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和吴三桂不论是围岛战还是登陆战,都打得十分顺利,以至于当他们兵临城下之时,都有些轻敌了,郑芝龙和吴三桂派出大军强攻毛文龙的城池,势要一个时辰之内,踏平此城。
然而毛文龙的这座城池虽小,却是易守难攻,毛文龙的抵抗和反击也超乎了郑芝龙和吴三桂的想象,几次进攻都被毛文龙的守军击退,郑芝龙和吴三桂的部众伤亡惨重。
郑芝龙怒目瞪着远方的城池,脸色铁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半晌之后,他才开口对身旁的郑芝虎下令:“去把所有的钢铁巨炮都给我运过来,今天我誓要把此城夷为平地!”
郑芝虎当即点头领命,回身快步率领手下去船上运钢铁巨炮去了。
毛文龙见郑芝龙的兵马几次进攻都被自己给击退了,顿时得意地仰头狂笑,虽然他知道,自己被郑芝龙和吴三桂的大军围攻,终究是没有办法逃出生天,迟早会有弹尽粮绝的时候,但是能够让郑芝龙吃瘪,让他也感觉心情大为舒畅。
郑芝龙和吴三桂的进攻突破停了下来,围城的部队都退到了五里之外,不敢再进入毛文龙军的火炮射程之内。
不过毛文龙这边也没有因为对方停止进攻就闲下来,毛文龙开始趁这个空档让手下去把库房的炮弹都搬到城墙上来,同时去火器库里把能用的火炮和火铳都给找出来,架到城墙上增强防备。
约么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沉寂了许久的郑芝龙军阵地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一颗炮弹从七八里之外飞向毛文龙脚下的城墙,正好打在城墙上的女墙上,直接撞出一个缺口来。
毛文龙见状大惊,他马上就想到这定然是明军中威力最大的那种钢铁巨炮,这种炮他在辽东是见过的,想到这种可怕的致命武器,毛文龙的冷汗瞬间沁满了鬓角。
不过还不等毛文龙回过神来,城池四周的郑芝龙军阵地上便瞬间炮声四起,钢铁巨炮震耳欲聋的炮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随后,无数的炮弹砸向了毛文龙的城池,在钢铁巨炮的炮弹面前,这座坚城再也无法称得上坚固了,城墙瞬间便被打得体无完肤,落入城中的炮弹也把城内的建筑炸得稀烂。
毛文龙这下真得慌了,他手头儿最厉害的大炮也不过是十几门红夷大炮而已,根本就没法儿与郑芝龙对敌,自己的火炮甚至都打不着人家,反倒只有挨打得份儿。
或许真是天要亡毛文龙,一颗炮弹不偏不倚地飞入了毛文龙身后的城楼中,还偏偏是个内装火药的开花弹,按理说这炮弹没能打中毛文龙,反倒从毛文龙的身旁飞过,毛文龙是应该感到庆幸和上天眷顾的,然而此时的毛文龙可是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了。
他身后的城楼里面,刚刚堆满了火药和炮弹,简直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现在被一颗敌方的炮弹撞进去,岂不是比他被炮弹击中了还要惨?
下一瞬,耀眼的火光从城楼中乍现,随后烈火从城楼的每一个门窗中喷涌而出,瞬间将整个城楼包裹,周边的一切也随之化为灰烬,包括城楼前的毛文龙和他的儿子毛承禄。
紧接着便是一声响彻几十里的巨响,让所有人都瞬间失聪,耳中只剩下一阵阵轰鸣声,良久才能回过神来。
郑芝龙望着前方被炸为残垣断壁的城池,一时间也有些惊呆了,正面的城墙已经只剩下两端的部分了,中间的城门和城楼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有从半空中落下的残木砖石堆得满地都是,至于人的尸首,是完全看不到一具完整的,不是完全化为灰烬的,就是残肢断臂,根本分不出谁是谁的。
良久之后,郑芝龙惊愕呆滞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裂开嘴想要笑,却好像又笑不出口来,显得神情颇为扭曲和尴尬。
倒是吴三桂年轻气盛,虽然也被刚刚的爆炸所震撼,但却没有太往心里去,马上就笑着朝郑芝龙跑了过来:“郑抚台,逆贼毛文龙的城池已破,咱们快冲杀进去,手刃此贼吧!”
郑芝龙没有搭话,也没有阻拦,依然望着前方的城池傻笑,吴三桂见他好似失心疯一般,也顾不上跟他废话,带着手下就朝城里冲杀了过去。
郑芝龙这才回过神来,想要叫住吴三桂,却发现吴三桂已经跑远了,只好喃喃自语地说道:“毛文龙已经被炸死了,我亲眼看到他就站在前门城楼上的……”
毛文龙的死其实也并非全然都应该推为天意,与其自身方面的问题也有很大的关系,毛文龙的部队本就军纪不是很严明,颇有一股匪盗团伙之流的意味,加之这几年来他们也确实都是在干流寇海盗的活儿,自然也就越来越脱离了正规军的习气,军纪也就更谈不上了。
毛文龙的部众能打是真的能打,战斗力那是值得一提的,但是靠的不是排兵布阵和军纪严明,而是一股逞勇斗狠的彪悍和狠辣,秩序和章法是完全谈不上的。
那火药和炮弹虽然堆放在身后使用起来是很方便,但是不将其分类堆放整齐,拉开合适的间隔,则容易发生意外,这都是有很大隐患的,更不要说把所有的炮弹和火药都堆放到一间毫无防御设施的城楼里了,便是那城楼不中炮,自己人不小心溅个火星进去,结局也是一样的。
吴三桂率军进入城池之后,本以为毛文龙手下的这些败军之将会主动投降,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一个个都红了眼要跟自己拼命,既然如此,吴三桂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城中残存的一千余名毛文龙的部将和士兵,最终全部阵亡。
等到郑芝龙率军走到城前之时,吴三桂已经满身是血的带着手下的部队从城中走了出来,边走还边抱怨道:“竟然哪里都找不到毛文龙这逆贼,莫非让他逃掉了不成?”
郑芝龙却是摇了摇头,一指城楼的废墟道:“那毛文龙刚刚就站在城楼前面,城楼爆炸他是首当其冲,想必已经尸骨无存了!”
吴三桂听完这话,不禁面露惋惜之色:“真是可惜了,本来还需拿着他的脑袋回去请功呢!”
剿灭了种子岛上的毛文龙后,郑芝龙和吴三桂随后便逐一清剿了大隅列岛上的毛文龙残部,其实种子岛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周围海域上也满是郑芝龙的战船,其他岛上的毛文龙部众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呢,有的人见大事不妙,早就悄悄跑路了。不过若是驾驶舢板小船倒是还能侥幸逃脱,但凡是艘稍微大点儿的船只,就很难逃脱郑芝龙船队的封锁,所以能够逃出郑芝龙的包围圈的人是微乎其微的。
半个月的时间,毛文龙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海上枭雄便就此被连根拔除了,宛如他们从未在这片海域出现过一般。
捷报很快便被送到了京师,京师之中,朝野上下都弹冠相庆,感到大快人心,反倒是朱天启听闻毛文龙最终连个尸首都没留下,心中不禁感觉有些悲凉之感。
朝会之后,朱天启让王元宝把毛承斗给带到了宫里来,毛承斗今年十三岁,在这个时代已经不算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经过这几年朱天启派去的老师对他的精心教导,毛承斗小小年纪却已经透出一股儒学博雅的书生气来了,被带入宫中之后,毛承斗恭恭敬敬地叩首施礼:“学生毛承斗,叩见皇上!”
朱天启看着少年老成的毛承斗,不禁有些好笑,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这才开口问道:“承斗,你如今是何功名啊?”
毛承斗不卑不亢地回答:“回皇上,学生是去年考上的秀才,如今正在备考举人!”
朱天启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果然聪慧过人,勤敏好学,是个好孩子。”
说完这话,朱天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毛承斗,接下来朕要问你的这个问题,你务必要真心实意地回答朕,不论你如何回答,朕都不会责怪你,你记下了吗?”
毛承斗虽然有些好奇,但还是抬手施礼道:“学生记下了,皇上所问,学生怎敢不如实回答,否则岂不是不忠不诚,亡读诗书。”
朱天启微微点头,随即开口问道:“你对你爹毛文龙是如何看待的?”
毛承斗听闻此话,却是脸色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反倒是一脸深恶痛绝地说道:“毛文龙者,悖君逆主之人,不忠不义之辈,学生身为其子,实在是学生之耻辱!”
虽然毛承斗的回答令朱天启感到满意,但是朱天启的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这对于毛文龙来说实在是太过不公,然而这也是无奈之举,如此一来,才能保证毛承斗不被毛文龙所牵连,也算是对毛承斗的一种保护。
“看来这几年我派去的几个老书呆子对这小子的洗脑工作做得很成功嘛!”朱天启心中暗暗感叹,“不过还真可怜这毛文龙了,拼命为了老婆孩子在外面打拼,最后儿子还不认他这个老子!”
不过如此一来,朱天启的心情倒是也没有那么沉重了,直接对毛承斗说道:“你应该也已经听说了吧,毛文龙部已经被郑芝龙所歼灭,毛文龙被炸得尸骨无存,两个尸首都没有留下。”
毛承斗闻言,却是依然面无波澜,开口说道:“回皇上,此事学生已经听说了,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那逆贼毛文龙落得今天这般下场,完全是其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朱天启听完了毛承斗的话,深吸了一口气站起了身来,如今既然这毛承斗已经完全跟毛文龙划清了干系,朱天启也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对于当年他对毛文龙的承诺,也可以放心地去履行了。
朱天启对身旁的王元宝招了招手,王元宝手持圣旨走上前来,展开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念及毛承斗聪慧过人,机敏超凡,乃世间少有的可塑之才,且其小小年纪便深明大义,虽然生于叛逆之家,然却能明辨是非,与逆贼划清干系。
故而朕亦不愿其受家世所影响,白白误了前途,今特赐其国姓,从此与逆贼毛文龙再无关联,如有再以毛承斗之出身污蔑其名誉者,朕必严惩不怠!”
毛承斗听完圣旨,早就感动得泪流满面了,别看他年纪小,但是越是圣贤书读得多,越是在乎这个,对帝王的恩宠也越看得重,当即便叩首高呼:“学生毛承斗接旨,叩谢皇上隆恩!”
朱天启挥了挥手,不想再多说其他,便让王元宝把毛承斗给送了回去,从此之后,毛承斗便改名叫朱承斗了,也再不必担心有人拿他是逆贼之后来说事儿了。
如今已经是天启十三年的二月底了,满桂终于从西伯利亚赶了回来,入京师前来面圣,并带回来了不少上好的毛皮和木材。
其实满桂是打算正旦节之前赶回来面圣的,然而却在年前正好赶上了大雪封山,携带这么多木材和毛皮根本没法赶路,加之西伯利亚的寒冬实在是太过寒冷,也确实没有办法出门赶路。
好在后来的天气还好,没有再下大雪,满桂带人清理好道路上的积雪后,终于翻阅群山,来到了漠北,然后顺着大路赶回了京师来。
朱天启对于满桂这个为自己开疆扩土的大功臣自然是礼遇有加,亲自设宴款待了他,不过听完了满桂所说的从西伯利亚回京这沿途一路的艰辛之后,让朱天启也不禁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
如今大明的疆域已经扩大了不止一倍,以现在的交通和通讯能力要控制这么大的疆域,实在是有些困难了,尤其是西伯利亚,这么远的距离,再加上各种气候和天气等因素的影响,交通和通讯就更加困难了。
说不好听点,哪怕有一天满桂在西伯利亚造反,自立为王了,说不定王位都传了几代人了,这边才能接到消息,就更不要说派兵前去讨逆收复失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