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夜来人
宴席散罢,已是寒星漫天。
郁谨无视贤妃欲言又止的神色,大步走出皇宫。
宫外是刺骨的冷,恰好赶上姜湛换班。
“姜二弟。”郁谨立在不远处,含笑喊了一声。
姜湛忙跑过去,无奈道:“王爷,在外边您就别这么喊了,让那些同僚听到多不好。”
前些日子,姜湛已经从暴跳如雷的老子那里知晓了郁谨的真正身份,震惊了足足三天才缓过劲来。
跟他称兄道弟的余七哥是皇子?
呃,这也没什么,他交游广阔,三教九流都有不少朋友,既然能与乞儿打交道,与皇子称兄道弟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堂堂皇子惦记他妹妹?
别的都没问题,这个可不行。
姜湛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在他看来,妹妹虽然什么都好,可毕竟退过亲,要是嫁给皇子,最多当侧妃。
别欺负他读书少,侧妃不就是妾嘛,嫁过去被正妃欺负了,他难不成能打进王府去?
拳脚功夫练得再好都不行,他打听过了,那等于造反!
所以姜湛果断与父亲大人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好兄弟可以继续做,大舅子绝对不能当。
看着姜湛,郁谨气不打一处来。
未来的岳父大人一时糊涂也就罢了,姜二居然也跟着胡闹,亏他还屡次救他,这小子的良心肯定被二牛吃了。
“他们听到有什么不好?”无论心中如何不快,为了把媳妇娶到手,郁谨还是要忍,含笑说道。
姜湛眨眨眼,嘀咕道:“对啊,我与王爷熟悉又不是见不得人。”
“还是叫我七哥好了。”
姜湛忙摆手:“这可真不行,咱们不在乎,有心人听到该做文章了。”
郁谨笑了笑。
“怎么了?”当了一天的值,姜湛只觉手脚都是僵的,边搓手边问。
“我发现姜二弟比以前考虑周全了。”
姜湛一笑:“吃一堑长一智,我再不成器,总不能一直让父亲与妹妹操心。对了,王爷,宫里设宴有意思不?”
郁谨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这一年的冬至恰是十一月十六,天上挂着圆盘大的月。
月是冷的,洒下如霜的月辉,染了他一身寒气,可他的心头却是暖的。
郁谨笑道:“有意思,父皇要给我说亲了。”
“啥?”姜湛猛然停住,打量郁谨神色,一时忘了称呼,“余七哥,你该不是开玩笑吧。”
“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我过了年就十九了,王府里总不能一直没有女主人。”
姜湛缓过神来,抱拳:“恭喜王爷了。”
太好了,余七哥娶了媳妇,就不用担心妹妹羊入虎口了。
郁谨不由黑了脸。
他对姜湛吐露这个,是想瞧瞧这小子到底怎么想的,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喜形于色。
真是气死他了,今夜他就爬墙去找阿似。
哼,姜二不是护着宝贝妹妹吗,他偏要找阿似幽会去!
打定了主意,再看姜湛欣喜的表情,郁谨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二人分别后,姜湛回了东平伯府。
累了许久,饭都没吃上几口,一回到屋中姜湛就吩咐阿吉去大厨房取饭。
没过多久阿吉提着食盒跑了回来,先摆出几碟小菜并一壶烧酒,又端出一大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姜湛看到饺子,颇吃了一惊,不由笑道:“今年大厨房是不是换了厨娘,还挺有心思。”
这盘饺子有紫皮的,绿皮的,还有黄皮的,花花绿绿先不说滋味如何,瞧着就赏心悦目。
阿吉笑着解释道:“公子,这五彩饺子是四姑娘包的,特意吩咐厨房给您留了一盘。”
姜湛一听立刻感动得不行,举筷夹了一只黄皮饺子送入口中细嚼慢咽,眼一亮道:“这是鱼肉馅的,好吃!”
吃不出是什么鱼,可鱼肉剁成糜做成了饺子,那种鲜美滋味令人回味无穷。
“绿的呢,绿的呢?”阿吉仿佛比自己吃到饺子还新鲜,一连声问道。
姜湛夹起绿皮饺子吃了,笑眯眯道:“素馅的,里面加了木耳还有绿豆苗。”
“四姑娘真是心灵手巧。”
姜湛睨了阿吉一眼:“四姑娘如何,还轮得着你说!”
他妹妹当然心灵手巧,聪慧无双,他脚上的鞋子还是四妹送的呢。
一盘热乎乎的饺子下肚,姜湛一颗心热络起来。
四妹这么惦记他,不去道声谢,总觉得过意不去。
看一眼天色,冬日里天黑得早,其实也不过刚用过晚饭,离着就寝还早。
嗯,去海棠居看看四妹去。
姜湛打定主意,也不带阿吉,直奔海棠居而去。
这个时候二门依旧大开着,守门婆子躲在小屋子里取暖,偶尔往外瞧上一眼,见是姜湛,忙出来请了安。
府上如今谁人不知,一向烂泥扶不上墙的二公子这一次居然在墙上糊住了,说不准还能有大造化呢。
姜湛摆摆手,快步走过。
姜似听阿巧禀报二公子来了,微讶之余忙迎了出去。
她心知郁七是个说到做到的人,那么这一年的冬至很可能是在伯府过的最后一个冬至节了,这才起了心思包些饺子给父亲、大姐、二哥他们送去。
说起来,这样的五彩饺子还是在南边时学到的。
“四妹出来做什么,外边冷。”
姜似打量着兄长,声音温柔:“二哥当差累了吧,这样天寒地冻还要在外边巡视。”
姜湛笑出一口白牙,与姜似一同进了屋坐下:“不累,吃了四妹送的饺子,就更不累了。”
“二哥喜欢吃就好。”
姜湛看着妹妹,怎么看怎么好,心道难怪余七哥身为皇子还打歪主意。
这么一想,忽然又同情起好兄弟来。
这么好的妹妹,与余七哥是没有关系了。
“二哥怎么了?”察觉姜湛神色有异,姜似问道。
姜湛笑呵呵掩饰:“没事。就是吃着四妹做的饺子好吃,来和四妹说一声。”
“那我回头还给二哥包一些。”
姜湛忙摆手:“那倒不必了,厨房下多了手会粗。”
想了想舍不得五色饺子的滋味,提议道:“让你那两个丫鬟学学,到时候让她们包。”
阿蛮与阿巧齐齐翻了个白眼。
这时,突兀的敲窗声突然响了起来。
第346章 有妖怪
枕霞居灯火通明,黑压压站了一群人。
章家舅舅面沉如水,怒斥着八叔八婶:“你们三更半夜混进我外甥女的院子,究竟意欲何为?”
饶是八叔八婶舌灿莲花,这时候也讪讪说不出话来,两个人老脸通红,大汗淋漓。
舅母冷哼一声:“呦,八老爷、八太太与我们殷楼、青杳可真是一家人,大晚上穿成这样就往青杳院子里跑,这样的一家人我可真是长见识了。”
八婶绞尽脑汁辩解:“我,我就是做了噩梦,梦到青杳遇到了麻烦哭得厉害……舅太太你不知道,这梦跟真的一样,我醒来思来想去不放心,这才与老头子一起过来了。老头子,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八叔连连点头:“没错——”
谢青杳冷笑打断二人的话,把白纸制成的面具扬手一晃:“八叔八婶不放心我,八婶就戴着这个过来看我?是嫌我命硬,吓不死吗?”
八叔彻底闭了嘴,连连擦汗。
八婶垂死挣扎:“青杳你不知道,夜里婶子一吹风,脸上就起疹子……”
谢青杳直接把面具掷到了八婶脸上,俏脸气得通红:“我看是想把我吓出个好歹来,八婶能堂而皇之鸠占鹊巢吧?”
八婶张了张嘴,看着面罩寒冰的少女突然打了个激灵。
到这时她才发现,眼前这个丫头可不像她的母亲那样是个面团性子。
这竟然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
“青杳啊,你听八婶解释——”
“够了!”简单的两个字响起,每一个字都好像冰珠子,砸得人胆寒。
谢殷楼面无表情看着八叔八婶,嘴角微微一扬:“送他们出府!”
伯府中的下人早就看不惯八叔八婶所为,听谢殷楼一发话立刻把二人控制住往外推。
八婶哭天喊地:“殷楼啊,我们可是你叔叔婶子,再怎么样都是你的长辈,你可不能把我们赶走啊!”
谢殷楼看都不看哭闹的妇人一眼,问面色尴尬的一众同族长辈:“各位叔伯婶娘,这二人三更半夜闯入我妹妹的住处,意欲装鬼害人,我请他们离府不算对长辈不敬吧?”
被问的人连连叹气,其中一位年纪最长的跺足道:“这事闹的。老八,你们两口子真是糊涂啊。”
这两口子仗着爹是族长平日在庄子里得意惯了,早有人看不顺眼,此刻见他们的行为更觉不屑。另有平时对二人多有恭维的,眼下这种情形也说不出二话来。
眼看着八婶两口子闹腾无用被府中仆从往外推,谢殷楼突然扬声:“等等!”
八叔与八婶立刻扭过头来,眼里带了一丝希翼。
谢殷楼看着二人的眼神就像看两只丧家犬,带着不屑与厌恶:“发生了这种事,伯府与你们的同族情分就算断了,以后二位不要再登伯府的大门!”
八叔万万没想到谢殷楼会说出这种绝情的话来,黑着脸道:“殷楼,你大爷爷可是族长!”
谢殷楼凉凉一笑:“你误会了,我并没说与大爷爷断了同族情分。你们今日所为,等我父母出殡后我会亲自对大爷爷说明,请大爷爷替我兄妹二人主持公道!”
“你——”八叔一下子傻了眼。
他们两口子这次赶来协助伯府治丧虽然存了一些私心,可没想着捅到父亲那里去啊。
他爹身为族长,即便心下想偏着他们,当着这么多族人的面也不好办。
八叔越想越心惊,眼一瞟身边如丧考妣的黄脸婆子,扬手就是一个耳光:“都是你这恶毒婆娘干的好事,还连累我!”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娘们!
八婶可不是个吃素的,窜起来就回了一巴掌,到如今也没必要顾着脸了,破罐子破摔道:”什么叫我连累你?不是你撺掇我的吗?现在事情败了反倒怨我一个人了?你这个没良心的老东西……”
在场的族人连连摇头,只觉老脸都丢光了,年纪最长的那位黑着脸道:“世子,赶紧命人把他们两口子送出去吧。”
太丢人了!
“我不走,我不走!凭什么赶我走?”八婶哭天抢地,不甘心回头望去。
恍如白昼的院落中,一身白麻衣裙的少女俏生生而立,望过来的眼神如寒冰深潭。
八婶打了个激灵,指着谢青杳喊道:“臭丫头早就等着算计我们了,你是故意看着我们倒霉!”
“这人疯了吧,这时候还胡言乱语呢?”院中众人鄙夷道。
“我没胡言乱语,若不是故意算计我们,一个大家闺秀院子里怎么会养了妖怪?”
卧在墙根芭蕉丛后的二牛不满甩了甩尾巴。
这人会不会说话啊?它明明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怎么会是妖怪?
八叔一听八婶这么说,立刻想了起来,跳脚道:“不错,这院子里有妖怪,就是那妖怪算计我们,我们才——”
“才暴露的?”谢殷楼接话,目露寒光,“要真如此,那我倒要感激你们口中的‘妖怪’了。”
二牛把嘴往前爪上一放,眯起了眼睛。
嗯,这人还挺有眼光的,当然比起它的主人还是差点。
“枕霞居里确实有妖怪,还不止一个,而是两个!”谢青杳啐了一口,伸手指向八婶夫妇,“对失去双亲的侄女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来,你们才是妖怪,不然我实在想不出一个人的心肝怎么能这么黑!”
少女说着泪如雨落,孤零零立在院中犹如被风雨吹打的柔弱花蕾,令人不禁生出恻隐之心。
谢殷楼上前,揽住妹妹的肩头。
“赶紧让他们走!”章家舅舅喝道。
直到被推出去,还传来八叔不甘的喊声:“真的有妖怪袭击了我,你们没看到我屁股上还流着血吗?”
众人:“……”这个疯子,他屁股上又没开花,谁没事盯着他屁股看?
二牛悠闲摇了摇毛茸茸的大尾巴。
都说了它这么威风凛凛的大狗怎么会是妖怪嘛,看来大部分人类还是明理的。
姜似目光挪动,落在一丛碧绿如洗的芭蕉叶上,唇角轻轻扬起。
二牛看家护院可是一把好手呢!她家二牛怎么会是妖怪呢?世人就爱胡言乱语。
第347章 说服
黑黝黝的角落里,一条半人高的大狗纹丝不动坐着,一脸无辜望着气急败坏的少年。
姜湛气得跳脚:“谁让你坐这里了,赶紧走,想被人发现吗?”
二牛站起来,抖了抖毛,鄙夷看了姜湛一眼,这才钻进了门洞里。
姜湛扶着树喘气。
气死他了,二牛这个狗东西!
一群人追了过来。
“二公子,您没事吧?”
姜湛恢复了若无其事,摆摆手:“没事。”
守门婆子眼珠乱转:“二公子,刚刚奴婢看见一个毛茸茸的黑影跑过去,那别是狐狸精吧?”
“你见过那么大的狐狸精?”姜湛脱口而出。
守门婆子认真回忆了一下。
是哦,狐狸精没有那么大个。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姜湛咳嗽一声,板着脸道:“没看清,也没追上。好了,都散了吧。”
眼见着二公子负手走了,众人面面相觑。
“杨家的,你真看到了妖怪?”
一见有人问起,守门婆子立刻来了精神,眉飞色舞道:“可不是嘛。我本来坐在屋子里嗑瓜子呢,听到动静往外看了一眼,妈呀,好大一个家伙窜了过去,只可惜天太黑,没看清究竟是什么玩意,只觉得毛茸茸的。你们说,这不是妖怪是什么!”
众人纷纷吸气。
“二公子胆子忒大了,敢追着妖怪跑。”
“难怪二公子能当上金吾卫呢,俺娘就说过,这人啊,胆有多大福就有多大……”
“这么说,二公子以后前途无量啊。”
躲在墙壁另一侧的姜湛摸了摸鼻子。
这些下人真能扯,好好议论着妖怪又歪到他前途无量上去了。
不过,他前途无量还用他们说嘛!
姜湛一宿没睡好,好在第二日轮休,匆匆洗漱过直奔慈心堂。
四妹要去给祖母请安,去那里逮人最方便。
慈心堂的地龙照常烧得很旺,姜湛过去时,窦表姑已经到了,正陪着冯老夫人轻声细语说话。
“祖母,表姑。”姜湛向二人行了礼,脸上挂着爽朗的笑。
窦表姑不由多看了姜湛一眼,心道比起那位神秘莫测的四姑娘,二公子倒是心无城府,坦荡得令人舒心。
她这样想着,垂了眼帘盯着鞋尖瞧,不由又担心起独自在外的兄长来。
大哥出去有几日了,居然还没惹祸……
不知窦表姑的担忧,冯老夫人见到姜湛难得露出个笑脸:“今日没当值?”
自从姜湛有了正经差事,经常出门比鸡还早,给冯老夫人请安就不固定了。
“没呢,所以就来瞧祖母了。”
冯老夫人听得心中舒坦,笑道:“你有心了。”
接下来各房主子陆续前来请安,姜似才进门就迎上了兄长的视线,暗暗叹口气。
二哥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等从慈心堂离开,姜湛果然亦步亦趋跟着。
姜似干脆问道:“二哥有事?”
见四下无人,姜湛黑着脸问:“昨晚上怎么回事?”
姜似无辜眨了眨眼。
“二牛怎么会去你那里?”
姜似用帕子掩住口,一脸吃惊:“那是二牛?我听说是妖怪……”
姜湛快被宝贝妹妹气乐了,压低声音怒道:“四妹,你以为我是傻瓜啊。”
姜似老实了,垂头道:“谁知道二牛怎么会来呢。”
姜湛深深吸了口气。
冷静,妹妹不是那些臭小子,打不得。
稍微缓了缓情绪,姜湛把姜似拉到了不远处的凉亭。
冬日里,四面没有遮拦的凉亭风颇大,放眼一片萧瑟。
姜湛站在风口,挡住吹过来的寒风,严肃问道:“四妹,你说实话,是不是余七哥利用二牛鸿雁传书呢?”
不远处的阿蛮默默望天。
二公子真是单纯啊。
姜似略一迟疑,点头:“传过几次。”
隐瞒父兄并不是她的本意,郁七那边在努力,她也该慢慢表明态度,徐徐让父兄接受才好。
不对,是让二哥接受,至于父亲……咳咳,父亲还是比较适合事情有了定论后再安慰好了。
“他,他都说了些什么?”姜湛跳脚。
余七哥这个混蛋,居然真的偷偷给四妹传信,还是不是君子了!
姜似垂着眸,双颊渐渐红了。
姜湛一看这表情,直呼糟糕,气得在亭子里打转。
好一会儿后,四面吹来的凉风使他冷静下来。
“四妹,男人的花言巧语不可信啊……”姜湛长篇大论,苦口婆心,试图拯救迷途少女。
姜似依然垂眸不语。
到最后姜湛泄了气,一跺脚:“四妹,你就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吧。”
姜似抬眼与兄长对视,眸光湛湛:“二哥,我心悦他。”
“你——”姜湛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栽倒,扶着亭柱缓了缓,再次看向妹妹。
少女眼中的认真使他怔住,而后就是心塞。
余七哥那个混蛋,到底是把单纯无知的妹妹骗走了。
二牛还是帮凶!
他早晚要教训这一人一狗!
发过狠,姜湛泄了气。
余七哥是王爷,想教训没那么容易,何况他还打不过。
二牛那死狗太狡诈,他也讨不着便宜。
啊,真是气死他了。
姜似看着兄长气得团团转,抿着唇笑。
姜湛突然停了下来,正色问姜似:“四妹,你是认真的?”
“这种事怎么会开玩笑。”
姜湛摸了摸腰间刀鞘。
虽然休息,可他已经习惯了佩刀。
不知道把余七哥剁了,四妹会不会死心……
“四妹,你和余七哥没可能的,他是皇子。”
“我知道。”
“他告诉你身份了?”
姜似笑着点头:“是呀,我看他还算坦诚,挺可靠的。”
姜湛抹了一把脸。
去他妈的坦诚,要不是父亲跟他说,他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二哥,你不喜欢余七哥?”
姜湛很想说是,可到底无法违心,哼道:“扯这些没用。他是皇子,你心悦他,难道要当妾?”
姜似笑了:“二哥何必担心这些。是他想娶我,那就让他想办法好了,要是不成功,咱们也没损失嘛。”
姜湛一愣。
咦,四妹说得似乎有点道理。
还是不放心,他追问:“要是不成,你不会死活跟着他?”
“当然不会啊。”
姜湛琢磨了一下,乐了。
这么一想,还行。
新年很快到了,赏梅宴的时间定了下来。
第348章 请帖
赏梅宴定在正月十八,正是梅花开到最盛的时候。
贤妃斟酌许久,拟好了名单,交给内侍送到内务府去。
这场赏梅宴是由贤妃与庄妃一同举办,而二人素来不怎么对付,当然不会你商我量,而是各自拟好名单再交由具体主管此事的公公来料理。
送走名单后,贤妃又有些不安心,长长的玳瑁嵌宝珠指甲套掠过棋罐,捏起一枚黑子放在手中把玩,喃喃道:“也不知庄妃请了什么人。”
她拟的名单上邀请的贵女全是家世中等,不出挑、不拔尖,或是家风严谨,或是有娴静温顺之名的姑娘,为了撑场面还请了几位出身极好的,实则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这样一份名单,与庄妃那边恐怕重合不多。
贤妃是个好面子的人,一方面不准备给感情疏远的小儿子娶高门之女,另一方面又不愿被庄妃瞧出这种心思来。
心腹嬷嬷十分了解贤妃这种心思,宽慰道:“娘娘挑的人,定然都是最合适的。”
贤妃把棋子往棋罐中一丢,起身往窗边走去,叹道:“罢了,就这样吧。”
屋内热得厉害,支开了一半窗子透气,窗外只能看到巴掌大的天空与不停变幻形状的流云。
难以掌控的流云,正如她那个性情不定的小儿子。
这期间,贤妃几次想把郁谨叫进宫来探探他的意思,却总被对方以各种借口推了去。
贤妃想起来就气闷。
不管母子二人有没有相处过,好歹是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竟然对她这个亲娘不闻不问!
有的时候,贤妃也会生出几分不安:老七对她如此淡薄,以后真能顺着她的心意帮衬老四?
这个念头使她对赏梅宴既重视,又有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茫然,总怕一脚踏空了,反受其害。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声音虽轻微,落在贤妃耳中已足够警醒。
在宫里要想混得好的内侍,沉得住气是必须的,这么匆匆走来莫非是有大事?
很快一名青衣宫婢走了进来:“娘娘,燕王来向您请安了。”
贤妃急促转身:“燕王来了?”
意识到失态,贤妃抬手理了理鬓发,指甲套上的宝珠熠熠生辉,晃人眼睛。
“是,王爷正在外面等候,不知娘娘见是不见——”
“请燕王进来。”贤妃直接打断了宫婢的话,莲步走向贵妃椅,款款坐下等着。
郁谨进来时,便见到一位宫装妇人挺直脊背坐在贵妃椅上,美貌端庄,却与那本该懒散悠闲的美人靠有几分格格不入。
他这位母妃,还真是有意思。
郁谨眯眼,确定没认错人,这才行礼:“见过母妃。”
贤妃盯着向她行礼问安的小儿子,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看他这懒散劲儿,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哪里及得上老四一星半点。
贤妃心里存了不满,面上越发端着:“上前来,让母妃看看。”
郁谨上前走了几步,已经能看到贤妃眼角淡淡的细纹。
岁月是公平的,无论如何美貌的女人,都会留下痕迹来。
郁谨微微勾起唇角。
说起来,他活到十九岁,这还是有记忆后第一次与母亲离得如此近。
还真是不自在啊。
贤妃对郁谨的来意颇好奇。
自从这个儿子回到京城,她传了不止一次,可从没顺从过,老七今日来总不会是单纯请安吧。
贤妃没有立刻问,而是仔细打量着小儿子。
感觉是陌生的,可是那形容神态又格外熟悉。
单从容貌上,老七比老四更像她。
这毕竟是她的骨血孕育出来的。
贤妃忽地生出几分感慨来,神色缓和了些,问道:“今日来见母妃,可是有事?”
“儿子来给母妃请安的。”
贤妃心中不信,面上笑了笑:“你有心了。还有别的事么?”
郁谨的脸微微红了,似是纠结了一下,才道:“听说赏梅宴的时间定下来了。”
贤妃定定看了郁谨一眼,笑了笑:“是啊,就定在十八那天,谨儿莫非担心母妃办不妥当?”
一声谨儿,郁谨差点抬手抖落浑身的鸡皮疙瘩,好在面上还撑得住,红着脸道:“儿子当然不会担心这个。只是儿子常年在南疆,对京中贵女毫无了解,却格外向往夫妻和乐的生活,所以能不能有位称心如意的妻子就要靠母妃了。”
贤妃一直看着郁谨,见他越说脸越红,到后来颇有些手足无措,弯唇笑了笑。
先前听闻老七与几位皇子打群架,她还以为是个混不吝的性子,现在看来,就算在外面养野了也还是个孩子,对未来妻子居然如此憧憬。
在这方面,老七倒是比养在皇宫的皇子们单纯许多了。
贤妃并不认为这是个优点,不过在感情上单纯,往往意味着只要妻子合心意就会耳根子软,听得进枕边风。这样的话,她只要拿捏住儿媳妇就等于拿捏住了儿子。
看着儿子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贤妃微笑起来:“你放心,母妃定会给你选个称心如意的媳妇。”
罢了,赏梅宴上老七瞧中了哪个,她答应就是,原本淡薄的母子关系借着这次机会还能缓和一番。这样的话,将来老七帮着老四才会更尽心。
“那儿子告退了。”
离开贤妃的寝宫,郁谨立刻恢复了冰冷的神色,仿佛那个在母妃面前脸红的少年从不曾存在过。
本来也不存在。
郁谨冷漠笑笑,穿过重重宫墙拐了一个弯。
一名灰衣内侍从郁谨身侧走过,悄悄放缓了脚步。
“办好了么?”郁谨眼望着前方,轻声问。
内侍轻轻应了一声:“好了。”
郁谨弯了弯唇角,大步向宫外走去。
内务府具体负责此事的韩公公正吩咐数名内侍按着两位娘娘送来的名单誊写请帖,其中一名内侍看了一眼名单,提笔写下东平伯府四姑娘的名字。
赏梅宴的风声渐渐传开来,离着正月十八的前两日,收到请帖的贵女大多欣喜若狂,不曾收到的府上则扼腕叹息。
王妃之位啊,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飞了!
东平伯府中,冯老夫人反复看着管事呈上来的雕花请帖,激动不已。
第349章 挑拨
鎏金的雕花请帖,轻盈精致,可落在冯老夫人手中却有千斤重。
她反复看了数遍,确定帖子是给东平伯府四姑娘无疑,这才端起茶杯一口气饮尽,带着难掩的激动吩咐阿福:“去请四姑娘过来!”
阿福一路小跑着来到海棠居请人,陪着姜似回慈心堂的路上,腰弯了又弯,看向姜似的眼神带了费解与敬畏。
四姑娘不声不响,怎么会得到宫中的帖子?
实在是不可思议!
“老夫人,四姑娘到了。”
冯老夫人把请帖压在手下:“请四姑娘进来。”
守门的丫鬟打起棉帘,一个穿着大红斗篷的少女脚步轻盈走了进来。
看到那身大红,冯老夫人顿觉心情舒爽。
四丫头喜穿艳色,不像那些小姑娘非穿素色自以为清丽无双,殊不知清丽不清丽和你穿什么颜色衣裳有什么关系,纯粹看那张脸啊。
就凭四丫头这张脸,也难怪是个有造化的。
姜似进了屋,把斗篷解下交给一旁的丫鬟,对冯老夫人盈盈施礼:“祖母。”
冯老夫人伸出手,态度罕有的和蔼:“来祖母身边坐。”
姜似不动声色走上前来。
冯老夫人仔细打量着孙女,眼角堆着笑:“今日宫中给你送了一张帖子,你瞧瞧。”
姜似看着冯老夫人推过来一张精美请帖,伸手拿了起来。
垂眸看过,姜似无意识摩挲着帖子上的镂空花纹,脑海中浮现的是郁谨嘴角含笑的样子。
他居然真的有办法让她收到帖子。
如今她收到了赏梅宴的请帖,两日后便要进宫赴宴,那他又如何让自己成为燕王妃的不二人选呢?
姜似默默想着这些,嘴角不禁噙了浅笑。
不管如何,她相信他能办到。
这份信任大概源于前世。
当时她是乌苗圣女的身份,与大周皇子结合关乎着两国关系,绝不是个人能达成的事,可是郁七却颁来了赐婚圣旨。
冯老夫人盯着姜似唇边那抹浅笑,眼神微闪,试探问道:“四丫头,你知不知道为何能收到这张请帖?”
姜似笑了:“祖母说笑了,孙女如何知道宫中贵人会定下赏梅宴,更不用谈能不能收到请帖了。其实孙女也在奇怪,为何这样的花宴孙女能得到请帖呢。”
冯老夫人不信,目光一直在姜似脸上打转,看到的依然是那副平静淡然的表情。
“既然丝毫不知,怎么也不见你惊讶?”
姜似诧异看着冯老夫人:“不是祖母曾教导我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才是大家贵女该有的风范吗?”
一句反问让冯老夫人颇为尴尬,想发火却没了脾气。
是的,单单这张请帖,足以使她没有脾气可发。
这可是替皇子选妃的请帖!
先不说能不能选中,四丫头莫名得了这么一张请帖,就足以令她扬眉吐气,往后给四丫头说亲事都能直起腰版了。
什么,你家四姑娘退过亲?还传出胆大妄为的名声?
那又如何,既然能成为王妃的候选人,经过了宫中贵人的严格挑选,就证明东平伯府四姑娘品格无暇,以后任谁都不能在这上面公然挑理。
冯老夫人这么一想,就觉得卸下了心中一块大石。
伯府两个出嫁的姑娘接连出事,实在是太糟心了。
当然,哪怕收到宫中请帖,冯老夫人也不认为姜似能屏雀中选。
皇子妃,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回去后好好准备一下,缺什么直接对管事说,祖母这里还有两套年轻时用过的头面,回头收拾出来让阿福给你送过去……”冯老夫人一口气说了不少,笑着拉起姜似的手轻轻摩挲着,“不要让咱们伯府失了面子。”
“孙女知道了。”
看姜似平静的模样,冯老夫人有心再叮嘱几句,可最后却把那些话咽了下去,示意姜似可以退下了。
四姑娘收到赏梅宴请帖的事很快风一般传遍了伯府上下。
二太太肖氏自打窦表姑来了,一改先前病歪歪的样子,对管家越发上心,每一桩事无论大小务必做得让人挑不出刺来。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听闻了这个消息,当即捏着烫手的茶杯好一阵没言语。
肖婆子似乎也从丧女之痛中走了出来,恢复了精明利落,这些日子尽心尽力替肖氏做事,又重新得了信任依仗。
见肖氏这样,她温声劝了又劝。
肖氏这才缓和许多,嘱咐道:“开春了,府中上下的春装要提前准备着,还有床幔帘子那些,我记得去年用完了存货,该采买新的了。对了,倩儿那里你亲自走一趟,免得那些下人狗眼看人低,怠慢了她。”
“太太放心,等下老奴就过去看看。”
从肖氏这里离开,肖婆子轻轻抚了抚鬓边素色的绢花,抬脚向姜倩的住处走去。
姜倩自从回了伯府,鲜少走出院门。
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有冯老夫人的话在先,她一个义绝回到娘家的出嫁女,自然要安分一些,至少挺过这些日子再说。
姜倩本想着等兄长中举就可以抬起头来,万没想到兄长十拿九稳的事竟出了状况,说起来这一年实在倒霉到极点。
听闻肖婆子来了,姜倩打起精神见了人,忍着不耐听肖婆子说那些琐事。
她什么时候落到这般境地,连母亲身边一个婆子的话都要耐着性子听。
姜倩心中一阵酸楚。
肖婆子悄然勾了勾唇角,似是不经意间提起来:“四姑娘真是好命啊,竟然收到了宫中赏花宴的帖子。”
“宫中赏花宴?”
“是呀,听说是给未娶妻的皇子选妃咧。”
姜倩眼神骤然一缩,用力扯着帕子:“四妹为何会收到?其他妹妹呢?”
肖婆子笑着道:“只有四姑娘收到了。府上都说,没准四姑娘真能当上王妃呢——”
“不可能!”
肖婆子停下来。
姜倩抿着唇缓缓平复下来,强笑道:“以后肖妈妈常过来,给我说说外边的事。”
“二姑娘放心,太太叮嘱过让老奴常过来的。”
等肖婆子一走,姜倩陡然沉下脸,喃喃自我安慰:“姜似算什么东西,一个连爵位都传不下去的伯爷的女儿能当上王妃?做梦!”
第350章 赴宴
进宫赴宴那天,天还未亮就下起了雪沫子,似雪非雪,落到地上就化成冰水。
天空铺满了层层叠叠的云,透着青色。
冯老夫人早早就起来,打发阿福去海棠居看姜似收拾得如何了。
等了约莫两刻钟,姜似随着阿福走了进来。
冯老夫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先看发式,再看衣着,最后连鞋面的花样都不忘扫过,这才笑着问道:“昨夜睡得可好?”
姜似微微点头:“好。”
“进了宫要守规矩,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别说,别人如何做你就如何做。有一样要记着,万万不能惹祸……”冯老夫人叮嘱着。
收到请帖的兴奋过后,剩下的便是担心。
冯老夫人后知后觉想起来,她这个孙女可不是什么好性子,在宫里要是一时脾气上来顶撞了贵人,那可了不得。
“可记得了?”
姜似垂眸点头:“嗯。”
冯老夫人一口气憋在了喉咙里。
她口水都要费干了,这丫头就不能多说几句嘛!
“行了,早一点过去吧,记得带着手炉。”
“孙女告退了。”
姜似对冯老夫人欠了欠身,转身出去,走到慈心堂院门口遇到了窦表姑。
对着窦表姑,姜似露出个笑容,主动打了招呼。
窦表姑回礼,走进慈心堂给冯老夫人请安。
在窦表姑面前,冯老夫人便随意许多,歪靠着引枕问:“遇到四姑娘了?”
“恰好在门口碰见。”
“阿婉啊,你觉得四姑娘如何?”冯老夫人突然问道。
窦表姑闺名姝婉。
“四姑娘样样出挑,是个难得的。”窦姝婉字斟句酌,却想着兄长那句提醒。
冯老夫人意味深长笑笑:“你是个稳当的,四姑娘还是个孩子脾气,只希望以后你们能和睦相处。”
窦姝婉心头一跳。
姨母这话是什么意思?
窦姝婉虽话不多,心思却剔透,想到有几次正陪着老夫人说话,老夫人就命人把姜安诚请了过来,猛然猜到了老夫人的意思。
姨母该不是要她与大表哥——
这个念头一起,窦姝婉心中掀起了巨浪。
大表哥是个好人,可她不想给人当继室,更重要的是,她没有从大表哥眼中看到任何特别的意思。
大表哥看着她,乃至看着任何女子,都与看男子没有区别。
她虽然没了母亲,家族也衰落了,却不想执手到老的夫婿一直用那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样的一辈子,纵是泼天富贵又有何趣。
想到这里,窦姝婉含笑道:“我是四姑娘的长辈,自然会与四姑娘和睦相处,不然哪有当长辈的样子。”
她不敢把拒绝的意思表露太明显,倘若姨母挑明了说,那才没了退路。
窦姝婉很清楚,无论她如何不情愿,眼下的命运是被姨母握在手心中,很多事由不得她做主。
这时候,她突然羡慕起姜似来。
来到伯府,她耳闻了四姑娘许多事,别的都不提,唯独羡慕四姑娘有那样疼爱她的父亲与兄长。
不像她,兄长不靠谱不说,姨母派去金沙接人,另娶了继母的父亲几乎是迫不及待把她送上京城。
窦姝婉深知,金沙那个家她这辈子是回不去了。
而此时,被窦姝婉深深羡慕着的姜似正乘着车向皇宫赶去。
已经开了春,依然天寒地冻,车轮滚过地面,发出枯燥的咯吱声。
阿蛮挑开帘子一角向外探望。
“姑娘,外面马车好多。”
“许多人进宫参加赏梅宴,马车自然是多的。”
见姜似靠着车壁闭目养神,阿蛮忍不住道:“姑娘,您不好奇皇宫里是什么样么?听说地砖是金子铺的呢。可惜婢子不能随您进去御花园,只能在内城偏殿里候着……”
姜似听着小丫鬟在耳边叽叽喳喳,心情甚好。
“四妹——”少年带了些兴奋的声音传来。
阿蛮忙推了姜似一把:“姑娘,是二公子。”
姜似睁了眼,探头往外瞧。
姜湛不知从何处跑过来,穿着金吾卫的服侍,显得英姿勃发。
“四妹,紧不紧张?”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姜湛笑着问道。
姜似把手炉塞到姜湛手中,笑道:“不紧张,二哥快回去当值吧,让人瞧见了不好。”
姜湛看着手中小巧的手炉,一脸古怪:“我一个大男人揣着这个,被人看到要笑掉大牙了。”
他把手炉塞回去,伸手入怀拿出一个纸包塞给姜似:“玫瑰糖,听说吃些甜的运气会好。”
接过那包玫瑰糖,姜似对姜湛粲然一笑:“多谢二哥,我会好运的。”
她放下车窗帘,马车继续向前驶去。
姜湛犹伸长了脖子看。
“姜兄,那是你家的姐妹?”一只手搭上姜湛的肩膀。
姜湛看了一同当值的同僚一眼,道:“是我妹妹。”
年轻侍卫嘿嘿一笑:“等回头我求父母去贵府提亲成不?”
“滚!”姜湛没好气白了同僚一眼。
“怎么了,难不成你妹子还能当上王妃啊。”年轻侍卫撇了撇嘴。
要不是惊鸿一瞥,从没见过这般美人儿,他还没这个心思呢,东平伯府又不是什么值得联姻的高门。
姜湛板着脸往回走:“总之不许打我妹妹主意!”
到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些只看脸的臭小子赶不上余七哥,他已经开始盼着四妹与余七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阿蛮被留在了内城口,姜似由内侍引着前往梅园。
她来得不算早,到了梅园时已经有许多贵女在那里。
姜似的出现使众贵女颇为意外,三五成群悄悄议论起来。
“新来穿浅绿色斗篷的姑娘是哪一家的,怎么从未见过?”显然姜似的容貌使不少贵女产生了危机。
“呀,那是东平伯府的四姑娘,去年初在永昌伯府的花会上遇到过。”
“东平伯府?”一听这个来历,许多贵女眼中带了不屑。
先不说东平伯府在京城勋贵中地位如何,近来东平伯府可没少出风头,出的还是丢人的风头。
这种人家的姑娘,如何能到这样的花宴来?
“也不知有没有检查一下请帖,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进来。”一道少女的声音突兀响起,让那些私语声一停。
第351章 刁难
众人循着那个声音望了过去。
说话的是一名水杏眼的紫衣少女,而她的视线正落在姜似身上,微翘的嘴角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与众女不同的是,姜似却微微低头,寻找合适的位子坐下。
紫衣少女见姜似对她视而不见,柳眉倒竖,抬高了声音:“说你呢,莫非耳聋了?”
姜似这才抬眸,面色平静看了过去。
这个少女她同样认得,乃是太平伯府的姑娘,姓陈,闺名惠福。
前世,她成为燕王妃,与太平伯府的这位陈姑娘见过。
那时候二人并无什么交集,或许她对自己有所不满,但不曾表露出来。
却不想在今日,敌意如此明显。
姜似很快想通了其中关节。
陈慧福的母亲是宁罗郡主,同胞兄长与礼部尚书府的杨盛才,将军府的崔逸,以及礼部侍郎府的公子是从小玩到大的狐朋狗友,而这四位就是金水河上害她二哥的人。
杨盛才落水死了,崔逸三人也没讨到好处,这四家恼上二哥乃至迁怒东平伯府是早就明了的。
陈慧福对她这满满的敌意,大概就是由此而来。
见姜似看过来,陈慧福语气越发刻薄:“呵,既然不是聋子,却对别人的话听而不闻,可见就是没教养了。”
姜似坐下来,拿出手帕拭手,慢条斯理拈起面前果盘中的一枚枣子把玩。
她对发难的陈慧福视而不见,众女就露出瞧热闹的眼神。
陈慧福因姜似这目中无人的态度大为光火,仿佛听到了众女的嘲笑声。
她大步走到姜似面前来,手按着长几,沉沉道:“看来真是聋子了,不然怎么会如此没规矩!”
姜似动了动眉梢,把枣子往桌几上一丢,抬眼看着陈慧福笑了笑。
本来小姑娘之间的争执没什么意思,可一而再、再而三咄咄逼人,那就不想忍了。
她从来做不到装娴静淑良由别人出头的事。
咳咳,当然,也无人为她出头。
这么一想,人缘有点差啊。
“你笑什么?”陈慧福居高临下问姜似。
可是论气势,坐着的少女却明显压过了她。
“我在笑原来规矩与教养是陈姑娘这样的。”
陈慧福一怔:“你认识我?”
姜似笑了:“陈姑娘都指着我鼻子发难了,难道还不许我认识?”
轻笑声接二连三传来。
陈慧福大为尴尬,怒道:“你既然认识我,那我刚才问你,你为何装哑巴?”
姜似叹口气,声音虽轻,注意这边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我通常只理会说人话的,至于别的,要看情况。”
“你!”陈慧福不料姜似这种出身在她面前居然敢大放厥词,当下就恼羞成怒,冷笑着伸出手,“拿来!”
姜似看着她。
“别装傻,我要检查一下你的请帖。我现在怀疑你根本没有收到赏梅宴的帖子,是蒙混进来的。呵呵,莫非仗着有几分姿色就以为能得到贵人青睐?我告诉你,那是痴心妄想!”
姜似拧眉想了想,认真问道:“所以说,你是在嫉妒我生得好看?”
被戳中了一半的心事,陈慧福脸色越发难看,咬牙切齿道:“拿出来,不然就叫内侍来请你出去!”
原本与陈慧福相邻而坐的素衣少女走了过来,轻声劝道:“惠福,算了吧。”
姜似好整以暇,打量着走来劝说的少女。
这位姑娘她同样认识,是杨盛才的胞妹杨素莲。
杨素莲在勋贵圈子中有着文静懂礼的名声,半点不愁嫁,今日前来参加赏梅宴不过是走个过场。
她的胞姐是当朝太子妃,她不可能再嫁给皇子。
“素莲,你不必劝我,今日我非要瞧瞧她的帖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道甜美的声音响起:“陈姑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陈慧福猛然往出声的方向看去,迎上的是安国公府的姑娘季芳华的视线。
姜似有些意外。
刚刚还在感叹人缘太差,没想到居然有人替她出头,而这个人还是季芳华。
她与季崇易退亲后,与安国公府的人牵扯上,在外人看来总有几分尴尬。
令她意外的是季芳华居然无视这种尴尬,在这种场合出了声。
陈慧福盯了季芳华几瞬,突然笑了起来:“季姑娘,你家不是与东平伯府退亲了吗,怎么还与姜四如此亲热?呀,我知道了,莫非是还想当一家人……”
陈慧福没有直言,话里意思却很明白:安国公府是打算让姜似去给季崇易当妾,或者是姜似有这个想法。
这当然是纯粹的讽刺,且恶意满满。
季芳华面上染了薄怒:“陈姑娘口下留德吧,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场合!”
陈慧福冷笑:“季姑娘才该好好注意这是什么场合,你出头得不着别人一声谢,平白没了原有的机会才得不偿失呢。”
从各方面考量,季芳华的确是王妃的热门人选,她可是贤妃嫡亲的侄女。
“多谢季姑娘。”陈慧福话音才落,姜似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季芳华对着姜似抿唇一笑。
王妃之位她才不稀罕,她只愿找个门当户对知根知底的夫君,既不要像三哥那样娶个平民之女弄得焦头烂额,也不要高嫁到皇室连呼吸都不畅快。
陈慧福看着二人眉眼来往,火气腾腾往外冒:“姜姑娘是不是拿不出真正的帖子,才迟迟不见动弹?”
姜似一手托腮,闲适的姿态越发显出对方的气急败坏:“我倒不知道宫里贵人还请了陈姑娘干内侍的差事,只是陈姑娘不该在这里检查,而是该守在内城门口。”
一句话引得众女笑声连连。
“贤妃娘娘到,庄妃娘娘到——”
随着内侍的一声高喝,众女顿时收回目光,恢复了文静娴雅的模样。
陈慧福嘴头没讨着便宜,一口气憋在胸腔里,碍于娘娘们的到来却无法发作,只气得脸色铁青。
季芳华不知何时悄然走过来,在姜似身边坐下:“姜姐姐,我坐这里方便吧?”
姜似含笑点头:“自然方便。”
众女向贤妃与庄妃见过礼纷纷落座。
贤妃缓缓扫过在场贵女,视线落到姜似面上时,嘴角笑意一滞。
第352章 旧隙
姜似的母亲苏氏出身宜宁侯府,容貌拔尖,放到十几年前是出了名的美人儿。
无论是贤妃还是庄妃,都与苏氏算是一辈人,贤妃虽然比苏氏大了不少,却早早就认识了。
不但认识,还印象深刻。
那时候她已经入了宫,还只是个婕妤,有那么一阵子疯传皇上看中了苏氏,要把苏氏纳入宫中来。
她为此紧张了许久,后来苏氏进宫的事不了了之,据说因为苏氏有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不愿意进宫。
贤妃没有因此而高看苏氏一眼,反而越发膈应。
她心心念念求的东西,苏氏凭什么不屑一顾?
再后来,苏氏与崔绪的亲事被荣阳长公主搅黄了,她大感痛快。
呵呵,苏氏这可真是鸡飞蛋打。
有娘家安国公府当依靠,贤妃越爬越高,一直若有若无关注着苏氏后来的经历:比如苏氏早就与崔绪耳鬓厮磨没了清白嫁不出去了,比如苏氏最终嫁给了世袭不过三代的伯府世子,比如苏氏早逝……
贤妃听闻着这些事,便想:红颜薄命呢,老天果然是公平的。
姜似容貌酷似其母,而母女二人的容貌就如耀眼的明珠,令人见之难忘,贤妃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有了这桩旧事,贤妃对姜似的印象当然好不了。
她很快想到了姜似的出身与东平伯府近来的名声,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烦得不行。
东平伯府的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赏梅宴上?
贤妃不由看了庄妃一眼,心中冷笑:她还道庄妃是个多能耐的,原来不过如此,竟给这样的姑娘下了帖子。
难不成庄妃还想给儿子纳个绝色的侧妃?
可侧妃又有侧妃的选法,断没有与正妃混在一起选的。
贤妃轻轻撇嘴。
殊不知此时庄妃也在诧异。
她当然也是认得苏氏的,对于苏氏的女儿亦是一眼认了出来。
贤妃怎么会请东平伯府的姑娘?
在场这些贵女哪些是她请的,她心中有数。除了重合的,再看剩下那些人,她便明白了贤妃的意思。
贤妃这是打算给燕王选个出身不高不低的王妃。
可再怎么样都不该请一位退过亲的姑娘吧,还是东平伯府那种眼看着就没了爵位,名声亦不怎么样的人家。
都说贤妃对燕王凉薄,没有半点母子情分,如今可算是瞧见了。
呃,或许贤妃是打算给儿子纳个绝色的侧妃,好缓和母子之间的关系?
可侧妃又有侧妃的选法,断没有与正妃混在一起选的。
庄妃的腹诽几乎与贤妃如出一辙,面上丝毫不露声色,对贤妃回之一笑。
在二人的无声交锋下,众女颇有些局促。
无论出身高低,进了这金碧辉煌的宫中,任谁都要低头。
“庄妃妹妹,咱们就不要拘着这些孩子了,由着她们随意些。”
“贤妃姐姐说的是。”
在两位娘娘的温声软语下,场面渐渐热络起来,有的贵女坐到琴架旁,有的贵女走到画具前,更有许多贵女走出长亭,在梅树间漫步。
姜似一直窝在角落里一动不动,间或回着季芳华的话。
贤妃又忍不住把视线投过去,暗暗皱眉。
芳华怎么会与姜姑娘搅在一起?
对于唯一的娘家侄女,贤妃颇有几分疼爱,却没想着把她许给小儿子。
她的靠山是娘家父兄,季芳华又是她亲侄女,一旦成了老七媳妇,她还怎么拿捏?
只这一点,贤妃就在心中划去了季芳华的名字。
她面上自然不会流露出来,笑着冲季芳华招手:“芳华,来姑姑这里坐。”
季芳华对姜似露出个抱歉的眼神,起身走了过去。
“姑母。”
“有些日子不见,芳华真是成了大姑娘了,瞧着比满园梅花还鲜妍。”
季芳华天性开朗,又没存着给亲姑母当儿媳的心思,神态自然坦荡,笑盈盈道:“家里人都说我长得像姑母呢,可见姑母才是人比花娇的大美人。”
“少跟姑母贫嘴。”贤妃嗔怪一声,脸上却堆满了笑。
那些悄悄往这边扫量的贵女心中一叹:有季芳华在,她们的机会又少了许多。
贤妃是个要面子的人,在这样的场合下,哪怕对侄女与姜似来往百般瞧不上也不会说出来,只拘着季芳华坐在身边。
眼看着贵女们表现越发自在,庄妃便起了话头,提议众女展示才艺。
众女心中一震,知道关键时候到了,纷纷打起精神来。
而这时,内侍高唱一声:“蜀王到,燕王到——”
两位锦袍玉带的年轻男子并肩走了过来。
庄妃未出阁前是闻名的才女,胜在气质出众,若论容貌,比之后宫众多佳丽要稍逊几分,而六皇子蜀王显然继承了母妃的相貌,瞧起来清秀儒雅,气质卓绝。
而在众女看来,这位只存在于传闻中的燕王简直有种惊心动魄的俊美。
他一挑眉,一抬手,明明透着疏懒随意,却令人不由脸红心跳。
原来燕王是这样一个美男子。
前来参加赏梅宴的贵女在两位王爷中无疑更想嫁的是蜀王,毕竟在众多皇子中蜀王是出了名的受皇上宠爱,一旦嫁给蜀王,哪怕不可能站到最高的那个位置,也足够风光无限。
而现在,她们心中的天平悄悄移了移。
只可惜嫁或不嫁,她们都没有挑选的权利。
但无论如何这是件令人振奋的事,要是表现好了,无论嫁给哪位王爷都是撞了大运。
向两位娘娘见过礼,蜀王笑道:“我与七弟正逛着园子,见这边如此热闹就过来瞧瞧。”
这当然只是说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场花宴就是给两位皇子举办的,他们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定下王妃人选。
大周民风开放,即便皇子也有选择的权利,前提是那些姑娘能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也就是说,出现在选妃宴上的姑娘已经默认有了成为王妃的资格。但这并不是说皇子能确定最终人选,而是以赠花的方式选出数人,再由妃子、皇后或皇上斟酌定下最终人选。
郁谨趁着蜀王说话的工夫,凤目微转向姜似看了过去,确定了心心念念的人在场无疑,含笑收回视线。
第353章 姜姑娘擅长什么
他那一转眸,一浅笑,不知令多少注意到这一切的贵女脸红心跳,纷纷低头,而后又不甘心,忍着羞涩悄悄看来。
正是情窦初开,少女怀春的年纪,能真正做到只以家族利益为重无视皮相的女孩子到底还是极少数。
姜似冷眼看着这一切,有种微妙的得意与不爽,而后又深深鄙视自己:得意也就罢了,毕竟自己男人是个出众的值得得意,可她又不是爱吃醋的人,不爽什么?
都是被郁七那个醋缸带坏了。
想着这些,姜似抿唇微笑。
郁谨同样心情甚好。
终于能以皇子的身份光明正大与阿似来往了。
过了今日,她就是他的姑娘。
蜀王有种被弟弟夺去风头的感觉,不过他并不太在意。
一个男人,特别是出身皇室的男人,长相是最不重要的事,他计较这个未免落了下乘。
贤妃含笑道:“两位王爷坐吧,正好领略一下咱们京城贵女的风范。”
郁谨与蜀王坐下来。
有两位年轻且英俊的王爷在场,众女顿时跟打了鸡血一般,哪怕竭力摆出矜持的姿态,依然能从举手投足瞧出雀跃来。
即便不会被选中,即便眼前的两位王爷不是皇子的身份,只是寻常贵公子,出于女孩子的天性,谁又不想表现出最好的一面呢?
很快在场之人便大饱耳福与眼福。
弹琴的,吹箫的,鼓瑟的,特别是寿春侯府的三姑娘寇凌波一段精彩绝伦的胡旋舞,令人目不暇接。
寇凌波一舞毕后,全场竟安静了一瞬,迟迟没有贵女上场。
谁都不想被寇凌波衬成平庸的花瓶,给别人铺路。
姜似随大流拍掌的动作才停,就察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
满满的不怀好意。
“二位娘娘,东平伯府的姜姑娘说她要上场。”陈慧福笑嘻嘻喊道。
陈慧福不过十四五岁年纪,一双水杏眼笑起来显得天真无邪,任谁都想不到睁眼说瞎话。
两道意味莫名的目光向姜似扫来,一道来自贤妃,一道来自庄妃。
贤妃心道:刚刚看这丫头坐在一角,还算是个识趣的,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现在居然要出风头了?简直不知所谓!
庄妃则暗暗摇头,对姜似更看低了几分。
先不说这位姜姑娘即便表现再出众也机会不大,单说刚才那段令人抚掌称赞的胡旋舞还让人回味中,这姑娘选择在这个时候上场太不智了。
若是真有本事,挑这个时候上场,未免太争强好胜。
若是没有能拿出手的,那就是丢人现眼。
两位娘娘自然想不到陈慧福这样一个看起来天真无害的小姑娘会红口白牙扯谎。而离陈慧福不远,心中清楚她这些小动作的贵女也不可能替姜似出头。
陈慧福就是笃定了这一点,才无所畏惧。
她就不信姜似敢把她供出来。
这种场合,无论谁对谁错,要是撕扯起来,谁都落不着好。
陈慧福想得不错。
姜似稍一不注意被推出来当出头鸟,自然不可能退回去当缩头乌龟。
她能选择的,唯有上场。
郁谨捏着茶杯,眸光深沉。
当着他的面,这女人算计阿似?
当场掀桌还不行,毕竟媳妇还没定下来。
郁谨忍了又忍,看向姜似的目光带着几分担忧。
他虽想了阿似许多年,可真正有接触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阿似擅长什么来着?
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遭,闪过几个字眼:杀人、放火,用刀剁男人屁股……
郁谨不敢再想下去了。
咳咳,这种场合,阿似还是韬光养晦吧。
姜似悄悄扬了扬唇角。
其他人她不在乎,可郁七那是什么眼神?
这是以为她没有个能拿出手的了?呃,最拿手的确实不是琴棋书画,但应付这种场面还是没问题的。
姜似施施然起身,对着贤妃与庄妃所在方向一福,淡淡笑道:“臣女本不敢献丑,不过刚刚陈姑娘说臣女若是上场,她就下一个上场。臣女不忍陈姑娘失了展示自我的机会,所以就斗胆献丑了。”
陈慧福猛然咬唇,嘴角抖了几抖才把话咽了下去,看向姜似的目光杀气腾腾。
这个狡诈的小贱人!
陈慧福对东平伯府的厌恶不只源于兄长,还有手帕交崔明月。
明月就是被朱家与东平伯府害的,不然这种场合怎么会躲在家中出不来,却让这么个不上台面的东西莫名出现在选妃宴上。
陈慧福想着这些,心中愤愤不平,可正如她算计姜似一样,姜似以牙还牙,她同样无法否认。
也就是说,姜似展示完才艺后,就轮到她上场。
陈慧福有些心慌。
琴棋书画,她当然都有涉猎,可在这种场合拿出来到底有些胆怯。
先前展示这些的贵女,有好几个水平都比她强,她要是上场,脸面上就不好看了。
姜似见陈慧福脸上闪过为难之色,轻轻勾唇。
傻孩子,等会儿你才会知道什么叫不好看。
姜似确实恼了。
私底下的挤兑争执,她可以看作小姑娘不懂事,懒得较真,可这是什么场合?
有两位娘娘在,皇子也在场,她要是个寻常姑娘,被挤兑着上场丢了脸,估计从此会一蹶不振。
不惜毁掉一个人的前途,且二人还是没有直接仇怨的,这就不是不懂事,而是恶毒。
在姜似看来,恶毒是不分年龄的。
既然如此欠收拾,那她教训起人来当然不会手软。
怜香惜玉是没有的,这辈子都没有,谁让她不是男人呢。
姜似已经顶着无数目光走到了场中央。
郁谨紧抿薄唇压抑着担忧,蜀王则第一次露出专注的神色。
“不知道姜姑娘要展示什么才艺?”贤妃淡淡问道。
姜似从容一笑:“刚刚欣赏了各位姑娘的才艺,水平远在臣女之上,臣女就不贻笑大方了,打算变个戏法,希望能博大家一乐。”
变戏法?
贤妃下意识皱眉。
众女纷纷闪烁着好奇的目光,目光深处藏着嘲讽。
在这种场合变戏法?这也太不上台面了。
“请帮我去折两支含苞的梅花,两个装半瓶清水的琉璃瓶。”
第354章 花开
听了姜似的请求,宫婢看向贤妃与庄妃。
庄妃淡淡笑着,没有多余反应。
贤妃点头允许。
她倒要看看这丫头玩什么花样。
很快两名宫婢各捧着一只插有梅枝的琉璃花瓶过来。
大肚细口的透明琉璃瓶,长出瓶口三寸有余的梅枝,上面是零星数点花苞。
在这满目怒放的梅花中,寻两支只有花苞的梅枝也不是易事。
“娘娘。”两名宫婢并肩而立,齐齐对着贤妃与庄妃行礼。
贤妃冲姜似所在的方向一扬下巴,淡淡道:“给姜姑娘送过去吧。”
两名宫婢捧着花瓶来到姜似面前,面无表情冲她微微屈膝。
对见惯了贵人的宫婢来说,一个伯府姑娘自然不算什么,更何况眼前这位显然是没什么前程的。
变戏法?
大大小小的赏花宴她们不知见过多少次,还从不曾见过一名贵女施展才艺是变戏法的。
怎么变戏法?是把这梅枝变没了不成?
而无论怎样,都觉得上不了台面,滑稽非常。
两名宫婢如是想着,面上半点端倪不露,目不斜视把花瓶奉给姜似。
姜似笑道:“二位姐姐拿着好了。”
两名宫婢抱定花瓶不动了。
姜似上前两步,拉进了与其中一名宫婢的距离。
她抬手,纤纤素指轻轻点了点梅枝上的一个花苞。
那花苞小小的,紧紧收拢,显得瘦骨伶仃。
众女见她这般动作,越发费解,无论心中如何不屑,此时还是被高高吊起了好奇心,皆凝神屏息望着,有的甚至不自觉踮起了脚尖。
“姜姑娘,你究竟要变什么戏法?”贤妃问道。
姜似微微一笑:“其实也算不上变戏法,只是梅花满园,花期将过,这两支却迟迟未放,臣女觉得可惜,想催一催它们不要偷懒,早早开花罢了。”
什么,催含苞的梅花开放?
不只是听到这话的贵女们个个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就连贤妃眼中都闪过惊色,下意识与庄妃对视一眼。
庄妃同样微微吃惊。
倘若这位姜姑娘真能令含苞的梅花绽放,那就不是不上台面的戏法,而是一桩雅事、奇事了。
可这怎么可能。
她饱读诗书,连那些杂书都看过许多,从没听说世上有这样的法子。
两位娘娘对视的工夫,贵女们已经忍不住低低议论起来。
“姜姑娘莫非癔症了吧?”
“谁知道呢,刚才我听得分明,姜姑娘是被陈姑娘挤兑上去的,估计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被逼的吧。”
“就算被逼的,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呀。说这种大话,等会儿岂不是更丢人?”
陈慧福嘴角越翘越高。
她推姜似上场,是想让姜似在寇凌波那精彩绝伦的一舞后无论展示什么才艺都被衬得平庸,可万没想到对方这么作死。
令含苞的梅花开花?哈哈哈,姓姜的小贱人定然是智障了。
坐在贤妃身侧的季芳华看着场中少女轻轻皱眉,可当那个少女美目流转,恰好与她对上一瞬,对方从容淡定的神态令她莫名放下心来。
季芳华不由露出一抹笑。
姜似弯唇回应,而后收回视线。
郁谨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场中的人,把对方每个动作神态都瞧得清清楚楚,如今见姜似与别人眉来眼去,当即就郁闷了。
他就坐在这里呢,阿似不看他,居然看别的女人?
那个不识趣的女人是谁家的?
郁谨认真打量季芳华一眼。
瞧着眼生,不过能坐在贤妃身边,来头应该不小。
察觉郁谨的视线,季芳华转眸,对他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心中却有些奇怪:表哥莫名其妙看她干什么?
呀,莫不是瞧中了她?
这可太吓人了!
季芳华心中一急,脸立刻沉下来,对郁谨翻了个白眼。
郁谨一怔,而后大怒:这女人与阿似眉来眼去不说,居然还挑衅!
一道声音低低传来:“七弟,你说姜姑娘真能令含苞的梅花开放吗?”
郁谨回神,迎上蜀王微亮的眸光,登时警铃大作,面无表情道:“我怎么知道。”
蜀王笑了:“呵呵,我也很好奇。”
原来老七看中了安国公府的姑娘。
说来也是,安国公府是老七的外祖家,老七若是娶了安国公府的姑娘,那安国公府就死心塌地支持老七了,而与老七关系淡薄的贤妃恐怕也会有所转变,不会一颗心全扑在老四身上。
这么一想,老七还真是有心机。
蜀王心中转着这些念头,目光落在场中少女身上。
尽管蜀王妃之位与这位美貌绝伦的姜姑娘无缘,可身为一个正常男人,当然愿意多看美人几眼。
众人的反应议论对姜似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她垂眸望着琉璃瓶中的梅枝,目光温柔:“不要躲懒,该开花了。”
话毕,莹白指尖拂过一个花苞。
只见那紧紧合拢的花苞随着少女素手拂过,竟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就这么一点点抖动花瓣,缓缓绽放。
素手轻轻拂过一个个花苞,被拂过的花苞好似得到了琼脂玉露,随之缓缓而开,很快红艳艳的梅花就开了满枝。
这番奇景好似雷电击中了在场每一个人,那一瞬间鸦雀无声,针落可闻,只有花开的声音虽然不存在,却好似低喃在每个人心头。
竟然有这般美景。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参加过许多赏花宴,见识过许多奇花异草,可以说无论多么稀奇的花木,多么美丽的盛景都无法令之动容。
可是她们第一次见到花一点点绽放是什么样子。
如此神奇,如此……震撼人心。
众人尚未回神的时候,两支梅花已经开满头。
大红的梅,比花还要娇艳的少女。
蜀王忍不住站了起来。
姜似对着贤妃与庄妃一礼,朗声道:“臣女不才,谨以这两支梅花献给二位娘娘,祝二位娘娘青春常驻,千秋不老。”
贤妃缓缓回神,一时竟说不清是何心情,对宫婢颔首:“呈上来吧。”
两名宫婢很快把插着梅花的琉璃瓶呈到二妃面前。
贤妃仔细看了又看,心中一叹:真是奇了,能令鲜花盛放,简直闻所未闻。
第355章 小惩
贤妃压下心中惊讶,对姜似微微点头:“姜姑娘有心了。”
她十分想问对方如何做到的,可是要顾着身份,只能忍着。
再者说,她要是问多了,给人留下对东平伯府的姑娘感兴趣的印象就不好了。
或许庄妃会问问?
贤妃不着痕迹扫了庄妃一眼。
庄妃对着姜似露出淡淡笑意:“姜姑娘的献礼确实别出心裁,今日得见如此奇景,也算大开眼界了。”
她还真是小瞧了这位姜姑娘。
有寿春侯府寇姑娘的一舞珠玉在先,随之其后的姑娘上场无论展示什么才艺都容易沦为衬托,而姜姑娘居然能令梅花绽放,既应了赏梅宴的景儿,又出乎所有人意料,可以说是难得的风雅事了。
她是如何做到的?
庄妃心中存着疑惑,却不好多问。
这种场合,她问得多了,无疑会让人觉得她对姜姑娘感兴趣。
其实她对这个小姑娘还真的感兴趣,但绝不是想让对方给她当儿媳妇那种。
特别是——庄妃淡淡扫了蜀王一眼,想着刚刚儿子不由自主起身,心中暗暗警惕。
儿子不是那种见了美色犯糊涂的人,刚才居然做出如此失态之举,可见这小姑娘的能耐。
冷眼瞧着面前少女从容浅笑,庄妃心中一叹:又有什么奇怪呢,年少慕艾,见到美貌少女做出神仙之举,换成哪个少年郎都会怦然心动吧。
她不由看了郁谨一眼,却见对方垂着眸,手指轻扣玉杯,辨不明神色。
庄妃讶然。
燕王竟无动以衷?
被庄妃认为无动于衷的郁谨用力捏着茶杯,竭力控制着冲上场去把人抗走的冲动。
他就知道阿似是个出人意料的,杀人放火是,令梅花盛放亦是。
这是他的姑娘啊……郁谨带着几分感慨,几分酸涩,还有几分悸动,这般想着。
真想把老六那对眼珠子抠出来。
“臣女献丑了。”姜似再次对贤妃与庄妃一礼,从容退下,一路引来无数目光追逐。
短暂的安静过后,贵女们纷纷议论起来,离着近的甚至直接问道:“姜姑娘,你是如何做到的?”
姜似笑着回道:“雕虫小技罢了。”
太平树上,有蛊名春归,小如尘埃,却能控制其作出许多神奇之事,比如令尸体活动,比如推动花瓣绽放。
刚刚那神奇的一幕,说到底是用外力强行撑开层叠的花瓣而已,说穿了不过如此,可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就是仙人般的手法了。
万事就是如此,若是不够出奇,在世人看来就是不上台面的戏法,若是玄妙无比,那就成了神仙法术。
这两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姜似走到陈慧福身侧,脚步一顿,笑道:“是不是该轮到陈姑娘上场了?”
无数目光顿时落在陈慧福身上。
有寇凌波的一舞,又有姜似令梅花绽放的神仙法术,可以说无论陈慧福展示什么都沦为别人的踏脚石。
陈慧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一张俏脸白中泛青,格外难看。
顶着各色视线,她硬着头皮走了出去,遥遥对着二妃一福:“臣女献丑,给二位娘娘吹一曲笛子。”
琴棋书画歌舞她都会,可无论是弹琴还是跳舞都会沦为笑话,相较起来吹一曲笛子至少中规中矩不会出错。
贤妃点了点头。
众多贵女中,陈慧福她是认识的。
宁罗郡主的女儿,要说好感,并没有。
当然,无论心中如何想,贤妃面上都不会流露出一星半点来,只等着陈慧福接下来的表演打发时间。
有青衣宫婢端来托盘,上面放着一管通体润泽的潇湘笛。
陈慧福拿起笛子,试吹了两声。
笛声悠扬,音质极佳。
她一颗心微微放下来,暗暗给自己打气:没什么可怕的,只要顺顺当当吹完这一曲就行了,反正吹笛子与跳舞和表演戏法相差甚远,不至于被人比到尘埃里。
定了定神,陈慧福把笛子横到唇边吹奏起来。
笛声响起,活泼清丽,是耳熟能详的名曲《鹧鸪飞》。
这种场合,曲风欢快的《鹧鸪飞》是很应景的,又有展翅高飞之意,暗暗应了选妃之事。
无功无过,贤妃听着微微点头。
笛曲渐入佳境,陈慧福越发放松,从笛孔流泻出来的笛音就越发圆润悠扬了。
陈慧福甚至为自己感到惊讶:这竟然是她发挥最好的一次。
一抹得意从心头升起。
就在此时,奇痒传来。
那痒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剧烈,使她根本无法控制,嘴角猛烈抽搐。
笛声瞬间破了音,变成尖锐的刺耳声,好似利刃划过肌肤般难受。
众人虽然听得漫不经心,可伴着欢快的笛曲聊聊天还是挺不错的,这变了调的笛音一响,顿时齐齐皱眉,向场中人望去。
陈慧福大惊,努力维持着淡定。
尖锐的笛音接连响起,在窃窃私语中,她瞬间脸涨得通红。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痒?
似乎不能想,越想越痒,到后来她几乎完全无法控制嘴角的抽搐,把长笛一抛,照着腮边一抓。
五道指痕留在白嫩的面颊上,似乎瞬间就不痒了。
可耳边响起的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紧接着就是阵阵议论传来,如排山倒海,冲击得她头晕目眩。
“天,就算吹不出好曲子,也不能这么极端啊,给自己的脸来这么一下子,岂不是毁容了?”
“毁容不至于,十天半月不能见人倒是真的。”
“啧啧,陈姑娘这里是不是有些问题?”一位贵女悄悄指了指脑袋。
“谁知道呢,反正她这样太吓人了,对自己都能如此,以后咱们还是远着些吧。”
“正是。”
陈慧福呆呆立在场中,一时忘了反应。
她干了什么?她在哪?她是谁?
疼痛后知后觉袭来,伴随着疼痛的是难以接受的丢人与耻辱。
“还不退下!”那数道血痕在贤妃看来格外晦气,沉着脸淡淡道。
陈慧福捂着脸尖叫一声,跌跌撞撞回到原处,听着那些刺耳的议论彻底崩溃,放声大哭起来。
场面一时有种古怪且尴尬的安静。
第356章 识趣?
丢人当然是丢人的,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嚎啕大哭,是不是太直接了点?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陈慧福:谁懂情绪完全崩溃的少女的心情?
姜似弯唇笑,眸光一转,迎上郁谨的视线。
郁谨冲她悄悄眨了一下眼睛。
他果然是白操心了,根本轮不到他出手,阿似就给自己出了气。
不过——淡淡的疑惑从他心头升起。
先是令含苞的梅花绽放,再是上场贵女奇怪的举止,这一切都给他熟悉之感。
阿似与南疆的乌苗一族,莫非有什么关系?
这不可能。
郁谨微微摇头,打消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姜似喝了一口桂圆红枣茶。
淡淡的枣香,恰到好处的甜,喝下去暖洋洋舒畅,恰如她此刻舒畅的心情。
她就说,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量不留隔夜仇,当场报了最舒心。
冷眼看着陈慧福放声大哭,姜似内心毫无波澜。
真是个傻孩子,现在知道什么叫不好看了吧。
陈慧福旁边的贵女忍不住劝道:“陈姑娘,莫要哭了,两位娘娘与王爷们还看着呢……”
陈慧福一听,哭声更大了。
劝慰的贵女大为尴尬。
贤妃脸色越来越沉。
好好一场选妃宴,怎么混进这么一粒老鼠屎?
“扶陈姑娘下去歇歇。”贤妃忍无可忍,淡淡吩咐一旁的内侍。
内侍走至陈慧福身旁,不冷不热道:“陈姑娘,请吧。”
选妃宴上落选不丢人,可是宴会进行了一半被赶出去,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内侍瞧着陈慧福,都仿佛瞧一个大笑话。
陈慧福猛然起身,掩面飞奔而去。
众女一时面上讪讪的。
同属一个圈子的人这般表现,还真是有点丢人啊。
贤妃开口打破了这番尴尬:“大家刚刚的表现都很精彩,还有谁想展示一番吗?”
陈慧福本就不在贤妃心中的名单上,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这么一走耳根登时清净。
众女面面相觑。
这个时候上场,有利有弊。
有利的一面是经由陈慧福这么一闹,似乎只要顺顺当当展示下来就万事大吉,可这同样是弊端。
眼下众人心思浮动,展示的才艺除非能与寇凌波的胡旋舞媲美,或者有姜姑娘令梅花盛开的神奇手段,不然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走过场的话,又何必去走。
季芳华起身,笑道:“姑母,侄女给您与庄妃娘娘弹一曲,还望姑母与庄妃娘娘不要嫌弃我手笨心拙。”
郁谨诧异扬眉。
原来是他表妹。
安国公府的表妹?
一想到安国公府,郁谨便如吃了苍蝇般难受。
和阿似定亲,又和阿似退亲,真是个养傻子的地方。
无论郁谨如何腹诽,季芳华大大方方走至场中,在琴架旁跪坐下来。
一曲高山流水奏完,虽没有出神入化的造诣与技巧,却抚平了人们心头的浮躁。
季芳华冲着贤妃与庄妃的方向一礼,走向姜似那里。
那原本就是她的位置,只不过早早被姑母叫过去坐在身边,一直不好回去。
贤妃见状嘴唇动了动,这种场合不便说什么。
对这个侄女,她是满意的:人乖嘴甜,还知道救场,只可惜娘家侄女的身份注定了与燕王妃之位无缘。
想到这里,贤妃心中有些遗憾,忽然又起了个念头:倘若老四真的能争到那个位子,那么皇后之位凭什么便宜了平庸的太子妃?
到了那时,不再是她与老四一致对外,而是她该为娘家好好谋划的时候了,她的侄女为何不能当皇后呢?
贤妃思绪飞扬,只觉这个主意简直两全其美,嘴角挂上若有若无的笑。
有季芳华的救场,之后又恢复了热闹。
等众女展示差不多了,贤妃与庄妃对视一眼。
贤妃清清嗓子,笑道:“庄妃妹妹,你有没有觉得长江后浪推前浪,今日本宫果然大开了眼界。”
庄妃莞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世事原是如此。贤妃姐姐若是瞧着眼热,大可不必。”
贤妃大笑:“我一把年纪了怎么和这些花朵般的小姑娘比。只是这些孩子个个有本事,竟令我一时评不出好赖来。”
“确实如此。”庄妃微微点头。
贤妃看向蜀王与郁谨:“这样吧,今日就由两位王爷替我与庄妃选出表现最出众的几位贵女来,也好让我们准备的一些小玩意儿有机会送出去,不知二位王爷觉得如何?”
蜀王起身抱拳:“娘娘信得过,小王就大胆一选了。若是眼拙,还请娘娘与各位姑娘海涵。”
郁谨没有蜀王的谦逊,表现十分坦荡:“多谢娘娘给儿臣的机会。”
贤妃与庄妃笑而不语,众女则悄悄红了脸。
无论是蜀王的风度翩翩,还是燕王的俊美无俦,都使她们对接下来的赠花心生期待。
也不知今日入选的会有几人。
很快两名宫女各提着一只花篮上前来,篮中是数支绿梅
众女面上竭力保持着云淡风轻,实则早就默数起绿梅的数量。
一支,两支……
两只花篮中各放了六支梅花,一只花篮中的梅枝系了粉带,另一只花篮中的梅枝系了蓝带。
众女心情雀跃起来,登时有了精神。
一个花篮里有六支梅花,那就意味着两位王爷会各选出六个候选人。这样一来,在场众人会有十二人入选,机会并不小。
见宫婢在两位皇子面前站定,贤妃微微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蜀王看向郁谨。
郁谨笑道:“六哥先请。”
“那为兄就却之不恭了。”蜀王抽出一枝系着蓝带的梅花,向众女走去。
随着他走近,众女的心跟着提起。
走到姜似身侧时,蜀王脚步微顿,而后继续向前走去。
他心中长长叹了口气:罢了,这是选正妃,不是挑侧妃,家世、品性这些远比容貌重要。
不能意气用事,不能让母妃失望……
郁谨紧盯着蜀王背影,微微扬唇。
老六还算识趣。
而这时,明明已经走过姜似的蜀王突然转身,大步返回来把手中梅花放到了姜似面前的白玉盘上。
去他娘的家世品性比容貌重要,说这话肯定是因为那些姑娘还不够美,更没有令含苞梅花绽放的本事!
第357章 请笑纳
蜀王把梅花放在姜似面前的瞬间,场面登时一静。
而他就在这格外的安静中清醒过来。
他干了什么?
是了,他遵循着男人的本能,把绿梅放到了全场最漂亮的那个姑娘面前。
有些羞涩,更多的是懊恼,然而再多的懊恼都无法改变一时冲动造成的事实。
蜀王心中虽波澜横生,面上到底能沉得住气,抬手轻轻摸了摸鼻子,往回走去。
还有五支梅花,能赠给五位姑娘,说起来这一时冲动算不上什么。
饶是如此,蜀王还是用眼角余光悄悄瞄了庄妃一眼,瞄见的是庄妃瞬间低沉的面容。
此时庄妃确实有些懵了。
她实在没想到向来聪慧沉稳的儿子竟然会做出如此惊人之举。
他怎么会把绿梅给了东平伯府退过亲的姑娘!
震惊过后,就是狂怒。
怒儿子色令智昏,怒贤妃脑子有病给东平伯府的姑娘下帖子。
百般情绪落到面上,只是淡淡的平静与深沉的眸光,宫中生活多年早已使庄妃这般身居高位的女人修炼到家,喜怒不形于色。
还好,六支梅花六个王妃候选,最终定出王妃的人还是她。
贵女们看着蜀王往回走,失落、吃惊、郁闷、不解等种种情绪交织在心头,到最后只剩下了酸涩:就因为姜姑娘生得美貌,蜀王就把第一支梅花给了她?这可真不公平,美貌有什么用,是能吃能喝能持家,还是能成为夫君的助力?
统统都没有,只不过一副天生得来的皮囊罢了!
贵女们这般想着,心中极不是滋味,把手中小帕子搅来搅去,搅来搅去……险些要搅成了烂布条。
而此时,郁谨只想飞身给蜀王心口来上一脚。
老六这个王八蛋,居然敢觊觎他媳妇!
不错,阿似确实样样都好,这王八蛋还算有眼光,可是再有眼光也不能觊觎弟媳妇啊,简直丧尽天良!
随着蜀王走近,郁谨渐渐冷静下来。
理智来说,蜀王此举对他来说倒是好事。
他相信庄妃与贤妃都是一样的人,见到儿子把梅花给了阿似,定然急坏了。这样一来,等他表明选中阿似时,庄妃定然会推波助澜。
啊,还是生气。
那些有眼无珠的人凭什么嫌弃阿似?总有她们后悔的一日!
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手背上青筋凸起,郁谨面上却冷漠一片。
他倒要看看蜀王接下来如何作死,倘若第二支梅花还给阿似,那他就真的不忍了。
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被别的男人挑来选去,郁谨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忍字心头一把刀。
这种滋味可真他妈难受。
蜀王来到郁谨面对,对他笑着做出一个手势:“该七弟了。”
“不必了,六哥一道选出来好了。”郁谨淡淡道。
蜀王推辞:“这怎么行。”
二人轮流挑选才合规矩,要是他一口气把六支梅花全都送出去,岂不是成了燕王挑他剩下的。
这可不合适,传扬出去还以为他太霸道呢。
郁谨笑道:“何必这么麻烦,还是六哥选好了我再选吧,懒得一趟趟起来又坐下。”
见他坚持,蜀王只好应下来。
郁谨冷眼看着蜀王回到捧花宫婢那里,抽出第二支绿梅向贵女走去,最后把梅花放到寿春侯府的姑娘寇凌波面前,憋在胸口的那口气才消了些。
寇凌波盯着面前白玉盘中的绿梅,微微垂眸,耳根渐渐爬上红晕。
蜀王盯着少女精致的耳廓,脑海中闪过那张秀美无双却淡漠如水的面庞,心中失笑:罢了,东平伯府的姑娘生得再好,一个冰美人也没什么意思。
这样想着,他又忍不住向姜似所在方向扫去。
玫红的袄,素白的裙,纤细有度的侧影,以及精致无双的侧颜。
蜀王那点自我安慰瞬间被击碎。
他撒谎了,冰美人很有意思啊!不过是没办法拥有,自欺欺人罢了。
恢复了理智的蜀王心中轻叹一声,扬唇笑道:“刚刚二位姑娘的表现实在惊艳了小王,这两支梅花就赠给二位姑娘了,想来二位娘娘与各位姑娘不会骂小王眼光差的。”
他说得这般坦荡,而姜似与寇凌波展示的才艺确实是在场贵女中最令人惊艳的,倒是让他把第一支梅花赠给姜似的举动没有那么耐人寻味了。
庄妃面色平静,眼底闪过笑意。
她就知道她儿子是个靠谱的。
贤妃扬眉,心中颇为遗憾。
本以为能看一场笑话,谁知道没成。
对庄妃,贤妃一直心存忌惮。
明明比她晚入宫,姿色又平平,偏偏凭着会吟两句诗就得了皇上宠爱,且长盛不衰到如今。
庄妃的笑话,多年来她一直不曾看到过,真是天大的遗憾。
蜀王拿起第三支梅花,环视一番,略微迟疑,把花放到一位贵女面前的白玉盘中。
收到绿梅的贵女喜上眉梢,又竭力压抑着欢喜的情绪。
其他贵女见那贵女出身并不算顶尖,容貌亦称不上出色,心里又酸开了:蜀王把绿梅给舞姿绝伦的寇凌波和容貌出众的姜姑娘也就罢了,凭什么某某也能得了梅花?
比较起来,某某还不如自己呢。
这么一想,众女又期待起来。
蜀王既然能把梅花赠给一位各方面平平的贵女,岂不是说人人都有机会。
就在众女翘首以盼中,蜀王送出了剩下的三支梅花。
收到梅花的贵女喜出望外,没收到梅花的贵女则失落心塞。
郁谨站起身来,从面前宫婢的花篮中抽出一支绿梅。
众女立刻收拾起各种心情,紧张等着燕王会把第一支梅花赠给何人。
一般来说,已经得到过绿梅的贵女不会再得到燕王的梅花,那么剩下贵女中会有六人得到梅花,人人机会不小。
郁谨大步向姜似走去。
“请姜姑娘笑纳。”含笑拈花的少年把绿梅放到姜似面前的玉盘中。
众女微惊,贤妃嘴角笑意有些僵,而蜀王诧异过后则理解笑了笑。
但凡是个男人,谁又不想站在最高的位置,睡最美的女人。
郁谨深深看了姜似一眼,转身回去,抽出第二支梅花再次向众女走去。
众女不约而同想:莫非燕王也会把第二支梅花给寇姑娘?
两位王爷把两支梅花给表现最出众的两位姑娘,这倒说得过去。
而郁谨就在各种猜测中再次停到姜似面前,含笑放下梅花:“请姜姑娘笑纳。”
第358章 没有最惊人,只有更惊人
随着锦袍少年手中的绿梅落在姜似面前的白玉盘中,众女攸地一惊。
她们是不是看错了?
已经有性子冲动的贵女开始揉眼睛,而性情沉稳的贵女此刻也难以维持淡定。
燕王居然把两只绿梅全都给了姜姑娘?
目光微移看到离姜似不远的季芳华,不少人心中浮起一个念头:燕王是不是手滑了,这支梅花许是给安国公府季姑娘的吧?
季姑娘出身高门,还是贤妃的亲侄女,与燕王是嫡亲的表兄妹,得燕王一枝梅花理所当然。
应该说,燕王只要是个顾面子的人,六支梅花里必然有一支该送给舅家表妹,不然贤妃脸面可不好看。
此刻贤妃一张脸都拉长了,镶了宝石的长指甲抵在桌几上,发出轻微的刺啦声。
第一支绿梅给东平伯府的姑娘,她也就忍了,反正有蜀王的例子在先,年轻人欣赏美人儿乃是天性,可是第二支绿梅居然还给了姓姜的丫头,这简直让她忍无可忍!
刚刚她还想着瞧庄妃的笑话呢,谁想到眨眼间自己成了那个笑话。
庄妃险些维持不住淡然的表情。
贤妃的小儿子竟然是这样的人……
被美色冲昏了头,说起来她儿子也昏了一次,好在及时清醒过来了,燕王居然被冲昏了两次。
这样一来,因为姜姑娘表现出色而赠花的理由就说不过去了。
这是纯粹看中了姜姑娘的美色!
庄妃暗暗摇头。
燕王是这种人,她就放心了。
说起来,贤妃此刻恼火极了吧?
庄妃转眸看了贤妃一眼。
这一眼使处在爆发边缘的贤妃猛然清醒过来。
不能乱,要是一乱,就更合了庄妃的心意。
她强撑着笑笑,紧盯着郁谨接下来的举动。
姜似看着玉盘中的两支绿梅,有些意外,又觉果然是郁七能做出来的事。
她还以为能得郁七一支绿梅,然后看他如何在皇上与贤妃之间周旋,好把二人的亲事定下来,没想到他根本不做表面功夫,要把六支梅花全都给她。
是的,到这时姜似已经明白,郁谨剩下的几支绿梅必然都是她的。
不过,不给她又给谁呢,亲眼瞧着自己的男人把花给别的女人,想一想就生气。
姜似微微弯唇。
什么,明明盘中有第三支梅花?抱歉,不感兴趣的人所送之物,她自然是不放在眼中的。
见姜似弯唇,郁谨瞬间心情飞扬。
看着阿似高兴,他亦高兴。
场面已经无法再保持平静,低低的私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好似苍蝇吵得人心烦。
郁谨全然不在意这些,一心一意做着想做的事。
“请姜姑娘笑纳。”他把第三支梅花放到姜似面前。
私语声更大,已经变成哗然。
“什么,燕王竟然把第三支绿梅也给了姜姑娘?”
有贵女喃喃:“原来燕王赠出第二支绿梅不是手滑啊……”语调拉长,带着叹息,藏不住的不甘与酸涩。
凭什么呢,怎么会有这样幸运的女子?就因为她好看一些?
蜀王的一枝梅花,燕王的三支梅花,姜姑娘这是要出尽风头吗?
又有贵女自嘲笑着:“怎么可能手滑呢,燕王就是看中了姜姑娘呀。”
“燕王会把第四支绿梅给谁?总不会还是给姜姑娘吧?”
一名贵女连连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哪有把四支绿梅给同一人的道理,这可是选妃宴——”
一时说漏了嘴,贵女急忙咬唇住了口,羞得面红耳赤。
两位王爷在赏梅宴上选妃虽然是心照不宣的事,说出来就有些尴尬了。
而此时,无人理会这名贵女的尴尬,众女全都死死盯着郁谨,看他把第四支绿梅赠给何人。
要是赠给其他贵女,至少还有三个机会,要是依然给了姜姑娘……不,不,燕王敢这么做一定是疯了。
而郁谨手中的第四支绿梅就这么坚定不移落入姜似面前的白玉盘中。
“请姜姑娘笑纳。”少年的声音依然平稳清澈,如被山尖上融化了的春雪涤荡过。
干净,又有种道不明的暖。
如何不暖呢,四支梅花尽归一人,足以证明了少年的心意。
“疯了,疯了,燕王一定是疯了……”一名贵女神色呆滞,喃喃道。
一旁贵女忙掩住她的口,低嗔道:“快醒醒,说什么疯话呢!”
燕王再如何,那也是皇子,岂是她们能公然随意议论的。
贤妃已经不自觉直起了身子,再无通体的淡然气度。
郁谨笑着把第五支绿梅放入姜似面前的白玉盘中。
与其他贵女面前空荡荡的白玉盘相比,姜似面前的白玉盘已经堆满了梅花。
到这时,场面再次恢复了安静。
震惊到麻木,就只剩下了眼睁睁看事情如何发展。
还会有更令人吃惊的事发生么?
这个应该不会有了,最多就是燕王把第六支绿梅也给姜姑娘罢了。
给呀,给呀,以为她们还会惊讶吗?哼,燕王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再怎么样她们都不会吃惊了!
事实证明这些姑娘太天真了。
当郁谨把第六支绿梅放下,道一声“姜姑娘请笑纳”,他慢条斯理翻了翻堆满了梅枝的玉盘,抽出系着蓝色带子的绿梅,随手丢到桌几上。
众女一懵,随着他的动作移动视线,就更懵了。
燕王把蜀王赠给姜姑娘的绿梅丢到桌几上也就罢了,更过分的是居然丢到了别人的桌几上!
盯着面前桌几上的绿梅,季芳华咬了咬牙。
她这是天降横祸没错吧?
她发誓,这个表哥是她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不过也因此,看着不远处的姜似,季芳华突然有了几分感同身受的同情。
当初三哥要死要活闹着娶平民之女,黄掉了与姜姑娘的亲事,对姜姑娘来说才是真正的无妄之灾吧。
姜姑娘当时的郁闷心情,定然胜她千万倍。
一只手伸过来,捡起季芳华面前的梅花掷到了地上。
“抱歉,没扔准。”
郁谨说完,转头对蜀王拱了拱手:“姜姑娘的玉盘中放不下这么多支梅花,弟弟就把六哥这支拿出来了,六哥不介意吧?”
第359章 挑破
蜀王还能说什么,只能干笑着道:“自然不介意。”
他心中对郁谨竟有几分佩服了:老七为了美色够拼的。
作为一个身体与心理皆正常的男人,谁不想娶个绝色的女子当媳妇,可是一位妻子要承担的义务中,取悦夫君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项,比如生儿育女,管家理事,侍奉公婆……任何一项都比前者重要。
而作为一名王妃,需要承担的就更多了。
他的王妃,绝不能只有美貌。
娶妻娶贤,纳妾纳美,这才是聪明人该有的选择。
老七把他那一支绿梅拿出来,让他有些遗憾的同时,实则松了口气。
娶一位高门贵女才是最符合母妃期待的,也最符合他的利益。
至于美人么,将来自然可以凭着心意挑选几个容貌出众的侧妃侍妾。
在满场呆滞迟缓的视线中,郁谨施施然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
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的贤妃身子微微一晃。
老七这个混账东西都干了些什么?
她一定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见到如此荒唐的事?
手心的刺痛感使贤妃醒过神来,脸色沉得能滴水。
不是做梦,老七这个混账不但干了这么荒唐的事,还没事人般回去坐着了,到底有没有把她这个母妃放在眼里?
她已经可以想象,今日赏梅宴一结束,她立时就要成为宫里宫外口中的笑话,还要带累老四脸上无光。
贤妃气得发抖,却不能在庄妃面前跌份,深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燕王,这样的场合怎么能胡闹呢?”
把郁谨刚才的惊人之举归为少年的胡闹,在贤妃想来,倘若郁谨有一分识趣,也该知道下台阶。
贤妃死死盯着郁谨,眸光灼灼带着警告。
郁谨起身,冲着贤妃朗声一笑:“娘娘说笑了,儿臣又不是孩子了,这么严肃的场合怎么会胡闹呢。”
贤妃用力咬了一下唇,一字字道:“在场这么多姑娘皆是天之骄女,刚才的才艺展示亦不乏出色的,你把六支梅花全都赠给姜姑娘一人,这对其他姑娘可不太公平。”
郁谨笑了。
丰神俊朗的少年,清冷干净的气质,再加上刚刚惊人的举动。
这样的燕王,众女不得不承认,迷人极了。
还有什么比一个样样都好的男人对所有女子不屑于顾,独独钟情一人更令人心动呢?
季芳华冷眼瞧着众女反应,以手托腮,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些傻子啊,任一个男人再好,眼里看的是别人,纵有千般好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何况她这个表哥只有讨厌,到底哪里好了。
说起来她三哥也好讨厌,看来看去,竟都不如姜姑娘有趣。
郁谨笑过,声音不高不低,落在众女耳中却格外清晰。
他几乎是带着叹息说:“娘娘,这世间的事,何来绝对的公平?”
贤妃一怔,一时竟说不出心中感受。
这一瞬,她突然想到了许多。
比如承载了她所有期待的老四,比如让她恨不得没出生过的老七……
老七不论多么不靠谱,这句话却没说错:这世间的事,何来绝对的公平。
是啊,多不公平,她生了两个皇子,其中一个一出生就克得皇上重病,结果不但没有享到育有两位皇子的风光,反而受了诸多耻笑与冷落。
到如今,还不如只有一个皇子的庄妃得圣宠。
郁谨摊开手,从容又坦荡:“儿臣就觉得这些绿梅赠给姜姑娘最合适,若是为了所谓的公平把绿梅赠给别的姑娘,这不是让儿臣昧良心嘛,这样其实对其他姑娘来说才是不公平吧?”
他停顿了一瞬,扬声道:“在儿臣看来,这不是公平,而是可笑。”
选妃选妃,选你妹的妃,他的媳妇凭什么要别人做主。他偏要把六支绿梅全都给阿似,没有了其他候选,看贤妃如何挑选。
贤妃气得脸发青:“什么可笑不可笑,这难道是选才女的花宴?这是选妃宴!”
震怒之下,贤妃忍不住把赏梅宴的那层遮羞布扯了下来。
众女立时垂眸低头,面颊发热。
放到平时,她们都是千娇百宠的贵女,哪怕被皇家挑选,一旦挑明了还是免不了难堪。
郁谨高高扬眉,装出几分惊讶,而后笑出一口白牙:“若是这样,儿臣就更不需要把六支绿梅分赠六位姑娘了,毕竟儿臣只有一个人,又不需要六个媳妇。”
扑哧一声,季芳华竟忍不住笑了一声,忙用帕子掩口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姜似垂下眼帘,遮住满眼的笑。
扯歪理扯得如此理直气壮,大概只有郁七一家,别无分号。
众女听着郁谨的歪理竟下意识点头,而后才觉不对:点什么头啊,燕王妃之位还没掺和呢,就这么飞了!
贤妃也是傻了眼,有种被逼到绝路上的感觉。
选妃宴最终只选出一个人,简直闻所未闻。
这要放到别人身上她还能当个乐子笑一笑,可放到自己儿子身上就不那么美妙了。
可是这样的场合又不能完全扯破脸教训老七。
贤妃仿佛被打了一闷棍,有火发不出,紧攥着手道:“你只需要一个媳妇不假,可婚姻大事自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家也不例外。王妃之位怎么能由你直接定下来,此事还需要本宫与你父皇好生商议才是。”
郁谨诧异且委屈:“先前父皇答应儿臣未来的燕王妃会令儿臣称心如意,母妃也是这般答应的,现在怎么竟与先前应下的不一样了?”
贤妃一滞,气得浑身微微颤抖,有种心肝肺要气抽筋的感觉。
老七这个混账,难怪那天破天荒进宫来,原来是给她设套呢!
还不止给她设套,更早的套傻皇上早钻进去了!
搬出景明帝来,贤妃一时没了言语。
有皇上那么一点头,除了姓姜的丫头,她选任何贵女老七若是来句不称心如意,那她不等于被架到火上烤?
贤妃下意识向姜似望去。
红袄素裙的少女,令她仿佛看到了昔日京城第一美人的风光。
绝对不成!
哪怕今日拼着丢些面子,也不能被老七逼着选姓姜的丫头当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