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上的宽恕并不代表原谅，也许只是因为可以再利用的原因，王师爷那张平静的脸始终没有太大的变化，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太多的事情能够影响到他，让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事情。
“事情，就是这样。”已经站起来，左右脸红肿一片，嘴角仍有血迹残留的蛮三，刚刚汇报完昨天晚上白府发生的所有事情，就连和陈有余的遭遇他也说了出来，没有一丝隐瞒。
他不敢。
“所以你没有亲眼见到他死？”王师爷问道。
“没，没有。”语气有些结巴，蛮三慌张的样子，又紧忙解释，“但是他确实已经死了，我派人去县衙检查过了。”
三颗金牙以及手臂上的特征，这些事情他也知道，所以他更加确定。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王师爷盯着蛮三那张丑陋的脸，目不转睛，却又似乎在想别的事情，最终开口说道，“宝藏的下落呢？”
杀人一定有目的，无论是高氏，还是白府，其实真正的幕后黑手都是为了相同的目的，那就是找到宝藏的下落。
师爷的眼线不止蛮三一人，在前不久他就已经收到了一封密信，写信的人已经告诉了他亲眼所看到的一切，证明蛮三没有撒谎。
“他没说。”蛮三回答。
白正阳或许死了，也或许没有死了，但在临死之前，没有告诉蛮三宝藏的下落，是宁死不屈，还是真的不知道，在此刻，已经没有人能够知道。
回应蛮三的是重重的一脚，连带着一声谩骂，“废物。”
蛮三捂着胸口压抑着疼痛和怒意，一声不吭。
“盯紧赵家，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再找不到宝藏，你就和那陈有余是一样的下场。”那声音的主人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扬长离去。
和陈有余一样的下场的意思就是毒发身亡，没错，蛮三也被迫服了那种毒药，但可惜他没有陈有余那般幸运，只能靠着师爷每个月给他的解药，苟延残喘地活着，一旦哪一天主人对他这条狗不满意了，那他就只能等死。
时间不多了，对于蛮三是如此，对于赵家也是如此，逐渐逼近的危险威胁着每一个人的性命。
继高氏，白府之后，赵家成为了最后一个活靶子，四面都是敌人，生机会出现吗？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至少陈有余目前不知道。
他顺利地回到了家中，将抱在怀里的聚财鼠放到地上，刚落地小家伙就跑向后院，没了踪影，陈有余也没去理会。
他的注意力被其他事情所吸引。
“你在干什么？”陈有余眉毛一挑，看着脸上，手上，身上全是泥巴的赵江。
“哦，雨下得太大，把泥墙给冲垮了，奶奶叫我来弄。”赵江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弄成大花脸猫的样子，却浑然不觉，回答完陈有余的话之后，又接着干自己的事情，表情无比专注，至于结果嘛……
陈有余看了一眼乱七八糟，像极了小孩子玩积木的烂泥巴墙，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进了门。
“奶奶，我回来了。”这是家里最近的习惯，因为奶奶得了老年痴呆症的原因，谁进门都得打声招呼，至于哪个是她的孙子，就看运气了，能认出来就很不错了。
结果却是没有人回应。
“嗯，去哪了？”陈有余没有听到那熟悉的“哎”答应声，周围一片沉默，有些诡异。
屋内比较昏暗，外面的光只能照到门槛附近，所以吃饭的桌子也是摆在那里，至于灶房里面，则是黑漆漆的一片，他的脚踩在随意散落的干材上，发出咔擦的断裂声，目光四处搜寻。
突然一扇门打开了，有光亮透了进去。
这扇门通往后院。
陈有余看清楚了是谁之后，情绪松懈下来。
“哪来的偷鸡贼，还挺凶。”奶奶手里提着吱吱乱叫的聚财鼠，很是生气的样子，一只大公鸡在门边偷窥，身上的羽毛乱糟糟的，看样子就像是被狗啃了一样。
这种情景只要想象一下，陈有余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叹了一口气。
“还乱动，咦，肉还挺多啊，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奶奶念着这句话，让陈有余感觉到不妙，这精怪可不能乱吃。
“奶奶，奶奶，别，这东西不能吃，有毒。”虽然不知道有毒没毒，陈有余顺口就瞎编，好不容易捉回来的宝贝，怎么能拿去炖了，开玩笑。
“有毒，那就打死，扔臭水沟。”老人家此刻的思维倒是挺转得挺快，既然不能吃，干脆就一棒子打死，别祸害了她家的大公鸡。
“不行！”陈有余斩钉截铁的回复。
“你谁啊，跑到我家里来多管闲事！”奶奶怒目瞪视。
她提着聚财鼠两只长长的耳朵，小家伙被吓了一跳，四肢短脚在半空中乱蹬，想要逃命，这主人不行啊，被吼了一嗓子就怂了。
“哎，果然又忘了。”奶奶这记忆力简直就是一天换一次，只要陈有余出了门就等于完全不认识了，他右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又叹了一口气。
然后又将自己是他亲孙子的事情，和她得了老年痴呆的事情，费了一番口舌说了一遍。
“哦。”意味深长的一个字，奶奶听完陈有余的解释，像是一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
“嗯，所以……”陈有余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那你来杀吧。”奶奶左手递过一把菜刀，右手递过吓得发抖的聚财鼠。
“……”陈有余。
……
……
“真的不能杀？”
“真的不能杀。”
“为什么？”
“因为……，它很值钱。”陈有余认真的说。
“很值钱吗？”奶奶认真的听，面色有些犹豫。
五根手指被竖起来，陈有余认真的样子。
“五千两？”老人惊讶。
“不止。”陈有余回答。
“好，那就养肥一点。”最终奶奶做出了最终结论。
因为很值钱，所以养肥一点，再拿去卖，说不定会更值钱一点，因为斤两比较足嘛，她的逻辑可能就是这样的。
“算了，就这样吧。”陈有余仰头望天，觉得自己还是白解释了半天，干脆就随波逐流了。
然后，他这个“一天”孙子和赵江这个孙子，和奶奶坐在一张桌前吃午饭。
是的，奶奶有两个孙子，她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