂不成案板上的毡肉,任人宰割!
皇叔很快递了折子上奏,举荐晋西统领夏兰舟接替晋西将军一职,朝堂之上,历数此人如何骁勇善战,武艺高强,立下那些战功,保下那些城池。
当然,这些都是在家里,凌子岺教给他的。否则他连夏兰舟眼睛鼻子都没记清楚,怎么可能知道他这些战绩往事。
镇北王一开口,朝上立即附和声一片,认识不认识夏兰舟的,顺着王爷的话就是一通猛夸,要不是金銮议政大殿威严庄重,相信顾赫言的白眼都能翻到天上去。
既然师姐如此看重此人,顾赫言也就做了顺水人情,当即拍板定了此事。
如此大家都皆大欢喜。
这之后,皇帝昭告天下,皇后久病不治,薨了!
整个京都永安城,一片缟素,全民禁止娱乐,为皇后逝去而尽哀!
即便恨毒了皇后,顾赫言也给了她最后的体面。
在这场针对蒯氏家族布了十几年的杀局里,顾赫言成了最后的赢家。
时至腊月,寒冬凛冽。
凌子岺也要随着顾北煦回禹城去,大约是分别在即,心中到底不舍。连着几日,她都进宫去陪着顾赫言,师姐弟在一起叙叙话,品品美食,兴致来了两人就在御花园里过几招。
赶在黄昏时分宫门落锁前,顾北煦再进宫将人接回府里去,一来一回,漫天大雪里,总能看见一红一黑两道身影。
到了夜里,两具温热的身体缠在一起,顾北煦总是醋意连连,掐着身下人的细腰,听着她断断续续说着白日里宫中发生的事情,得了趣儿的发狠冲撞,直把人逼的哽咽讨饶。
倏忽间,到了出发的日子。
可惜镇北王府的马车出城还不足一个时辰,皇帝就派了一队羽林卫急急去追。
药王谷出事了。
谷主师父病重,命在旦夕。
一别才两年多,师父的身体一向康健,怎么就突然病重了呢!
当初为救菘蓝时,凌子岺伤了药王谷许多弟子,还当着众人的面摔碎了玉牌,与甄懿镜师徒决裂之情形仿若昨日。
顾北煦知道凌子岺虽然离开了药王谷,但心里其实还是挂念那从小生活的地方,师父待她不算亲厚,但也到底没苛待过她。
车轮滚滚,从接到消息那一刻起,马车就改变了既定路线,掉头往徽州城药王谷而去。
凌子岺想去哪儿,想干什么,顾北煦便陪着她,仿佛这天大地大,在他眼中,都不及心上人的一根头发丝重要。
路上积雪难行,赶车的侍卫十分有经验,将马车驶得又平又稳。
车厢里铺着暖和厚实的软塌,顾北煦将人抱在怀里,捂着她冰凉的手指,不断亲吻她的眉梢眼角,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安抚着岺儿的担忧情绪。
好一会儿凌子岺才低低问道:“师父会不会不愿意见我?”
顾北煦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哭腔,更是握紧了她的手,柔声道:“岺儿别怕,我们先进谷去看看,说不定你师父一直盼着你回来呢!”
凌子岺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凌子岺仿佛梦呓呢喃,低语道:“阿煦?!”
顾北煦偷亲她的唇角:“嗯……阿煦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