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由木人失落地点了点头，站起身跟着千手世间离开了左卫门下虎的房间。
回去的路上她显得格外沉默，沉默里藏着一种难以压抑的烦躁，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出来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至少现在是这样的。”千手世间并没有安慰道，只是将事实告诉她。
而接下来要怎么做，就看由木人自己的选择了。
然而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两个人在房间里静静地坐了小半天，由木人才终于回过神来。
“都这么晚了……”二位由木人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星空，双眼中终于恢复了一些神采，轻声对千手世间道：“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仔细想清楚。”
千手世间看着她表情僵硬的样子，没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脸蛋。
“噗！”二位由木人终于笑了出来，一下打开他的手：“没大没小的，赶紧出去！”
“不，我想了想，还是在这儿陪你一晚比较好。”
“快滚！”由木人翻了个白眼，把千手世间推出了房门。
千手世间这才收起嬉皮笑脸，转头叮嘱了一句“有事叫我”，然后就回到了不远处自己的房间。
二位由木人看着他的房门关闭，轻轻吐了一口气，心中的压抑稍微得到了些许的缓解。至少她知道，在她身边还有一个人愿意无条件地相信她，愿意把任何事情都告诉她。
这样想着，她的心情就轻松了许多。
其实小半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她想明白很多了。
一个村子的影，不过是村子的守护者和精神信标而已。但是对于真正的忍者来说，村子里真正宝贵的从来都不是他们的影，而是凝聚了这个精神信标的人们。
由木人喜爱的正是这些人。
她心甘情愿作为二尾人柱力，想要守护的也正是他们。
过去的时候，她只不过是将这种信念和理想，寄托在了雷影的身上。实际上大多数的忍者所做的，正是同样的事，所以才有了影的存在。
而现在，当这个寄托和自己的理念产生分歧，不再能够寄托理想的时候。
也是时候将这份理想完全寄托在自己的身上了。
很久很久以前，她才刚刚成为二尾的人柱力，根本没办法控制住狂躁的尾兽，也没有足够的实力。
理所当然地对村子里得到众人承认的最强者有所向往，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那样强大的人，被村子里所有的人所认可。
这么多年来，她做到了当初想要做的一切。
她应该有选择自己信仰的权利，实际上这个时候早就应该到来了，只不过是她的内心其实太过软弱，从来都没有勇气去面对罢了。
直到这一次，现实把黑暗的伪装彻底撕碎放在她的眼前。
是理想和信仰变质了吗？
不，只不过是在自己站得还不够高的时候，没能看到山顶后面的背阴面罢了……
轻轻吐了一口气，二位由木人微微一笑，看向千手世间房间紧闭的房门，轻声在心理道了一声感谢。如果不是他陪着自己，恐怕自己很难静下心去这么快想明白。
然而就在她要转身回房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一道黑影悄悄摸摸从小院外面溜了进来，朝着千手世间的房门走去。
谁？
大半夜的……
二位由木人不动声色地躲在了门口的阴影里，很快就看到人影从假山和景观树后面走出来。
黑色的和服，鲜红的木棉花绣纹，一头可爱的斜切西瓜头。
二位由木人疑惑了一下，这不是白天那个跟世间一起出去的那个九堂家的女忍者，叫……叫……九堂瑾？
她来做什么？
然后，二位由木人就看到了九堂瑾手里拎着的餐盒。
哦，原来是送晚饭的。
可是为什么我这里没人过来送饭呢？为什么偏偏是九堂瑾呢？
她躲在阴影里没出去，就看到九堂瑾敲开了千手世间的房门。然后被门前的台阶荡了一下松垮的红色木屐，整个人朝着门内的方向跌了进去。
年轻女孩曼妙的身姿，黑夜中的黑色和服，她身上的那一朵红色木棉花，就像是在静夜里悄然绽放，如此的夺目妖娆。
就像九堂瑾精心准备的妆容一样。
房间里伸出了一双手将女孩扶稳，风中传来几声男女隐约的轻笑。
再然后，二位由木人便看到千手世间松开了扶着她的手，可是九堂瑾却微微红着脸，走进了他的房间。
房门关闭之后，夜晚重新恢复了宁静。
庭园的月光随着月亮的游移偏转，照亮了由木人有些怔然的脸。
她的心里突然再次混乱起来。
不，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加混乱，混乱到让她的心理有些慌乱，就像是一只被装满水的塑料瓶包围起来，心中惴惴不安，可是却又无法逃离的猫。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就进去了？不只是送饭而已吗？
世间他……为什么要关上门？
她怎么还没出来，两个人到底要做什么？那是不是今天晚上，就不出来了？
二位由木人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里被挖走了一块，没办法找到其他的地方填充起来，让她变得心头空了一个大洞。
轻轻捂住了胸口，她甚至在门口看了大概一个小时。
在确定九堂瑾确实不会再从房间出来之后，这才终于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狼狈而仓皇地一把关上了门，整个人靠坐在房门的角落里，下意识地抱住膝盖，蜷缩成一团。
灯光下，二位由木人的目光有些闪烁。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慌张？这不正常！
世间只是我的弟弟！
对，弟弟！
她是二尾的人柱力，从接受二尾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她要和这个世界若即若离。没有人能一直陪她走到最后，也没人会愿意和她走到半路上，发现不得不将她舍弃，或者被她舍弃。
而她，也不想任何人为了自己，承受这样的生死离别。
所以二位由木人当然知道千手世间对自己的心意是真实的，她也知道千手世间是一个强大的忍者，可是她选择的却始终是不断逃避。
现在不是正好吗？
她已经不需要逃避了。
从此以后，她可以更加名正言顺地将千手世间真正的作为弟弟来看待。
说不定还会有一个漂亮的弟妹……
强行让自己扯出一个微笑，二位由木人松开了抱着膝盖的手，坐在灯光里，突然一脸的轻松。
这不是最好的结局？
是啊，这是最好的结局！
她这么告诉自己……
与此同时，在千手世间的房间里面，两个人却并没有像二位由木人脑补的接下来两个半小时一样，而是正襟危坐在饭桌的两边。
“你想好了？”千手世间咬了一口餐盒里的饭团，肉粒、脂肪、梅干碎和竹笋的香气，顿时氤氲开来，给人以极致的享受。
这是他到这个世界来之后吃到的，最像盖浇饭的东西。
“味道还不错！”
九堂瑾矜持地笑着：“你能满意是再好不过了，家里的人都说我做的饭不错呢！”
“所以。”千手世间吃下两个饭团：“还是那个问题，你已经决定好了吗？我想看的是你的决心，可不是饭团。”
九堂瑾闻言，脸色也是严肃了起来，笃定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已经想好了！九堂家虽然强大，可那也是过去式。我很清楚，茜小姐总有一天会嫁人，到时候整个九堂家就必须交给其他人来打理。”
“那时候，钟坪台的人们到底还愿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九堂家都……不，他们一定不会接受的。”
“之前秘宝爆炸的事件发生得太过仓促，让他们来不及反应，这才有了九堂家这十几年的安稳。他们需要一个这样的九堂家，用来稳住局面，然后给他们足够的时间。”
“现在，钟坪台的很多大商户已经快要忍耐不住了吧？”
九堂瑾自嘲地笑了笑：“可怜家族里很多人都觉得，钟坪台组建商会是好事情，以为这样可以让家族的地位更加稳固。”
“实际上我和茜小姐都知道，这不过是表面上的繁华而已。”
“一旦商会彻底掌控了整个钟坪台的生意，就挖断了九堂家的根。他们手里不是没有忍者，九堂家很难和这些抱团起来的富商对赌。”
“所以，你们就决定培养出一个足够强大的，足够镇压整个钟坪台的忍者？”千手世间问。
“就像各个村子的影一样。”九堂瑾点头。
不如说更像人柱力吧？
算了，不要在意这些她不知道的细节。
他看着九堂瑾笑了笑，问道：“那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们的请求？你应该知道，我是要回到云隐的，不可能留在这儿。”
“这个不用担心。”九堂瑾连忙道：“茜小姐还年轻，可以拖几年。这些年，我可以跟随你一起离开钟坪台，不管你去什么地方，我都可以跟着。”
“我……我会做饭，会缝补衣服，会做家务。”
“我是整个九堂家忍者天赋最高的人，很快就学会了家族里的秘术，其他忍术天赋也不错的。说实话，我自己也更愿意离开，留在九堂家，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限制了。”
“还有，还有……”说着，她微微低下了头，脸色红艳欲滴：“如果你想的话，我还是……还是处子……”
千手世间突然感觉到肺腑之间一片燥热。
但是很快，这种燥热就被自然能量压制了下去。
他发现死神仙术对付情绪波动是真的好用，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瞬间万念俱灰一样。
表面上没有露出任何的异常，他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摆手说道：“我不需要这样的献身，不如实话对你说，你如果意志坚决，对我来说也同样是一件好事。”
“真的？”九堂瑾顿时开心起来：“世间君，你的意思是要留下我了吗？”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你还是先听一听我的条件。”千手世间说：“我可以让你变强，甚至强到你现在甚至不敢想象的程度。但是获得这样的实力，就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你能承受得了吗？”
九堂瑾点点头，几乎是毫不犹豫。
“哪怕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