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龙虽然被关在诏狱之中,但是吃住都是有优待的,朱天启特意没有让锦衣卫们难为他,反倒是对他多有照顾。
可是即便如此,毛文龙在这诏狱之中,依然是寝不安席,食不甘味,他自知自己是难逃一死了,现在唯一担忧的就是自己的家人和儿子。
之前朱天启又是赐给他宅邸,又是给他儿子请教书先生,给他儿子许下了大好的前程,如今他栽了跟头,之前画的饼有多大,现在他就感觉有多痛心失落。
而就在毛文龙日益绝望的时候,皇上突然来到了诏狱见他,这让他万分惊讶的同时,也有些难以置信,都开始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毕竟皇上怎么可能回来诏狱这种地方呢?
然而朱天启却是真的来了,他见到毛文龙之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毛文龙,你想活还是想死?”
毛文龙隔着栅栏望着端坐于他所在监牢对面的朱天启,赶忙跪下叩首:“罪臣想活,求皇上开恩,饶罪臣一条生路,罪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戴罪立功!”
朱天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既然你想活,那么朕便给你一条生路,但是你也得遵守诺言,以后好好去给朕办差,否则下一次,朕定然让你生不如死!”
听了这话,毛文龙顿时心中一喜,皇上此话的意思,岂不是说肯放过他了,毛文龙不敢怠慢,赶忙叩首如捣蒜:“罪臣谢皇上不杀之恩,罪臣以后定然忠心为皇上效力,决不敢有半点儿不尽心尽力的!”
朱天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像这种空话说得再多也没有用,这毛文龙到底忠不忠心,还是要看他日后的表现的。
“好啦,你也不必急着谢恩,朕此次虽然要饶你一命,但是你死罪可免,获罪难逃,罢官流放那是免不了的了。”
一听这话,毛文龙那一脸激动的脸上又不禁划过一丝失落,不过稍纵即逝,毕竟就他之前所犯的种种罪行,都够他死上十几次了,数罪并罚,少说也得是个凌迟处死,还得诛他九族,如今若只是个罢官流放,皇上便已经是法外开恩,让他捡了大便宜了。
朱天启没有在意毛文龙的反应,而是继续说道:“你也不必担心,虽然你是要罢官流放的,但是你的家人朕还是会继续善待他们的。
如今你被抓入诏狱的事情,朕并没有告诉任何人,那封弹劾你的奏疏,除了朕和钱龙锡之外,也没有别人知道,所以你的事情,你的家人并不知情,你的罪也就不至于会祸及你的家人。”
听到这话,毛文龙顿时感动得痛哭流涕起来,深深地叩首施了一礼:“皇上对臣的恩情,臣真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臣叩谢皇恩!”
朱天启抬了抬手,说道:“你也不必谢朕,以后你把朕给你安排的差事办好了,便算是报答朕了。”
毛文龙当即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抬手抱拳道:“臣知道了,皇上有什么需要臣去办的,但请吩咐,便是刀山火海,臣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朱天启见火候差不多了,也就不再多说废话,把自己的计划都详细告诉了毛文龙,并于当天晚上,把毛文龙给放了出来,让他的大儿子毛承禄把他给接走了。
毛文龙从诏狱里出来的时候,毛承禄正在锦衣卫的门口等候,虽然毛文龙看起来没有受什么皮肉之苦,但是在里面呆了一个月,也显得十分狼狈。
毛承禄快步上前扶住了毛文龙,眉头紧皱:“义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毛文龙摆了摆手,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了句:“先别多问了,今晚咱们赶紧回皮岛去!”
当晚,毛文龙便乘着毛承禄的船赶回了皮岛去,这一晚虽然是住在船上,但却是这一个月以来毛文龙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第二天一早,毛文龙回到了皮岛,当他从船舱里出来,这才惊奇地发现,他的部众竟然一个不少地都在码头上等候。
毛承禄见毛文龙面露疑惑之色,便赶忙解释:“义父,兄弟们都已经回来了,是朝廷让我们撤回皮岛的!”
毛文龙听完毛承禄的话,脸上划过了一丝惊讶,稍纵即逝,随后便化为一脸凶悍的匪色,他从船上下来,登上了码头,双手叉腰环视了一番站在码头下面的部众,随即一脸愤恨地朗声道:“兄弟们,这么多年来,咱们为了朝廷苦苦守在这孤岛上,吃尽了苦头!
可是朝廷呢,用得着咱们的时候就扔给咱们仨瓜俩枣,用不着咱们的时候就一脚把咱们踹到了一边儿上,如今这辽东将平,本是咱们老少爷们儿建功立业,赚份功名,光宗耀祖的时候,朝廷却把咱们都给撤回了皮岛上,这是砍断了咱们的前程,要让咱们在这儿老死啊!”
毛文龙这一番话顿时激发了部众们胸中的怒火,站在前排的沈世魁当即怒吼一声:“既然朝廷要把咱们往绝路上逼,不如干脆反他娘的!”
毛承禄也是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道:“沈太爷说得对!兄弟们怕是不知道,咱们在辽东为朝廷拼命的时候,朝廷竟然把我义父抓进了诏狱里,如今才肯放出来!”
一听这话,下面顿时惊叹声不断,随即更是一个个怒发冲冠。
毛文龙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大喝:“今儿就今儿了,老子要自立门户,东江镇这破地方老子是不待了,谁愿意来守谁来守,咱们今天就走!”
部众们被煽动起了反叛情绪,愿意跟他造反是不假,可是大家没想到毛文龙竟然要放着经营多年的老窝不要,还要离开皮岛,这又是何道理?
毛文龙确实当即说道:“既然不打算再给朝廷卖命,自然就得先离开东江镇,才能不被朝廷约束,咱们虽然有些战船,但是朝廷的大战船你们不是没有见过的,跟泰西人的一样大,不是咱们能够对付得了的!
所以这东江镇咱们是不能待的,老子已经想好了一个好去处,比这小小的皮岛要好上百倍!”
听了毛文龙的话,大家也多少回过味儿来了,确实,虽然大家喊着要反,但是就凭他们也抵挡不了朝廷的大军,留在皮岛等于等死,所以大家倒是都想听听毛文龙说得这个“好地方”是哪里。
毛文龙当即向南方一指:“就是南边的那个济州岛!”
“济州岛?!”一听此地,毛文龙的部众们顿时都面露喜色,忍不住地交头接耳地讨论了起来。
“那地方可真是块儿宝地啊,比咱们这地儿暖和多了,种什么长什么!”“是啊,我听说那里还适合养马,是朝鲜向咱们进贡的战马的养殖地,咱们去了能抢到不少战马吧!”
“抢个屁啊,咱们到了那里,别说战马了,岛上的钱粮和女人都是咱们的!”
毛文龙见部众们一个个都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当即便高声下令道:“行啦,都不要过嘴瘾了,回去收拾东西,咱们今天就出发,攻占济州岛!”
虽然毛文龙说得着急,但是大家都知道,今天就把这皮岛上所有的东西都给收拾清楚了搬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东江镇也不光光就只有这么一座皮岛,还有很多岛屿都是毛文龙的地盘,上面住着毛文龙的部众,囤着毛文龙的钱粮和军备。
所以大家都回去先把紧要的东西打了包装船,然后顶盔戴甲,擦亮大刀长矛,收拾好火炮和火铳,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他们都知道,朝廷的反应不会太快,而且现在朝廷的大军忙着在辽东跟建奴作战,也顾不上理会东江镇的事情,就是把济州岛打下来了,再回过头来搬家也不迟。
毛文龙回到自己的府上,先洗了个热水澡,去了去在狱中多日积攒的秽气,随后便披挂整齐,跟毛承禄一同登上了自己的帅船,随着几声炮响,上千条大小战船便从皮岛出发,南下往济州岛去了。
济州岛虽然是块儿宝地,但是朝鲜在济州岛上布置的兵力却并不多,毕竟这里对于朝鲜来说属于海外之地,远离都城汉城,自然难以受到重视。
朝鲜最近这些年的内忧外患不少,战乱几乎不止,所以兵力主要集结在汉城一带,其他地方的驻军都不算多,就更不要说济州岛了。
毛文龙的大军开到济州岛附近的时候,济州岛的塔防上,朝鲜的守军也是望见了他们的,只不过当守军看到他们船上悬挂的是“毛”字旗后,便又都放松了警惕,毕竟毛文龙可是大明派过来的“军事援助”,是在东江镇驻守,协助朝鲜对抗建奴的。
守军将领赶忙挥手对士兵们大喊:“都把弓箭和火铳收起来,是友军!”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便传来了阵阵炮响,海面上的上千条战船上冒气了一阵白烟,随后便见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儿朝着这般飞来。
不过毛文龙的战船上,装备的都是小型火炮,最大的也不敢是灭虏炮级别的,最多也就打个一二里远,因而这一波炮击主要还是威慑作用更大一点儿,炮弹们没有打到岛上,便噼里啪啦地都落在了海里。
但是即便毛文龙的炮击没有打到岛上,但是敌意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岛上的朝鲜守军就是再傻也能看的出来,眼前的这支船队,来者不善!
随后,朝鲜的守军瞬间做出反应,他们扔下来了手中的武器,转身逃命去了……
毛承禄望见逃跑的朝鲜守军,顿时哈哈大笑:“义父,你看,这些怂瓜们直接都被咱们给吓跑了!”
毛文龙冷哼一声,“我早就料到岛上的守军不堪一击,咱们一会儿登岛之后,直接杀向济州城便是!”
一刻钟后,所有的船只都在济州港靠岸,毛文龙的部队虽然是乘船前来,没有马,但是这里距离济州城并不远,只有几里路而已。
毛文龙让手下把船上的大炮都给卸下来,用板车拉着,直接步行朝济州城进军。
毛文龙久在东江镇担任总兵,与朝鲜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对朝鲜的方方面面都是比较了解的,所以他十分自信,稍后可以轻松攻下济州城。
毛文龙之所以这么自信的原因无他,只在于朝鲜的城防对于明军来说简直就是与不设防无异。
朝鲜历来喜欢效仿大明,在筑城方面也是一样,特别喜欢仿照大明的城池样式筑城,而且喜欢把城池修建得很大,城中建筑只有几平方公里的情况下,也要往外扩散一二里,用城墙圈上一个大圈儿。
故而朝鲜的城市往往从外面来看,显得城池颇大,其实进了城门之后,还要走上几里路才能见到建筑物。
除此之外,朝鲜的城墙和城门更是空有其表,只效仿了大明城墙和城门的外观,却因为材料还修建能力的缺乏,使之并不具备防御能力,反而如同一个Q版模型。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朝鲜的城墙往往只有两三米的高度,虽然也仿制大明城墙的样子修筑着女墙,但是女墙的高度却只能到人腰间,完全不能起到防御的作用,人站在女墙后面,上半身的要害依然全部暴露给了敌人。
不仅如此,更为搞笑的是,朝鲜的城墙还是单层墙,不像大明的城墙是双层的,士兵可以在城墙上面进行守卫。
朝鲜士兵虽然也能站在城墙上面守卫,但是实际上只有正面是一层城墙,士兵并非站在城墙上,而是站在城墙后面的土坡上。
这个土坡不是像明朝土围那样,是用土夯起来的高坡,而是一个一直延伸到地平面的缓坡,非常适宜敌军攀上城墙之后,顺势而下,朝城内进攻,还能给敌军增加“助跑”状态。
正是因此,毛文龙丝毫没有把济州城放在眼里,就凭他手底下这些骄兵悍将,只要自己放出话去,让他们进城之后,随意劫掠,济州城估计连半个时辰都撑不住。
于此同时,毛文龙还让孔有德、尚可喜和耿仲明三人带领三千人马往西南方向去,占领济州岛上的马场,济州岛上的战马养殖主要集中在西南区域的这块儿平原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