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亲戚
“万花谷？”渊虹歪了歪头，很可爱地问：“是说这里有一万朵花吗？”
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的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哑然失笑。
玉自寒有些哭笑不得：“万是虚数，虚数而已。”
“哦。”渊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墨凤流拉着渊虹地手往前走：“走吧。”
前进不到几步，还没踏上通往湖中心小岛上的石桥，一个美丽的女子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哪个是我家阿娇，让外婆看看？”
外……外婆？众人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顿时有种被雷劈到的感觉。这个女子，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的样子，居然是外婆辈的？
渊虹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拉着墨凤流的紧了紧。
墨凤流好笑地捏了捏渊虹地手心，示意她放松点，然后上前一步：“我就是。”
那女子看着墨凤流，满意道：“不愧是我的外孙女，长得就是漂亮。”
“雪晴。”后面跟上来一个俊雅的男子，走到墨凤流的外婆身边，看着墨凤流问道：“这个孩子，就是嫣然的女儿，我的外孙女？”
墨凤流乖巧地行了个礼：“外公好。”
众人再次体会到了被雷劈的感受。
冷艳喃喃自语道：“虽然知道对修真界的人而言，要保持容貌不老不算太难的事，但……亲眼看到阿娇你对着一个看起来不比你大多少的人喊外公外婆……”说着，冷艳就抖了一下。
外公外婆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其他人的存在。外公轻咳一声，说：“你们就是自寒和阿娇的朋友？老夫玉清商，这位是我夫人，雪晴。”玉清商在介绍的时候自动隐去了墨雪晴的姓氏。
虽然一个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人自称“老夫”是件很诡异地事，但想想这位的年龄和辈分，众人就释然了，虽然还是很不习惯。
“玉先生好，玉夫人好。”冷艳乖巧地行礼，“我是阿娇的朋友，我叫冷艳。”
单名？墨雪晴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拉过她的手，笑眯眯地看着她：“好标志的孩子。姓冷？冷家的吧。”
冷艳答道：“是。”
容若初上前行礼：“在下容若初，前往雁北关时会经过附近，所以奉家父之命一路随行保护表妹。”
“雁北关？容家的人跑边关去做什么？”墨雪晴可不是墨凤流这个连世家基础常识都没注意过的家伙，身为曾经的墨家家主，她对所有的世家都了如指掌。
冷艳笑嘻嘻地说：“表哥说什么男儿志在报国，生当征战沙场死当马革裹尸，于是他瞒着所有人，改名换姓跟去投军。要不是这次外婆弥留之际急召他回来，倒还真没人知道，堂堂容家少主，居然跑去边关当个小兵，还混出个样子出来了。”
墨雪晴颔首：“不错。”随后把视线投向姬重华与姬景华。
姬重华执弟子礼：“刘彻，见过玉夫人。”
姬景华也有样学样，执弟子礼：“刘景，见过玉夫人。”
虽然墨雪晴已卸下家主之位交给墨嫣然，但她曾经是帝师，而且这个称号可没去掉，凡是皇室子弟，见了她都要执弟子礼的。
“好了，不要在外面吹风了，都进来说吧。”玉清商笑道，在前面带路，然后看向燕北天：“你就是燕北天吧，自寒倒是经常提起你，说和你是过命的交情。在这里就不用太过拘束，就当是自己家好了。”
巨大的湖泊中央有一座湖心岛，上面有雅舍数间，墨雪晴笑着说：“我喜欢这里的景致，所以就在这里盖了几间屋子住。你们要是喜欢，就收拾一下跟我住一起。也可以另外找地方住。反正万花谷缺什么都不会缺了好景色。”
“夫人。”一个年轻女子迎上前来，“已经收拾好给两位姑娘的屋子了。”
燕北天瞳孔一缩。这个女子脚步极轻，点尘不沾，显然有着上佳的轻功。随随便便站出来一个女子都有如此功力……万花谷，果然名不虚传。
“知道了。”墨雪晴微微颔首，转头对墨凤流和冷艳说：“你们两个，就陪我住这边吧。”
冷艳和墨凤流同时应道：“好。”
见墨雪晴说完，那女子才继续开口道：“那边的三位公子，因为不清楚他们的喜好，所以在下自作主张，在指月阁收拾了几间房子出来。”
墨雪晴对姬重华姬景华和容若初说：“指月阁，自寒也住在那附近，临水照月，夜色最好，你们看呢？”
“但凭夫人吩咐。”
最后，那女子对玉自寒说：“师兄的居所平日里都有派人打扫，倒是不需要特别收拾。师兄的这位朋友，我也安排在指月阁了，师兄意下如何？”
“师妹辛苦了。”
墨雪晴看着事情都安排好了，指着这个女子对墨凤流说：“楼心月，有什么事就找她，她可是万花谷当家的那个。”
“夫人说笑了。”楼心月笑道：“不过是大家都不想管事，才便宜了我，倒也说不上当家的，我就是一管家的，真正当家作主的，还是我师父。”
“今天天色不早了，明天再去拜见那小子吧。”玉清商开口道：“反正他也不会介意。”
玉清商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从善如流。
用过晚饭后，冷艳兴致勃勃地拉着墨凤流出去了，美其名曰“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然后被墨凤流凉凉地一句话就给噎到了：“你这是咒我早死呢？”
看着冷艳尴尬的表情，众人大笑。
渊虹听到笑声抬起头来看了一圈，发现跟自己无关，就又低下头去，研究自己手中的那杯蜂蜜了。
墨雪晴的笑容有些僵硬。这个孩子软硬不吃，说什么她都没反应，除非墨凤流开口。就连她手上的这杯蜂蜜，墨雪晴给了她不肯要，一定要经过墨凤流转交才肯接下来，然后一直盯着蜂蜜研究，都没喝半口。
无奈之下，墨雪晴咳了一声，指了指渊虹手中的杯子，示意自己的宝贝外孙女去解决。
墨凤流低下头，柔声问道：“为什么不喝？”
渊虹有些迷茫地眨眨眼，很可爱地歪了歪头，问道：“这个……是喝的？”
“你以前都没喝过吗？”墨凤流眼底闪过一缕杀气。
渊虹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问道：“带着灵气的，可以喝的，不都是苦苦的吗？”
墨凤流一愣，然后解释说：“这个不一样，这是蜂蜜，当然是甜的。”
“就是就是，就算是药，也是甜的比较好喝。”墨雪晴接口道。她就是讨厌苦苦的药汁，所以专研医术，目的就是哪一天自己生病或受伤，绝对不喝苦药。倒给渊虹的这杯蜂蜜，就是成果之一，里面放了用来调理体内紊乱灵力的药，然后和这种特制的蜂蜜掺在一起，不仅可以提升药效，重点是味道可以变得很好。
见到墨凤流打了包票，渊虹才试探性地舔了一小口，然后眨眨眼，说：“甜的。”
听到渊虹这句话，墨雪晴笑得很开心：“喜欢就好。”
“嗯。”渊虹用力地点点头，送给墨雪晴一个大大的笑脸，“好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喜欢。”
墨凤流揉揉渊虹的头，看着她喝完那杯蜂蜜，用期待地眼睛看着自己，然后摇摇头：“今天只能喝一杯，明天早上再给你一杯。”
“哦。”渊虹乖巧地点头，放下杯子，正襟危坐。只是她年纪小，长得又漂亮，再怎么坐，看起来都只让人觉得可爱而已。
“要不要出去看看。”冷艳凑到渊虹身边，继续刚才的鼓动。她算是看明白了，最近墨凤流的心思都在这个小丫头上面，不把这个小丫头给劝动了是别想拉着墨凤流出去了。
渊虹闻言，转过头来看着墨凤流。
“想出去看看？”墨凤流柔声问道。
想了想，渊虹点头，然后开口，依然惜字如金：“外面好看，很舒服。”
墨凤流拉着她的手，对墨雪晴道：“那我带着渊虹出去转转？”
挥了挥手，墨雪晴说：“没事，反正谷里挺安全的。不过不要走远了，天色不早了，记得早点回来休息。”
“知道。”墨凤流应道，然后拉着渊虹和冷艳一起出去了。
月色下的花海，另一有番风味。墨凤流闭上眼，感应了一下，然后拉起渊虹地手，向某个方向走去，不忘招呼冷艳一声：“小艳，过来这边。我带你们去看一样东西。”
疑惑地跟在墨凤流的身后，冷艳小心地在花丛中穿梭，最后还是忍不住发问：“阿娇，你要给我们看什么？”
渊虹也用她漂亮的眼睛看着墨凤流，寻求一个答案。
墨凤流神秘地笑笑：“等等就知道了，保证让你们满意。”
看墨凤流的样子，冷艳确定自己是问不出来了，于是乖乖地跟着，反正等等就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跟在墨凤流的后面，三人走到了一片草地的边上。墨凤流拍拍手掌：“到了，就是这里。”
这里？这里就是一片草地，连朵花都没有啊。冷艳疑惑地看着墨凤流，却看到墨凤流“嘘”了一声，指了指眼前的草地，要她注意。
第四章 不速之客
冷艳疑惑地将视线转移到草地上。
在花海中，出现像这样的草地并不算奇怪，不是所有的地方都种满花就会变得漂亮的，总要留些空隙出来，才会显得更有韵味。而且不同各类的花的花期各不相同，在种下这些花的时候就要考虑到这方面的问题。虽然在墨雪晴的手段和万花谷的奇异气候下，不同花期的花在同一时间盛放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不过墨凤流神秘兮兮地把她们拉来，绝对不是叫她们来看一片草地地，这点，冷艳很肯定。
墨凤流抬头看天，估算着月亮的位置，喃喃自语道：“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听到这句话，原本有些走神的冷艳立马打起精神来，盯着眼前空白的草地，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
朦胧的月光倾流而下，洒在花海中，微风拂过的沙沙声和夏虫低语，风中传来的香气清淡香甜，月色下的花海另有一番美貌，然而，最让冷艳感到震撼和惊艳的，还是发生在她眼前的变化。
不知何时，银白色的薄雾笼罩了这一片小小的草地，好像月光凝聚成的实体般，轻轻飘动，当冷艳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被这片薄雾包围在里面了。
看到墨凤流对些没有半点反应，连一向表现地异常警惕地渊虹都没有动作，只是黑色的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芒，冷艳也没有大惊小怪，只是下意思地屏住呼吸，期待着下面的变化。
宁静的草地上似乎出现了什么变化，冷艳的视线落到某一株小草上，它似乎正在开花。抽出花苞，花蕾渐渐长大，然后绽开，花瓣缓缓打开，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在这片草地上，无数的小草同时开花，开出那种会发出月光的花朵。
小小的草地上盛满月光，好像月亮坠到地上。
“好美。”冷艳被这份美丽吸引住了，不由自主地赞叹道。
渊虹漆黑的眼眸着闪烁着月光，若不是被墨凤流抱在怀里，她大概早就扑了上去。
欣赏够了美景之后，墨凤流左手抱着渊虹，扬起空着的右手，无数的光点从那片盛满月光的草地上升起，然后汇集到她的掌心，融合成一个小小的光球，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时候再看那片草地，就会发现，盛放月光的花朵已经凋谢，草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墨凤流右手托着收集来的月光，送到渊虹面前：“礼物。”
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渊虹喜悦的表情，她开心地接过光球：“谢谢。”然后在冷艳惊讶的目光中，万分不舍地将光球按到胸口，闭上眼。
凝聚了月光的光球缓缓地没入了渊虹的胸口，一阵旋风以渊虹为中心刮起，然后消失。
渊虹睁开眼，黑色的眼眸中闪动着喜悦的光芒。
墨凤流柔声问道：“好多了吧？”
“嗯。”渊虹用力地点着头，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开心的笑意：“娇娇姐，你真好。”
墨凤流也笑了起来：“那就好。”
直到这个时候，冷艳才找到空隙插许进去：“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当然可以。”心情很好的墨凤流很好说话，“你想知道什么？”
犹豫了一下，冷艳挑出一个最明显的问题：“刚刚那是什么花？”
“月见。”回答她的是被墨凤流抱在怀里的冷艳：“只在月光下盛开的花，开花之前必须晒足至少一个月以上的月光，然后才会在晴朗无云、有月亮的夜晚开放。具体的开放时间，通过复杂的计算可以得到。月见花开花的时候，会将它收集的月光在短短的一刻钟内释放出来。”
“所以，刚刚阿娇的动作，是将这些月见花收集的月光聚拢到一起？”冷艳举一反三的能力还是很强大的：“月光……月光对于妖族而言有着特别的含义，你是妖？”
侧着头想了想，渊虹给出肯定地回答：“算是吧。”
“等等。”冷艳突然想起差点被她忘掉的一件事：“可你不是凤凰吗？”
墨凤流奇怪地看了冷艳一眼：“渊虹是凤凰没错啊，所以她当然是妖族。”
这回换冷艳愣住：“凤凰……不是神兽吗？怎么变成妖族了？”
“凤凰从一开始就是妖族，分类是妖族中的羽族，而且是羽族中的贵族和皇族。”墨凤流皱着眉给冷艳进行妖族常识扫盲：“顺带一提，和凤凰齐名的龙族也是妖族的成员，分类是妖族中的水族。当然，不是所有的妖族都可以被分类的，混血也是很正常的现象，只是凤凰和龙族正好分别掌管着羽族和水族，所以才会特别提到。”
“哦。”冷艳释然。虽然好奇了一下墨凤流怎么对妖族这么了解，不过想到墨凤流的身份，她就有点了然了——最接近神灵的山鬼。
“对了，”说到山鬼，冷艳又一个问题冒了出来：“山鬼……也是妖族吗？”
墨凤流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妖族的范围到底有多大？”冷艳好奇了一下。
想了想，墨凤流给出一个有些模糊地回答：“广义上来讲，非人类的智慧生物都可以归入妖族的范围。”
冷艳的嘴角抽了一下：“真……广义。”
墨凤流耸肩：“其实妖族的定义还是蛮模糊的，有些种族可以算是妖族，但若他们拒绝承认妖族的身份，倒也没错。”所以头大的是她这个总管啊，幸好她现在度假中，这些问题可以丢给其他人头痛去。
一路往回走，两个女孩的话题已经从“妖族的定义”转到“妖族的传说”再转到“民间流传的志怪传奇”了，突然，墨凤流定住脚步，抬头向某一个方向望去：“奇怪。”
冷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什么奇怪？”
“有客人来了。”墨凤流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而且还是我们的熟人。”
不死心地朝天际再多看了两眼，仍然是什么都没发现后，冷艳快走两步跟在墨凤流身边和她并肩前行。
回到湖心小岛上，冷艳一进门，就愕然地发现真有一个熟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了：“风首座？”
玄宗医阁首座，风远秋。
风远秋对着冷艳勉强笑了下，然后把视线转到墨凤流怀里的渊虹身上。
吸收了月光的渊虹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趴在墨凤流的怀里睡着了，大概是因为墨凤流的怀抱让她觉得很安心，所以风远秋的视线并没有让她醒过来，只是在睡梦中动了动，然后继续睡。
“风首座。”墨凤流颔首行礼，对风远秋的出现一点都不意外，只是稍稍对他出现的时间表示了下惊讶：“我还以为明天才会有人到，没想到风首座居然是连夜赶来的。”
冷艳捅了捅墨凤流，小声地问道：“你早知道风首座会来？”
“我只是知道玄宗会有人过来，并且猜测来人是风首座的可能性最高而已。”墨凤流抱着渊虹坐了下来，对风远秋露出一个笑容：“毕竟，萧首座的求助信号，我还是认得出来的。”
风远秋皱着眉，视线没有离开过墨凤流怀中的渊虹：“以弄玉的实力，居然折腾到需要求助，实在是让人担心。”
“萧首座不是叛变了吗？”姬景华有些奇怪。
“但终归是相处多年的好友，总有情分在。”坐在一旁的墨雪晴叹了口气：“萧弄玉，那孩子我也见过，他藏着很多秘密，但对嫣然，是真心把她当姐姐一样尊敬和亲近的，对嫣然没有危险，所以我也没有探查他的秘密是什么。不过……”皱了皱眉，墨雪晴也是刚刚才知道萧弄玉曾经发出求助信号：“那孩子的实力，几乎可跟嫣然相提并论，而且向来倔强傲气，居然弄到要发出求助信号的程度，确实奇怪。”
“我去了弄玉发出求助信号的地方，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风远秋重重地叹了口气：“血迹，被打扫清理过的血迹和战斗痕迹。”
冷艳问道：“但这跟风首座你找上门来有什么关系吗？”
回答她的是墨凤流：“渊虹身上，有萧首座保命用的法宝的碎片。很显然，萧首座把他保命用的东西给了渊虹，然后让渊虹离开，只是……”
没等墨凤流的话说完，风远秋就站了起来，一脸的震惊：“等等，阿娇你说什么？弄玉的法宝碎了？”
墨凤流点了点头，伸出的手掌上面静静地躺着几片玉石的碎片：“我从渊虹换下来的衣服上面发现的。”
风远秋沉着脸，从墨凤流手上接过碎片，担忧不已：“如果带着法宝的渊虹都受到这种程度的攻击，那么失去法宝的弄玉……”他不敢再说下去。
墨凤流的眼眸黯了黯，然后安慰风远秋道：“别忘了，萧首座是器阁首座，他身上肯定还带着其他的东西，应该没有危险。”更重要的是，她下在萧弄玉身上的感应咒文传来的消息可以确定，萧弄玉目前确实没有生命危险。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悠哉了，早就直接一个传讯过去找上墨嫣然准备救人了。
风远秋长出一口气：“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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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心忧
风远秋有些犹豫地看着墨凤流怀里抱着的渊虹，试探地问道：“我可以先问下这位小姑娘知不知道弄玉的情况。”
墨雪晴一口回绝：“不行，这孩子刚刚使用了月见，至少需要一个晚上来调理体内的灵力，不能受到打扰。”
作为医阁首座的风远秋自然知道墨雪晴口中的“月见”是什么，只好放弃把渊虹叫醒询问的打算，转而问墨凤流：“这个小姑娘，有没有跟你说弄玉的情况。”
摇摇头，墨凤流解释道：“若是萧首座无事，我不必着急；若是萧首座出了事，我急也没用。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醒的，自不量力的事当然不会去做。”
风远秋顿时语塞。墨凤流说得没错，若是萧弄玉真的出事了，以墨凤流的实力，连萧弄玉都搞不定的情况，她去了也只有送死的份；若是没出事，那她又何必着急？
墨凤流低头看了看渊虹平静的睡颜，然后对风远秋说：“风首座请稍安勿躁，待明日渊虹醒来后再说。我想，如果萧首座真的出事了的话，渊虹的特殊能力肯定能派上用场。”
特殊能力？看着墨凤流眼里流露出来的一丝狡黠，风远秋明智地保持沉默。如果坐在他眼前的是墨嫣然的话，当她的眼里出现这种神色的时候，就表明她突然心血来潮想整下人，这时候问问题的话，不被忽悠到天边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看到风远秋的沉默，墨凤流很失望，亏她准备好了一整套说辞准备把他忽悠过去呢，结果连问都不问一下。
介于天色已经很晚了，风远秋暂时在雅舍留宿一晚，冷艳自动自觉地抱着自己的行礼扑到墨凤流的床上和她挤一挤，把楼心月原本收拾给她的客户让给了风远秋。
“阿娇。”躺在床上，冷艳侧过身来正对着墨凤流，担忧地问道：“萧首座……他会没事吧？”
墨凤流轻轻笑了起来：“你不是挺怕她的吗？”
冷艳叹了口气：“我怕他，是因为他突然叛变。作为玄宗弟子，在有着绝对压倒性实力的叛徒面前感到不安和害怕是正常的吧。”
想想也是，如果不是笃定萧弄玉的事情里面绝对有隐情，墨凤流早就对萧弄玉有多远闪多远了，哪会像现在这样主动凑上去。
“现在为什么不怕了？”墨凤流问道。她是隐约知道一点其中的内情，有九分以上的把握萧弄玉不会伤害他，才如此镇定的，那冷艳呢？
“因为阿娇你不害怕啊。”冷艳理所当然地说。
墨凤流怔了一下，唇边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冷艳好奇地问道：“不过阿娇你怎么这么确定萧首座会没事？”
“为什么这么说？”墨凤流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你怎么确定我确定萧首座没事？”有点绕口，不过想必冷艳应该听得懂吧。
“呃……”冷艳苦恼地想了半天，最后给出不算答案的答案：“直觉吧。”
墨凤流默然。
“不能说吗？”冷艳有些失望。
摇摇头，墨凤流慢慢解释道：“前一阵子，我被萧首座的神出鬼没给气到了，所以就找了个空隙在他身上下了个咒文，效果是当他在我附近的时候可以感应到他的位置。”
冷艳顺着墨凤流的话推测道：“也就是说，你感应到了萧首座的位置，所以才确定他没事？”
“不是。”墨凤流叹气，“我刚才说了，是萧首座在我附近时，才能感应到他的位置，远了就不行。”
“那……难道这个咒文的另一个功能就是向你报告萧首座的情况吗？”冷艳提出另一个猜测。
“也不是。”墨凤流继续叹气，“只是这个咒文，只能附在活着的生灵身上，被附体者如果死了的话，咒文会立刻失效，并且施咒者会有所感应。现在我隐约感应到咒文仍然在运行，说明咒文的被附体者仍然活着。”
“哦。”
冷艳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是墨凤流一直都很清醒地，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
如果说萧弄玉出事和渊虹的出现，跟她说的那句“我只要那只小凤凰平安无事”没有任何关系，墨凤流打死都不信。叹气，她总算有点明白为什么就算萧弄玉那么光明正大地叛变了，还背了一个“弑师”的罪名的时候，她的娘亲居然还那么信任萧弄玉了。
那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仔细盘算着明天的行动，唔，渊虹刚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墨凤流可是被吓了一跳。纯粹到极致，甚至可以说是圣洁的黑暗……真是稀有的属性，难怪会劳动自家那位向来懒到骨头里的顶头上司亲自出马交待任务。
值得庆幸地是，对方似乎没有发现渊虹的特殊性，也没能成功地利用垂铃控制渊虹，不然，想到要对上渊虹这么一个属性如此特殊、再加上原本就有的复活属性的凤凰……墨凤流头都大了三晕。
幸好，萧弄玉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把人偷渡出来了。就为了这点，墨凤流也会尽心尽力参与营救行动的。
不过为什么来得最快的是风远秋？
东想西想，乱七八糟的事情想了一堆之后，墨凤流终于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觉到天亮。
当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床前的地板上的时候，墨凤流准时地睁开眼，一边给自己把睡衣换下一边叫冷艳起床。当墨凤流把自己收拾好后，冷艳才揉着惺忪的睡眼，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伸手在冷艳面前晃了晃，墨凤流好笑地推了推她：“起床了，再不起来没饭吃了。”
冷艳半睡半醒的样子，听到这句威胁之后不自觉地回应了一句：“大不了我跟午饭一起吃就是了。”
墨凤流嘴角一抽，干脆直接动手，抽出被子，把冷艳身上的睡衣扒掉。衣服扒到一半的时候，冷艳的手按住墨凤流的动作，尴尬地对她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看样子是醒了。墨凤流一挑眉，绕过隔开内屋与外间的屏风，自行洗漱去了。
用过早饭，渊虹抱着一杯跟昨天晚上一样的蜂蜜在喝的时候，风远秋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询问她了：“渊虹，你身上的这个东西，是谁给你的？”
摊在风远秋的手心上的，是昨天墨凤流交给他的，在渊虹身上发现的碎片。
渊虹可爱地歪了歪头，看了那些碎片半天，才说：“嗯，漂亮的弄玉哥哥塞给我的。”
风远秋惊喜地问道：“你认识弄玉？”
“当然认识啊，弄玉哥哥对我最好了。”侧头看了一下墨凤流，渊虹连忙补充道：“娇娇姐也很好。”
“你知道，弄玉现在的情况吗？”风远秋紧张地问出他担心了许久的问题。
摇头，渊虹的神色黯了下来：“不知道。弄玉哥哥叫渊虹先走，渊虹就乖乖走了，不知道弄玉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墨凤流插话：“你们分开的时候，是什么情况？之前有发生什么事吗？”
想了想，渊虹慢慢回忆道：“嗯，好几天前，弄玉哥哥一直很不开心，后来，就是前天，他突然冲进来，把我的药给砸了，打翻其他人带着我跑出来。然后，昨天下午，弄玉哥哥把那块玉塞给我，叫我先走。”
虽然渊虹说得极其简略，但在场的其他人已经拼凑出了大概的情况。
墨凤流沉吟了一下，问道：“有多少在追你们吗？”
“很多。”渊虹数了半天，泄气地摇头，“我数不过来，也忘了数了。不过几乎所有人都追出来了，一开始他们不敢对弄玉哥哥下狠手，所以跑得很轻松。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对弄玉哥哥下狠手了。”渊虹气愤地说道：“他们给渊虹喝难喝的药，渊虹不肯，他们就强灌。他们欺负渊虹是小孩子，想骗渊虹，只有弄玉哥哥是真的对渊虹好。我讨厌他们，那些坏蛋，居然打伤弄玉哥哥。”
孩子气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其他人的心里一沉。
墨凤流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手微微颤抖的风远秋，压下心头的怒火，柔声问渊虹：“渊虹还记得你们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吗？还有你和弄玉哥哥分手的地方。”
渊虹很骄傲地扬起头：“渊虹当然记得，弄玉哥哥一直夸渊虹很聪明呢。”
“乖。”墨凤流摸摸渊虹的脑袋，夸奖道：“那渊虹等等带我们过去，好吗？”
“嗯。”渊虹用力地点头。
情况差不多知道，风远秋用力地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弄玉现在的情况一定很糟糕。照渊虹所说，他们一开始有所顾忌所以不敢怎么对弄玉下手，但后来……”咬了咬唇，风远秋心里很难受。
“而且，萧首座把渊虹给放跑了。”墨凤流揉揉额头，“估计这就是对方敢对弄玉下狠手的原因吧，渊虹的重要性远在萧首座之上，所以带走渊虹的萧首座……”
两个人都没把话说完，只是未竟的话语，其他人都明了于心。
第六章 线索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墨雪晴突然开口，“弄玉那孩子，估计受了不少伤，我的医术还是可以的，而且有点自保的能力。”
风远秋的眼睛亮了一下：“玉夫人肯出手就再好不过了。”他虽然对自己的医术极度自信，但也不得不承认，墨雪晴才是当今世上的医术第一人，有她同行，加上风远秋自己，他有自信，就算萧弄玉连最后一口气都没有了，他们也有办法把人救回来。
“那么，就是我，渊虹，风首座，以及外婆，我们四个一起去了。”墨凤流一挥手，压下冷艳尚未出口的抗议：“如果萧首座是被抓了回去的话，我们要潜入救人，自然是越少的人行动越方便。风首座和外婆的实力不用说，渊虹有特殊能力，而且只有她知道地点。”
“那么你呢？”姬重华紧紧地盯着墨凤流：“你的实力，难道可以和首座相提并论了吗？”
墨凤流微微一笑：“不，我承认我不是任何一位首座的对手，不过……”金红色如火焰般跳动的玉石不知何时被她拿在了手里把玩，墨凤流扬起头，极其自信地说：“我手上，可有着不少底牌。”
看了墨凤流手上的玉石一眼，墨雪晴突然开口：“阿娇跟去，也好。”怎么说阿娇这孩子也是个万年老妖，自然藏着不少底牌，说不定到时候她哪张底牌可以扭转局势。
于是名单就这么定了下来，其他三个少年虽然也很想跟去，但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玉清商则是留下来照看，毕竟姬家这一代仅有的两位皇子都在这，要是出了什么事那绝对会天下大乱的。
目送两道剑光划破天际离开后，玉清商拍了拍掌，把其他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微笑道：“好了，既然来了我万花谷，总是要拜见一下谷主的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墨凤流这边，风远秋看着墨雪晴在带着墨凤流和渊虹两个人的情况下，依然可以轻松地追上他最快的速度，不禁在心里对墨家的实力评价又上涨了一个台阶。
“这边。”风远秋按下剑光，“弄玉的求救信号就是在这里发出来的。”
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墨凤流左右扫视一圈，开口道：“收拾得真干净。”
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连树木都完好无损，只是……“这些树是刚移植过来的。”右手按着一棵二人合抱的树闭上了眼感应了一下，墨凤流很肯定地说：“这些树跟此地的灵气有着微妙的不协调，显然是从别的地方移植过来的。奇怪，有必要这么小心过头吗？”最后一句话，是自言自语的低语，不过在场的另外三个都听到了这句话就是了。
墨雪晴转了一圈，闻言叹气：“如果不是他们这么小心，何至于这两千多年下来，我们始终抓不到半点踪迹？”
“两千多年？”墨凤流嘴角一抽，终于确定了一件她怀疑了很久的事情：“你的意思是，萧首座所在的那个组织，两千多年前就被你们盯上了？”看到墨雪晴点头，墨凤流深深吸了口气：“而且，以墨家和玄宗加一块的实力，都没能把对方连根拔起？”
墨雪晴非常郁闷地点头，咬牙切齿道：“那帮家伙，都是属鼠的，隐踪匿迹的功夫不知道怎么练的，愣是抓不到半点踪迹。重点是，很多为未央宫办事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其实是在替未央宫做事，甚至连‘未央宫’这个名字都不知道。”
未央宫？又一个熟悉到近乎刻骨铭心的词语，不过看样子应该跟她上辈子没关系吧。墨凤流望天，说：“外婆你说这句话之前，我也不知道那个组织叫‘未央宫’啊。”
墨雪晴疑惑地眼神投了过来：“嫣然没跟你提过？”
“她说我还小，享受自己的人生就好了，这些事，还是交给大人就好了。”墨凤流耸耸肩。
说话间，三人已经将这一片区域搜查了一遍，理所当然地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渊虹安安静静地站着，黑色的眼眸一直跟随着墨凤流的动作，在墨凤流偶尔回头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的时候，不自觉地回应了一个微笑。
搜查完毕，三个人回到最初的位置，墨凤流习惯性地揉揉渊虹的头，若有所思道：“除了新移植过来的树跟此地的灵气有点违和，显然是新来的之外，看起来一切正常。若是再晚来两天，恐怕连那一点点的违和都没有了。”
风远秋叹气：“而且也找不到弄玉留下的任何讯息，我昨天看到的讯息，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动消失了。弄玉用的这种方法，隐匿是够了，就是持久性不够，最多只能持续十个时辰。”
墨凤流没有问萧弄玉是怎样留下讯息的，而是直接询问更关键的事情：“萧首座留下的信息是什么？”
“其实只是一幅画，一个圈里面画着一条线，指的就是这个。”风远秋掏出一个小巧的罗盘，“我就是顺着这个罗盘的指示，找到万花谷去的。”
墨凤流低下头，问渊虹：“你记得你们是坐哪里出来的吗？”
渊虹点了点头，抬起手一指，手指的方向是——西北！
顺着渊虹给的方向前行，越过巍峨的群山，下面的景色越来越荒凉，最后所有的绿色都消失了，大风刮过时只扬起一地黄沙。
是沙漠。
墨雪晴和风远秋的表情都凝重了起来。万一撞到沙尘暴，就是他们也要吃不少苦头才能脱身，自然要万分小心，注意附近是不是有沙尘暴，免得一头撞进去。毕竟御剑的速度太快，一个不留神，当沙尘暴出现在视野可见范围时，如果不及时转变方向，马上就会撞到里面去。
突然，墨凤流和渊虹同时开口：“就是这里。”
停下，踏立半空向下俯视，仍然是和别的地方相同的黄沙，没有半点奇异之处。
在渊虹地指示下，两道剑光悬念在某个位置。低头仔细看了看，墨雪晴下了结论：“下面是流沙。”
渊虹低头看着地上的流沙，确定道：“嗯，这里是入口，没错。”说着，她就跳下飞剑，悬停在流沙上空，然后一个圆形的护罩将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下去前要先做个结界把自己包起来，不然会窒息。”
其他三人有样学样，用灵力造出个结界把自己包裹起来，然后落到流沙之中，任由自己下沉。
被黄沙淹没的感觉真的很不好，虽然被隔绝在结界外面，明知道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但那种恐慌还是难以避免的。好在四人都是心志坚定之辈，这点恐慌很容易就可以克服。
眼前的黑暗消失的时候，墨凤流发现自己从一个灯火通明的走廊的尽头的天花板上掉下来的。前面暗格处有个气息，不过似乎没有发现她们？
看到站在她们前面的渊虹，墨凤流心下了然，及时拦下一下来就要出手的风远秋和墨雪晴：“放心，有渊虹在，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带着淡淡地疑惑看了眼似乎吸收了所有的光线的渊虹，墨雪晴和风远秋默默地收手。
闭上眼感应了一下，墨凤流手指斜向下一指：“渊虹，那个方向大约半里，是什么地方。”
低头努力想了半天，渊虹有些不确定地说：“好像……是地牢？那里我没去过。”
“知道怎么走吗？”墨凤流听到地牢就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果然。
回想了一下，渊虹说：“我知道入口在哪，但里面没去过。”
听到“地牢”时就皱紧眉的风远秋有些焦燥，不过他也发现自己的情况，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冷静下来后对渊虹说道：“那带路吧。”
渊虹点了点头，抬脚就往前走，连走边说：“靠近一点，你们离远了我会很吃力的。”
然后，在渊虹的带领下，四个人几乎是光明正大地从所有人面前走过去，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她们的存在。
渊虹只能消去她们的身影，脚步声和气味是消不掉的。不过对于他们这一行人来说，隐去自己的脚步声和气味都是很容易的，轻功和咒文以及药水都可以轻易地办到。
来到一个关着的铁门面前，渊虹停了下来，往前一指：“里面就是地牢。”
墨雪晴和风远秋对望一眼，默契地让开来，让墨凤流上前研究这扇门。
研究了下这扇铁门，墨凤流松了口气：“幸好，一点预警和陷阱而已，再加上一个障眼法，要在不惊动警戒的情况下进去虽然有点难，但还是办得到的。要是他们直接用铁锁一锁，然后把门做成打开就有巨大的声响的话，反倒比较难弄。”
说着，墨凤流闭上了眼，慢慢调节自己的灵力波动，调整到某一个频率的时候，睁开眼，用灵力包裹住靠得极近的另外三个人：“好了，直接走进去就行了。”
直直地往铁门走过，仿佛经过一道冰凉的瀑布似得，所有人都觉得身上一寒。铁门里面的寒气更重，似乎要把人从骨子里冻成冰块一般。
第七章 营救行动
也许是对外面的防护极度自信，铁牢里面居然没有任何守卫。
不过……好像也不需要守卫……
这个地牢……
墨凤流越走越是心惊，然后庆幸自己没有头脑发热自己冲过来救人，虽然说祭出朱厌的话墨凤流自信天下无人能拦得住她。
除了懵懂的渊虹，另外三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拧着眉，墨凤流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边绕过。前面的阴气和怨念都重到几乎可以凝成实质的，她不用特殊手段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可想而知惨死在这里的人有多少。不过也不能碰到墙，灰暗的墙壁上，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些什么封禁之类的法术禁制是叠了一层又一层，碰到了不扒一层皮下来休想脱身。
萧弄玉在这个地牢里，而且根据墨凤流对他身上的咒文的感应，还是在最里面的地方，这……几个人心里都有不好的预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虽然这间地牢里七七八八的禁制一大堆，绝大多数的法术无法使用，但渊虹天生自带的特殊能力和墨凤流用特殊手法下的咒文都没有失效，不然，他们更是举步维艰。
走道两边的牢房都异常安静，安静到几乎连呼吸声都没有，偶尔可以在黑暗中看到一个有着微微起伏的黑影，以及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声。风远秋越向里走脸色越难看，墨雪晴则是盘算起自己这次出门带的救命药到时够不够用了。
走道的尽头是一堵墙。墨凤流停下脚步，低声说道：“在更里面的地方。”
仔细研究了下眼前的这堵墙，然后再计算一下萧弄玉的位置跟他们之间的距离，墨凤流转过身来，无奈地说：“看样子，只能硬闯了。以我目前的能力，没办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溜进去。”
想到一路走来看到的高手数量，饶是墨雪晴和风远秋向来艺高人胆大，也不禁头皮发麻，抱着一丝希望问道：“真的没办法？”
墨凤流叹气：“除非，我的实力可以立马飙到练师姑那种水准，否则只能硬闯。”
风远秋嘴角抽了一下。练云君？她可是七劫散仙，堪称此世最顶尖的存在之一。
“那，你原本的实力水准呢？”墨雪晴一挑眉，问道。
抬头看天，墨凤流实话实说：“不要指望那个，位面法则的压制和人类身体的束缚，我根本不可能使用那份力量。”
风远秋直觉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但他的心神全放在墙后的萧弄玉身上，直接把这两个女人的对话抛在脑后，问墨凤流：“弄玉就在墙后？你确定？多远？”
“确定，就在这堵墙正后方，不到十尺的地方。”墨凤流往墙上一指，“要硬闯还是打道回府，你们两个商量出结果来再跟我说吧。”
不去看其他人的表情，风远秋闭了闭眼，坚定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放下弄玉，更不用说他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岂止不太好。墨凤流在心底叹气。这么近的距离，她下在萧弄玉身上的咒文传来的感应无比清晰，她可以清楚地感应到，萧弄玉现在的状态，简直可以用两个触目惊心地字眼来形容——濒死！
墨雪晴突然扬起一抹自信地笑容，昂首掷地有声道：“东海之滨，天遗世家，从无临阵脱逃之人！”
“多谢。”风远秋低低地道了声谢，然后看向墨凤流：“硬闯的话……需要多长时间？”
刚刚就已经开始计算的墨凤流飞快：“一息之内，我就可以破开这堵墙硬闯进去。离开的话……如果直接在上面打个洞出去，我和渊虹联手，大概只要半刻的时间。”
风远秋松了口气：“半刻……如果只是坚持这么一段时间，我和玉夫人联手总能做得到的。”
“错，是只有外婆一个人，要拦上半刻。”墨凤流直接泼了盆冷水过去，“我和渊虹要负责拆房子，萧首座估计动不了要一个人带着，换句话说，到时候还能腾出手来打架的，只有外婆。”
墨雪晴一挑眉，傲然答道：“不过是半刻而已，易如反掌。”
“那么，”墨凤流按住胸口，从胸口中抽出一柄奇异的长剑，透明的剑身上映出她冷静到近乎冷漠的表情，“我动手了。”
语毕，墨凤流一剑挥过，眼前的这堵墙悄无声息地化为齑粉，露出后面的场景。
似乎有着淡淡的光芒自墨凤流手中的长剑上散发出来，给这间被黑暗笼罩的牢房带来一丝光明。
“弄玉！”风远秋冲了过去，半跪在地，小心翼翼地扶起倒在地上的一个人影。
墨雪晴倒抽了一口冷气，出手迅如闪电，瞬间用银针封住萧弄玉的数个穴道：“弄玉的情况太糟了，我现在先吊住他的命，等回了万花谷再进行治疗。”说着，墨雪晴翻出一堆药瓶，将许多一看就知道极其珍贵的药丸：“远秋，想办法让他把药吞下去。”
风远秋一咬牙，把药丸往自己嘴里一倒，然后俯下身去渡给萧弄玉。
萧弄玉的情况，岂止“糟糕”两个字可以形容的。墨雪晴拧着眉，心里早把未央宫骂了千遍万遍，好好的一个孩子居然被他们糟蹋成这样，实在是……
墨凤流百忙中抽空扫了一眼过去，就已经知道萧弄玉的情况大致如何，不由得后怕不已，万一她们晚来一点点，哪怕是半个时辰，估计这个时候都只能给萧弄玉收尸了。
虽然身上血迹斑斑，到处都是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但这其实是最不要紧的地方，这种外伤在修真界实在算不了什么，连疤都不会留下。伤口上带着的毒也不是什么问题，不管是风远秋还是墨雪晴都可以随手解掉。受的内伤也不要紧，玄宗跟墨家缺什么都不会缺高手，大不了请练云君蔺飘渺或者凤蝶凰月出手替他疗伤就是了。手脚筋脉被挑断，虽然有点麻烦，但也不是不能治，墨凤流自己身上随身带着的药中就有好几样可以把被挑断的筋脉接回来……
这一堆大伤小伤内伤中毒，正常情况下对萧弄玉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最多休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可以好了，问题在于——
“弄玉哥哥他……”渊虹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干，话都说不出来：“修为……被废了？”
墨雪晴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那帮混蛋！弄玉这孩子天赋这么好，居然也舍得下手废掉！若不是不知为何他经脉内还有一丝灵力流转替他吊住最后一口气，早就连命都没用了！”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近，墨雪晴站了起来，眼里跳动着愤怒的火花：“我会会他们，阿娇你专心拆房子就好了。”
墨凤流身周一圈又一圈的金红色火焰跳动着，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随后继续把心神沉浸在剑中，通过朱厌操控这些火焰，绕过正上方的禁制，在上面烧出一条通道。
渊虹咬了咬唇，走到萧弄玉身边，慢慢地蹲下身来，在风远秋微微讶异地目光中，一滴眼泪掉落下来，滴到萧弄玉唇边。
几乎就在瞬间，原本气若游丝，若不是隐约可以察觉心脏还在跳动的话，简直就是个死人的萧弄玉呼吸一下子平稳了下来。不用把脉检查，风远秋就知道萧弄玉已经脱离了濒死的状态。
身子晃了晃，渊虹脸色有些苍白，似乎这一滴眼泪带走了她太多的力气。
风远秋瞬间想起某个几不可考的传言，神色复杂地看着渊虹：“……多谢。”
渊虹摇了摇头，伸手按上萧弄玉的胸口，感到心脏有力地跳动着，这才放下心来，淡淡地说：“弄玉哥哥一向都对我很好。”
一时无话，渊虹站了起来，回到墨凤流身边，默默地闭上了眼，黑色的火焰燃烧了起来，跟金红色的火焰纠缠到一起，破坏力瞬间上涨了一倍不止。
“好了。”沉默间，墨凤流突然开口，伸手布下两道结界，护住自己以及跟自己站在一起的渊虹之外，也不忘了抱着萧弄玉一时腾不开手的风远秋，然后长剑一挥，正上方的禁制瞬间被破除，大量的沙石失去了禁制的支持落了下来。若不是有结界护着，恐怕四人都会被沙石活埋。
一声爆炸的巨响传来，墨雪晴优雅地走了回来，除了头发稍微被爆炸掀起的风吹乱了一点之外，神完气足，看不出来刚刚打了一场的样子：“那走吧，外面我刚刚进来的时候放了点机关，够他们喝一壶了。”
点点头，墨凤流伸手，一颗剔透的泪滴状晶石出现在她的掌心，然后向风远秋的方向飘过去，最后停在萧弄玉的胸口：“虽然刚刚渊虹用掉了她的一滴眼泪，不过还是带上这个比较保险。”
“眼泪？”墨雪晴一愣，神色是掩不住的讶异：“渊虹没事吧。”
墨凤流抱起渊虹，跳上浮在半空中的长剑，闻言安抚道：“放心，别看渊虹现在不过是个小孩子的样子，这不过是因为她近几年刚刚涅槃过一次的原因。一滴眼泪而已，渊虹还是拿得出的。”
（抱歉，昨晚临时有事，一时忘了修改补完，直到刚刚才想起，忏悔ING）
第八章 夺天九针
抬头透过直接被墨凤流拆了整个天花板而露出的晴朗天空，墨雪晴跃上飞剑，状似不经意间掉下几个瓶子，而且好像瓶盖没盖紧？
“阿娇，你动作还真快。”风远秋的心神全放在奄奄一息的萧弄玉身上，现在才注意到墨凤流和渊虹已经把房子拆完准备走了，踏上飞剑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怎么办到的？“
“拿火烧呗。”墨凤流抱着渊虹，率先飞出出去，“我家朱厌的火可不是一般的火，别说石头了，就是拿块铁来，烧成铁水都是分分钟的事情。不过也不需要把上面的全烧成岩浆，只要让它出现裂缝就可以了，上面沙石的压力会自动把出现裂缝的天板板给压垮掉。”
要说这未央宫的人反应其实还是挺快的，实力水准也不错，在墨凤流一行三人刚刚飞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全部冲进来了。
虽然墨雪晴匆忙之间也没法布下什么厉害的机关或毒药，但也不是那么好破的，能这么快冲过来足以让墨凤流明了，为什么未央宫可以和玄宗及墨家对抗上千年而不倒。
“渊虹，抱紧了。”墨凤流低头看了一眼，笑眯眯地叮嘱了渊虹一句，抽出手来翻手取出……一枚莲子？
五指张开，原本捏在手上的莲子笔直地掉落下去，然后……
悄无声息地绽开七色光芒，光芒所到之处，不管是人还是物，甚至就连似乎亘古就存在的沙石，都被摧毁得彻彻底底，以莲子掉落地地方为中心，方圆三里之内，瞬间出现一个沉坑，裸露出原本被沙石掩埋在最下面的岩石和土壤。
墨雪晴和风远秋同时呆滞住——被这巨大的威力给吓到了。
“啧，幸好我只拿了等级最低的莲子出来。”墨凤流摇摇头，似乎对这个效果还是很不满意。
“等级……最低？”墨雪晴的嘴角抽了抽，“你还有比这更厉害的。”顺便惋惜了一把自己刚才扔下去的几个瓶子，估计在这枚莲子的作用下也报废了，太可惜了。唉，本来还想说那几样特殊的毒药可以替自己出一口气的，不过……阿娇的这枚莲子，更出气！
墨凤流理所当然地点头：“嗯，我刚才用的莲子，充其量只能算玩具而已。”风远秋和墨雪晴同时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就这威力，还叫玩具？
肯定地点点头，墨凤流坚持自己的说法——这还真的只是玩具而已，当然，是以天外天那种天位满地走、圣阶到处是的地方作为标准的。
想了想，墨凤流抓了一把莲子在手上，跃跃欲试道：“要不，我把其他等级的莲子用一遍给你们看？唔，是先用灭世莲子好呢还是先用诛神莲子……”
墨雪晴擦了下额上的冷汗，连忙开口：“算了，弄玉的情况比较重要。”刚刚那种威力的莲子被称为玩具，那么，冠上了“灭世”“诛神”这种煞气十足的名字的莲子，威力可想而知。
看着墨凤流一脸失望地把莲子收了回去，墨雪晴和风远秋同时松了口气。
不过是几句话间，三人已然御剑出了荒凉的沙漠。
御剑飞行，关山万里也不过是转瞬之间而已。虽然带着个伤号影响了速度，但墨凤流一行还是赶在午饭前回到了万花谷。
“这是……萧首座？”冷艳看着风远秋小心翼翼抱着的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也不能怪她，萧弄玉现在的情况，看上去确实太凄惨了一点。俊美的面容上满是血迹，还可以看到血迹下面的伤口绽开的皮肉，曾经抚琴吹箫的双手血肉模糊间露出森森白骨，手脚绵软无力的垂下，弯折成诡异的角度，恍若无骨——实际上，是他全身的骨头被人寸寸捏碎……
反正，萧弄玉全身上下没一处完好的。
玉清商看到风远秋抱着的人，表情一下子凝重了起来：“幸好我担心你们可能会受伤，所以干脆事先布置了一个聚灵阵，好让你们万一受了重伤可以直接聚集天地灵气辅助治疗，现在倒真的派上用场了。”
“渊虹，你去休息吧。”墨凤流把抱在怀里的渊虹放了下来，叮嘱道：“你刚刚用掉一滴眼泪，消耗太大。下面的事交给我们吧。”
渊虹的脸色苍白无比，只是执拗地不肯走，眼神一直看着萧弄玉，流露出担忧。
“放心，我外婆是当世医术第一人，她肯定能把你的弄玉哥哥救回来的。”墨凤流哄道：“再说了，有你的一滴眼泪，加上我手上的那滴，就算是死人都能救回来，更不用说萧首座现在的情况还没糟到那种程度。”要把人救回来是不难，难得是……
修为被废，日后想要重新修炼回来，一个字——难！萧弄玉最麻烦的地方，是他的丹田直接被人震碎了，而丹田是修真者修炼时不可或缺的，丹田被毁等于宣告了他从此无修仙无缘。
不过，萧弄玉经脉中流转的那一丝灵力，倒是带给他一线机会，也许还是有办法吧。
“清商。”墨雪晴表情很严肃：“我要用——夺天九针。”
轻飘飘的四个字，让玉清商的脸色大变：“有这个必要吗？”
墨雪晴轻叹一声：“弄玉这孩子的丹田被震碎，修为全毁。想要让他可以重新修炼，除了夺天九针，还有什么办法？”
夺天九针？墨凤流有些不解。这个她也学过，但她不觉得夺天九针能厉害到把萧弄玉被废的丹田都补得回来。
“夺天，夺天，自然是夺天地造化。”看到墨凤流疑惑地眼神，墨雪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估计是因为你年纪还小，嫣然没有教给你真正的夺天九针。你以前学到的‘夺天九针’，虽然也是神妙无比，但却缺了最精华的那部分，那才是夺天九针真正被称为‘夺天’的原因。”
墨凤流恍然。她就说嘛，作为墨家传世的绝技之一，这夺天九针虽然玄奇，但跟另外几样绝技比起来还是差太多了。她曾想过是不是自己的医术水准不够所以看不出来，没想到原因在这里，她压根就没学到最精华的那部分。
在墨雪晴的指挥下，风远秋抱着萧弄玉进了雅舍之中，小心地去掉他身上所有的衣物，用温水将他身上的血迹擦干，然后把赤裸的萧弄玉放在玉床上。床的周围用银色的粉末绘出一个繁复到极致的阵法，风远秋看了两眼只觉得头昏脑胀，连忙收敛心神，努力把视线从阵法上移开。
除了留下来打下手的风远秋和墨凤流之外，其他所有人通通都被赶出湖心小岛的范围，连玉清商都不例外。
身上的血迹全部都清洁掉后，萧弄玉的身体状况可以一览无余，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的伤口让风远秋心里一痛，差点掉下泪来，反倒是墨雪晴和墨凤流对此没有反应。
对医生来说，眼前的病人不管是什么状况，有多美有多丑，穿着衣服的还是脱光了的，都只是病人而已。作为当世最顶尖的医者的墨雪晴，她已经完全进入医者的状态了，全身赤裸的萧弄玉在她眼里也只是一个需要治疗的病人而已。
从旁边早就准备好的银盆里，取出浸在特制的透明药水中的细长银针，墨雪晴出手如电，银针如闪电般划过墨凤流和风远秋的视线，没入萧弄玉头顶的百会穴。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九根银针先后没入萧弄玉的体内，看得风远秋心惊肉跳，握成拳的手都掐出血痕来了，但好像没有痛觉似的，只专注地看着萧弄玉的情况。
墨凤流则是从技术层面上赞叹了一把墨雪晴的水准。这九根银针扎的位置全是人体的死穴，百会、膻中、尾闾、章门……那可都是碰着就死的死穴！
赞叹归赞叹，该做的事墨凤流一样都没拉下。单膝跪地，闭眼凝神，小心地启动地上画着的阵法，天地灵气缓缓地流动起来。
由于万花谷地处灵脉之上，而这湖心岛刚好是灵穴的位置，萧弄玉躺着的玉床更是在灵穴的正中央，原本就是灵气汇聚之处，再加上聚灵阵的功效，那庞大的天地灵气几乎可以凝成实质。
而这，正是墨雪晴要的效果。
墨凤流闭着眼，操控着这庞大的天地灵气，将其压缩压缩再压缩，几滴天地灵气凝聚而成的水滴出现在半空中，在墨凤流的操纵下，顺着墨雪晴扎在萧弄玉身上的银针，缓缓渗入萧弄玉的体内。
自银针入体后就停手的墨雪晴见状，松了口气：“幸好有阿娇在，不然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原本操控灵气的人应该是她，但是施针的过程万分凶险，稍有差池就将万劫不复。若是平时倒也无妨，一心二用的本事墨雪晴还是有的，只是今天聚集的灵气太过庞大，墨雪晴自认没有能力在分神的情况下完美地达到预定的效果。
地上用来画阵法银色粉末自墨凤流启动阵法时就开始微微发光，突然，光芒一亮，随后黯淡下去，变成了灰白色。
这时，墨凤流长出了口气，睁开眼站了起来，笑着对风远秋说：“一切顺利。”
第九章 爹？
（补完）
虽然夺天九针号称夺天地之造化，足以逆天改命，但萧弄玉终究伤得太重，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清醒过来。风远秋留在屋内照看萧弄玉的情况，墨雪晴和墨凤流见萧弄玉的情况已经大为好转，倒交待几句后出了屋子。
湖边一群人焦急地看着湖心岛的方向，看到有人出来，终于确定已经结束了，可以上岛了。
“娘亲，刚才是……夺天九针？”玄衣女子从湖面上一掠而过，衣袂飘飘，翩若惊鸿。
墨凤流乖巧地打了声招呼：“娘亲。”
叹了口气，墨雪晴揉了揉额头，有些头痛地说：“没错，夺天九针。弄玉那孩子伤得太重，连丹田都被废了，除了夺天九针，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可以救治他了。”
这时，其他人也纷纷回到湖心岛上，除了跟在墨嫣然身后直接从湖面上掠过的玄宗宗主佾昀之外，就连玉清商都是走石桥的。听到墨雪晴的话，佾昀半是担忧半是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扫了眼佾昀，墨雪晴开口调侃道：“他是谁？乖女儿，这好像还是你头一回带男人回来让娘亲看。”
“呃，他是玄宗宗主，佾昀。”墨嫣然下意识地开口介绍道。
墨凤流看着自家娘亲一脸的尴尬，以及更尴尬的佾昀，闷笑不已，当然，表情上没有露出半点端倪，只是故作好奇地说：“娘亲，你终于想通了要嫁人了吗？”然后打量的眼神看着佾昀：“不过话说回来，虽说宗主跟娘亲倒也般配，但让我改口，一时间还是很不习惯。”
干咳一声，墨嫣然决定坦白从宽，往站在她身边的佾昀一指，对墨凤流说：“阿娇，你爹，亲爹。”
呆滞了一下，墨凤流终于反应过来墨嫣然说什么：“我……亲爹？”
姬重华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正好落到站在他对面的墨凤流眼里。
墨雪晴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嫣然，还有玄宗的那小子，你们跟我过来。”语毕，墨雪晴转身就走，玉清商连忙跟上。
看着狠狠被甩上的房门，佾昀摸摸差点被房门撞到的鼻子，在墨嫣然为难的目光中，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墨凤流立刻拉着自家娘亲跟了进去，不忘关上房门，顺手丢出几个隔音咒。
看着这几下兔起鹘落的变化，被扔在外面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忍俊不禁。姬重华有些心不在焉，听着另外几人叽叽喳喳的八卦猜测，心里开始琢磨起一向不合的墨家与玄宗联姻的原因和将会引发的后果。
屋内，墨雪晴和玉清商坐在主位，墨凤流和墨嫣然一左一右地坐在旁边，佾昀则是站在中间，面对着其他四人各异的目光，泰然自若。
这架势，压根就是在审犯人。
干咳一声，墨凤流清了清嗓子，说：“那个，作为当事人，我有权要求得知事情的真相。比如……”眼神从佾昀身上转到墨嫣然身上，“这个亲爹，是怎么回事？”
“你总不会认为我一个人就有办法把你生出来吧。”墨嫣然望天：“所以你当然有亲爹啊。”
“我问的是，为什么我的亲爹……”墨凤流一指站着的佾昀，“是他？”
“这嘛……”墨嫣然无比尴尬，“说来话长……”
墨雪晴一挑眉，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乖乖站在她面前的佾昀，对自己的宝贝女儿很不客气地说：“那就长话短说。”
“简单的说，一场意外，于是有了阿娇。”墨嫣然还真的长话短说，不过就是太短了。
“时间，地点，原因，过程。”墨凤流一拍手掌，“哦，时间就不用了，按我的生辰往前推十个月就是了。那么地点呢？”
墨嫣然知道今天是休想瞒过去了，回答得倒也干脆：“桃花林。”
“野战啊……”墨凤流感慨了一句，顿时墨嫣然和佾昀的脸上都火辣辣地，讪讪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因呢。”墨雪晴笑得极其温柔，“说吧，酒后乱性还是春药？”
墨凤流顿时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外婆——太一针见血了。
“娘亲！”墨嫣然有些恼羞成怒：“为什么是这两个选项。”
“废话，我女儿我还不了解吗？”墨雪晴手指点了点墨嫣然的额头，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就你有了阿娇之后的反应，那份手足无措但又打死不肯说孩子的父亲是谁也不去找他，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你们两个之间根本就是场意外。但你看着又不像恨着孩子的父亲的样子，强暴这个选项可以划掉了。而且就你的实力，除非你自愿，否则就算打不过对方，跑总是没问题的，但你看着又不太像是自愿与对方发生关系的。”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墨雪晴继续说道：“所以，我认定你肯定是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与一个你不讨厌的人发生了关系，然后意外地有了阿娇。而所谓的特殊情况嘛……”
“要么酒后乱性，要么是中了春药。”墨凤流默契地接口。
墨嫣然尴尬地点了点头。
佾昀正想开口说什么，还没等他把话说出来，就收到墨雪晴甩给他的一记眼刀：“一边站着去，等我们说完才有你说话的份。”于是佾昀也只能摸摸鼻子站在一边等候发落了。
“我记得……娘亲你的酒量不错来着的。”墨凤流笑眯眯地说：“加上以前我问过你相关问题时你的反应，那么……是春药？”
墨嫣然继续点头。反正今天丢脸是丢定了，好在都是自家人。墨嫣然自我安慰道，然后破罐子破摔似的，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出来了：“是这样的，我在配置一份玉蓉膏的时候，错把芊蔓草当成凝血草加了进去。”
“哦。”墨雪晴和墨凤流一听就明白了。
揉着额头，墨凤流开口对仍然一头雾水的玉清商和佾昀解释道：“玉蓉膏中的凝血草换成芊蔓草，本来也是没什么大问题的，最多不过就是药效稍低一点而已。只是，娘亲爱用的香料是云烟片，这种香料跟芊蔓草和玉蓉膏中的其他成份混合在一起，如果有桃花的香气作为药引，那便是极其猛烈的春药……”
再结合刚才墨嫣然说的地点，墨凤流是怎么出生的，简直就是一目了然了。
“娘亲。”墨凤流正色对墨嫣然说：“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因为我的存在，所以你才选择了佾昀的？”
一记暴粟敲过去，墨嫣然斜睨着自己的女儿：“你娘亲我是那种委屈自己的人吗？”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墨凤流安静了下来，托腮饶有兴趣地进入看戏状态。
干咳两声清清嗓子，墨雪晴对墨嫣然说：“阿嫣，你……决定的人是他吗？”
沉默半晌，低垂着头的墨嫣然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耳后升起一片薄红，更添几分妩媚之色。
“是了，你也是当娘亲的人了，早就是大人了，该怎么做想必都很清楚吧。”墨雪晴虽然万分不舍，但还是轻轻拍了拍墨嫣然的肩膀：“既然是你的决定，娘亲当然不会反对。不过……”凌厉的眼神刺向佾昀，墨雪晴的话语中流露出几许杀气：“若是让我知道你有负嫣然……”
“母亲请放心。”佾昀很有眼色地随杆上直接改口了：“佾昀虽然不才，但对嫣然却是一片真心，此生不负。”
墨凤流突然蹦出一句：“聘礼呢？”
呃？其他几人同时看向她。
只见墨凤流振振有词地说：“我娘亲可是天遗世家当代家主，想娶回去当你们宗主夫人，这聘礼可不能太寒酸了。不过在此之前我觉得有个问题更需要讨论。”扫视一圈，吊足胃口后，墨凤流悠悠然地说了一句：“到底是我娘亲嫁过去，还是宗……呃，爹你入赘呢？”
这是个好问题。
墨嫣然是墨家家主，有着公主封号，换言之，佾昀若是要娶墨嫣然，那不叫娶，叫“尚公主”。而且墨家历来都是女子为尊，自然不可能把自家的家主给嫁出去，让墨家并入其他世家，当然要招个上门女婿。但堂堂玄宗宗主，成了人家的上门女婿，这也说不太过去……
正当墨雪晴正准备开口威逼利诱之时，墨嫣然一挑眉，傲然地砸出一句话：“谁说我要成亲了？”
墨雪晴被气到了，差点拍桌子，苦口婆心地劝道：“乖女儿，难道你就打算这么没名没份地跟着那小子吗？”
“是他没名没份地跟着我吧。”墨嫣然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
顿时，其他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佾昀。
佾昀苦笑，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墨凤流轻咳一声，拉回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么说来，除了我改口喊宗主‘爹’之外，一切照旧？”
想了想，墨嫣然点了点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我也不急着成亲。”
既然自己的女儿都说不打算成亲了，那墨雪晴也不为已甚，只是已经开始盘算当哪天墨嫣然想通了想成亲的时候，要给她准备什么样的嫁妆。随后又想到，墨凤流也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差不多也可以给她准备嫁妆了。
第十章 善后
“不过，话说回来，一次中奖耶。”聊天聊到一半，墨凤流突然用一种无比感慨的口气说了这么一句话。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佾昀和墨嫣然上来回转了数圈，然后摆出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直把脸皮比较薄一点的墨嫣然看得脸上浮起一片胭色。
佾昀泰然自若，好像没听到墨凤流刚才的话也没看到另外三人诡异的眼神似的，极其自然地转换了话题：“对了，刚刚都忘了问了，弄玉的情况真的糟糕到需要动用回天九针的程度吗？”
墨嫣然松了口气。说实话，虽然早知道自家女儿不简单，也不能把她当一般孩子看待，但为人母却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被讨论这种事情，实在是……也不能怪墨嫣然的脸皮变薄了。
说到正事，墨嫣然也紧张起来了：“娘亲，您真的动用回天九针了？”
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墨凤流好奇地问：“是啊，外婆用了回天九针。娘亲你怎么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墨雪晴拍拍自己女儿的手，安抚道：“放心吧，我让阿娇帮我的忙，倒没费太多心神。”
我？墨凤流开始回想方才使用回天九针救治萧弄玉的全过程，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件事：“对哦，我都差点忘了，那么庞大的天地灵气，要在施针的同时分神操控还不能出半点意外，确实太耗费心神了。”她是境界太高但灵力被封印住修为跟不上来，操控天地灵气这种事情只需要少许灵力作为引子，重要的是操控者的精神力，哪怕修为再高，境界跟不上的话，随时都有可能被这庞大的天地灵气反噬了。就算成功了，也是极为耗损心神的事，这可不比灵力，打坐几天就能回来，动用一次回天九针，少数也要休养个四五年才能恢复。
难怪一发现是夺天九针，墨嫣然就如此紧张。
听到是墨凤流负责操控聚集而来的天地灵气，墨嫣然松了口气：“那就好，以阿娇的能力，做到这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墨凤流得意地笑了笑。看到佾昀带着疑惑的眼神，想了想，墨凤流决定把这个问题丢给墨嫣然自己头痛去。
给佾昀一个“回去后再跟你说”的眼神，墨嫣然开始关心起那个一直被她当成弟弟一般疼爱的男子的情况：“小玉到底怎么样了？”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保守估计在两百以上，部分伤口上沾染了巨毒或潜藏着阻止伤口愈合的剑气真气灵力；全身骨头，包括脊椎骨，被寸寸捏碎；手脚筋脉被挑断；眼睛被刺瞎；嗓子被毒哑；最严重的是丹田，直接被人震碎，废了所有的修为，只剩下一缕不知为何留在经脉中流转的灵力吊住他的命。”不等墨雪晴开口，墨凤流就背书般把萧弄玉的情况说了出来：“若是我们当时再晚去一点点，不用太久，半个时辰就够了，我们就只能准备给他收尸了。”
墨凤流的语气很平静，但这平铺直述般的话语让墨嫣然和佾昀的火气腾得一下全冒出来了。
“啪”地一声，墨嫣然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不顾溅到自己身上的茶水，咬牙切齿地蹦出四个字：“欺人太甚！”
佾昀笑得很温和，温和到让人心里发毛：“阿娇，你们出来的时候，嗯，有没有给未央宫的人留点纪念品？”
“有。”墨雪晴点头，然后无比惋惜地说：“可惜了我的那些药啊，早知道就留着下次用了。”
顺着墨雪晴哀怨的目光，墨嫣然和佾昀看向自家的宝贝女儿。墨凤流一脸的无辜，用一种极平淡的语气说：“我不过扔了枚莲子下去而已。”
“是啊，一枚莲子而已。”想起自己浪费掉的药，墨雪晴就一阵心疼，磨着牙说道：“一枚落到地上炸开后，方圆三里之里全数化为齑粉的莲子而已。”
墨嫣然瞬间明了自家娘亲那语气是怎么回事了，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娇，你那种莲子还有没有？改天我也扔两颗到未央宫去。”
瞅着跃跃欲试地墨嫣然，墨凤流抓出三个小袋子，低头看了一眼，把绣着金边的和绣着银边的两个袋子收了回去，把缀着蕾丝边的袋子丢给墨嫣然：“这一袋子里还有四十九颗，够你玩了。”随后又有些不解地说：“不过，大漠那边的那座地下城，被我这么一炸，估计是废定了，你要炸哪？”
小心翼翼地收好这一袋子的莲子，墨嫣然好笑地点点墨凤流的额头：“你不会以为你炸的就是未央宫的大本营吧。”
“怎么可能。”墨凤流撇撇嘴，“那边虽然隐秘，但狡兔尚且有三窟，更不用说未央宫可是是跟玄宗和墨家玩了两千多年的捉迷藏都没被逮住，哪有那么简单就被搞定。就算那里原本就是他们的大本营，我们这么一闹，也等于逼迫他们迁移。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正确的。”
墨嫣然点头赞同：“确实。刚才在你恶补夺天九针中操控聚集而来的天地灵气的要决时，娘亲就已经传信给我。要不是我和佾昀都担心小玉，在接到传信第一时间我们就直接杀过去大漠那边了。”
“那现在呢？”墨凤流心情大好，笑眯眯地问道：“你们派谁去踢馆了？”她就知道，萧弄玉被折腾得这么惨，向来与他交好的娘亲和玄宗上下不会这么轻易罢好，更何况对手是千年夙敌，自然深谙“兵贵神速”之理，一得到情报立马杀上门去。
佾昀微微一笑：“鸿影和风月带人去大漠了，而且蔺师叔也跟过去帮他们掠阵。”
蔺飘渺？墨凤流为大漠地下城的人默哀三秒钟。有这位在，估计只要没能在晏鸿影和花风月到来之前就离开的人，一个都跑不掉了。
那位可是渡过天劫的大乘高手，若不是为了练云君生生压制了修为滞留人间，蔺飘渺早就可以破碎虚空、羽化飞升了。
有这么一位顶级高手坐镇，大漠那边的局势相当于定了下来了，也难怪墨嫣然和佾昀会放下那边的事情赶来万花谷。不过话说回来，墨凤流他们这么一闹，就算晏鸿影和花风月的动作再快，估计也抓不到什么重要人士，倒也用不着墨嫣然和佾昀亲自出面。
“我问过渊虹那孩子了，她也只知道大漠地下城这么一个地点。”提到这个，墨嫣然纤指压着额头，有些头痛：“我不得不庆幸我和阿娇是母女，不然那孩子压根就不会理我。”
墨凤流轻叹一声：“渊虹际遇坎坷，又对人心极其敏感，故而戒心极重，倒也不是她故意的。”
摆摆手，墨嫣然示意自己并不在意：“我难不成还会跟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不成？”
提到小孩子……“阿娇，我亲爱的乖女儿，你今年几岁？”墨嫣然笑眯眯地问。
“十六。”墨凤流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地回答。
墨嫣然意味深长地拉长尾音：“十六啊……”
“还没成年！”旁边的墨雪晴的眉头拧了起来：“阿娇，这件事你暂时不用管了，等你成年后再说。”
“娘亲你偏心。”墨嫣然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我当年十三岁的时候，娘亲你就要情人不要女儿，把家主之位往我身上一丢就跟爹私奔了。”
墨雪晴理直气壮地说：“没听说过‘隔代亲’吗？”
其实墨嫣然也只是说说而已。虽然她是十三岁就接下了家主之位，但都只是挂着虚名，一应事物由墨荷在墨雪晴的遥控指挥下打理。直到墨嫣然十八岁成年之后，家族事物才正式交接给她。
这是墨家的家规，起因在于初代家主夫人，前朝九公主姬云钰。九公主年少时国破家亡，为复仇提三尺青锋，剑挑天下。墨敛痕和白莲先生心疼这个女子年少坎坷，在九公主有了身孕之后，商量过后立下这么一条家规——墨家女子十八岁成年之前，当受娇宠，不得因任何原因受苦。
这“受苦”二字，倒是挺模糊的，没有个确定的标准。但墨家历代默认，接手家族事物打理若大的一个天遗世家，也是“受苦”的一种，所以墨家有一条不成文的潜家规：十八岁成年之前，不得正式继任家主这位。
由此可见，墨家历代家主，都是把家主之位当烫手山芋，或是压迫自己的大山的。
对于这点，墨凤流很是不以为然。不就是打理一个世家而已嘛，虽然麻烦了点，但世家子弟哪个不是年少时就开始接手部分家族事物，学习如何打理事业的，墨家居然溺爱孩子到了这种程度，实在是不可思议。哪怕是一直嚷着要把家主的位置扔给她的墨嫣然，在明知她绝对不是普通的孩子的情况下，依然对她万分宠爱，不让她接手任何家族事物。
这倒不是墨嫣然防着她，墨凤流很肯定，墨嫣然的这种做法，与其说是在防她，倒不如说是舍不得她吃苦头。
第十一章 清醒
身为妖族总管，墨凤流打理若大一个妖族都没问题，何况区区一个天遗世家？直到后来，墨凤流才知道，墨嫣然是真正心疼她，才不舍得她接手任何家族事物的。东海之滨，天遗世家，可不仅仅是一个与皇室有血缘关系的修真世家而已。
扯远了，总之，墨嫣然和墨雪晴两人的态度一致——小孩子，就该好好玩，这种事情大人操心就够了。
于是包括墨凤流在内的四个少年，都被排除在这件事之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其他人来来回回，关起门来商量事情，愣是找不到半点空隙插进去。
对此，冷艳私底下问墨凤流：“阿娇，你就不好奇吗？”
墨凤流很无奈：“你觉得，就那边那几位的实力，”她往屋内的方向一指，“有可能让我们这几个初出茅庐的小鬼头打探到消息吗？”伸手制止了冷艳想要说的话，墨凤流郁闷地说：“要是连这么一点保密工作都做不好的话，那情报岂不是全泄露给未央宫了？”
冷艳想想也是，连她们四个中底牌最多实力最强的墨凤流都说同办法了，她也只好放下好奇心了。
好在万花谷景色优美，令人流连忘返，冷艳在楼心月的指点下，玩得也挺开心的，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看着冷艳蹲在草丛中和几只白狐玩耍，墨凤流嘴角划过一抹微笑，然后看向远处的演武台上，顿时又有种叹气的冲动。
姬重华，刘彻……
念着这两个名字，墨凤流就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痛了起来。对于无法插手到与未央宫之间的争斗这件事，姬重华表面上看起来只是有些遗憾而已，但曾经是他的结发妻子的墨凤流却能一眼看出，在这些许遗憾下掩藏着的不甘心和猜忌。
天遗世家的家主，和玄宗宗主，这两人之间的婚姻，并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而已，这也是墨嫣然之所以不肯成亲的原因之一。虽然墨凤流心知肚明自家娘亲之所以和佾昀在一起，完全是因为她喜欢对方而已。她的娘亲，从来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墨家也没有委屈自己家的女儿来获取利益的传统。
事实上，墨家可是明明白白把对女儿的疼宠溺爱写进家规的。如果不是墨家家规中的其他规定以及违背后的严厉处罚，和墨家向来严格的教育，就墨家对女孩子一贯的疼宠溺爱，不养出一堆不知天高地厚、嚣张跋扈到令人厌恶的千金大小姐才怪。
姬重华是明了墨嫣然的身份的，也知道墨家和玄宗的特殊地位，当然也清楚当这两家联合起来的力量有多庞大。皇家之所以放任墨家和玄宗坐大，原因之一就是为了让这两个不受凡俗约束的庞大势力互相牵制。但当互相牵制的两个庞大势力结合在一起之后……
也难怪姬重华生出猜忌之心了。不过怎么说，他也是曾经坐拥天下、有为于二十四朝的汉武大帝，虽然生出了猜忌之心，但除了对他知之甚深的墨凤流之外，却没有人看得出来。当然，这也是跟墨嫣然他们忙于未央宫之事而对这几个小孩有所忽视有关。
冷艳抱着一只小狐狸，走到墨凤流身边，说：“阿娇，你看，可爱不？”
墨凤流微微一笑：“嗯。”
小狐狸眼珠子转了转，好奇地盯着墨凤流看，突然伸出一只爪子，试图要抓住墨凤流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
冷艳连忙把小狐狸抱得远一点，墨凤流倒是笑了起来：“这孩子，倒也不怕生。”
两只大狐狸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趴在墨凤流的脚边就不动了，看样子好像是睡着了。冷艳羡慕地说：“我刚才哄了它们半天都不肯理我一下，倒是不跟你生分。”
“种族特性而已。”墨凤流低头含笑看了那两只大狐狸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
不过冷艳理解错误：“是哦，山鬼嘛。”
墨凤流笑而不语。她可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山鬼，虽然从她外婆到她娘亲再到她自己，都拿山鬼当挡箭牌来伪装身份。
“两位姑娘都在这啊。”楼心月走了过来，人未至而声先到：“夫人让我通知两位小姐，萧公子醒了。”
墨凤流和冷艳一愣之后，立刻把狐狸放下，提起裙摆直接从花丛中直线穿了过去。好在两个女孩子的轻功不错，倒没折了什么花。
楼心月微笑，叹气，俯下身把不满的小狐狸抱起：“想跟过去吗？”
湿润润的黑眼珠转了转，小狐狸点了点头。楼心月笑了笑，抱着小狐狸跟远远地跟在墨凤流和冷艳身后，顺着小路慢慢地走了过去。两只大狐狸也站了起来，直接钻进花丛中，窸窸窣窣的声响中就已经消失不见，看样子是学墨嫣然和冷艳，直接抄近路了。
萧弄玉确实是已经清醒过来了，只是他伤得太重，全身骨头都被寸寸捏碎，虽然用了上好的药膏接骨，但也没这么快好，现在也只能躺着不动。
坐在床沿的风远秋看到墨凤流和冷艳在门口探头探脑地，低头对萧弄玉说：“阿娇和冷艳过来看你了。”
虽然眼睛被蒙了起来，萧弄玉还是吃力地侧过头，转向门口的方向，放在风远秋掌心的手指慢慢地移动，在他的掌心上写字。
风远秋点点头，轻轻地招了招手，示意墨凤流和冷艳进来：“弄玉让你们进来。”
墨凤流走了进来，伸手一搭为萧弄玉把脉，然后笑道：“恢复得不错。幸好萧首座的听力无事，不然还不无聊死。”
萧弄玉扯出一个微笑，手指在风远秋的掌心划动，风远秋细心分辨字样，充当翻译道：“弄玉说，有空就过来陪他说说话，他一个人也无聊得紧。”
“耶？不是有风首座您陪着他吗？”看到萧弄玉清醒了过来，而且气色不错，冷艳倒也有心思打趣了一句。
风远秋轻叹一声：“最近事物繁杂，我……虽然也想多陪陪弄玉，但既然弄玉醒了，我也有我该做的事。”
萧弄玉闻言，手指在风远秋掌心写了几个字。风远秋微微讶异，低头对萧弄玉说：“可是你……我还真放心不下。”萧弄玉继续在风远秋的掌心划动，风远秋稍作沉吟，然后对墨凤流说：“阿娇，可否烦请你经常过来陪陪弄玉？”
“那是自然。”墨凤流点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说着，无比怨念地眼神看着风远秋，看得风远秋极其不自在，挪了挪身子轻咳一声正要顾左右而言他：“那个，这是嫣然的决定，我也没办法。”
嫣然姐？萧弄玉一顿，连忙写字问风远秋。
“这个……”
风远秋正在想要怎么说的时候，墨凤流就开口了，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还不就是我娘亲他们把我当成小孩子，说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插手，于是商量事情的时候就把我们全赶出来，什么事都不肯让我们插手。”
萧弄玉露出一个微笑，在风远秋掌心写了几个字。风远秋低笑道：“弄玉说，他对此深表同情，并且感同身受。”然后帮萧弄玉解释道：“当年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弄玉年纪最小，才十四，加上嫣然向来把他当弟弟般疼爱，所以他也享受过你们现在这种待遇。”
听到萧弄玉当年也享受过这种待遇，两个姑娘顿时心理平衡了。
想了想，最后还是敌不过担心，冷艳还是问了出来：“萧首座身上的伤……到底有多重？能治好吗？”
回答她的是墨凤流：“萧首座的伤重归重，不过也不是救不回来，只是要多花点时间吧。少说也要休养个一年半载才能起身行走。至于恢复正常……呃，两三年吧。”全身骨头都被捏碎，要长好还真得挺费时间的。伤筋动骨都要一百天，更何况萧弄玉如此严重的伤势？
能在一年之内恢复到可以下床行走的程度，已经是墨雪晴和墨凤流联手使用的夺天九针加上玄宗和墨家不计血本地往他身上砸各种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后的成果了。
虽然没人跟她说过萧弄玉到底受了什么伤，但看着萧弄玉眼睛被蒙上，又一直都不开口，只是通过手指写字来交流，冷艳就明白萧弄玉的眼睛和嗓子八成都废了，不过看样子听力没问题。她有些犹豫地说：“要不，日后有空闲的时候，我和阿娇过来陪萧首座说说话，或者念书给他听。”
萧弄玉露出一个笑容，手指划了几下，风远秋笑着说：“求之不得。”
沉吟了一下，墨凤流笑眯眯地说：“要不，我收集一些话本小说什么的，念给萧首座听？反正万花谷里没事做的不止我和小艳，彻儿和小景也是，我们四个轮流联萧首座说话，好不？”
风远秋点头：“那太好了，我还担心弄玉醒来后无聊呢。”
虽然是清醒了过来，但萧弄玉毕竟伤势太重，没多久就觉得疲累。墨凤流见状，主动开口，带着冷艳离开。
风远秋轻轻拍了拍萧弄玉的手，低声说：“睡吧，我在。”
第十二章 闲来无事
对于墨嫣然拒绝让她插手未央宫一事，墨凤流并不以为意，甚至还偷笑了一把——她下来是来度假享受的，可不是来劳碌的，能光明正大的偷懒，干嘛不偷懒？
墨凤流想得开，可不代表其他人也想得开，特别是姬重华。
不过想想也是，姬重华跟墨凤流完全不一样，他有野心有抱负，怎么可能容忍就这么白白让时间和机会从自己的指缝间溜走呢？
在确定了墨凤流暂时没有离开万花谷的打算后，姬重华告别墨凤流和万花谷，先行离开。
姬景华选择了随着自己的兄长外出游历，而冷艳则留下来，在万花谷中陪着墨凤流。
“为什么留下？”萧弄玉听说姬重华和姬景华离开后，写字问墨凤流。
这个时候，他已经能够坐起，靠在软垫上，拿着一枝炭笔在用一根别针固定在木板上的白纸写字，通过这种方式跟其他人交流。
放下手中念完一段的书，墨凤流支着下巴，想了想，回答道：“你不觉得，万花谷这边风景优美，很适合度假或旅游吗？”
萧弄玉微微一笑，提笔写道：“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在外面游玩。”虽然眼睛还蒙着，但这并不妨碍萧弄玉写字，他的字迹还是一如既往的工整，丝毫看不出来这是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所写的字。
墨凤流笑了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在玄宗的时候，我也是窝在房里的时间多过在外面闲逛的。”
说到这，萧弄玉的嘴角也不禁弯了弯：“是啊，玄宗上下就你一个这么光明正大地翘掉几乎所有的课程，还没受到责罚。”
吐了吐舌头，墨凤流带着些许讨好撒娇意味地说：“还不是你们疼我我嘛，不然我哪敢这么嚣张。”
萧弄玉调侃般地写道：“原来你也知道你自己的行为很嚣张啊。”
“你觉得，我这样的能力和性格，低调得起来吗？”墨凤流叹气，郁闷地说道：“天知道我想试试‘扮猪吃老虎’这一招想多久了，偏偏我这性格……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
就算眼睛看不见，萧弄玉也知道墨凤流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哀怨。这点，墨凤流跟她娘亲，墨嫣然，几乎是如出一辙，真不愧是母女。
“话说回来，阿娇你好像也到了可以许婚的年纪了？”萧弄玉突然提笔写了这么一句话：“有没有看中的男生？”
“咳咳咳……”正在喝蜂蜜茶润润嗓子的墨凤流被呛到了，几乎是恼羞成怒地说：“萧弄玉！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顿了屯，墨凤流磨着牙蹦出两个字——“八婆！”
看样子真生气了，都直呼名字了。萧弄玉这么想着，嘴角弯了弯，几乎不受任何影响地继续写道：“看样子，是被我说中了？说吧，看上谁家的男生了。”
墨凤流磨着牙，突然笑了起来：“谁规定一定要看上哪个男人了？”
点了点头，萧弄玉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么说来，你是看上哪家的女孩了？”
墨凤流笑吟吟地说：“如果我说是呢？”
萧弄玉一脸平静，写了四个字：“看上谁了？改天我跟嫣然姐说一声，让她上门提亲去。”
无语，墨凤流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那杯蜂蜜茶，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在喝水，不然短时间内连续被呛到两次，实在是一件丢人的事，虽然只有一个什么都看不到的人在场。
没得到墨凤流的回话，萧弄玉想了想，提笔写了一个名字：“冷艳？”
墨凤流纤指按了按自己的额头，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说：“我知道你很无聊，但不要拿我寻开心好不好。”
萧弄玉笑了起来：“你确定不需要我跟嫣然姐说一声，让她上门提亲去？梧州冷家的大小姐，虽然是庶出，但却是养在正妻嫡母的名下，也可以算是嫡女，倒也配得上你的身份。”
墨凤流彻底没辙。虽然明知道萧弄玉是跟她在开玩笑，但对方装傻，她也没招。
婚姻大事……为什么一个两个都爱拿这个来打趣我？墨凤流欲哭无泪。
“阿娇，萧首座，我把药拿进来了。”轻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墨凤流站起身来，眼角的余光看到萧弄玉一脸淡定地把刚才写字的那张纸撕掉，揉成一团，准确地扔到床头的废纸篓里。
丝毫不知道刚刚自己被传了一通绯闻的冷艳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碗黑漆漆的药，光闻那味道就觉得嘴巴发苦。
经过两个月的调养，萧弄玉虽然还不能拿起太重的东西，但端起一碗药自己喝还是办得到了，也不需要其他人来喂了。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让他心情愉快了很久了。
不管怎么说，萧弄玉都是个大男人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一日三餐外带服药都需要靠其他人服侍，这种日子对他而言实在是难熬。尤其当喂他的人是两个大美女的时候，虽然是晚辈，但也让萧弄玉觉得很丢脸很尴尬。好在其他更私密的事由天天往他这里跑的风远秋给包办了，不然萧弄玉不敢保证自己到时候会不会因为太过尴尬，导致能活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看着萧弄玉若无其事地一口将药喝下，墨凤流心中一叹。
虽然调养了两个月，但用来毒哑萧弄玉的药实在是太过厉害，不仅仅毁去了他的声音，同时也毁掉了他的味觉。换言之，不管什么东西，萧弄玉吃到嘴里，都是没有味道的。
没有任何味道的食物一吃就是两个月，而且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吃多久，墨凤流不确定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事会有什么反应，虽然不是非常好吃，但也是对饮食相当挑剔的。
不过聊以安慰的是，萧弄玉的嗅觉并没有损坏。虽然吃到嘴里是没有味道的，但鼻子还是闻得到的，所以最近楼心月送过来的饭菜食物越来越讲究一个“味”字，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萧弄玉服下药后就躺下休息了，冷艳端着盘子，看墨凤流轻手轻脚地掩上房门离开，边走边悄声问道：“阿娇，萧首座的味觉……能救得回来吗？”
墨凤流耸耸肩：“要恢复到一尝就知道药里加了哪些药材，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恢复到可以尝出食物的味道，还是办得到的，就是需要花时间去调养而已。”
冷艳松了口气，墨凤流打趣道：“你之前不是还怕萧首座怕得要死吗？”
白了墨凤流一眼，冷艳叹气：“萧首座……好吧，他并没有做什么坏事，至少我没见过他做什么坏事，只知道他突然叛逃。怕他也是因为他实力太强，我根本连成功逃命的希望都不高。作为玄宗弟子，碰到他，自然会担心他会不会对我出手。只是现在……”回头看了一眼被掩上的房门，冷艳耸耸肩：“要知道，萧首座可是个大美人，虽然是走忧郁路线的，现在又是重伤虚弱状态，很容易引起女性泛滥的同情和母性的。”
墨凤流嘴角抽了抽：“要是让萧首座知道你用了‘母性’这个词……”
“你会让他知道吗？”冷艳微笑，笑得很温柔，“正如你从来不会让我知道萧首座在私底下和你说了些什么东西。”
墨凤流顿时语塞。她就知道，堂堂梧州冷家大小姐，哪有可能是省油的灯！
叹气，墨凤流望天：“我想，对于萧首座私底下跟我之间的话题，你也是宁愿装聋作哑的吧。”
抹掉额上密密麻麻的黑线，冷艳一想到她曾经看到的那些字句，就有种仰天长叹的动作：“那当然，我还想找个好男人把自己嫁掉呢！”
“说到这个。”墨凤流一拍掌，满眼笑意地问冷艳：“有没有看中哪个好男人了？我帮你把他打晕带回家。”
冷艳撇撇嘴：“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好男人哪有这么容易碰到。再说了……”故意用一种不信任地眼神上下打量了墨凤流一眼，“要是碰到好男人，你不先下手为强就怪了，哪还会留给我？”
墨凤流作势欲打：“好你个小艳，居然说这种话，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就挽起袖子，作出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冷艳也很配合地跑开，还一脸控诉地说：“你看你看，还没影的事呢！你就要收拾我了，那真碰到了这种事你还不提剑追杀我。”
两个女孩打打闹闹的，听到动静过来看一下的楼心月笑了起来，感慨了一句：“感情真好。”
要是日子一直这么过下去，墨凤流会很满意的。闲来无事陪萧弄玉聊聊天、斗斗嘴、念书给他听，和冷艳一起游玩赏景、找万花谷的那些奇人异士请教……墨凤流的生活那叫一个悠哉悠哉，没有铺天盖地的公文，不需要为自己的顶头上司收拾善后，也不需要调解平衡各大势力……
可惜，好景不长。
第十三章 身孕
午后，凉风习习，送来阵阵清淡的莲香，虽是酷暑，却没有半分燥热。
墨凤流坐在树荫下，面前的木桌上放着文房四宝，旁边的废纸篓里已经扔了不少纸团进去，而且还有增加的趋势。
单手托腮，墨凤流皱着眉盯着眼前的药方，右手提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时不时摇头叹气，把纸撕下揉成一团扔掉。
冷艳送上一碗冰镇过的的酸梅汤，低头看着被涂涂改改差点看不出原样的药方，微笑着劝道：“喝口水休息一下再慢慢琢磨方子吧，也不急于这一时。”
“都快半年了。”墨凤流一口喝掉冷艳端上来的酸梅汤后，趴在桌子上，无比郁闷地敲了敲她面前的这张药方：“萧首座都可以下地行走了，我愣是连个解药的方子都配不出来。”
一声轻笑传来，萧弄玉慢慢走了过来，扶着桌子坐了下来：“阿娇，你太苛求自己了，解药你不是已经帮我配置出来了吗？”
郁闷地眼神飘了过去，墨凤流叹气：“可是，你的味觉还没恢复正常啊。”
“能开口说话，能尝到些许味道，恢复到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了。”萧弄玉笑了起来：“阿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撇撇嘴，墨凤流还是很不满意：“只有非常重的味道才能有一点点感觉，这压根就不叫好了嘛。”
这半年来，墨雪晴和风远秋都各自有要事要忙，无法日日照看萧弄玉。最初两个月的调养治疗过后，对萧弄玉的治疗就转由一直呆在万花谷的墨凤流接手。
虽然墨凤流的医术无法跟墨雪晴和风远秋相提并论，但怎么说也是天遗世家嫡长女，自幼学医，基础无比扎实，放在外面称呼一声“神医”绝不为过。加之最初两个月一直跟在墨雪晴身边帮忙，对萧弄玉的治疗都是由墨雪晴和风远秋商量治疗文案，她在一旁旁听外加负责具体过程，所以对于把对萧弄玉的治疗交给墨凤流，无论是墨雪晴风远秋还是萧弄玉自己，都没有异议。
而墨凤流也没有辜负墨雪晴风远秋的信任和期待，短短半年的时间内，萧弄玉就已经可以下地行走，蒙在眼上的绷带早已拆掉，也能开口说话了，除了比常人虚弱加之味觉仍然没有彻底恢复正常，萧弄玉看起来已经像是正常人。
纤指压压额头，墨凤流有些心烦意乱地把眼前那张涂抹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药方揉成一团，扔到旁边的废纸篓里，然后手一伸。萧弄玉很配合地伸出右手，露出手腕轻轻放在在桌子上，任由墨凤流搭在他腕间把脉。
“正常行走是没问题了吧。”墨凤流一边把脉一边问：“有试过可以坚持多久吗？”
算了算时间，萧弄玉回答道：“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就会觉得累。”
墨凤流沉吟半晌，收回手，手指在桌子上轻敲，陷入了沉思：“一个时辰啊……”
“这样吧，”墨凤流想了想，说：“绵云掌，这个萧首座会吧？”
萧弄玉点点头，冷艳在旁边嘀咕了一句：“道家入门的掌法，练过几天武的都会吧。”
轻笑一声，墨凤流笑着说：“就是因为是入门级别的掌法，我才特意问了一句。”
冷艳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阿娇，你的意思是，就是因为这套掌法太简单了，所以你担心萧首座不曾学过？”
然后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就是这个。事实上，在我上玄宗之前，虽然也修炼了多年，但这套掌法还真没见过也没学过，所以……”墨凤流耸耸肩，丢给冷艳一个“你明白了吧”的眼神。
萧弄玉叹气：“阿娇，我怎么说也是自己爬上登天梯拜入玄宗的，之前又未曾修炼过，自然是从头开始，从最基础的部分开始学习。这绵云掌乃是道家入门收心养性的基础掌法，我怎么可能没学过？”
“就怕你太久没用给忘了。”墨凤流嘀咕了一句，然后正色说道：“既然萧首座会绵云掌，那就再好不过了。从明日起，萧首座每日里花点时间把这套掌法从头到尾打一遍吧。不要太急，慢一点就好。”
冷艳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说：“可是……萧首座现在也只是刚刚可以下地行走而已，现在就开始练武，会不会负担重了点？”
墨凤流摇摇手指，笑道：“小艳，你要不要自己打一遍绵云掌试试？慢一点的。”
冷艳似信非信，走到一旁的空地上，将绵云掌演练了一遍。
摇头叹气，墨凤流无奈地说：“小艳，我都说了，慢一点。”
冷艳听话地放慢动作，重新演练一遍，可惜墨凤流还是不满意：“不对不对，节奏还是太快了，又不是让你用这套掌法跟人打架，讲究一个‘快’字干嘛。”想了想，墨凤流找出个便于理解的说法：“你就当你现在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每天花点时间打拳演武以强身健体，而不是要拿这套掌法跟人去打架。”
哦，就像公园里那些老头子老太太一大清早起来打太极拳那样打。冷艳明白了，刻意放慢了动作，一掌一式认认真真地演练一遍，顿时发现墨凤流叫她慢一点的原因了：“原来绵云掌放慢了动作，跟太极拳的感觉差不多啊。”
墨凤流耸耸肩：“虽然对战的时候，就算是后发先至，也要讲究一个‘快’字，无坚不破，唯快不破，所以动作自然是越快越好，这样才能发挥这套掌法的威力。不过现在又不是用它来打架，而是要用来锻炼身体的，当然是慢一点好。”
冷艳擦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珠，走回树荫下，用手扇扇风，懊恼地说：“早说嘛。害我在这大太阳底下打了三遍掌法，热死了。”
把冰镇着的酸梅汤盛了一碗递过去，墨凤流顺口说了一句：“萧首座，你身体还没大好，这酸梅汤性凉，你不能喝。”
萧弄玉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说笑间，两道剑光自天际划过，落到他们面前。佾昀抱着墨嫣然，左右看了看，连忙走了过来，一脸焦急地说：“阿娇，你看下你娘亲怎样了？”
墨凤流一手搭上墨嫣然的腕间一边问：“怎么了？”
“今日，嫣然与未央宫的一个女子正面对上，虽然将对方斩于剑下，可不知道为什么嫣然居然在收剑后吐得天昏地暗，我担心……”佾昀皱着眉，一脸的担忧：“未央宫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擅长使毒，虽然嫣然身上有辟毒的宝物，也难保万无一失。”
放下手，墨凤流看了墨嫣然一眼，看到对方脸上泛起一丝不自在的红晕，然后对佾昀笑眯眯地说了一句：“恭喜啊。”
“啊？”佾昀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冷艳和萧弄玉看看佾昀再看看浮起一层红晕的墨嫣然，同时“哦”了一声。
墨嫣然磨牙，拧了佾昀一下，怒道：“笨蛋，女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吐？”
佾昀突然被拧了这么一下，疼得差点龇牙咧嘴，好在养气功夫到家，所以才没露出端倪让人看了笑话。只是他养气功夫再到家，听到嫣然这句话，也呆住了：“你是说，你……”
“效率不错嘛，才半年多而已，就要给我添个妹妹了。”墨凤流把刚刚写好的纸条折成纸鹤，吹了一口气放开，目前纸鹤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这才回头笑吟吟地说道：“这可是喜事，我通知外公外婆了。”
墨嫣然挑了下眉，懒洋洋地靠在佾昀怀里，问：“你就这么肯定是个妹妹，而不是弟弟？”
眨了眨眼，墨凤流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希望是个妹妹啊。”这样我就可以把家主的位置甩给她了，悠哉悠哉光明正大地当米虫了。
母女俩话还没说两句，就被人打断了。
墨雪晴一落下剑光，就冲了过来：“阿嫣有了？”
点点头，墨凤流笑眯眯地说：“而且已经两个月了。”
“两个月？”墨雪晴一挑眉，微笑了起来，笑得墨嫣然往后缩了缩：“我亲爱的宝贝女儿，你又不是头一回生孩子，怎么可能都两个月了还不知道！”说到最后，墨雪晴一拍桌子，然后闭上眼深呼吸几下，让自己冷静下来。
墨嫣然弱弱地说：“医者不自医嘛，现说我的医术水准……娘亲你也是知道的，就一个‘烂’字嘛。”
纤指压了压额头，墨凤流觉得有点头痛：“我亲爱的娘亲，作为一个女人，两个月没来月事，你居然都没有半点怀疑或担心？”
“这个……”墨嫣然笑得无比尴尬：“我从来都没有关心过这个月事的间隔时间啊，反正以前都很正常嘛。我也是到刚刚算下日子，才知道我两个月没来月事了啊。”
看着自己的糊涂娘亲，墨凤流无语了。
冷艳的嘴角抽了一下。有哪个当女人的，会糊涂到这种程度？两个月耶，不是两周也不是两天，她居然都没想过或担心过？
第十四章 意外
确诊有孕后，墨嫣然郁闷地发现自己升级成为国宝级保护对象。虽然墨雪晴和佾昀都忙到脚不沾地没空管她，但万花谷这里还有她那个闲闲没事干的宝贝女儿在。
“阿娇！”墨嫣然半怒半嗔地跟自己的宝贝女儿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中。
墨凤流不为所动，只是把药碗往前推了推：“没得商量。”
垮下表情，墨嫣然无比哀怨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那叫一个我见犹怜，可惜对方早就对她的美貌免疫了，对此无动于衷，只是示意她早点喝药。
冷艳在旁边开口劝道：“小姨，你就趁热喝了吧，凉了更苦。”说着，冷艳从放在一旁的托盘里端出几个小碗来：“我这边蜂蜜果饯都备好了，什么味的都有，看你喜欢哪个。”
撇撇嘴，墨嫣然一脸郁闷地端起药碗，闭上眼咬咬牙，一口咽下后连忙捻起几颗蜜饯丢进嘴里，含着东西还能口齿清晰地抱怨：“阿娇，你就不能改改方子，让药的味道好点吗？”
墨凤流摊手：“这方子是外婆开的，你当有这么容易改动吗？至少我是没那个水准。再说了，你现在有了身子，用药当然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娘亲肯定是故意的。”墨嫣然哀怨无比，就差掏出块手绢来咬着了，“她肯定是对于我上次直到你出生后才通知她我有孕的事情怀恨在心，现在报复来了。”
冷艳和墨凤流同时无语。
轻咳一声，冷艳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换了我是玉夫人，我也会‘怀恨在心’啊。”说着，两个女孩笑成一团。
看着笑闹着的两个女孩子，墨嫣然终于也撑不住那哀怨的表情，也笑了出来：“唉唉唉，罢了，娘亲也是担心我而已，上次我生阿娇时吃了不少苦头，娘亲知道后后怕了很久。”说着，纤指点了点墨凤流的额头，墨嫣然理直气壮地说：“所以，阿娇，哪怕是看在我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的份上，也得乖乖孝顺我。”
墨凤流边笑边应道：“那是自然，养之情生之恩，一日不敢或忘。”
叹气轻笑，墨嫣然捏捏自己女儿的脸颊：“说得这么严肃干嘛，反正你心里拿我当娘亲，这就够了。”
墨凤流含笑点头。
时间仿佛过得很快，一转眼，不仅仅盛夏远去，秋风走过，连冬夜，都悄悄降临了。
某天下午，墨凤流和冷艳打打闹闹，一路向万花谷内方向行去的时候，一片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的发上。
伸出手去，接住一片飘落下来的雪花，墨凤流仰起头，感叹了一声：“原来已经入冬了啊。”
万花谷内四季如春，气候的变化并不明显，若不是常常与冷艳出谷购置日常所需，墨凤流怕是都不会注意到季节的变换。
冷艳算算日子，点点头：“嗯，是入冬了，再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过年？墨凤流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小艳，你今年不回家过年吗？”
“你现在才想起问我这个啊。”冷艳愤愤然地瞪了墨凤流一眼，疑惑地说道：“哥哥半个月前传信跟我说，现在时局不稳，叫我就不用回去了，就算回去了他也不在，倒不如跟你一起过算了。”反正，没有哥哥在，梧州冷家对我而言也不过是座清冷阴沉的大宅子而已。
墨凤流点点头，也没问详细情况，只是开始在心底盘算开这个年要怎么过：“唔，外公外婆还有爹他们不知道能不能抽出空来……现在娘亲因为怀孕被绊住不能出面，弄得他们比预计得还要忙。都大半年了，也没回来见娘亲几次，真是……”墨凤流嘟囔着抱怨了几句。
两个女孩一边讨论要怎么过年一边往万花谷内行去。虽然万花谷离最近的城镇都有十几里的距离，但对于墨凤流和冷艳而言，就算不用御剑之术，也很快就能走完这一点路。
虽然也曾奇怪了一下墨嫣然为什么不回东海之滨待产，但墨嫣然回答得很理所当然：“我女儿在这，我娘亲在这，我当然也在这。”
我看，是不想回去被那公文淹死才对吧。墨凤流在心里吐槽道。她前两天刚刚看到墨嫣然接到墨荷的传信，除了日常的工作汇报之外，还很委婉地询问墨嫣然何时归来，并表示在家主不在的时候积累下大量事物，需要家主决断。
下了凌云梯，气温就完全不一样了。虽然有灵力护体，这么点温度还冻不到她们，但……
“唉，下次出去要带件外套了，大冬天地穿着件单薄的裙子确实奇怪了点。”冷艳低头看下自己身上的广袖流仙裙，无奈地说。
墨凤流耸耸肩：“算了，没差，反正穿上这衣服后看着挺有仙气的，没看那个镇子上的人都快把我们两个当神仙供起来了吗？”
“在凡人的眼里，修真者可不就是神仙嘛。”冷艳撇撇嘴：“再说了，万花谷的人，向来被那个镇子里的人当神仙一样供着的。”
“呵，那是有原因的啊。”墨凤流认真地说：“那里离万花谷最近，又是进入万花谷前的最后一个落脚点，自然被划入万花谷的势力范围受到万花谷的保护。不然，就凭江湖上络绎不绝想找万花谷的人，都够那个镇子上的人受的。再加上万花谷的医术又是独步武林，靠得最近的这个镇子自然受益不浅，这么多年下来，镇子上哪户人家没受过万花谷的恩惠，没被万花谷的人救过？”
冷艳点头：“你说的也是。”
如同往常一样，把买来的东西放置好后，墨凤流转了两圈，皱起眉：“我娘亲呢？”
“不会是逛去哪里了吧。”冷艳倒是不怎么在意：“小姨不是经常在谷内闲逛吗？她那性子，要拘在屋子里不出去也太难了点。”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墨凤流总有些心神不定：“虽然如此，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冷艳刚要打趣她几句，就瞥到一道剑光直直地坠了下来，把她的脸色都吓白了：“小姨？”
冷艳的惊呼刚出口，墨凤流就已经冲了过去，和墨嫣然带来的那个女孩一左一右，扶起落地后就直接晕厥过去的墨嫣然，送往屋内的同时吩咐冷艳：“小艳，通知我外婆，然后去把药房里面把那几瓶救命用的药都带过来。”
扶着墨嫣然躺下后，墨凤流紧张地搭上她的腕间，然后稍稍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琢磨了一下，墨凤流提笔写了一个方子，交给推开门进来的冷艳：“小艳，麻烦你照着这个方子熬一份药过来。”
冷艳接过方子就往药庐走，顺便扫了眼方子。凭借她粗浅的医术，可以分辨出这是一张安胎用的。顺便提一句，这个“粗浅”二字是冷艳自己下的定义，对比对象是墨雪晴和风远秋。
冷艳离开后，墨嫣然带来的女孩一脸不安，咬咬唇，单膝跪下：“请翁主殿下降罪。”
“先起来再说。”墨凤流不接话，只是问道：“先说下是怎么回事？”
那女孩依言站起，毕恭毕敬道：“未央宫的人突袭东海之滨宁远县，我们不是对手，于是发出求救信号，希望可以得到墨家的救援。不久之后，墨家主亲自到场，打退对方之后安抚民众的时候，有扮成百姓的刺客突然发动攻击。墨家主当场击杀刺客之后，回到县衙之时突然踉跄了下，叮嘱家父不可将此事外泄后，就在我的搀扶下当场御剑离去，然后就到了此地。”
墨凤流点了点头，平静道：“未央宫是吗？我知道了。”
看了眼依然很紧张不安的女孩，墨凤流轻叹一声：“你不必自责，若不是有你在我娘亲身边，她怕是半路上就会晕过去了。”
那女孩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然后担忧地问道：“敢问翁主殿下，墨家主到底怎么了？”
“灵气消耗过度，动了胎气。”墨凤流纤指压压额头，随口吩咐了一句：“不要叫我翁主，我现在是墨家嫡长女，该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是，少小姐。”那女孩从善如流，立刻改口。
一时无话，那女孩安静地垂首而立，墨凤流坐在床头，一手搭在墨嫣然腕间，不敢有半分大意。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冷艳小心翼翼地端着放了一碗药的托盘进来：“阿娇，我把药熬好了。”
墨凤流点点头：“端进来吧。”然后皱着眉头看着晕厥过去的墨嫣然，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冷艳走了过来，把药端在墨凤流面前：“我把喂药的汤匙也带了过来。”
轻柔地扶起墨嫣然，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墨凤流一勺一勺地把药喂了进去。好在墨嫣然人虽然晕了过去，但药喂进去还是知道吞咽的，这倒是让墨凤流松了口气。
看着墨凤流喂完药后把人放下，冷艳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没话找话说：“对了，还没问你是谁？”她问墨嫣然带来的那个女孩。
那女孩闻言，屈膝一礼：“在下陈阿娇。”
呃？冷艳呆住，下意识地回头看墨凤流。
第十五章 山鬼辛夷
“在下陈阿娇。”那名被墨嫣然带回来的陌生女子如此说道。
冷艳呆住，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墨凤流。
揉揉额头，墨凤流吩咐道：“你跟小艳解释吧，小艳不是外人，让她知道也无妨。”说着，墨凤流抬脚就往外走。
“是，少小姐。”自称陈阿娇的女子应道，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墨凤流：“少小女，在下有一事相求。”
墨凤流站定，转身，微微拧起眉：“说吧，什么事。”
“在下的名字冲撞了少小姐的名讳，恳请少小姐赐名。”深吸一口气，自称阿阿娇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避讳？只是乳名而已，用得着避讳吗？墨凤流一时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当妖族总管时用的就是曾经的本名陈阿娇，也难怪眼前这个女孩有些战战兢兢了。
沉吟了半晌，墨凤流道：“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便唤你辛夷吧。”言毕，转身就走。
听到墨凤流念出来的这首诗，再看看眼前的女子，冷艳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是……山鬼。”
刚刚改名为辛夷的女子颔首：“是的。”
“那阿娇她……”冷艳讪讪地不知道该怎么问起。
辛夷微微一笑，说：“少小姐并非山鬼。”
冷艳虽然有所猜测，但听到这个还是有点难以置信：“可是，我哥哥调查的结果……”
“梧冷家虽然势大，但东海之滨自本朝开国以来都是墨家公主的封地，水泼不进。墨家想在东海之滨隐藏什么或者是误导旁人的调查，倒也是件轻而易举的事。”辛夷慢慢跟冷艳解释道：“一般人根本查不到关于少小姐的半点资料，而像姑娘出身的梧州冷家，想把一切都掩盖住是不可能的，只能误导。在墨家的误导下，有能力查到继续追查的人最后都会查到我头上，而我山鬼的身份足够解释发生在少小姐身上的一切事情，所以他们不会再往下查下去。”
“换句话说，阿娇一直在用你的身份？”冷艳也不是笨蛋，一听就明白了，“那阿娇的身份是……”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墨家？”
辛夷颔首：“正是。”
“天遗世家嫡长女，凤流郡主？”冷艳倒抽一口冷气，“那小姨就是天遗世家家主，帝师嫣然公主？”
辛夷继续点头。
冷艳呆住，良久，轻叹一声。
径直离开的墨凤流并不像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和自信，她拧着眉，心事重重地往花海深处走去，一直走到花海最深处的一片树林里，对着一株梧桐树轻叹一声，唤道：“渊虹，该起来了。”
梧桐树的树干上，枝叶缠绕纠结成的一个大茧，在墨凤流说出这句话后，轻轻地颤了颤，随后渐渐松开，枝叶抽离，露出被包裹在里面的人影。
渊虹张开眼睛，坐了起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什么事？”
“渊虹，我需要你的帮助。先下来再说吧。”墨凤流伸出双手，接住跳下来的渊虹，然后抱着她往回走，边走边跟她说：“我娘亲出了点事，我需要你的特殊能力。”
听到这句话，渊虹睁大眼睛，惊讶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锁魂！”墨凤流咬牙切齿地蹦出两个字，一字一句间全是杀气：“那是我娘亲，我再袖手旁观我还是不是人了！”
“你本来就不是人类。”渊虹想也不想地接上这么一句。
墨凤流顿时啼笑皆非，满腔怒火也散去不少：“对了，我给你的那块玉呢？”
渊虹拎起挂在腰间的坠饰：“在这呢。”想了想，问：“要不要我叫小倩起床？”
“嗯，还是把她叫出来吧，等等也要她帮忙。”墨凤流脚步不停，眼见着就快到湖心岛了，“居然敢打上我娘亲和我妹妹的主意……未央宫！很好！”
辛夷和冷艳在厅中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的时候，墨凤流一把推开房门，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进了墨嫣然的房中。
冷艳讶然。虽然墨凤流向来特立独行，但基本的礼节什么的却是从来不曾短了半分的。怎么说也是世家出身的千金大小姐，一举一动间早就打下深深的烙印，那些礼节早成为了本能。
想了下，冷艳跟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一个透明的珍珠白色的身影从渊虹捧在掌心的玉饰上飘出，渐渐凝聚成形，是一个挺可爱的小女孩，看着跟渊虹差不多年纪的样子。
“这是……鬼？”好歹也是玄宗这一届的高材生，下山的这些日子以来也没松懈了半分功课，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一身珍珠白的女孩的种族分类。
墨凤流轻轻颔首：“嗯，小倩是鬼，当年被未央宫的人抓去炼制成了血鬼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为我所化解，从此就跟在我身边修行。”
冷艳不清楚血鬼降是什么玩意，于是只是“哦”了一声，然后用好奇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小倩。她还是头一回见到鬼呢。
听到“血鬼降”三字，辛夷的脸色顿时就白了，下意识地远离了那个看着乖巧可爱的小女孩。冷艳不知道血鬼降是什么，不代表辛夷不知道。血鬼降，天地间最阴秽最恶毒的禁术之一，与生性自然的山鬼自然是完全相反又相互克制的存在。说得更严重一点，就是山鬼和血鬼降互为天敌。
不过眼前的这个小女孩，若不是墨凤流开口，辛夷愣是没看出她居然曾经是血鬼降。想想这位少小姐的身份，辛夷顿时释然了。
无暇顾及旁边二人在想什么，墨凤流问小倩：“小倩，你有发现什么吗？”
小倩歪着头，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墨嫣然又看看墨凤流，迟疑道：“我不太清楚，只觉得她身上带着让我很不舒服很讨厌的气息。”
若是旁人定然是认为小倩曾经是血鬼降，让她感到不舒服的是墨嫣然身上中正平和光明正大的灵力，但墨凤流清楚，她当初用的是红莲业火，将小倩身上一切阴秽燃烧殆尽，根本不可能因为灵力冲突的关系而感到不舒服，不然小倩在渊虹身边半刻钟都呆不了，会直接被渊虹的力量冲击而灰飞烟灭。
渊虹也点头肯定：“是的，她身上有着很讨厌的气息。”
只有小倩一人这么说也就罢了，偏偏连渊虹也……虽然是黑暗，但渊虹也是纯粹到极致、近乎圣洁的黑暗，能让她感到讨厌的……
墨凤流顿时觉得棘手起来。
若是平常，这点小问题好解决的很，偏偏墨嫣然现在有了身孕。白帝血脉，无论是身为皇族的姬家还是镇守东海的墨家，向来子嗣艰难，其原因之一就是白帝血脉天生带有强大的灵力，在母体的时候就很容易吸引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现在的情况下，对方给墨嫣然下的咒术，正常情况下很容易解决，但墨嫣然有了身孕，她肚子里的孩子天生带着的灵力，将咒术的力量吸引了过去。若不是为了阻挡这个咒术被自己的孩子所吸收，区区几个刺客而已，还不至于让墨嫣然脱力。
要清除这个咒术，墨凤流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
不属于此世的东西，出现真的好吗？
墨凤流咬着唇，犹豫不决，最后闭了闭眼，下定了决心。
罢了，大不了回去后自行领罚。若是生之情养之恩都能抛之脑后，她日后还能睡得安稳吗？
下定了决心之后，墨凤流只觉得身上一轻，仿佛什么枷锁被去掉了似的。
伸出手，右手食指点在墨嫣然额头，墨凤流闭上眼，轻轻念诵着咒文。随着她低低的念诵声，一点一点的星光跳跃而出，以墨凤流点在墨嫣然额头的食指为中心，旋转流转，渐渐构成一幅星图。
冷艳突然低呼一声，还未出口就自己捂住了嘴，只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墨凤流的向前。她对星相很有兴趣，虽然没有太高的天分，但也兴致勃勃地研究过一段时间，虽然不敢说如何精通，但至少认出星图是没有问题的。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她一个一个地数着，愕然发现墨凤流指间的星光已然组成一个微缩版的二十八星宿。
微缩版的二十八星宿在墨凤流指间转动，随着她的动作向下移去。最后，墨凤流的指尖停在了墨嫣然的小腹上，二十八宿在她指间闪了闪，转动了一圈，突然下沉，将墨嫣然的小腹包裹住，然后闪了闪，就消失了。
墨凤流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这才觉得自己脚下有些发软，顺手抓了把椅子过来坐下。
她刚刚坐下，墨嫣然就醒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墨嫣然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良久，长叹一声：“阿娇，辛苦你了。”
冷艳这时候才开口：“阿娇！你刚才居然说没什么问题，只是耗尽灵力动了胎气……而已？”
墨凤流斜睨了一眼过去：“没错，当时把脉的结果就是这个，你让我外婆来也是这个结果。只是，以我娘亲的实力，加上辛夷之前的叙述，灵力耗尽？没发现这个里面有问题我就白白修炼了这么多年了。”
第十六章 妹妹紫华
冷艳刚想开口说什么，门就被推开了，墨雪晴苍白着脸站在门口，焦急地看过来：“阿嫣，你没事吧。”
“娘亲，我很好。”墨嫣然连忙开口安抚。
墨凤流使了个眼色，冷艳和辛夷很乖觉地主动离开了。
细细地把了脉，又仔细端详了下墨嫣然的神色，墨雪晴这才放下心来：“吓死我了。小艳传信说你出门回来的时候直接晕了，我还怕你是出了什么事。”
墨嫣然微微苦笑：“如果不是阿娇，我还真的出什么事了。”
眼神一凛，墨雪晴的脸色沉了下来：“怎么说。”
墨凤流乖巧地把几个枕头叠一起让墨嫣然靠着，闻言开口道：“我来说吧，娘亲还是多休息一下好了。”
迟疑了一下，墨嫣然点点头，往后一靠放松了身体闭上眼，她也有点好奇墨凤流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来救她的。
“照辛夷的说法——哦，辛夷就是宁远县令的女儿。”墨凤流开口，先解释了一下辛夷的事，“她说她的名字撞了我的名讳，所以请我替她改了个名字。”
墨雪晴和墨嫣然对望一眼，并不开口，只是继续听墨凤流说。
“辛夷的说话是，宁远县受到袭击，她们发出求救信号，结果来的人是娘亲。”说着，墨凤流眉头皱了起来：“话说回来，娘亲，墨家难道没人了吗？怎么居然要你亲自出手？封地上的军队难道是吃干饭的？再不济还有家里养着的几位供奉，怎么闹到你要亲自出手的地步？”
替墨嫣然解释的是墨雪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军队那玩意，对上修真高手就是一堆——嗯，用小艳的话来说，炮灰。家里的那几位供奉，又被其他地方的险情给拖住。”说着，墨雪晴的眼里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气，冷笑道：“未央宫的人倒是挺厉害的嘛，连我们家里请了几位供奉都打听的一清二楚，时间也掐得够准，用其他地方的受袭，刚好绊住了大部分的人手，逼得阿嫣不得不亲自动手。”
“那也不能让娘亲亲自出手啊，她现在有着身孕，而且八个月了！”说着，墨凤流愤愤地瞪了墨嫣然一眼，对她如此不爱惜自己感到愤怒。
“因为我是天遗世家家主，东海之滨之主，我治下的子民有难，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墨嫣然淡淡的说道，仅仅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而已。
墨凤流纤指揉揉额头：“下次，由我出面就可以了，反正我是嫡长女，代替自己有了身孕行动不便的母亲出面是理所当然的事。”
见墨嫣然还有话要说，墨凤流瞪了她一眼，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继续往下说：“难道你还要再来一次？这次要不是运气好我就在你身边，结局就是一尸两命。我亲爱的娘亲，就算你不爱惜你自己的身体，也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我还想有个妹妹接过家主那个麻烦到死的位子。”
墨嫣然也有自己的担忧：“我只是担心……连我都中了对方的暗算，那你……”
长出一口气，墨凤流咬牙切齿地说：“我就算打不过，跑还是没问题的。不像你，挺着个大肚子，一不小心就是两条人命了！”
犹豫了许久，墨嫣然终于点头了：“那好吧。”
墨凤流伸出手去：“拿来。”
“呃？”墨嫣然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摊开的手掌。
挑挑眉，墨凤流言简意赅地说：“你的手链。不把那玩意拿在手里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天知道你哪天热血上头收到信号就往外冲了，还是拿在手里放心点。”
墨嫣然嘟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解下自己腕间的手链。这手链一交出去，她就真的两眼一抹黑，压根就别想收到任何有关东海之滨的消息了。
不过这回连墨雪晴都站在墨凤流那边：“阿嫣，阿娇说的也有道理，就你的性子，让你自觉地乖乖养胎是不太可能的，只能用强制手段了。手链拿在阿娇手里，有什么事也是阿娇第一个知道，你就安心养胎吧。”
把手链当着墨嫣然的面带上，墨凤流露出一个微笑：“娘亲，等你把妹妹生下来，坐完月子养好身子后，我马上就还给你。”
墨嫣然撇撇嘴，抱着一只大大的布袋熊，很哀怨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和女儿。顺便一提，她抱着的那个布袋熊，是冷艳提议，墨凤流新手做出来给自己未出世的妹妹准备的玩具，类似的东西她做了一屋子，全是女孩子用的，墨嫣然看着喜欢，就拿了两个自己先试用了一下。
“对了，阿娇，我在打退那些来袭的人后遇到的刺客。”墨嫣然拧起了眉，有些犹豫不决地说：“我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在哪，只觉得灵力消耗得比平时严重了些。刚开始还当是怀孕时的正常反应，但直觉其中有问题，就带上了……呃，辛夷，直接往万花谷里御剑回来。”叹了口气，墨嫣然苦笑：“阴沟了栽了船了，半路上，要不是辛夷看着不对，将灵力度了过来，我怕是撑不到万花谷这。”
说着，墨嫣然也是无比庆幸：“还好辛夷是山鬼，倒也不用担心灵力性质不同，伤了我的身子还好，伤了孩子就……”
“也幸好我手头上有凤蝶送的凤凰泪。”墨凤流指指她在墨嫣然回来后第一时间挂到她脖子上的项链：“幸好不管是凤凰还是山鬼，灵力都很纯粹，倒是省了转化灵力的步骤。”
墨雪晴问自己的外孙女：“阿娇，你老实说，你娘亲她……到底是中了什么东西？”以墨嫣然的能力和见识，能让她中招后还察觉不出不对的，那可是相当罕见。
说到这个，墨凤流也很苦恼：“其实那东西我也没见过，看着作用倒是有点像是附体后吸收灵力的咒文，正常情况下倒也伤不到娘亲。只是……”看了眼墨嫣然隆起的小腹，墨凤流无奈道：“妹妹的体质太好，容易吸引到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附体，娘亲虽然不清楚自己的情况，但本能地阻止了这个咒文依附到妹妹身上，所以灵力才消耗得异常严重。”说着，墨凤流轻轻叹了口气：“幸好娘亲本能之下，尽管被吸收了大量的灵力，仍然成功阻止了这个咒文依附到妹妹身上，不然就很难驱除了。”
墨凤流说得简略，只是墨雪晴和墨嫣然都明白这其中的凶险之处。不管天分体质再怎么好，尚在母体的胎儿都没有半分自保之力，墨嫣然虽然实力强悍，但毕竟有了身孕，实力要打个折扣。万一真让这咒文附体到未出世的孩子身上，那孩子就算活下来，也废定了。这种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东西，向来都最难解决。
而且，墨家是白帝血脉，胎儿的发育本来就需要大量的灵力，再让这个咒文一吸收……到时候别说孩子了，恐怕连大人都保不住。
“我用了一种特殊的方法，把妹妹保护了起来，这样，任何东西都别想伤到妹妹了。”墨凤流微微皱眉，轻叹一声，把那些杂七杂八的担忧都收起：“娘亲中的那个咒文，也被挡在外面了，而且已经被隔绝开了，等到妹妹出世，我就可以把它取出然后找出施咒之人。”说着，墨凤流的眼中微微闪过一缕杀气。
墨凤流虽然死活不肯说她用了什么特殊方法，但是打了包票保证妹妹会没事，墨嫣然也就放下心来，安心养胎。
也由不得她不安心养胎。为了防止同样的意外再次重演，墨凤流几乎对她采取了紧迫盯人的手段，务必确定墨嫣然人呆在她可以随时照看的地方，不会偷偷溜出去。对此，墨嫣然虽然很不爽，但也知道自家女儿是担心自己的安全，也任由她去了。
两个月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墨凤流强要过去的手链也没有传来半次信号，说明东海之滨和墨家一切正常，无需家主挂怀。
这一日，墨嫣然突然一阵腹痛，有过一次生育经验的她知道这是即将临盆的征兆。
好在接生的一切都是早就准备好的，虽然主事的墨凤流自己没有过接生的经验，但墨嫣然是生过一次的，负责接生的产婆也是早早就请好的有着丰富经验，重点是清白可靠的婆子，里面帮忙的丫环也都是学过医的，倒是一切平安顺利。
痛了一天一夜之后，墨嫣然安全地生下了一个女婴。
墨凤流怨念了很久自己的名字，很久以前就跟墨嫣然讨走了妹妹的命名权，当场给妹妹取名叫“墨紫华”。
紫华？冷艳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姐姐叫凤流妹妹叫紫华，两个都直接拿剑当名字，真囧的感觉。
不过话说回来，是不是姐妹俩的名字调个顺序比较好？毕竟紫华剑主白莲先生才是师兄，而凤流剑主月华公子是师弟来着的，师兄总比师弟大嘛。冷艳不着边际地这么想着。
第一章 幻梦迷心
“母后！”一个稚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墨凤流回过身来，下意识地接住了往她身上扑来的小女孩。
这个看着不过五六岁的女孩“咯咯”地笑着，搂住墨凤流的脖子，撒娇道：“父皇要下朝了，我想和母后一起去接父皇。”
墨凤流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刚刚和这个女孩一起走进来的男孩，觉得有点眼熟。
那个和被墨凤流抱在怀里的女孩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对墨凤流行礼，稚气的声音却很老成的样子：“母后，我与皇妹想和母后一起接父皇下朝。”
张了张嘴，墨凤流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保持着沉默，然后点了点头。
旁边的侍女知机地走过来，屈膝一礼：“太子殿下，请和我过来。”
抱着女孩，墨凤流沉默地跟在那个侍女身后，向宫门处走去。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身上，熟悉的玄色袆衣，让她有种时间倒流的错觉。这种式样的衣服，曾经陪伴了她的半生，更准确地说，陪伴了汉武皇后陈阿娇的半生。
穿过那熟悉而陌生的宫殿，墨凤流在踏出宫门时回首一望，突然有种大笑的冲动。椒房殿……呵，椒房殿！金碧辉煌的椒房殿，承载了她最美好的日子，也是她最深沉的噩梦发生的地方。
远处，皇帝的銮舆正往此处行来，墨凤流抬头，用手挡着阳光的直射，眯着眼睛看过去，只觉得远处的景物都是模模糊糊的，只有那帝皇专用的銮舆，越来越清晰。
“阿娇，怎么了，呆呆的样子？”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銮舆上下来，亲昵地搂着她，关切地问道。
熟悉到刻骨铭心的眉眼，久违的温柔话语……墨凤流有些恍惚，喃喃地吐出两个字：“彻儿……”
眼前的男子微笑道：“我在。”
闭上眼，无法遏制的眼泪流落了下来，墨凤流突然笑了起来，笑得都直不起腰来。
在皇帝銮舆到达的时候就已经从墨凤流怀里跳下的小女孩，一直安静地站着直到那男子出现时才有些激动的小男孩，以及刚刚从銮舆上下来的帝王，都惊讶而担忧地望着边掉眼泪边笑的墨凤流。
“阿娇，你到底怎么了？”熟悉的声音吐出的温柔的话语，曾经是她最珍惜的回忆，而如今，却只让她觉得无比讽刺。
笑够了，墨凤流一抹脸颊，似笑非笑地说：“彻儿，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长门宫看我？你的皇后卫子夫呢？你那个倾国倾城的李夫人呢？”
那男子不动声色地皱皱眉，声音沉了数分：“阿娇，你在说什么胡话。这里明明就是椒房殿。”
墨凤流笑笑，回身一指：“彻儿，你再看一眼，这里到底是椒房殿，还是长门宫？”
几乎是下意识地随着墨凤流的手指方向看过，那男子顿时愕然：“这里……不是椒房殿？”
金碧辉煌的椒房殿，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另一副样子。虽然仍然是金碧辉煌奢侈到了极致，却带着一种沉闷地压抑，让人快喘不过气来。
“是啊，这里当然不是椒房殿，这里是……长门宫。”墨凤流负手而立，背对着他：“我被软禁在其中二十多年，直到死了你都没来看过一眼的长门宫。”
那男子眼中的震惊之色，明显地让墨凤流的心情好了起来。她微笑着说：“彻儿，你到现在才发现不对吗？”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今夜，无星无夜，天空一片漆黑。
墨凤流回过身来，她身上只有皇后才能穿的玄色袆衣，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大红的广袖流仙袖。肆意张扬的红色，却因为墨凤流本身的气质，而显得十分沉稳。
“彻儿……或者，现在应该叫你重华殿下？”墨凤流勾了勾嘴角，眼里却不带半分笑意：“你真的，就半点都没有发现不对吗？”
闻言，那男子下意识地低头看去，两个小孩子仰头看着他，眼里闪着泪光，稚气的声音带着哭腔：“父皇，父皇不要我们了吗？”
“我……朕与阿娇，并未有子女。”那男子的话一出口，哭泣的两个小孩瞬间就消失了。
拍了拍手掌，墨凤流笑眯眯地说：“没错，你和阿娇，根本就没生过孩子，哪来的太子公主？”
那男子——或者按照墨凤流所说的，姬重华闻言皱了皱眉，目光锐利如剑，直盯着墨凤流：“你……不是阿娇。”
摇摇手指，墨凤流笑得漫不经心：“很遗憾，你答错了，我是阿娇。文帝的外孙女，景帝的外甥女，武帝的结发妻子，陈阿娇。”看着姬重华难以置信的表情，墨凤流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说起来，皇帝当外公，皇帝当舅舅，皇帝当丈夫，遍数婆娑世界华夏区，好像也就只有我一个了吧。”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姬重华抿了抿唇，开口问道。
侧着头想了想，墨凤流说：“耶，彻儿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为什么……你会是阿娇？”姬重华一字一顿地问：“凤流郡主！”
墨凤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可以是兰陵王朝大皇子姬重华，卫子夫可以是卫家大小姐，为什么我就不能是墨家嫡长女？”
“果然。”听到这句话，姬重华的眼神闪了闪，然后说：“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啊，这个啊。”墨凤流一拍掌，笑眯眯地说：“对方只是要对付我而已，你不过是倒霉被拖进来的。”
看了看姬重华的脸色，墨凤流笑吟吟地说：“放心吧，虽然一时不察中了暗算，不过要破解掉也是很简单的。我只是想借这个机会问你一件事。”
“说。”
墨凤流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过了许久，久到姬重华都有种她哑掉了的错觉的时候，才慢慢开口：“陈阿娇生不出孩子来，是不是你在里面动的手脚？”
“不是。”姬重华想都不想就直接开口，随后解释道：“当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作为帝王，膝下无子，那皇位就不算坐得稳。我那个时候需要一个儿子，就算这个儿子的母亲有着庞大的外戚势力也一样。”可惜，你生不出来。
盯着姬重华看了半天，确定他没有在撒谎，墨凤流叹了口气：“那就好。”
姬重华还想说什么，只见墨凤流一挥衣袖，整个空间就如同镜面般破碎。
“等等——”姬重华叫着，坐了起来，然后呆了一下。这是……我的寝宫？
“殿下，您终于醒了。”旁边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随后是凌乱的脚步声。
姬重华皱着眉头，转头看着旁边几乎可以说是喜极而泣的侍女，和松了口气正捻着胡须的太医，问：“怎么了。”
“皇兄，你醒了。”姬景华从门外走了进来，惊喜道：“太好了，下午念书的时候你突然就倒了下去，怎么叫都叫不醒，太医诊治后却说你只是睡觉了，我看着你倒觉得像是中了什么咒术，但却始终联系不上墨家那边，好像墨家那也出了什么乱子了。”
姬重华瞬间了然：“原来如此。”看样子是墨家的那位郡主出了事，结果自己被连累了跟着被卷那个幻境之中，所以宫城这边死活联系不上墨家。
千里之外的万花谷，墨凤流睁开了眼，坐了起来，对着围在屋内的众人笑道：“我没事了。”
“阿娇……”墨嫣然抱着小女儿，坐在墨凤流的床边，担忧地看着她。
“娘亲，我没事，真的。”墨凤流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不必担心我。”
墨嫣然放下心来了，佾昀可没有，他皱着眉，问：“阿娇，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咒文……到底是怎么回事？”
沉默了一会，墨凤流轻轻吐出四个字：“幻梦迷心。”
见到在场众人都是一脸茫然，墨凤流不欲多说，正想随口遮掩过去，却听到渊虹说：“幻梦迷心？一旦中咒除非能自行挣脱，否则灵魂将永远被困在幻境之中的……那个幻梦迷心？”
“阿娇。”墨嫣然焦急地唤了她一声，随后想起什么，倒是放松了神色：“是了，你醒过来，就说明你挣脱幻境了吧。”
墨凤流点点头：“幻梦迷心的难缠之处在于，它制造出来的幻境，是中咒者内心深处最梦寐以求的东西，很多时候，就算中咒者看出这不过是个虚无的幻境，也舍不得下手毁掉。”很可惜，那个场景，是我曾经的迷梦，却是我现在所不屑的。
说着，墨凤流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右手的手腕，露出一个苦笑：“倒是大皇子……他算是被我无辜连累的，不过他现在应该已经醒了吧。”
墨嫣然看过去，手链上一枚黄色的水钻隐隐闪动，代表着曾经有着来自姬家的紧急求助。
墨凤流轻轻点了一下，一道光屏出现在她面前，然后笑道：“果然，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冷艳好奇地凑过去，看到光屏上面有两行字：
大皇子突然昏迷不醒，疑似中咒。
大皇子已醒，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