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良陈美锦TXT下载良陈美锦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良陈美锦全文阅读

作者:沉香灰烬     良陈美锦txt下载     良陈美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二章:危机

    陈彦允到宫里的时候,宫里还正戒备森严。穿程子衣的金吾卫侍卫在乾清宫前巡视,已经有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官员在交谈了。朱骏安站在乾清宫宫门外,披着一件很厚的斗篷,脸色苍白。

    叶限站在他身边守着他,身姿笔挺,神情淡然。

    看到陈彦允过来了,官员纷纷向他拱手喊阁老。陈彦允颔首,几步上了台阶。

    “……尸体已经搬去值房了。”叶限带着他走在乾清宫寝殿里,“他衣襟里的字条在这儿。”叶限把手里的纸条给他。

    陈彦允展开看了,道:“手迹倒是真的像……”又随手收进了袖子里。

    叶限说:“张居廉一会儿该过来了,我先去值房那里看着那些仵作,你小心些……这老东西该发难了。”

    陈彦允一笑:“你做你的事就是了。”

    等他从乾清宫里出来,朱骏安才走到他身边,脸色还是很苍白:“陈大人,没有问题吧。”

    “皇上放心,一切都还好。”

    陈彦允说话总是这样,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他也听不出来。

    朱骏安语气低下去,轻轻地说:“是我勒死他的。”

    他晚上说自己口渴,让冯程山过来服侍他喝水。趁机就从袖子里扯了根麻绳出来,勒住了冯程山的脖子。他没有想到冯程山的力气这么大,他根本就控制不住。朱骏安怕冯程山挣脱了,用手肘压住他的口鼻。好久之后冯程山终于不动弹了。他两手力气都没有了,过了好久才拿了把匕首塞到冯程山手里,装成他刺杀自己失败的样子。

    陈彦允本来以为。冯程山是锦衣卫杀的。来回话的人并没有说得很清楚。

    他心里一瞬间转过很多念头,却只是笑了笑:“您做得很好。”

    “是吗……”朱骏安喃喃着,“但是,我杀了他之后我又后悔了,他伺候我这么多年……”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张居廉带着人过来了,正沿着乾清宫的台阶上来。

    朱骏安小声说:“陈大人。跟在张大人身后的可是傅大人?”

    陈彦允眼睛一眯。

    果然是傅池回来了,傅池作战如神,领兵打仗往往能出奇制胜。是个相当危险的人物。

    “一会儿您不要主动和傅大人说话。”陈彦允道。“就说您精神不好,回去休息便是。”

    朱骏安点点头,张居廉已经上来了。

    他先向朱骏安解释字条一事:“……臣是绝不会有此反心的!一定是有小人陷害微臣,皇上可一定要听微臣一言。别中了小人的下怀。”说的是卑恭谦逊的话。张居廉却连个拱手礼都没有,站得笔直,语气淡淡的。“臣已经派人去值房里看了,冯秉笔谋逆固然可恨,但一切还得查清楚为好,免得诬陷忠良。”

    朱骏安只是沉默,按照陈彦允的吩咐,他一句话都没说。

    陈彦允就笑道:“皇上经了此事没缓过来。恐怕还需要修养才是,张大人倒不如先让皇上去偏殿里歇息。这冯程山谋逆一事。张大人一口之言却也不算,不如等明日早朝的时候再说。”

    张居廉抬头看了陈彦允一眼,满是冰冷。

    随后又笑了笑:“微臣自然等得,皇上好好歇息便是。”

    等晚上回到家里之后,他立刻就找了人过来,开口便说:“……不用等了。”

    幕僚却是有些惊疑:“张大人,如今恐怕还不是时机……”

    “什么不是时机?”张居廉浓眉紧皱,手一拍桌子就是一声巨响,“你还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若是现在不动,明日朝上我谋逆的罪名就脱不掉了!我张居廉一生正直,问心无愧,就算真是要谋逆,也不是他陈彦允能诬陷的!”

    屋子里顿时噤声了,没人敢再说话。

    张居廉却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叶限。

    当初诬陷长兴候谋逆的主意就是他出的,给萧游谋划的时候,他一步步算计得相当稳当。所谓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叶限肯定在里面发挥了相当的作用。

    还是傅池先反应过来,低声道:“也好,如今京卫能调兵八千,再加上居庸关等地,三万兵力不成问题。他们要是负隅顽抗,各地卫所咱们的兵力更多,神机营也是咱们的人。要想攻进皇城却也是轻而易举,咱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长兴候那边的兵力肯定还来不及反应,只是怕……没有个说法。”

    张居廉知道被激怒相当的不妙。

    他闭了闭眼平息了情绪,才继续说:“睿王的长孙可找到了?”

    有人回道:“找到了,如今正养着呢。”

    “那就有说法了。”张居廉继续说,“找钦天监的人过来,就说这几年灾祸不断,是因为龙脉逆乱,继位不正的缘故。我等拨乱反正,扶真龙天子上座,那是大功一件。”

    幕僚听后应喏,已经按了张居廉的吩咐去做了。

    张居廉又问诸先生:“陈彦允那边如何?”

    诸先生摇头:“陈彦允早有防备,陈家固若金汤。”

    “不用潜进去。”张居廉却说,“到时候我让人带了神机营的人,去把陈家给我团团围住。看到穿着好的便射杀,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要自乱阵脚!”

    ……

    陈三爷忙到下午才回来,但是刚坐了一刻,喝了盅茶,叶限就脸色阴沉地上门了。

    “居庸关有动静。”叶限先说。“老东西坐不住了……我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现在在召铁骑营肯定来不及了。”

    陈三爷听后也皱了眉。

    顾锦朝端了点心过来,在门外停了会儿,听到这几句话。

    她才知道冯程山死了,却不想这边张居廉就立刻乱了阵脚!这样好也不好,好的自然是能打得个措手不及,但张居廉本身准备的时间却不多,布置难免会不妥当。不论如何,这还是对他自己有利的。

    护卫才把她放进门,顾锦朝就看到陈三爷准备离开了。

    她把食盒放下,忙去拉陈三爷的手:“三爷……这……”

    陈彦允先看了叶限一眼。

    叶限没有什么直觉,打开食盒就要拿豌豆黄出来吃。

    他抬头看顾锦朝和陈彦允都看着自己,哦了声:“你们别在意我,有什么说什么吧。”

    顾锦朝心里叹气,手摸到陈三爷左手上的佛珠,心里却又平静下来。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有什么好怕的。

    她就只是笑了笑:“您去就是了,家里有我看着呢。”

    陈彦允轻声道:“事出突然,我都没来得及跟你说什么……”他又笑笑,“算了,能说的早就说了,你等我回来就是了。”

    叶限吃了两块豌豆黄,慢慢擦了擦手指。“做得太甜了,下次少放糖。”

    顾锦朝听着有点哭笑不得,她看着两人出了门。

    顾锦朝一个人靠着槅扇,阳光又好,她恍惚得有点站不住。

    采芙连忙扶着她:“夫人!”

    她摆摆手:“扶我回去躺会儿就好,没事。”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宫门不一会儿就落钥了,要是陈三爷他们拦不住张居廉,那是不是就是篡位成功了?顾锦朝克制着自己不想这些事,拿了针线出来做。

    睡了午觉的长锁醒了,这孩子醒了就哭,满世界的找母亲。

    听着他的哭声,顾锦朝更是觉得有点心烦意乱,拍了拍他的后背,才意识到他是出汗了。

    顾锦朝把他的小褂子解开,拧了热水的帕子给他擦汗。长锁这才不哭闹了,依偎着母亲玩,指着纸上红格子里画的东西问母亲问题。

    如今正是初夏的时候,可能是要下雨了,屋子里闷得很。

    顾锦朝抱着长锁出去透气。

    陈老夫人那边来了丫头喊她过去,说是要紧事,郑国公府的常老夫人过来拜访她了,要顾锦朝一起做陪,并把长锁也一并抱过去,让常老夫人好好看看。顾锦朝回房换了件衣裳,才抱着长锁过去。

    陈老夫人屋外都是常老夫人带来的人,而且是腰间戴着绣春刀的侍卫。

    常老夫人拉着她坐下,笑着把长锁抱过去:“……我是好久没有看过麟哥儿了,怎么又长重了!常祖母都快要抱不动你了!”说完亲昵地亲了亲他,长锁觉得很痒,咯咯地笑。

    顾锦朝想到外面那些人,再看常老夫人气定神闲的表情,心里立刻就明白过来,常老夫人到陈家来肯定是常海示意的。

    陈三爷早就安排好了。如果那边有不对的,常老夫人立刻就能带她们离开。

    那常老夫人又能带多少人离开?事出紧急,必然不能兼顾所有人。又有哪些人是走不了的呢……顾锦朝不知道。

    她抬起头看陈老夫人,她显然是并不知情的,不知道正在发生的变故,还笑着逗弄常老夫人怀里的孙子,听他叫自己祖母。

    她也什么都没有说,等着就好了。

    夜幕已经低垂了,陈老夫人留了她吃晚膳,并让人把陈曦也叫了过来。

    没过多久,绣渠却急匆匆地过来找顾锦朝了,说是陈义有要紧事找她商量,但是半竹畔在内院深处,他是万万不能过来的。

    顾锦朝听着就知道有事情发生了,但这个时候,究竟能有什么事?

    她把孩子留在了陈老夫人那里,立刻回了木樨堂。(……)

    PS:明天早上起来码完结章!

第三百五十三章:反击

    门外狂风大作,大树摇曳,空气沉闷,一股草木的泥腥味。

    绣渠喃喃地说:“这雨下过去,夏天就要来了……”

    她去打开了槅扇透气,次间里头夫人正在和陈义说话,她走到厢房檐下的炉边,药罐里还熬着给夫人喝的安胎药,有个刚留头的小丫头正在看火,拿着蒲扇不住地扇。

    绣渠把她的蒲扇夺了过来,轻声斥她:“文火煎药,你怎么能扇得这么用力?给夫人熬药的许婆子呢?”

    小丫头被吓到了,磕磕巴巴地回答:“许婆子,去外院厨房里拿燕窝了。让奴婢帮着她看火……”

    小丫头不懂事,绣渠也不想多训斥了她。让她先下去,她亲自拿了蒲扇给夫人熬药。

    绣渠抬头往次间看去,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怎么说了这么久……

    风声又大,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不是什么好兆头。

    很快陈义就出来了,随后夫人也出来了,夫人的脸色相当的不好看。

    绣渠也顾不得煎药了,忙放下蒲扇迎上来。

    她正要开口问话,顾锦朝却摆摆手,道:“你带人去通知各房的人,今晚没事就呆在屋内,千万不要到处走动。”她又想了想说,“一会儿护卫会进内院,让大家不要惊慌。”

    绣渠有些惊讶,但还是应喏去传话了。

    顾锦朝掌心却因出汗而濡湿。

    她又问陈义:“外面……究竟有多少人?”

    陈义说:“看不太清楚,但要是能把陈家团团围住。那一个卫所的兵力还是有的……除此之外还有神机营的人在,这才是最让卑职忌惮的。如今咱们被围困其中,的确是很不妙。”

    一个卫所的兵力。那也有近千人了。张居廉派了近千人的兵来围困他们,他倒也真是看重陈家了!

    “要是他们强攻的话,你们抵挡得住吗?”

    陈义苦笑:“三爷只带了十多个护卫出去,剩下的都留在府中。但咱们也只有三百余人,再加上护院的话算是五百人。要是防守不力,很可能会被攻破……不过卑职尽力抵挡,一两个时辰还是没有问题的。”

    顾锦朝深吸了口气:“陈彦允究竟在干什么。他只带了十多个人走?”

    陈义点头:“卑职也不知道。”

    他还是陈三爷身边最得力的人,也被留在陈家了。

    看来陈三爷是早就料到张居廉会有那么一出,却不想张居廉比他们想的还狠。直接派了个卫所的兵力来。他在京能调配的兵力本来就不够多,的确也是果决。

    顾锦朝不喜欢这种感觉,心里发堵。

    “死也没什么可俱的。”她淡淡地道,“现在咱们的人还能潜出去吗?”

    “几个功夫好点的。倒还是可以……”

    带要是想带人出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就够了。”顾锦朝说,“你带一队人潜出去,埋伏在胡同转角的街檐下,要是他们有人想去京城里传信,直接射杀便是。”

    陈义听着一惊:“夫人,您这是……”

    “既然回天乏术,也别拖累了三爷那边。咱们这里没有消息出去,对于三爷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顾锦朝的语气依旧很平静。

    陈义却突然觉得有种说不出话的感觉。

    他们都很尊敬顾锦朝。但这种尊敬是因为她的身份。是因为陈三爷的身份。但是谁又料到,顾锦朝年纪轻轻。竟然能视死如归,顾全大局。

    “卑职立刻就去。”陈义哑声说。

    顾锦朝回了次间坐下,采芙给她端了盏茶上来。

    她望着远处被风吹得摇曳的大树,低声说:“采芙,你也早过了放出府的年纪吧?”

    采芙笑了笑:“奴婢伺候夫人挺好的,却也不想嫁人生子。”

    顾锦朝说:“那不也是可惜了,等今天过了,我在陈家给你寻摸个好人吧。”

    采芙摇了摇头:“奴婢没有喜欢的人,夫人不用麻烦了。”

    采芙正是大好的年华,要是陪她葬在陈家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顾锦朝闭上了眼,久久没有说话。

    ……

    “快要下雨了吧。”陈彦允站在皇极殿的台阶上,眺看着远处的午门。

    “陈彦允……”叶限说,“我们今天可能活不成了。”

    “怎么了?”

    叶限指了指那涌动如潮水的军队,“你看他们破城用得了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吧。”陈彦允说,“要是快的话,一刻钟也可以。”

    “咱们只有六千人,他们却有一万三千人。更别说神机营火器精良,要是动用火器攻城,咱们再有个六千人也不够死。”叶限说,“他张居廉什么时候把京卫的人都收买了,一个个脑袋别裤腰带上,敢跟着他谋反?我跟你说,我生平最讨厌的人除了张居廉,那就是你了。要是真的要死,你别和我死在一起……”

    这是他算计失误的地方。

    想来以谋逆的大罪压下来,应该没有多少人会跟着张居廉才是,他竟然还能召到这么多兵力。

    陈彦允笑了:“世子爷,不和我死在一起,你想怎么死?”

    他倒是还笑得出来!

    叶限感觉到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冷冰冰的。“我出来的时候,我母亲哭得惊天动地的。差点把我绑起来不要我出来……我祖父就送了我这个东西。”他把那冷冰冰的铜牌放到陈彦允手上。

    陈彦允一看就怔住了。长兴候家竟然有兵符……

    “可惜调兵也来不及了,看铁骑营能挡多久吧!”

    雨越来越大。攻城的钝声也越来越响,沉闷,震动。好像随时都能破入。

    叶限把东西拿回来。他站到陈彦允前方,冷声道:“盾手、弩箭手站到前面!其他人给我后退。”

    陈彦允后退了一步,暗处埋伏的锦衣卫也都对准了城门。

    “三爷……”江严过来了,“皇上已经出城了。”

    他们这是要跟张居廉唱空城计,但就算如此,也只能保朱骏安一条性命了。

    陈彦允嗯了声,“陈家有消息吗?”

    江严摇摇头:“一切都好。”

    ……

    那些人的包围在不断地缩小。连陈老夫人都感觉到了异常。

    她过来找顾锦朝说话:“……这究竟是怎么了?老三人呢?”语气显得很严厉,“老三媳妇,你可不能搪塞我。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顾锦朝有点头疼。绣渠忙说:“太夫人一定要过来,奴婢也拦不住。”

    常老夫人却是明白的,拉了陈老夫人一把,叹气:“来。你坐下。我和你好好说。”

    “却也不是刻意隐瞒的。”顾锦朝说,“娘你且坐着就是,媳妇还要去外面看看。”

    陈老夫人有点生气。

    顾锦朝这时候却无心解释,她跨出房门,看到外面果然开始大雨瓢泼了。

    黑森森的夜晚,她似乎也能听到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埋伏在木樨堂周围的护卫已经戒备起来。

    有两个人影在雨夜里行走。

    顾锦朝皱了皱眉,旁边的护卫立刻就要动手。

    她忙按下他:“别急。是九少爷。”

    陈玄越带着安嬷嬷过来了,他披着斗篷。安嬷嬷给他撑着伞,走得很快。

    看清了真的是他,顾锦朝就两步上前拧住他的手:“你这时候过来干什么?外头危险得很!”一个个怎么都不省心!

    陈玄越解了斗篷:“外头动静太明显了,应该是有军队围住咱们了。陈家护卫人手好像不够吧?”他看了看这暴雨的天气,啧了声,“可惜天公不作美啊。”

    顾锦朝依旧瞪着他。

    陈玄越就笑了笑:“婶娘,我真是过来帮您的。您放心吧,我会护着您!”

    他说着就往里面走,斗篷随手递给了安嬷嬷:“经常跟在三爷身边那个陈义呢?我怎么没有看到他。”

    顾锦朝想到他前世那些事,忍了又忍说:“我把他派出去了。”

    陈玄越眉心微皱:“派出去了?”

    顾锦朝就把事情说了一遍,陈玄越就忍不住叹气,“算我晚了一步!您把他派出去干什么,就算是有人真跑去给那边报信了又能如何?陈三爷难不成还能赶回来吗?”他是不介意陈三爷担心不担心的,说不定知道顾锦朝这边出事,他对付张居廉会更狠呢。

    “那好吧,您随便给我找个能说话的过来。”陈玄越在堂屋找了个太师椅坐下。

    顾锦朝想了想,还是准备听陈玄越的。叫人去找了护卫队长过来。

    陈玄越沉思了一会儿,问:“我看鹤延楼有弩箭,一共有多少?”

    护卫队长答道:“不多,多的还是弓箭,长刀一类的。”

    “火油呢?”

    护卫队长听着一愣,要火油来干什么?

    陈玄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回:“寻常人家不会大量存用的,最多就是三桶……”

    陈玄越忍了好久,才把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下去。

    “算了,没有火油,松油总有吧?”

    护卫队长点头:“这是有的。不知道九少爷在干什么?”

    顾锦朝也很疑惑,陈玄越这是要干什么?

    陈玄越也没空解释了,“婶娘,我能让大家多守一会儿,至少外面的人攻不进来。但要是东西用尽了,我就没有办法了。能多坚持就坚持吧。”

    他立刻缜密地布置起来。听得护卫队长都吸了口气。

    当即就不敢说什么,立刻带着人去照做了。(……)

    PS:一章没写完……下一章继续~~等我吃了午饭回来写!

第三百五十四章:最终章(完)

    “你原来打过仗吗?”叶限突然问陈彦允。

    陈彦允头都不回地道:“我是文官,怎么可能呢。”

    叶限说:“我的探子说你会武功……”

    陈彦允却避而不谈:“那你打过仗吗?”

    叶限也摇头说:“我从小体弱,连武都没习过。其实我现在身体也不太好……不过当年我父亲打蒙古的时候,我在后面出策过。”

    陈彦允眼睛一眯,雨太大了,看不清下面的景象。

    “蒙古札剌亦儿部落作乱的时候,你才十三岁吧?”

    “是啊。”叶限答道,“陈大人十三的时候,应该还在国子监里吧。”

    “我没读过国子监,是伯父带我读书的。”陈彦允说。“你跟我胡扯什么?”

    “随便聊聊。”叶限说完之后不再说话了。

    他们的人已经挡不住了。

    城门还是被撞开,潮水般汹涌的人,锃亮的兵器。行兵的声音,整齐划一的脚步,浩大得连雨声都盖不住。箭矢从四面八方射过去,皇城上埋伏了相当多的弩箭手。

    但是打头进来的是重甲兵,虽然行动迟缓,但是防御力极强。

    叶限看后皱眉,手一挥。

    这些人立刻就无声无息地退下了,换上了另一批弩箭手。弩箭都是特制的,威力非凡。

    箭矢雨一般的射下去,铺天盖地。

    这次箭雨的威力大了很多,射杀者众。但还是阻挡不住他们前进。

    “你的弩箭挺厉害的。”陈彦允夸了句。

    叶限自嘲道:“那还是要死。”

    “我会死,但你不会。”陈彦允笑着说,“你是长兴侯府的独苗。你要是死了。长兴侯府突然发难,到时候张居廉会承受不住的。你会被当成傀儡捉起来,张居廉再拿你去和老侯爷谈条件。”

    “那我还是死吧。”叶限淡淡地说。

    旁边跟着的叶限副将正指挥着盾手,连忙说了句:“世子爷,您可不能出事!您要是有事,末将怎和老侯爷交代!”这名副将跟着长兴候南征北战数年,兵法娴熟。

    但是再娴熟也挡不住敌对手两方的差距。

    叶限瞟了他一眼。然后说:“陈彦允。这也算是你失算吧。你就没想到张居廉会被逼得狗急跳墙?”

    陈彦允不说话。

    城门洞开,已经有骑兵进来了,为首骑在马上的就是傅池。他一出现。箭矢几乎都朝着他射过去了。

    傅池只是停在了城门口,这已经超出弓箭能射到的范围了。

    叶限示意他们停下来,别浪费了弓箭。

    他停下来之后,张居廉也慢慢骑着马上前。看着皇极殿前的两人。他笑了笑。“九衡啊,谋略你可以,行兵打仗你恐怕不行吧?你要是这时候投降,把朱骏安交出来,我可以留你条性命。”

    “老师,咱们也相处这么多年了,彼此的秉性都是了解的。”陈彦允说,“你肯定会杀了我的。不用再保证了。”

    张居廉大笑。“果然这么多年了,还是你陈彦允最了解我。不枉我们师生一场。”

    他们的人已经被控制住了。

    叶限看到城墙上偷偷潜入的黑影。人数之多,密密麻麻的箭矢对准了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是要和你死在一起了。”叶限轻声说。

    傅池指挥着军队进来,他们已经没有威胁了。

    他们的人分了两侧散开,张居廉一行人骑在马上慢慢地往前走。

    雨已经停了,空气冰凉,此刻倒是显得格外寂静,甚至是肃穆。

    每次朝会,张居廉都会走在这条路上,那时候他从来不觉得这条路有什么不同。但是今天他感觉到了,他正一步步往最高处走去。这所有的一切,只要他想要,那就肯定能得到。

    “陈大人不用担心。”他笑着说,“我已经派了一个卫所的兵力去陈家。让他们围杀陈家的人,你要是死了,很快就能和你的家人团聚了。”

    陈彦允冷冷地看着他:“张居廉,虽然我了解你——但是每次这个时候,我都觉得其实我还是不认识。你的冷血程度奇的确是无人能及。”

    傅池一挥手,很快就有几十人蜂拥上前,把他们几人团团围住。

    叶限却突然上前一步,站到了陈彦允前面。

    “你干什么?”陈彦允低声问。

    叶限笑着说:“我曾经跟顾锦朝说过,答应她一件事。但是顾锦朝从来没有向我提过任何要求。如果我把你救下来,这也算是我帮她做的事了。到时候副将护着你,你会武功,应该能突出重围吧?”

    陈彦允眉头一皱,正要说什么,叶限却已经对张居廉说话了:“张大人,我有个主意,你想听吗?”

    张居廉依旧微笑着:“哦,世子一向足智多谋,我可不敢听你的主意。既然世子想护着陈大人,那我送你们两人一起上路不就好了吗?反正我清理一个也是清理,两个也是清理。你们结个伴,路上也好有个说话的。”

    叶限又想说话,肩上却搭了一只手。

    “你退后,我来说。”是陈彦允的声音。

    没等他回答,陈彦允就不容拒绝地按住他的肩,自己站到了前面。

    包围他的人顿时紧张,后退一步。绣春刀对准了他。

    “张大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他轻柔又缓慢地说。

    张居廉眼睛微眯,陈彦允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大人死到临头,就不要再虚晃一招了。”张居廉只是笑了笑。

    “嗯,张大人不相信。还是情有可原的。”陈彦允却仿佛闲庭散步,快要抵住他胸膛的刀尖都没当回事,又上前走了一步。刀尖才真的抵到了他身上。

    傅池语气一冷:“陈彦允,你要是再有动作,那就别怪我们了!你知道这暗中有多少我们的弩箭手吗?”

    “我不知道,但你可以试试看。”陈彦允微微地笑。

    张居廉心里顿时一紧,陈彦允这绝对不像是在诈他,一定是真的有什么不对。

    “你不试,那就我来吧。”陈彦允点点头。手微微一指。

    城墙上埋伏的弩箭手立刻转了方向,密密麻麻的箭对准了张居廉和傅池。

    张居廉头皮发麻,怎么可能呢……弩箭手明明就是他们的人。怎么变成陈彦允的人了!

    接着,原本把刀指着陈彦允胸膛的人,也立刻收回了刀,站到了陈彦允身边。那几十个人都站到了陈彦允和叶限身后。十分的恭敬。

    反转实在是太快。叶限惊讶地看着陈彦允。

    他就说,看着这老狐狸一点动静都没有,肯定有古怪……但他是什么时候把张居廉的人策反了的?

    刚才他还演得这么悲壮,敢情都是在耍他啊!

    张居廉说不出话来。

    他脸色惨白,而身边一名副将,已经用刀指住了张居廉的脖子,笑着对傅池说:“麻烦左都督,带着您的人退后些。不然我这伤到首辅就不好了,您说呢?”

    “你……你是什么时候……”张居廉哑声问陈彦允。随后他换了个说法。“究竟有多少人?”

    “很多。”陈彦允说,“但是你永远看不到这些,所以你肯定会输。张大人,你知道你手底下多少人不敢信你吗?又有多少人怨怼你吗,我是真的数不清了。”

    张居廉却笑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傅池退后了几步,却满是不甘心:“陈彦允,就算弩箭手被你换了,你还能打得过我带的这些兵?”

    反正都是死,那他还不如不管张居廉了,自己带着人杀出重围。

    城门外却又响了军队的声音,声音十分雄壮。傅池脸色一变,不由回头看去,还真是千军万马停在了外面,看人数恐怕是只多不少……军队停下来,有一个人骑着马慢慢进来了,正是陕西总兵赵怀,他百无聊赖地对陈彦允说:“我都在午门外面等你半天了——怎么都没个动静!”

    他看到了傅池,笑了笑:“哟,这不是左都督吗,您也凑这个热闹?”

    陈彦允微微一笑:“你性子也太急了,等一会儿不行吗。”

    张居廉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这是被陈彦允瓮中作弊了。

    他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绝望起来。其实萧游跟他说过,他说若是不铲除陈彦允,迟早有一天,他张居廉会死在陈彦允手上。当时他并没有当一回事,没想到,萧游的话还是有一天还是成真了。

    也许这真的是命啊。无论他怎么防备陈彦允,还是防不胜防。

    陈彦允却无心在这里呆下去,他对赵怀说:“既然你都来了,接下来的事你来做吧!我还有点事。”

    他带着人骑了马,很快就出城门了。

    赵怀在他身后大喊:“陈三,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这老匹夫究竟是杀还是关啊——喂!”

    叶限的声音在背后淡淡响起:“让他回去吧。”

    他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没有死亡的威胁了,却又很失落,同时又觉得解脱,相当的复杂。

    这样才是最好的吧,叶限在心里想。

    这肯定才是最好的。

    而远隔百里的陈家,顾锦朝看着陈玄越,表情十分的古怪。

    不仅是她,陈老夫人、常老夫人看着他的表情也很古怪。刚醒过来的陈曦抱着弟弟,更是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九哥。而鹤延楼的护卫都满脸是汗地站在门外。

    陈玄越很奇怪,“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顾锦朝抬眼看去,垂花门外面还是狼藉一片,烧焦的木头,倒塌的梁柱……穿铠甲的尸体。

    下雨之前还好,半夜雨停后陈玄越就让人把松油泼出去,油随着雨水往外流。他这边再派人用点了火的箭头射中。火光一片大起。外面那些人多穿了兵甲,根本就禁不住烧。他又立刻让人拿了弩箭,趴到墙上点射。那箭头都淬有毒,人家死伤大半,剩下的也都精疲力竭,被鹤延楼的人生擒了。

    只是陈家前院也被烧了大半,以后重建起来恐怕是麻烦得很。

    陈玄越看到那些废墟,好像想到了什么:“婶娘,保命要紧啊。钱财毕竟都是身外物。”他们该不会是怪他把前院给烧了吧……

    顾锦朝摆摆手:“没事,你做的很好。”果然是以后要当大将军的人。

    陈老夫人第一次正视自己这个孙儿,叫了他过去:“玄越。过来,祖母问你两句话。”

    语气倒是非常的慈祥。陈玄越只能乖乖过去听陈老夫人说话了。

    顾锦朝看到天都要亮了,心里却还有些担心。她们这里闹了一夜没睡,也不知道陈三爷那里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意外……

    她正想着。就看到陈义从远处快步跑来,虽然脸上到处是灰,狼狈的很,却满是笑容。

    他边跑边喊,“夫人,夫人!三爷回来了,已经到胡同口了!”

    顾锦朝也站起来,脸上也不由得带上了笑容。

    她好像已经看到了那个高大的身影了。她的笑容止不住地上扬。

    自己都觉得自己傻,却半点克制不住。

    她朝那个人快步走去。

    走着走着都要跑起来了。急得不得了的样子。

    陈彦允还没有为陈家那些烧毁的东西惊讶,就看到了她孩子气地朝自己飞奔过来,他脸上也出现了笑容,怕她摔着了,张开了手来接她。

    别的事,什么又有她重要呢。

    *

    万历三年五月二十日,张居廉、傅池谋逆不成,中箭身亡。同年六月二十八日,其党羽清除,朝廷腥风血雨,下狱大小官员达两百零三人。同年七月初三,何文信任内阁首辅,陈彦允任次辅。

    万历五年四月二日,何文信病逝,同年五月初一,陈彦允任首辅,加封太子太傅衔,梁临任次辅。叶限提为大理寺卿。

    万历五月初二。

    又是初夏的时候,皇城里柳树长得越发的好。

    叶限下了朝,从皇极门里走出来。他看到陈彦允走在他前面,身边几个官员围拥着。身上穿的也已经是仙鹤纹的一品绯红官服了。

    他快步走上去,淡笑着道:“首辅大人,下官可要恭喜你了。”

    “世子客气。”陈彦允只是说。

    叶限左看右看,也没看到陈彦允的轿子,他的轿子是可以进午门的。

    “首辅大人今日是体察民情吗?怎的连轿子都没有。”

    “内人也在轿中,故不好进来。”陈彦允说。

    叶限哦了一声:“陈大人怎么把自己夫人带出来了?”

    “她没有来过京城,我说过带她来看看的,今日正好。”陈彦允却笑得很温柔。

    前面就是午门,果然他的轿子停在午门边,有护卫正在守着。

    叶限停了下来,喊他:“首辅大人。”

    陈彦允回头看他。

    “咱们以后可还是敌人?”叶限笑着问。

    陈彦允点头,也笑道:“自然的。”

    他进了轿子,眼看着轿子要起来了。车帘却被挑了起来,里头有个穿着丁香色褙子的女子对他笑笑,“世子爷,我们这就走了。”

    叶限又不想笑了,淡淡地嗯了声:“你好好看看京城吧。”

    那女子点点头,车帘放下了,轿子就起来了,慢慢地走远了。

    叶限定定地看着好久。

    李先槐匆匆地过来了,在他耳边低声说:“世子爷,您快回去看看吧!世子夫人……”

    叶限皱眉:“她又干什么了?”

    “她把您书库里的书搬出来了,说是快发霉了,要晒晒……”

    叶限听后脸一沉:“我说过多少次了,让她不要动我的东西。她不是怀孕了吗,怎么还是闲不住……母亲怎么也不看着她?”说着就跟着李先槐快步往会走,赶紧去救他的书了……

    家里有个人等着他训斥。

    ……好像其实也挺好的。

    (完)。(……)

    PS:超大章写完辣!大家且看着,我上课回来再写个……完结感言。

    么么哒所有人!我爱你们(づ ̄3 ̄)づ╭~

番外一:陈曦(一)

    陈曦十五岁那年,定阳候家请了媒人,为他们世子上门求亲。顶点23S.更新最快

    陈老夫人很高兴,请了媒人在次间里说话。顾锦朝也觉得这是门好亲事,和陈三爷商量过了,又来和她商量。“……明儿个你父亲就请世子爷上门,借以说话的名义。你到时候躲在帷幕里看一看,好不好?”

    陈曦有点不好意思:“那岂不是太……”

    顾锦朝笑着安慰她:“这又有什么呢!我记得我妹妹要定亲那会儿。我们姐妹几个一起躲帷幕里,看人家男儿郎长什么模样。这事一定要看准,要是你不喜欢的话还可以商量。”

    陈曦知道母亲是为她好。

    她亲生母亲在她五岁那年就死了,她对亲生母亲的印象反倒是不深刻。顾锦朝陪她长大,名义上说是继母,其实更像是她的长姐。穿什么衣裳、配什么首饰,都是她教她的。

    “那明日再看看吧。”陈曦说。

    伺候她的嬷嬷听了也很高兴,晚上要给她打扮。陈曦摇了摇头,“嬷嬷,就算我去看了,人家也见不到我的!”

    “你还小,懂什么。”嬷嬷笑眯眯地拿了件织金妆花褙子给她看:“这是夫人今年刚给您做的,我看花色也不错。你肤白个高,穿什么都好看。”

    陈曦却怔怔地看着镜子。

    “嬷嬷,大家都说我长得像我母亲,真的像吗?”

    细长清亮的凤眸,瘦削的下巴。嘴唇的颜色淡淡的。虽然不是难看,但是就不如陈昭长得柔媚。

    嬷嬷说:“像得很,就是前夫人更像你外祖母些。你要更像三老爷一些。”

    陈曦又不说话了。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嬷嬷从拣妆盒子里拿了个嵌黄碧玺的绿流苏宝结,“我听说那定阳候世子,才貌一等的好。现在在五城兵马司谋了职,也不是一般那等无能的世子……咱们四小姐样貌秀雅,必得要用鲜艳的颜色来衬,才好看。”她已经系好了宝结,果然衬得好看。

    “能有多好呢……”陈曦喃喃地说。“比得过七哥、九哥吗?”

    嬷嬷没有懂她的意思,陈曦却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少年探花,能比得过七哥的人只有父亲。

    她小时候就很喜欢七哥。七哥待人温文尔雅,又十分的聪慧,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她也一直以七哥为傲。七哥待她也很好。毕竟两人是嫡亲的兄妹。

    只是九哥……陈曦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人。

    因为她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捉摸不透,太复杂了。

    “别的不说,九少爷却马上要回来了。”嬷嬷笑着说,“您小的时候,和九少爷玩得特别好。那时候九少爷的病还没有好,您还喜欢把自己的玩具给九少爷玩……只是九少爷这从陕西回来,身份就不太一样了啊。”

    陈曦却记不太清楚小时候的事了。

    大致还有一些,坐在母亲的罗汉床上。两个人紧紧挨着吃栗子,母亲坐在旁边笑着看他们。

    陈曦要拿那块最大的吃。陈玄越却拍拍她的手:“你吃了好多,积食了怎么办?”

    然后他又接了句:“不像个姑娘家。”

    陈曦那时候大概已经懂一点事了,被人说能吃,她脸有些发热。辩解说:“是母亲的糕点做得好吃。”

    陈玄越好像不想跟她争辩了,就随口说:“好好,随你吃吧,当我没说过。”

    陈曦还记得母亲说了他一句什么,但是具体是什么,她不记得了。然后陈玄越第二天送了个小玩意给她,以表示道歉。

    她小时候好像是很喜欢和陈玄越玩,其实他并不太爱理会她。但是她就是喜欢粘着他。

    他在看母亲给他的几本书,她过去找他玩。

    陈玄越就对照顾他的婆子说:“带四小姐去外面院子里玩。”可能觉得这样敷衍地应付她不太好,又接了一句,“外头的腊梅开花了,你让嬷嬷给你折一些,回去插在你书房的梅瓶里。”

    她认真地听了,选了好多枝半开的腊梅。大大的一捧,香味清幽。

    母亲第二天看到了,就笑着说:“咱们院子里没有种腊梅啊,你从哪里剪来的,开得这么香。”

    她记得自己连忙回答母亲:“是九哥送给我的!”

    母亲就开玩笑问陈玄越:“怎么也没有给我剪一束来?”

    陈玄越对着母亲就特别的有耐心,笑着道:“哪里是我送给她的,她自己剪的!”虽然是这么说,第二天他就送了一束腊梅到母亲那里。

    她记得自己看到了就觉得特别难过,也不知道在难过什么。

    她就好几天没有理他。

    陈玄越自己发现了,第二天送了一篮子她喜欢吃的粽子糖过来。看她还是闷闷的不说话,就说:“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使小性子!”

    陈曦想自己本来就是个小孩子,怎么他说话像大人一样教训自己。

    但是却没有再生他的气了。

    但好像也不仅仅是这样的,他在面对母亲的时候就不会这样。她记得西南匪患频发的时候,陈玄越就认真地和母亲分析:“虽说这些年西北、西南都不太平。但是西北是马背上的民族,骁勇善战是一定的,所以才多年剿杀不尽。但是西南不过是天灾地贫,匪患都是乌合之众,朝廷一旦围剿他们就没有活路了。”

    母亲却说:“西南之地颇有奇兵,你看长兴候手底下有多少西南之地的人,却也不算乌合之众吧?”

    陈玄越摇摇头:“长兴候手底下的是奇人异士,和流民是不一样的。”

    陈曦原来一直觉得。九哥就是存在在生活里,一个对她有点不耐烦的哥哥。

    但是他好像有很多她不明白的东西,像包裹着层层的谜团。

    他好像懂很多她不知道的东西。两个人的世界没有重叠,的确隔得很远。

    他对她不耐烦那也是应该的,谁会看重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呢?

    后来他去了陕西……两个人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了。

    听说也是明天就到。

    陈曦拿起那件织金的衣裳看,觉得太贵气了:“嬷嬷,给我换那件粉色素面锦缎褙子的。”

    嬷嬷有点疑惑:“那会不会太素净了……”

    “素净挺好的。”陈曦笑了笑,“我年纪小,织金的也压不住。”

    第二天父亲果然请了定阳候的世子来说话。

    陈曦悄悄躲在屏风后面看。

    估计大家也知道这所谓说话究竟是什么把戏。是人家的姑娘要相看她,定阳候世子有些局促。

    这些年父亲在朝中势力无双,皇上也肯器重他。地位超然。定阳候也不算是世家里最好的家族,配陈三爷嫡长女的身份勉强算是平起平坐。

    这门亲事对定阳候家来说也很重要。

    陈曦看了好久,有点失望。

    长得也算是俊俏,但是父亲考他的学问。难一些的他就答不上来了。或者也可能是回答得上来的。只是面对的是不常见的当朝权臣,他太过紧张了。答不上来的时候他更紧张,脸都红了。父亲还笑笑安慰他,留他吃了午膳。

    母亲问父亲相看得怎么样,父亲就回答说:“还年轻,但是也可以磨炼。家世、性格都不错。”

    也就是会考虑了……

    陈曦听了更加食不知味。

    顾锦朝问她的意思,陈曦只是说:“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顾锦朝笑了笑,很明白她。“你身边的。你父亲、你七哥、九哥都太优秀了,你再挑夫婿就不好挑的。放心。娘给你找个你喜欢的。你要是不同意,娘也不会让你嫁的。”

    陈曦却想,同不同意的母亲也不能决定。要是父亲一发话了,她也是要嫁的。

    下午陈玄越就回来了,他在陕西立了战功,等回了北直隶面圣就要封官了。这番回来身份就不一样了,家里好几个兄弟都去接他了。

    陈曦坐在次间里陪顾锦朝说话,木樨堂外头渐渐热闹起来。

    陈玄越被人围拥着进来了。

    陈曦不由站起身,终于看到陈玄越进门了。他和几年前比有很大的不同,好像更黑了,而且更俊朗硬挺了,显得非常成熟稳重。陈玄安几个人站在他身边,就只是个文弱的少年书生而已。

    战场出来的,气势的确很不一般。

    他站在众人之中,笑语晏晏的。

    他给父亲、母亲跪下磕头。

    晚上在檀山院那边,祖母要给他接风洗尘。陈曦吃过饭,嫌屋子里乱哄哄闷热得很,出来沿着荷池散步。刚走到池边,看到荷池里鱼儿正在浮水,心想难怪如此闷热,恐怕要下雨了。

    她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听人有人喊她,她回过头看,竟然是陈玄越。

    他笑着说:“几年不见你,你也长成大姑娘了。这个衣裳好看,适合你穿。”

    陈曦看到他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听到他突然夸自己。自己好像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奖赏一样,心立刻就扑通地跳起来,脸上发烫。

    陈曦也不明白为什么。

    陈玄越走到她身边:“听母亲说,你要嫁给定阳候世子了?”

    陈曦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她好像只到他的肩膀高,觉得自己更加不对了。她吱吱唔唔地说:“这还……还没有定的。”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害羞了吗?”他微笑着问她。

    是很善意的话。

    陈曦更加说不出话,拉了丫头的手就要走。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但是她一定要躲开。但是跑了好远,她的心跳都慢不下来。(。。)

番外一:陈曦(二)

    陈玄越很快就被封了个左军都督府经历的职位。顶点23S.更新最快

    陈家还是第一次出武官。

    陈三爷找陈玄越说话:“经历这个位子,虽然官位不高,但是往上晋升就不得了了。单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三叔也会帮你照应一番,但一切还要看你自己。”

    陈玄越打拼过几年,这些还是很明白的。在家里呆了一个月就要回陕西去了。

    他走的时候陈曦没有去送他。

    这些天她都避着他,想到那天荷池边的事,她还是有些心慌意乱的。但是等到他真的走了,自己又很失落。陈曦也明白自己该避开,她和陈玄越可是同姓的,两个人又是一起长大。要是传了出去,恐怕她的名声也完了。所以这件事她深埋心底,谁都没有说过。

    也许正是因为相处多年,她本来就已经有点喜欢他了。只是自己一直都没发现而已。

    何况人家根本就不在意她,走的时候,似乎根本就不记得有她这个人在,也没有道别……

    陈曦心里慌乱了好几天,自己才把事情想通了。

    当做什么都没有就好了。

    父亲终于还是决定把她嫁给定阳候世子,定阳候一家因此很高兴,聘礼银子都给的是三千两。

    出嫁的时候家里热热闹闹的,顾锦朝请了常老夫人来给他梳头,她的两个弟弟陈玄麟和陈玄静在旁边玩闹,争着要看她梳妆。被顾锦朝一人打了一下就乖了。两个小萝卜头被拎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顾锦朝细细跟她说为妻之道。

    陈曦听得入神,又有点不好意思。

    顾锦朝却很欣慰:“我是看着你长这么大的。一转眼的,竟然就要出嫁了。”

    顾锦朝打开房门,看到两个孩子你推我我推你躲在槅扇后面,看到顾锦朝出来,又都笑嘻嘻地喊娘亲。顾锦朝伸手要去捉他们,又一溜烟跑开了,顾锦朝头疼得很。

    还是只有三爷管得住他们俩。

    她回过头看陈曦的时候。发现她对着镜子出神。

    定阳候家传到了这一代,已经没有鼎盛时候人丁多了。世子就只有两个庶弟,两个弟媳都敬畏她的出身。从来都不会和她有半句不和。公婆待她也很和善。

    两年之后她有了孩子,是个女孩儿。然后迟迟不再有孕。婆婆最终还是熬不住,找了定阳候世子过去说话,第二天他房里多了两个通房。

    陈曦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的。但是她从小处的坏境不一样。七哥只有一个正妻。母亲和父亲就只有彼此,根本没有什么小妾通房,看到丈夫去别的女人屋子里睡,谁又能忍得住呢?

    她抱着女儿回娘家住了一段时间。

    顾锦朝不好插手这种事,就算陈家再怎么权大势大,也不能让女婿不纳通房吧!那样岂不是也让陈曦坐实了善妒的名声。她只能跟陈曦说:“若是有生了儿子的,就寄养到你的名下。定阳候家也不敢给世子抬姨娘,这两个通房。你忍一忍也就过了。”

    陈曦抱着她哭了会儿,自己就觉得好过了。

    顾锦朝安慰了她一会儿。又叹气:“眼看你孩子都几岁了,陈昭都要说亲了。偏偏你九哥远在陕西,半点想成家的意思都没有,我想管都管不着他……上次写信给他,他竟然说自己不急。都二十多的人了,再不娶亲,以后年轻的世家小姐谁肯嫁给他……”

    母亲可能是想转移话题安慰她,陈曦却怔了:“九哥还不娶亲?”她以为他在陕西已经有家室了呢。

    顾锦朝笑着摇头:“他就是个怪胎!我都懒得管他了。”

    陈曦又想起了她十五岁那年,荷池边发生的事。心里竟然有点恍惚了。

    等回了侯府,世子听了婆婆的话,小心翼翼地来安慰她。将要到床上去了,她却身体不舒服拒绝了他。世子以为她还在意那两个通房,脸色顿时也不好看了:“你……虽然是陈家的女儿,但也是我的妻子吧?你要不是陈家女儿,我大可以七出之罪来说你了。这些年我待你够好了吧?从来不曾有别的人,你知不知道外头的人怎么说我的?我还要低声下气来求你原谅,我倒是想问问,究竟是谁的错?”

    他说完就走了。

    陈曦茫然地坐了一会儿,心里很难过。

    但是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在难过什么。难过之后,她却放松了下来。

    以后她果然对那两个通房视若无睹了。后来其中一个生下男婴,寄养到了她的名下。嬷嬷曾经建议她去母留子,以绝后患。陈曦想了想就拒绝了,倒不是不忍心,是觉得没必要了。

    万历十六年,陈玄越平定蒙古大乱,班师回朝。加封都督佥事,正二品。

    陈三爷亲自去迎接他。

    陈曦听说他戴绒花,骑马游街,京城众百姓皆夹道欢迎,比状元游街更热闹,万人空巷。

    她是看不到那种盛况了。

    家里头的筵席上,她只瞥到了他一眼。

    今昔不同往日,站在他身边的也是二伯和父亲了。二伯笑着拍他的肩膀,他却淡淡的没有反应。

    陈曦想到原来二伯和二伯母是怎么对他的。如果自己是他,恐怕也不会太热情吧!

    筵席散了之后,她陪着母亲回去了。

    顾锦朝问她那个男孩的事,她答说:“他性子还好,很好教导。”

    她们正说着话,听到外面丫头禀报,说九爷过来了。

    陈曦一愣,顾锦朝已经喊了他进来。他走进来的时候脸上全是笑容,显得非常高兴。

    “婶娘,我回来了!”他说完才看到陈曦也在这里,语气马上就收敛了。

    只有在母亲面前,他才像个孩子一样高兴的。

    顾锦朝笑着说:“我还以为做大官的人了,性格会收敛一些呢。你来做什么?”

    “我回来的时候人多口杂,没有过来看您。”他隔了几步站定,“想给您请安的。”

    顾锦朝摇摇头:“这可不行,你都是二品大员了,哪里有给我请安的道理!……你不是和你父亲他们说话吗,怎么这么快过来了。”

    陈玄越说:“我做再大的官,您也是我婶娘啊。我肯定要给你请安的。至于父亲……说来说去也无非是那么几句,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对了婶娘,我父亲说了,想把我母亲娘家的外甥女许配给我。”

    顾锦朝皱起眉,也不有点不快:“哪有他们这样做人的!这事我去帮你说。”

    他坐了下来,丫头给他端了茶上来。他问陈曦:“你们家世子谋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位置?”

    陈曦没料到他和自己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陈玄越想了想说:“你回去劝劝他,最好想办法调去金吾卫里。五成兵马司最近不太平,他要受牵连的。”他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他要是不相信你,你就跟他说刘世光的名号,他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在给他们指点……陈曦下意识地说:“那我代他谢你了。”

    “不客气。”他端了茶杯喝茶,“也就是看在你的面上说两句,让他不要乱说就是了。”

    陈曦嗯了一声,听他和母亲说话,自己却不太敢开口了。生怕他听了什么端倪出来。

    她回去之后和世子说了,世子听了大为紧张,连夜就去找人了。

    后来果然躲过一劫。

    世子待她就比从前好了很多,真是她说什么就做什么,不敢怠慢了。

    半年之后,顾锦朝给陈玄越定了亲。

    陈曦去了他的筵席上。新娘子入门的时候,她只看到她个子不高,身材纤瘦。拜堂起身的时候,陈玄越轻轻扶了她一把。第二日认亲她再看到新娘,确实长得很好看,又温婉贤淑。

    只是站在陈玄越旁边,一下子就被他压得黯然失色,她自己觉得,新娘配不起陈玄越。

    好像她也想不到哪个人能配得上他。

    他隔得太远了,遥不可及。

    陈曦认真地看着,他自己也不见得多喜欢新娘子。但是待她很客气,也很尊敬她。

    成亲之后没过多久,他又离开了北直隶,边疆比北直隶更需要他,他似乎,也更喜欢那种生活。而不是囿于狭小的官场里,整天和别人勾心斗角。听说西北有荒漠有戈壁和草原,应该更开阔吧!

    陈曦竟然没什么感觉了。

    陈玄越成亲后,正好是三月初三,母亲、祖母携她去宝相寺拜佛。

    天气很好,又是刚刚暖起来的时节,宝相寺端重大气,掩映在半山腰上。

    寺庙里的和尚撞了钟,到了要做功课的时候,钟声悠悠地响。陈曦由知客师父陪着,在大雄宝殿里上香,她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拜了佛祖。心里非常平静,她觉得自己或许也该在家里供一尊佛祖。

    凡事太多,求而不得,人没有主意的时候,就喜欢求佛。

    陈曦站起身后看向门外,僧侣正沿着过道往后山去,目不斜视。

    有个老僧人走在最后,走得很慢,他穿了一件褪色的褐红僧袍,衣袖很大,露出一串已经磨损得很旧的佛珠。面容也很老很老了,陈曦还没有见过人可以老成那个样子。

    陈曦看了一会儿,才让丫头去把叫那个僧人叫进来。

    那个僧人双手合十,对她的丫头微笑了一下,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才跟着慢慢走过来。(。。)

番外一:陈曦(完)

    丫头过来后就小声跟陈曦说:“夫人,这位师父说他并不太会汉文,他是从西域过来的。顶点23S.更新最快”

    陈曦说“倒也无碍,我只是请他替我念经祈福而已。”

    其实若是陈曦想请僧侣替她念经,以她的身份,宝相寺多得是高僧可以请,不过是念经的僧人能得一些银钱。她只是看这老僧人拮据而已。知客师父就笑了笑“这位偈婆师父在大雄宝殿里是净尘的。”

    也就是帮着添香油,打扫灰尘而已。算不得是什么佛法精深的僧人。

    陈曦微笑颔首“师父念经就是。”

    那老僧人听懂了,双手合十应下来。

    陈曦让丫头拿了一袋银子给知客师父,师父不敢要她的,推辞不过才收下。陈曦也做了礼,不管那僧人有没有听懂,有礼地说“劳烦师傅了。”

    她要走的时候,那老僧人却喊住她,从袖子里拿了个福牌出来,要她收下。

    陈曦有些疑惑,老僧人却只是笑了笑,合十手说了句梵语。

    知客师父就解释道“这是还愿符,夫人拿了放在枕边睡,能帮助入眠的。”

    陈曦拿着看了看。旧得失了光泽的桐木,边缘摩挲得非常光滑,刻着几个她看不懂的梵文。

    她拿回去后翻看了一下,还是放在了枕边。

    一夜长梦。

    陈曦醒的时候觉得昏昏沉沉的,她坐起身,觉得周围很奇怪。

    说不明白倒是是怎么个怪。

    屋子里黑沉沉的。就算没点蜡烛,也不会黑成这样吧?

    她摸索到鞋的轮廓,穿上了站起来。

    身子像是有自个儿的意识。拉开了窗帘,发现外面天还没有亮。往下看去却发现自己站得很高。

    她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高呢!

    门外传来悉索的动静,她听后往外走去。

    她看到有个人背对的他,在摆弄什么东西。

    听到她的声音,他淡淡地问:“你还没有走?”

    陈曦听到自己说:“东西不给我,我是不会走的。”说完她又疑惑。自己要什么东西。

    他转过身,手里端着个盘子。“我没有准备你吃的早餐。”

    “我不想吃。”

    “早上不吃东西对胃不好。”

    他从阴影里走出来,陈曦一看到他。心里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虽然长得完全不一样,但是她相当的确定,这就是他……这肯定是他……

    他坐得很端正,吃饭也相当的规整。不发出一点声音。训练有素的样子。

    没有理她,他很快就把自己的东西吃了,拿起放在一边的外套。“我要回部队了,走不走随便你。”他想了想,走到她身边,俯身看着她低声说,“小间谍,回去告诉你们联合会主席。东西不在我这儿。”

    “还有,下次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他开门下去了。陈曦一阵紧张,冲到了窗边。下头停着古怪的玩意儿,有人在等她。

    她大声喊:“你究竟叫什么?”

    那个人抬起头看她,黑夜太模糊了,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说了几个字,陈曦也没有听清楚。

    后来她呆在那个古怪的世界里好久,高楼,车,男男女女的。

    她下一次遇到他,是在某个巷口。陈曦看到他站在巷口抽烟,就朝他走过去:“你们纪律允许吗?”

    他低头拢着火,打火机的火光一闪,照得他硬朗的侧脸一亮。

    可能没想起来她是谁,他顿了顿才皱眉说:

    “你真是麻烦,配合我。”

    他低声说了三个字,突然拉了她过去:“你又耍性子,不是说不吵架了吗……”语气很温柔。

    陈曦背对着入口,突然看到有个人走过去了,好像还朝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等人不见了,他立刻放开她往回冲,很快就带着人拿着枪过来了:“左方向,别把人放跑了!”

    好久之后他才回来了,心情很好的样子。“我请你吃饭吧!”

    他带她到了个偏僻的会所里,席间他问她:“小间谍,你东西最后拿到了吗?”

    陈曦摇了摇头,问他:“是什么东西?”

    他说:“那就是没拿到了。也好,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还是回家好好工作吧,不要做这些害人误国的事。”

    陈曦说:“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哦。”他很不在意,手里还把玩着打火机,“名字而已……”

    有人叫他出去,门半掩着,陈曦看到他在和长得很好看的女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

    那个世界渐渐地模糊起来,有什么声音响起,混乱得很。

    他又开门走进来,笑着跟她说:“真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叫……”

    后面的声音她再也听不清了。

    陈曦醒过来之后,又看到了熟悉的承尘,琉璃羊角宫灯亮着,丫头在旁边守着她。

    “夫人,您梦魇了!奴婢叫了您好久才把您叫醒……奴婢让厨房熬薏仁汤给您喝吧?”

    陈曦坐起来,头疼欲裂。

    “你没事叫我做什么?”

    “您自己在说梦话呢……”丫头小声说,“说什么、什么名字的……”

    陈曦突然想起那个还原符,手往枕头底下摸去,但是什么都没有摸到。她把枕头拿开找,也没有看到,她问丫头:“那个还愿符呢?”

    丫头真的被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不知道。

    陈曦把屋子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符的下落,凭空的消失了。

    她再去宝相寺找偈婆师父,想问问那究竟是什么地方,那个人究竟是谁。她想问的东西还很多。只是知客师父有些遗憾地告诉她:“偈婆师父毕竟年纪大了,前几天坐化了。”

    她问那个福牌的事,知客师父也摇头:“那是偈婆师父的护身符,从来不离身的,那天却赠与了夫人。我也觉得奇怪呢……怎么会凭空不见了,您要不仔细找找?”

    陈曦知道多说无益,有些怅然若失地回去了。

    原来还有那么奇怪的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这件事她一直都记得,怀疑只是自己做了个梦。一个样貌和陈玄越完全不一样,但是感觉非常像的人,在她的梦里出现过。

    后来陈曦开始信佛了,她觉得还是佛祖最好。

    一年后,她有了个男孩,已经是定阳候的丈夫很高兴。

    孩子满三个月后,她抱着孩子回陈家探亲。顾锦朝很为她高兴,陈曦自己看着儿子幼嫩的脸,心里也很满足。她再看到陈玄越的时候,犹豫了很久,想问他什么。

    陈玄越被她叫住,就问她:“你有事吗?”

    “也不算是大事……”她吞吞吐吐的。

    他叹气:“我还有事要立刻去做,你能说明白点吗?”

    她听到女儿在次间里和顾锦朝说话,和玄静争着玩藤球,孩子们都很热闹,吵吵嚷嚷的。

    陈玄越见她还不说话,想了想说:“你要是有什么要紧事,就跟母亲说。让她转达给我吧!”

    面前这张脸,和记忆里那张脸,两张脸重叠,似乎很像,却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陈曦突然又想明白了。

    她只是笑了笑,“没什么了,你走吧。”

    她转身往回走,这次是不会再问了。

    那就是个梦而已,她何必想太多了呢……

    还是不要去知道吧。(。。)

    ps:我没想到这么多人不喜欢这个故事,那还是提前结束吧!

    我真没想到什么乱那啥的,我首先想到的是一个异世而来的人。不是他的身份……这是灵感的起源。我问了好几个作者朋友,也没有说写得什么什么的。

    算了算了,下个番外是陈三前世的。两天后见吧同志们!

    是的同志们,是有七个番外,但不一定每个番外只有一章,看作者的灵感有多长嘿嘿。。。

番外二:三爷(一)

    陈彦允还记得自己初见江宛清的场景。顶点23S.更新最快

    她穿着一件很素净的白底红梅短褙子,鹅黄色的综裙,亭亭玉立地站在她母亲身前,沉静地答话。

    当时陈夫人带着他在江家做客,坐在花厅外远远看着堂屋里,笑着点头:“你看这孩子,年纪轻轻就有这份镇定,想必长大后也是相当聪明懂事的。”

    陈彦允那时候才十五岁,正要忙着会试了。想着大伯告诉他还要读什么书,并没有认真地母亲说话。

    陈夫人挥了挥手:“行了,我看你十足考得上的,难得出来一次,母亲就是带你散心的,别惦记那些事了!人家考到三四十都未必考得上呢。”

    陈彦允那时候读书勤勉,就笑了笑说:“儿子总要努力的。”

    江夫人和女儿说完了话,带着她从堂屋里走出来。

    两家是世交,江夫人就没有让自己女儿避开。

    江宛清隔得远远的,一眼就看到了陈彦允,他站在陈夫人身后,穿了一件蓝色的直裰。他少年的时候还没有后来好看,眉宇间却相当柔和儒雅,皮肤又好,端端是如玉的样子。

    江宛清给陈夫人屈身行礼,站到了江夫人身后,十分的守礼。

    江夫人跟女儿介绍说:“这位便是陈三少爷,名动北直隶的解元郎!”

    陈彦允只是笑笑:“夫人过夸了。彦允一介书生而已,既无功名也无造诣。谈不上名动的。”

    江宛清始终是垂首敛眉地听着。

    江夫人和陈夫人说话,就让江宛清先下去了。

    陈彦允想去找江平海借本宋刻孤本,江夫人就吩咐了一个下人引着他。慢慢地朝前院去。

    他路过一丛棕竹边,却听到里头传来女孩儿说话的声音。“碧螺,你看这木兰花好不好?闻起来又没有什么香味,咱们摘回去做了干花,放在屋子里好看。”

    又听到丫头的声音:“三小姐,这树看着也高,恐怕摘不到……”

    那女孩儿安慰她说:“我在下头看着你。不会有事的。”

    陈彦允一思索就觉得有麻烦,以防万一,他低声吩咐身后的郑嬷嬷过去看看。

    他站在棕竹外面。问领路的小厮:“你们三小姐是哪位小姐?”

    小厮答说:“是咱们嫡小姐。”

    据他所知,江夫人只有一个女孩儿,就是刚才他看到的那个。怎么感觉这小姐还不成熟的样子?

    陈彦允刚想到这里,就听到什么重物掉落的声音。他几步走过去。看到郑嬷嬷已经在安慰吓哭的小丫头了。江宛清就站在旁边。手里揪着一朵木兰花,陪着她的另外两个丫头也才十三四,看到人摔下来都吓傻了。江宛清看到陈彦允过来,连头都没有抬,她是有点不好意思。

    陈彦允叫了郑嬷嬷过来问话,郑嬷嬷说:“……奴婢刚刚看了看,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吓着了。”

    他才点点头。笑着对江宛清说:“刚才江夫人还夸三小姐聪明得体,原来立刻就要现原形了。三小姐且要小心些。这可不能被你母亲看到了。”

    江宛清喃喃地说了声谢谢,匆匆带着丫头下去了。

    对于陈彦允来说,这件事却不过是个小事。很快他就要参加会试了。

    嘉靖三十八年二月,陈彦允中了贡士。三月殿试,圣上钦点了榜眼,又授了翰林院编修。

    中状元的是早就成名的袁仲儒。

    陈彦允的名声才是真的响亮起来,他还没有定亲,为他说亲的人踏破了门槛。

    陈夫人却一个都没答应,回头跟陈老爷说:“我早瞧上了江家三小姐,模样也乖巧。您要是同意,咱们就找媒人去说亲!我看江夫人也有这个意思。”

    陈老爷是相信陈夫人眼光的:“成家立业,老三也应该先成家,再去仕途上闯荡。等老三娶了,老四、老六就接着说亲了。你去做就是了。”

    陈夫人听了后很高兴,去保定请了陈家一个相当有名望的姑婆去说亲。

    陈夫人又来问儿子的意见,陈彦允还能模糊想得起江宛清的模样,也觉得没什么不好,反正都要娶亲的。陈夫人见儿子也不反对,更是高兴。其实儿子反对也没用,她连媒人都请过去说亲了。他不同意也得同意,再说江家姑娘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她从小看到大的,放心得很。

    到了年底,江宛清就嫁了进来。

    她心里是很期盼的,哪个姑娘不期盼着嫁人呢。更何况嫁的人还是陈彦允。

    其实那天他和她说话,她就一直没有忘记他。

    嫁进来之后的日子,却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最初的新鲜过去了,日子就显得乏味起来,更何况陈彦允这个人在意更多的是他的仕途,并不是她。

    直到后来她的孩子出生了。

    江宛清的第一个孩子就是男孩,这显然稳固了她在陈家的地位。不仅是她高兴,周围都是为她高兴的。那孩子一出生就受到上上下下的宠爱。她还记得自己生孩子那天,陈彦允还在翰林院里,生了孩子之后家里忙成一团,陈夫人抱着孙子,就赶紧吩咐嬷嬷:“快让人套马,去告诉老三他当爹了!”

    江宛清靠着迎枕,看到陈夫人怀里的孩子,不由得想起陈彦允应该是什么反应。

    他晚上回来的时候,她正靠着床睡。家里多了个小家伙,动静都不一样了。听到有婴儿啼哭她就睁开眼,看到陈彦允正抱着孩子,抱得不好,孩子在哭,嬷嬷在旁边指点他应该怎么抱,他有点手足无措。

    她不禁笑了笑。

    陈彦允回头看到她在笑,就解释说:“这小东西太软,我怕伤到他……”

    江宛清才知道他还有不会的事。

    他学着怎么照看孩子,还学会了给孩子唱童儿歌,虽然没什么调子,好在他的声音低沉柔和,总是能把孩子哄睡。孩子半岁之前都和他很亲近,看到他都要咯咯地笑。

    孩子见风就长,四岁的时候就由他祖父领着读书了。因为这件事陈彦允还和陈老爷有过矛盾,他觉得陈玄青跟着大伯读书比较好,陈老爷却始终不退让,孩子就抱到了他那里。

    做了翰林院侍读学士之后,陈彦允就跟着时任吏部侍郎的张大人学习了。

    夫妻之间渐渐更平淡了。有时候陈彦允在江宛清那里吃饭,两个人半天都没有话说。好在也习惯了沉默,他点着烛台看书。她就着光做针线,或者是跟陈夫人学管家看账。

    除了大儿子外,两个人也再没有过孩子。

    有一天江宛清突然跟他说:“伺候您的通房丫头薛容,也到了要放出府的年纪了。我和娘商量过了,打算给您抬个姨娘,您看怎么样?”

    陈彦允想了想,合上书问她:“这是娘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江宛清道:“是妾身的意思。”

    “嗯,我知道了。”他淡淡地说,“随你办就是了。”

    江宛清说话的时候捏着手里的顶针,不觉已经捏得很紧。她放开之后却又有点怅然若失。笑着说:“眼看天也晚了,妾身叫丫头进来服侍您洗漱吧。”

    进来的就是薛容,样子比平时有点忐忑。陈彦允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平静地起身去了净房。

    陈彦允不知道江宛清在想什么,但若是他子嗣单薄,按规矩是要纳妾的。纳妾这事江宛清不提,恐怕别人也要跟她提,她应该是想自己说免得陈夫人提出来,她更被动吧。江宛清性子也是很要强的。

    抬了薛容后半年,江宛清又为他纳了陆氏为妾。这算是她的制衡之术,两个姨娘有争有抢,彼此有冲突,比单独的一个还要好掌控。

    等薛氏生了男孩,就接到了江宛清身边养着。薛氏搬去了羡鱼阁,孩子也不怎么和她亲近。

    陈彦允也看得清江氏这些动作。

    反正都是后宅院的小打小闹,再说江氏做得也很正常,并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他从来不插手管。只是江氏过于宠爱陈玄新,他觉得不太好的时候,会多说两句。

    张居廉越来越器重他,想提拔他做詹事府少詹事。陈彦允看得出这是张居廉想要真的重用他,张居廉手底下的门生很多,但是真的得他器重的也只有几个,这个机会相当重要。要不是大伯早些年在张居廉落魄的时候曾救助过他,恐怕还没有张居廉今日的师恩。

    陈彦允顺利进入了詹事府,官场上他平步青云,但还没来得及高兴。陈家就变故徒生,陈老爷子得了恶疾,臀生褥疮,三个月的时间就迅速地瘦了。

    重病的时候他握着陈彦允的手,叮嘱他:“……陈家,以后你要撑着。父亲再也管不了你了,你还是随你大伯……”他喉咙发哽,“不听父亲是对的,你现在就很好,很好!”

    陈彦允眼泪直流,带头半跪在地上,听到身后有女眷呜呜地哭,第一次觉得自己无力。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的时候人力就是这么弱小,任他再怎么聪明,他也不能起死回生。

    陈彦允本以为他没跟着父亲长大,父亲死的时候他并不会太伤心。

    但其实血浓于水,他怎么会不伤心呢。(。。)

    ps:这么久没上传三爷的番外,是因为我一直没有灵感。其实我现在也没有灵感,但是我觉得恐怕越拖越没有,然后就越来越不想写了。。。。我早点写,指不定写着写着就有了。嗯!一定是这样的~

番外二:三爷(二)

    父亲死时正好是夏天,尸首放不住。顶点23S.更新最快家里请道士算日子,要送回保定安葬了。

    正好保定里又要修路了,陈家和纪家打算商量一番,不仅重新修路,还要把两家的祠堂翻修新的。

    陈彦允就去了纪家,跟纪家大爷商量。

    纪家大爷很爽快地同意了。又安慰他:“九衡,咱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这情谊不用说。老爷子丧葬之事有什么需要纪家帮忙的,你尽管说就是了。”

    那时候陈彦允还只是詹事府少詹事,虽然仕途坦荡,却还没有到让纪家大爷生畏的地步。两人相谈他还不至于拘束。

    陈彦允点头应允了,纪家大爷则留他喝茶:“我看你最近精神疲乏得很,倒不如趁此时机多歇息几年。你家也不会几年就吃穷了吧……”

    陈彦允的父亲一死,他应该回家守制三年的。

    陈彦允默默地喝茶,说:“当初老师的父亲死的时候,正是他忙的时候,当初朝廷上多少人上谏他不守孝道,还不是被皇上斥责回去了。我正入詹事府,什么都还没有弄清楚,这时候就回家守孝,难免会让老师心生不快。这事还要慎重些才行。”

    纪家大爷说:“我倒是没想到张大人那里。你现在倒是越来越谨慎了。”

    陈彦允苦笑着摆手:“算不上什么夸奖,不说这个了!”

    正好管家来找纪家大爷说话,纪家大爷就让陈彦允到院子里看看。晚上再留个饭,这时候他们已经赶不回宛平了。

    陈彦允倒也没有推辞,夏天的晚上的确闷热。他又心中郁积,能去透透气也好。他沿着宴息处外面的小径慢慢往前走,绕过一片腊梅树,前方是个荷池。

    他听到女孩儿说话的声音。

    中气十足,又还有些稚嫩,笑嘻嘻地说什么采莲蓬的话。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

    这样天真的年纪,不食人间愁苦。也不知道等她长大的时候。还会不会这么天真。

    等到他再往前走一步,才看到两个小丫头,那个衣着像小姐的比丫头还大。十二三岁的年纪,伸着手勾细细的荷花枝,手腕上的金镯子晃荡着,她手腕太细。金镯好像立刻就要滑落掉进水里一样。

    看得人心里发紧。

    小丫头吓得要哭了。那小姑娘却不怕,还威胁要把人卖到山沟里去。

    最后她没踩稳,跌落到水里的时候,还一脸呆若木鸡的样子。小丫头又忙着去拉她起来,她要忙着起来,忙着骂小丫头,场景混乱得很。他脸上也出现一丝淡笑,觉得这女孩这样也好。有生气。

    他正要走的时候听到有呼救声。

    陈彦允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真正的个性其实相当的冷漠,而且不想多管闲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他还是回去了。也许是想到了自己早逝的五弟,他也是掉进水里没救的。

    他在那个水坑里,水坑很深,他看到一张苍白的小脸淹没在水中,慢慢往水里沉去,她刚才还这么的有生气,但也许转瞬就没了。

    一掐就死,就像朵花一样。都用不着费力。

    女孩半昏迷的时候,揪着他的衣袖喃喃着不要他走,倒还有些可怜可笑。他要是不走,恐怕这女孩醒后会后悔一辈子吧!他是有正妻的人,这是要为人家女孩负责,岂不是占尽便宜了!

    为了不连累女孩的名声,他连夜离开了大兴。

    几天后纪家大爷还修书过来,还问他那天晚上怎么不告而别了。

    陈彦允看完了信,让书童把烛台拿过来点了烧,他淡淡地问:“夫人说了是什么事没有?”

    “夫人没说,好像是江家那边的事。”书童小声说,“您也知道舅爷犯事了……”

    陈彦允眼皮都没抬,一边写字一边说:“让夫人过来找我吧。”

    江氏其实有点不好意思。

    陈彦允对她很尊敬,她有事要找他,让丫头传一句话,陈彦允就会过来她那里,这次偏偏不一样。是让她去书房找他。江氏带着婆子站在他门外,站了好久才等到他说进去。

    没办法,自己的嫡亲哥哥,难道她能不救吗?江氏从来都不是那种只在乎感情的人,她心里明白清楚得很。不仅是娘家靠她,她也要靠娘家。虽然这件事对于陈彦允来说有点为难,但也总不会太难的。

    江氏微笑着伺候陈彦允进膳,途中把事情说明白了。

    陈彦允却神情淡淡的,他是觉得有点累了:“你兄长放印子钱的事我早提醒过了,想不到他连东厂的人都敢惹。你让我找谁保他去?”

    江氏柔声说:“那……总会有办法的。”她在他身边坐下来,叹了口气,“要是真没有办法,算了……您……您还是不管吧!妾身总不能让哥哥连累了您,妾身跟母亲说一声,她总是会理解的!”

    陈彦允依旧看着她:“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

    江氏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好像钻入了自己给自己挖的陷阱。

    她绞紧帕子,咬着唇不说话。其实她也不容易,陈三爷也应该体谅她啊!

    父亲母亲都指望她救哥哥,要是她救不了,那他们该去找谁呢?那毕竟是她的亲哥哥啊。江氏眼眶微红,坐直了身子说:“妾身嫁过来这么多年,没求过您什么事。要说妾身的真心,三爷心里明白。”

    陈彦允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几天之后,陈彦允出面说话,江氏的哥哥就从东厂里放出来了,江氏的哥哥提了两篓子大螃蟹上门来谢,却连陈三爷的面都没见着。他提了螃蟹又不高兴地离开了,回头江家就和陈家有些疏远了。

    江氏很为此痛心,她的哥哥的确不成器,陈三爷却并没有说什么。

    其实她哥哥是什么样的人,陈三爷心里明白得很吧!

    江氏知道陈三爷帮了她这一把,要付出的代价着实不小。看着他在忙,她有时候心里都会胡乱的猜测。心里落下心病,渐渐的身体更不好了。陈三爷有时候来不及晚上来看她,或是睡在了书房里,或是歇在薛姨娘那里,她越发觉得孤寂。幸好还有女儿陪着她,不然日子更加难熬。

    江氏最后知道自己要死了。

    那天她不怎么说得出话来,才五岁的小女儿趴在她床前一直哭。

    江氏勉强抬起头,看到周围都是人。怎么这么多人,她不想看到这些人,这些人都好陌生。

    江氏闭上了眼睛,眼泪不停地流着。她感觉到小女儿握着她的手,孩子的小手嫩嫩的,这么弱小。她死了之后谁能保护她照顾她呢?

    她终于听到有人说了一声:“三爷来了!”

    众人纷纷让开,有人在床边坐下,紧握着她的手。

    他其实不好受吧!

    江氏心里浑浑噩噩地想,陈三爷其实是个很长情的人。他对她没有多余的爱情,但是夫妻之间毕竟有十多年的感情,她陪着他走到今天的。他对她肯定是有一些感情的。

    江氏听到他好像说了句对不起,她想笑,怎么会是他说对不起呢!

    她好像说了很多,但是人要死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应该是她想说的话吧。

    江氏不舍地看向小女儿,小女儿什么都不懂,只是被大家吓得不停地哭。

    她意识不清,慢慢瞪大了眼睛,好像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陈彦允则一点点感觉到手里那只瘦弱的手,温度一点点冷下来。他的手搭上了江氏的眼睛。

    他慢慢放开了江氏的手,低声问:“七少爷呢?还在路上吗?”

    “快回来了。也不知道夫人这么快就……”有人小声地答。

    室内一时沉寂,只听得到外面丫头婆子在哭,陈彦允说:“等他回来后,让他过来找我。”

    他回了自己前院的书房,一个人呆了很久。

    其实江氏的死对他来说除了悲伤,更多的是感概。江氏比他小一岁,还这么年轻。

    他跟陈老夫人说要为江氏守孝两年,陈老夫人叹了口气,以为他是舍不得江氏,也就同意了。陈彦允这时候对于情爱的心思就更淡了,这些年行事越发的险峻,他不是没听到过别人私底下说的话,多刻薄的都有。上次有个文书和同僚窃窃私语:“也是报应,昧良心的事还少吗……”

    陈彦允虽然不在意这些话,但他不得不防别人的口。一来二去的,他觉得信佛也不错,修身养性,要是真的有什么罪孽,佛祖看在他潜心向佛的份上,也会宽待几分吧。当了修士,开始吃斋念佛,连三个姨娘都不碰了,人的脾气看上去越发的温和。

    既然没有了别的顾忌,他就成了张居廉手里一柄锐利的刀锋。

    两年之后,他将要坐上东阁大学士的位置,成为最年轻的阁老。只差最后一步部署。张居廉那天和他共乘一轿,走在九春坊外头,看着护城河的河水。

    “九衡,你记不记得你刚入詹事府的时候,我跟你说的什么?”张居廉问他。

    陈彦允笑了笑,“您但说无妨。”

    “握在手里的才是最好的。”张居廉说。

    陈彦允看着滔滔河水东尽而去,心想也的确如此。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好的。

    哪管别的什么呢。(。。)

    ps:我后面应该会每天更新的,把这个番外写完!

番外二:三爷(三)

    将要开春的时候,刚下过一场大雪,陈三爷去了宝坻纪家,他要纪家大爷帮他一件事。顶点23S.更新最快

    那时候纪家三少爷刚中了举不久,家里正在庆贺。纪家大爷接待陈彦允,让下人沏了壶上好的霍山黄芽上来。“你来得巧,正好家里是喜庆的时候!”纪家大爷笑着为他倒茶,说,“我听说这次七少爷得了北直隶的经魁,颇有你当年的风范啊……”

    跟他说话都客气了很多。

    陈三爷倒是不在意,这些年怕他敬他的人越来越多了。

    他放下茶杯说:“他的文章我也看过,经魁是有些抬举的。”

    少年的时候他还是北直隶的解元郎,对于名利的感受比陈玄青深刻多了,倒是不觉得一个经魁有什么不得了的。只是陈玄青毕竟在陈家的庇佑下长大的,他怕陈玄青会被虚名冲昏头脑。

    过了会儿,纪昀在纪尧的陪伴下过来拜见陈三爷。

    纪家大爷请陈彦允指点纪昀,陈彦允推辞不过,就指点了几句纪昀的股文制艺。纪昀倒是如获至宝。

    等人都退下了,纪家大爷才跟陈三爷说:“你说的事情我知道,你也不用和我客气,有事情就说,我一定办妥。”陈彦允这几年仕途顺畅,在张居廉面前地位超然,他要办的事纪家大爷自然不敢懈怠。

    陈三爷起身道谢,纪家大爷连忙称不用,让他留下来吃宴席。

    纪家的宴席流水般的上海参、鱼翅,十分的奢华。能和陈三爷同桌而坐的也就是纪家大爷。通州的几个官员。陈三爷看他们在自己面前都有点拘束,也不敢喝酒,就先告辞出了厅堂。

    出来的时候雪正好停了。太阳照着雪地白茫茫一片,有些刺眼。

    上次他来的时候还是满园青翠茂盛,现在枯枝残雪的,荷塘也结冰了,倒是有些萧瑟。

    陈三爷吸了一口清冷空气,眯了眯眼睛说:“去准备马车吧,下午去大兴见郑蕴。”

    陈义应是退下。陪着他们出来的管家就在前面领路。

    荷池的前面是一片开阔的花圃,这个时候看不到什么东西,就是满院子的雪。这个地方倒是有些荒芜了。一扇月门掩映着。再往前是夹道,能看到通向朱漆画梁的精致院落。

    那应该是女眷的住处吧。

    陈三爷看了一会儿就乏味了,外头又冷,他想先回宴息处去。

    身后却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他心里立刻谨慎起来。刚回过头就看到夹道那边有个女孩提着综裙,好像后面有人在追她一样,边回头边跑,跑得很快,都要撞到他身上了!他皱眉往旁侧一躲开,那女孩回过头突然看到他,猛地睁大眼睛。一不小心就被枯枝绊倒,摔进了雪地里。

    她摔得很狼狈。身上全是雪,雪地上的雪已经化开了。青色综裙膝处晕开深色的水渍。

    她一张小脸冻得通红,一边喘气一边问:“你是哪房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害我摔跤了!”

    陈彦允觉得好笑,这姑娘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年纪虽然不大,五官却长得十分美艳,就是稍显稚气,而且有点狼狈。

    不过这种说话的语气,颐指气使的,倒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你难道没看到有人在前面吗?”陈彦允笑着反问她。

    这女孩五官有种熟悉感,当年那件事给陈彦允留下很深的印象,以至于他觉得这女孩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生动,尽管长相变化很大,他还是凭借细微认出,这就是当年他救过的那个孩子。

    那个威胁要把他买到山里的小姑娘,竟然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顾锦朝眼睛通红,控制不住湿润,她用手揉眼睛:“我不知道,我眼睛好疼,好像进砂子了一样。好像看不太清楚了……”

    陈彦允叹了口气,慢慢走到她身前问:“那你站得起来吗,要不要我找人过来帮你。”

    “你扶我就是了!”她有点生气地说,“我看都看不见,怎么能站得起来呢。”

    男女授受不亲,哪能让他来扶呢。

    陈彦允只能把手伸出去,让她拉着自己的衣袖站起来,顾锦朝却突然攥紧他的衣袖,“我……怎么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看不清楚了。我眼睛好疼,是不是要瞎了?”她有点害怕。

    陈彦允只是问她:“你是不是刚才一直在看雪?”

    “嗯。”她有点不安地应了一声,“我是瞒着嬷嬷跑出来的,她让我休息……”

    他任她拉着自己的袖子,引着她到抄手游廊旁边,“来,这里坐下,你先把闭上眼睛不要睁开。”

    “我究竟怎么了?”她还是很紧张,生怕自己就成瞎子了。

    “雪盲而已。”陈彦允声音里有一丝笑意,“没有大碍,一会儿就能看得见了。你出门怎么不带个嬷嬷照顾着,你连雪盲都不知道。要真是看不见了你该怎么办?”

    顾锦朝没有说话,绞着袖子挪了一下坐的位置。

    栏杆就这么点宽,她这么一挪就没坐稳,身子一晃。陈彦允都不知道该不该扶她一把,但是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摔下去了。顾锦朝自己扶着柱子爬起来,气得手都在发抖。

    这就要哭了?

    陈彦允皱了皱眉,她眼里的泪珠已经滚下来了,手上脏兮兮的,雪水化了,脸冻得通红。但是她咬着嘴唇,止不住地喘气,却半声都没有哭出声来。

    这个小姑娘有点高傲,也很骄纵,估计真是委屈极了。

    “你摔了两次就要哭了?”他觉得好笑,“脸都哭花了。你再休息一下就能看见了,自己也就能回去了。不会成瞎子的,不要害怕。”

    顾锦朝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以前不敢哭的现在统统哭出来了。

    反正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反正他也不认识她。

    陈彦允有种被缠上了的感觉,有点无奈。陈义一会儿该过来了,这场景还真不好解释。

    但这小姑娘哭个不停,也是很可怜。

    “你再哭下去,可能就真的看不见了。”他说,“快别哭了。你的手帕呢?擦一擦脸吧。”

    “你们都和我作对……”她边哭边说,“你们都不喜欢我……母亲也不在了。我也不要你们喜欢我,我……”她哽气。“我才不要你们喜欢我。”

    陈三爷才看到她的胸口缀着一块巴掌大的麻布,颜色和衣裳相近,他竟然没看出来。

    她母亲不在了吗?

    顾锦朝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过了一会儿就不哭了。自己蜷缩着脚坐在地上。抿着嘴不说话。

    陈彦允叹了口气。慢慢地蹲下来问她:“谁不喜欢你了?”

    顾锦朝却沉默了起来,她好像瘦得厉害,小小的一团,就像只没人要的小猫一样。

    可能是看到她没有母亲了,他突然动了恻隐之心。觉得她很可怜。

    这种感觉只是在他心里存在了一刻,但是很不舒服。让他觉得很想做点什么来帮她,实在是心里不舒服。

    “总是有人喜欢你的。”陈彦允安慰她说,“你现在还小。以后就有人喜欢你了。一辈子有这么长呢,你说是不是?”他想不到自己还能这么有耐心。竟然浪费时间哄个小姑娘开心。

    她还是没有说话,却抬头看了看他。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个高大模糊的影子。

    顾锦朝眨了眨眼睛,小声说:“我眼睛好疼……”又问他,“你不是下人吧,你是谁?”

    陈三爷站起身,他已经看到陈义朝这边来了,他要立刻动身去大兴了。

    “好好休息,不要看雪地。”陈彦允说完,转身沿着抄手游廊走了。

    陈义果然在不远处等着她。

    走在路上的时候,陈三爷问管事:“我看到贵府还有人在服丧,可是有什么不幸之事?”

    管事回答说:“咱们表小姐的母亲逝了,服丧的应该是伺候表小姐的人吧!”

    陈三爷听着没有说话。回去后不久,他就有意无意地打探过,知道了顾锦朝的身份。适安顾家顾郎中的嫡长女,从小在她外祖母家纪家长大,刚及笄后不久母亲就去世了。

    难怪那天她这么委屈。

    明明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竟然哭得这么难看。

    陈三爷凝神想了一会儿

    陈玄青过来请安了。

    他让陈玄青坐下,跟他说:“前几日你祖母说,想让你和俞家小姐定亲。至于成亲的事,你要是愿意就几个月后。要是不愿意这么早成亲,就等明年会试过了再娶。你看你怎么打算的。”

    陈玄青只是犹豫了一下,立刻就说:“父亲,我想早点成亲。”

    陈三爷本还以为凭着陈玄青的性子,会等到会试后才成亲的。

    既然他想早点成亲,那自然好。

    从定亲、下聘到娶进门,也就是三个月的功夫。

    而这三个月,正好是朝廷风云变幻之时。皇上驾崩,新皇登基。范川党被全面肃清,牵涉户部官员达二十多人。右侍郎沧州许炳坤也被牵连下台,那晚他亲自带人抓捕,主审许炳坤三天,后判他流放伊犁。

    他也从詹事府詹事升任为户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最年轻的内阁阁老。

    陈玄青的婚事他是没怎么管,等到他手上沾满鲜血,却也是功成名就的时候。天下大概也是平静下来了,他平稳地坐在高堂上,接了儿媳捧上的热茶。

    陈三爷温和地对陈玄青说:“以后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陈玄青点点头,看着父亲很久。

    父亲好像已经不只是那个父亲了。

    喝茶,放下茶杯,举手投足之间,都隐隐有压迫感,这可能真的是权势带来的。

    谁说不是呢,出了个阁老,陈家才是真的要进入鼎盛的时候了。(。。)

    ps:鄙视我自己的速度,说好的单更啊。。。。发现三天一更挺好的,哈哈。不急不忙的。。。

    我能快点会尽量快的,大家可以隔一段时间看,不捉急哦!

番外二:三爷(四)

    陈玄青成亲后,陈老夫人找他过去说话。顶点23S.更新最快

    “都这些年了……”她一开头就很感慨,“从江氏死到现在,你一直没有娶。寻常人家丈夫为妻子服丧,最多就是一年,还多的是一年都不到就偷偷娶的。你身边没有人照顾,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陈彦允听了只是笑笑:“我也不想再娶,身边多得是伺候的,您别担心。”

    陈老夫人却不肯罢休,私底下替儿子相看了很多姑娘家,也找了许多做媒的人,无奈儿子不同意。

    陈彦允也不能阻止母亲做这些,让她随意去做吧。他也有忙不完的事,实在应付不来她老人家。

    如今进入内阁后,要做的事就更多了,例如长兴候那边的事。

    萧游是个人才,陈彦允在张居廉的府邸里见过这个人。

    那时候他要去找张居廉商量事情,萧游背对槅扇坐着,语气淡淡地问:“没有人知道吧?”

    张居廉说:“九衡是知道的,不过他无碍。正好他今天过来,你们也相互见见吧。”

    张居廉引两人见面。

    萧游站起来笑着说:“我读过陈大人的诗词,很欣赏您。”

    陈彦允不动声色,也拱了拱手笑着说,“萧先生太客气了,我早年间就听说过你,当年的蓟州之战实在是太惊才绝艳,你的才情我是远远不及的。”

    张居廉摆摆手:“你们都坐下来,都不用客气。萧游现在在长兴侯府那边来往不易。九衡,这设计一事还要你们相互商量。”他语气微沉,“最好是一次就让长兴侯府没有还击的余力……”

    陈彦允笑了笑:“学生知道。老师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看看。”

    他们在这里悠闲地谈话,几句就决定了人家的生死。

    不过萧游这个人的心思还真是敏锐极了。

    先皇尸骨未寒,他以睿亲王要谋逆的说法去引导长兴候,长兴候果然中计。当场就被射杀而死。长兴侯府一夕之间就倒塌了,倒是那个身体羸弱的世子聪明,当朝用父亲的军功翻案,又说动了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大理寺的人为他说情。最后竟然勉强把长兴侯府保下来了。

    “不成气候。随他去吧。”张居廉只是淡淡地说。

    陈彦允看着叶限远去的单薄身影,叶限显得十分沉默,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过多余的表情。

    只是脸孔不正常地苍白。脚步缓慢,背脊笔直。

    陈彦允眯了眯眼。

    叶限这个人并不简单,能够撑下来都不简单。只是确实如张居廉所说,长兴候一派已经不成气候了。

    长兴候党余孽也尽数被清除。首当其冲的就是和他们交好又有利害关系的家族。这事是陈彦允在管。牵连下狱的人很多,陈彦允接连奔波于三司之中,等回到家中稍稍休憩,江严又送了一些案卷上来:“……三爷,这是大兴那边送来的,长兴候家与大兴关系较深,还有些有利害往来的……”

    陈彦允接过,随手翻了几页。

    “顾家……”他的手顿了顿。“是都察院俭都御使顾德元所在的顾家?”

    江严应是:“顾德元的弟弟娶了长兴候府的嫡女,算是姻亲关系。”

    陈彦允把案卷扔在桌上。闭目躺在太师椅上休息,“抓吧。”顾德元也帮了长兴候府不少忙。

    江严点点头:“他的四弟倒是没有入仕,就是五弟顾德昭是户部的司庾郎中。两家也有来往,属下看倒也可以一锅连端了,顾德元是原来范川党的人。”

    陈彦允突然睁开眼,又像是想起什么,“是适安顾家?”

    “正是适安人士。”

    陈彦允坐起身想了想,又把案卷拿过来,提笔圈了几个人给他:“那就先抓吧,别的先暂时不动。”

    江严拿了东西退下了,陈彦允又闭目躺了会儿,却有点睡不着了。

    其实他总是想起那个女孩,雪盲的时候看不见,抱成一团哭,说没有人喜欢她。

    背脊骨瘦得跟小猫一样嶙峋,又可怜又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只是这种念想就是偶尔闪过,虽然印象深刻,但毕竟没有什么。

    他还可怜过她,现在竟然要亲手害她家破人亡了。

    要是她的父亲削官流放,甚至是下狱砍头,她那个小小的顾家又能撑得住吗?本来就没有母亲了,这下连父亲都没有了,还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呢。

    陈彦允突然觉得有点心烦,说不清楚究竟是哪种心烦。他从书房出来,沿着夹道走到内院里,暮色四合,他竟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停下来看着不远处黑黢黢的屋檐。

    陪着他的小厮小声问:“三爷,是要去姨娘那里坐吗?”

    陈三爷抬头一看,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羡鱼阁来。

    刚刚夜起,羡鱼阁的烛光正亮着。他这两年修身养性,几个姨娘的面都没见着过。

    也没什么好见的。

    陈三爷一言不发,立刻又回了书房,叫了护卫:“让江严过来。”

    江严刚让下人套了马,还没来得及出门,匆匆忙忙地朝宁辉堂赶来,头上全是汗:“三爷!您有什么吩咐?”

    陈彦允却过了会儿才说:“顾德昭那边……你先别管,户部的人员调动我有安排。”

    江严有点发愣,这话三爷大可让下人传给他。怎么急匆匆的召他过来亲自说,又说得没头没尾的。但要让他质疑陈三爷的话,他又不敢。只得拱手应是。

    江严的迟疑已经能说明他的失误了。

    可能真的是近日太累了。

    陈彦允闭上眼,他觉得有点不对了。可怜一个人。这种感觉其实很危险,和好奇一样。但要是任由顾锦朝流离失所,他想起来好像更不舒服。他好像挺希望自己能护着她的。

    陈彦允让人去查顾德昭,顺便也查了顾锦朝。

    回来禀报的人说:“顾家大小姐就是个寻常的闺阁小姐。听说是名声的问题,现在都没有定亲。他们家现在在风口浪尖上,也没有人敢轻易和顾家交好……”不知道陈三爷为什么问起顾锦朝,回话的人只能尽量说得仔细一些,“顾德昭现在知道不妙,也在找人保命。”

    陈彦允听后默然。

    也罢。既然人已经被他保下来了,那就这么算了吧。

    几日之后他在午门外面遇到顾德昭。

    他正在和另一个户部的官员说话,交谈的声音细不可闻。

    看到陈彦允的轿子过来了。两人都连忙站到路旁喊“陈大人”。

    陈彦允看了看顾德昭,顾德昭却心虚得不得了,诚惶诚恐地弓着身子。平常看到陈彦允这一类的官员,他们都是恭敬地喊一声等人家过去。毕竟地位悬殊太大。怎么今天有点不寻常……

    顾德昭不得不联想到顾德元被削官发落的事。

    “两位在说什么,竟也聊得如此高兴?”陈三爷突然问。

    顾德昭听到这话一愣,被旁边的官员用手肘撞了撞,才连忙说:“哦……是下官的家事。”

    “我听说你兄长因为贪墨入狱了。”陈三爷说。

    “劳烦陈大人牵挂,家兄的确是有言行不当之处。”顾德昭心里一跳,陈三爷为什么问他这句话?

    陈三爷淡笑道:“那顾大人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才是,为人处世谨慎些总是好的。毕竟现在时局动荡,顾大人说是不是?”

    顾德元硬着头皮答道:“下官明白。”

    陈三爷点了点。上了轿子。

    顾德昭目送陈三爷的轿子远去,才叹了口气。

    同行的官员问他:“顾大人。你何时认识陈三爷的?”

    “哪里认识,我以前都没和他说过话!”顾德昭摇头,他哪能认识陈彦允啊。

    “也不知道他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唉!长兴候在的时候,我半点没有沾光。现在他死了,却要我也跟着倒霉,这事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人就笑了:“说你笨你倒是不信了!现在陈大人关心你,你不趁机跟他处好关系,还在这儿抱怨没人能保你。难道你还要人家送到你门前不成。”

    顾德昭半信半疑:“可是……我怎么去和陈大人处关系……”

    那人摇摇头:“算了,懒得理你。就你这个样子,一辈子就当个郎中了!”

    顾德昭听后回去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去请陈三爷去**酒楼喝酒。

    结果他在户部衙门外面等了很久,陈三爷都没有出来见他。

    江严去见陈三爷的时候还好奇地看了顾德昭好久,等到了陈三爷面前,就提起顾德昭:“顾郎中说要请您去喝酒,您要不要见他?”

    陈三爷说:“我和他喝什么酒,他是病急乱投医而已。”

    江严心想也是啊,陈三爷怎么会答应去和顾德昭喝酒呢,他也是多问了。

    “那顾郎中还真是病急乱投医。”江严笑着说,“听说他要把自己的长女嫁给鄂西的一个宣抚使,宣抚使正好来京城一次,正好就把人带回去。川黔那地方穷山恶水,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的,指不定路上还有什么意外呢。”

    陈三爷放下手中的笔问:“哪个宣抚使?”

    “施州卫所的覃家的袭承宣抚使。”江严说,“您前几天也见过这个人,和金吾卫指挥使比手劲赢了,却连自己名字都不认得的那个。”(。。)

    ps:几天不登陆,竟然已经被挤出十名开外。。。

    好吧,我越写越没有灵感了,果然灵感这东西抓都抓不住。呜呜呜

番外二:三爷(五)

    那个宣抚使陈彦允只见过一次,还是在都督府的宴席上见到的。顶点23S.更新最快

    施州卫所的宣抚使职位一向都是祖上传下来的的,不管那人德行如何,只要有一身正统覃家的血,就能得到宣抚使这个职位。这一代的宣抚使不学无术不说,长相也是粗鄙丑陋,空有一身蛮力。

    顾锦朝真是嫁过去了,这辈子就差不多只能困在那小地方终老了。

    陈彦允轻吐了口气,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要嫁就凭她嫁去,他帮了她父亲一次,也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晚上回宛平之后,陈三爷去给陈老夫人请安。

    陈老夫人靠着迎枕休息,郑嬷嬷端着一碗消暑的绿豆汤喂她喝。

    他请了安之后站到罗汉床旁边,小丫头给他抬了杌子过来坐。陈老夫人推开郑嬷嬷的手示意不想喝了,“味道怪甜的。”

    郑嬷嬷含笑道:“您一会儿嫌淡一会儿嫌甜的,奴婢还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陈老夫笑了:“就是不想喝了。总是要找个理由推辞的是不是?”

    陈彦允看着母亲,总觉得她这是话里有话。

    陈老夫人慢慢地躺下来,问道:“老三,上次我说的保定刘家的二小姐,你觉得人怎么样?”

    陈彦允说:“儿子也没有见过刘家二小姐,母亲怎么让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陈老夫人哼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吗,你是我生养的。整天用公事推脱说自己有多忙。你就是不想去看而已!下次我让刘老夫人带她孙女过来看戏,你看看觉得合不合适……”

    陈彦允正要说什么。

    陈老夫人摆摆手:“你再推辞,我就亲自去给你下聘了。”又训斥他。“不是母亲逼你,而是你看看你这两年过得,也没有个人关心伺候你。等你老了来,是不是青灯古佛地过啊?你要让为娘的心里不痛快是不是?”

    陈彦允苦笑道:“娘,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顿了顿说:“那您让我想想吧。”

    陈老夫人听到儿子言语之间有妥协之意,才满意了:“行,你要是同意了。我就请人家姑娘来看戏!”

    陈彦允知道陈老夫人的性格,要是不留点余地肯定是不行的。

    那么他需要续弦吗?

    和江氏在一起过了十多年,夫妻之间非常的淡薄。不过终归还是相处了这么多年。他对江氏也不是全无感觉,只是被消磨光了而已。

    要是真的再娶一个人,他还要照顾另一个的日常。陈彦允其实是不太想的。

    第二天顾德昭又过来请他喝酒。

    陈彦允有点不耐烦了:“下次他再过来,就给我拿笤帚赶出去!”

    来报的人吓了一跳。再也不敢给顾德昭通传了。

    顾德昭吃了闭门羹。失魂落魄地往户部衙门走,路上还遇到同僚和他打招呼。

    “陈大人还是不见你?”

    顾德昭叹了口气:“别说了,碰了一鼻子的灰。”

    那人好奇地问:“那你真要把女儿嫁给覃蒙吗?”

    顾德昭说:“她能嫁得远一些,以后要是东窗事发也不至于牵扯到她。”

    天上下起细雨来,顾德昭和同僚站到墙檐下躲雨,看到有个人撑着伞匆匆地从雨里走出来,走近了才看到是陈彦允身边服侍的人,那人忙对顾德昭说:“顾郎中。总算是追到您了,陈大人请你过去!”

    陈三爷……又请他过去干什么?

    顾德昭不敢耽搁。跟着这个人往回走。

    陈三爷望着窗外的细雨沉思。

    院子里有一口种了睡莲的大缸,雨下得淅淅沥沥的,有几分阴冷的感觉。

    顾德昭站在门口,就看到陈三爷坐在窗扇旁边的东坡椅上,旁边还摆着他的案牍,正对一架博古阁,花瓶里插了几个旧的卷轴。

    “陈大人……”顾德昭拱手,“您找下官何事?”

    陈彦允看了他一眼,手中的折子扔到他面前,“你自己看看吧。”

    顾德昭拿过来打开略读,面色就立刻苍白了:“三爷,这绝对是无中生有的事!下官不会糊涂到这种地步,您可要明察啊!”

    “我还没有说什么,你不用惊慌。”陈彦允道,“你坐下来说话。”

    顾德昭忐忑不安地坐下来。

    “我问你,司庾主事是否是你亲任的?”

    顾德昭点头,又忙说:“但是下官绝没有让他管粮……”

    陈三爷笑了:“我问你这个了吗?”

    顾德昭连连摇头,衣裳都要被汗打湿了。

    陈三爷叹了口气:“你身边有人要害你,你自己不知道?”

    顾德昭茫然地看着陈三爷,实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一个小小郎中,有没有挡着谁的路,怎么会有人想要害他呢?

    “算了,你以后注意点吧。”陈三爷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自己说了也没用。“以后注意自己手下的人,这次是我先看到,下次要是御史报到都察院去了,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顾德昭连声应是,陈彦允挥手让他离开了,突然又问,“顾郎中,听说你要和覃家结亲了?”

    顾德昭才明白陈彦允说的是宣抚使覃家。

    只能无能的人,才会把女儿嫁到那些偏远的地方去。

    这些土司管的地方可是没有王法的。

    顾德昭苦笑:“下官倒是有这个打算,就是怕女儿不同意。她性子一向倔得很,肯定不愿意。”想了想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拱了拱手,“那下官告辞了。”

    陈彦允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让陈义进来。

    “备马车。我们去一趟适安。”

    他要去适安见一个人,等商量了事情出来,天色已经很晚了。

    “三爷。要不要找个客栈歇息?”胡荣说,“小的记得前面还有个员外家,咱们也可以借宿。”

    陈彦允已经有点累了,闭着眼睛说:“去顾家。”

    顾德昭不是想请他喝酒吧,那就去借宿一晚吧。

    胡荣没有多问,问了路之后赶着马车朝顾家去了,倒是把顾德昭吓了一跳。

    他连忙让灶上布置酒菜。自己换了衣裳在影壁等着。看到陈三爷从车上下来是穿着常服的,方才松了口气。陈彦允笑着问他:“我这不算是打扰吧?”

    “哪里哪里,陈大人这边请。”顾德昭笑着说。“下官还盼着您打扰呢!”

    菜陆续地端上来,顾德昭吩咐厨房上的都是好东西,他也不敢吃。帮着陈三爷布菜,局促得很。

    陈彦允慢慢嚼着鱼肉。突然有点后悔。他还是不应该到顾家来吧。

    外面突然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好像是个女孩儿。

    顾德昭赔笑道:“大人见笑了。是我家小女。现在正别扭着呢!”

    “怎么别扭了?”

    “听说自己要嫁到远处去。”顾德昭顿了顿,“她继母正在劝她呢,一会儿就没事了。”

    陈彦允已经隐约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

    “告诉他,休想让我嫁……!反正你们不喜欢我,我去跟着外祖母都好……”

    顾德昭终于听不下去了,放下筷子说:“大人稍等,她也太不像话了,我去说她几句就过来!”说着就站起来。仆人挑了帘子让他走出去。

    陈彦允的筷子也放下了,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顾德昭压低声音训斥。她的声音猛的提高了:“反正我要去外祖母家,您找谁来劝我都一样!我就不答应!”

    顾德昭也忍不住怒斥她:“你像什么样子,你不知道有客人在吗!让人家看笑话!”

    她不甘示弱地道:“我像什么样子?我就是这个样子,您把我养这么大,不知道我是什么样子吗?我看到过那个宣抚使……我才不要嫁给他呢!您有什么客人在,我说话都说不得了吗?”

    顾德昭气急了:“你……闭嘴!你们快送她回去,给我好好的关着,等到她知道错了再放出来。”

    她哼了一声:“我才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客人在!”

    说着就往这边跑过来了,又有几个人连声喊着大小姐追上来。

    陈彦允一怔,却忍不住笑起来。

    她还是这么的有生气。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见她,就看到有个人在门口探了探。

    “你就是我爹的客人吗?”她突然问。

    陈彦允笑着点头:“嗯,怎么了?”

    她穿着一件茜红色的短褙子,青色的综裙,显得很活泼。“我就是想看看……”她还没说完,就被仆人按住了手,顾德昭快步从后面追上来,脸色暗沉如水,让仆人把顾锦朝压下去。

    顾锦朝眼眶通红湿润,却毫不服气地大声说:“反正我不!我就不!”

    顾德昭气得手发抖:“快把她给我弄下去!”

    她终于被仆人拖下去了,顾德昭才对陈彦允抱歉地笑笑:“大人见笑,小女顽劣不听话。”

    陈彦允说:“不碍事,她也是单纯而已。”

    顾德昭听得一愣。

    陈彦允却转移了话题:“顾大人,你这套茶杯看起来不错,可是汝窑出的?”

    顾德昭才把话放到他的茶杯上面了。

    陈彦允却有些遗憾,她好像不认得自己啊。

    说着也是,她两次见他都没有把他看清楚过,肯定是记不得的。

    陈彦允心情却挺好的,等几天后陈老夫人再问起他刘二小姐的事,他下意识地拒绝了:“娘,我自己有主意,您先不要着急。”

    陈老夫人反问他:“怎么,你有看得上的姑娘了?”老婆子心里一高兴,忙拉陈彦允坐下来,“和娘说说,是哪家的姑娘?多大年纪了?”

    陈彦允正想说没有,心里却突然想起了顾锦朝的脸。

    她这么有趣又可怜。如果真的要续弦的话,何不娶她呢?

    陈彦允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但是很快他又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而且很妙。

    如果他以后要护着的人,要担负责任的人是顾锦朝,他好像并不觉得她麻烦,反而挺想护着她的。他不愿意看到顾锦朝嫁给什么宣抚使,那嫁给他不就好了。

    哪个靠山能有他能靠得住呢?

    顾锦朝嫁给他,他敢保证整个顾家都无人敢再动了。

    陈彦允想到这里,就微微笑了:“我也不好说,总之她不是什么温恭守礼的人,您可能要担待着……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陈老夫人一听真的有戏,老三不是随口搪塞她的。高兴得忙从床上坐起来,“你说清楚一点,你是真的想续弦了?”

    陈彦允说:“这还会有假吗?”

    陈老夫人喜不自胜,忙让郑嬷嬷进来:“给我准备仪程,明天就去找常老夫人商量商量!再把人请来相看相看。”她又语气严肃地说,“这事说定了,你可就不能诳为娘了。你要是敢反悔,我到时候才要找你算账!”

    陈彦允无奈地笑笑。(。。)

    ps:哈哈,有点灵感了!

番外二:三爷(完)

    陈彦允要是真的定下了这件事的决心,那他就会立刻去做好。顶点23S.更新最快

    顾锦朝三个月后就嫁进来了。

    正好是秋天,院子里的菊花一簇簇开得特别好,府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他在前院招待宾客,有人要敬他喝酒。他笑着接过来,还是一口饮下了。

    等人都散了,他才往她的院子去。

    她还坐在拔步床上,大妆华重。她的陪嫁丫头守在门口打瞌睡。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只有红烛在烧。

    刚才已经挑过盖头了,此时她面色略有倦意,冷冰冰的垂着眼眸。

    陈彦允看着不觉心里一冷,她似乎看上去……并不高兴。

    陈彦允的确没有猜错,她根本不喜欢这桩婚事,而且还有些厌恶。

    心里的热度渐渐的冷了。

    几天下来都是如此,陈彦允即便是体贴她,她也默不作声地受着,话也很少跟他说。除了问他要吃什么、做什么。多半的时候她就看自己的书,去给老夫人请安也不走心,奉茶的时候还失手打了茶杯。

    陈彦允是下朝回来才知道这件事的。

    她被陈老夫人训斥了一顿,坐在罗汉床上生闷气。

    他走到她面前坐下,淡淡地问她:“你做错什么了?”

    她眼眶发红地瞪着他,又有点可怜又有点倔强:“不关我的事,是茶太烫了!”

    他又问:“所以你觉得你有理,娘问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么回答的?”

    顾锦朝说:“我就是这么说的。而且本来就是这样的!”她紧紧握着被烫红的手指,低声说,“你要是也来训斥我的话。大可不必了,反正我没有错。”

    陈彦允也看到了她的手,伸手想牵过来看看:“烫得严重吗?”

    她却避开了他,摇摇头没有说话。

    陈彦允站起身叹了口气,去了母亲那里。

    陈老夫人也不高兴,让他坐下来说话:“……虽然是年纪还小,但也太不懂事了些!你大嫂。还有江氏,刚嫁进来的时候也和她差不多大,我还没见过能冲成这样的!说她几句天都要顶破了。”

    陈彦允只能帮她说:“她还小。您用心教教她吧。我回去说了她,她也是知道错了,就是性子不服软而已。”

    自己的阁老儿子帮着说话,陈老夫人怎么好说什么。她叹气:“算了算了。我年纪一大把了。也不是和她计较。我就是心疼你,这样的人能伺候好你吗?”

    陈彦允笑着跟母亲说:“我有手有脚的,何必要别人伺候呢。”

    他是想包容她,顾锦朝还是太小了不懂事而已。

    只是顾锦朝不喜欢,他也不想过去惹人烦,渐渐就很少去她那里了。

    冬天来得很快。

    北直隶很快就大雪纷飞了。

    他刚看完了折子,靠着东坡椅休息,炉子里炭火烧得很暖。陈彦允突然想去她那里看看。他自己披了斗篷,慢慢沿着抄手游廊往内院去。

    顾锦朝一个人站在庑廊下看雪。

    陈彦允看到她就远远地站定了。她披着红狐皮的斗篷,发鬓梳得很整齐,却只戴了一只连花骨朵金簪。应该是梳洗过了出来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陈玄青带着俞晚雪在折梅花。

    两个人折了一大捧的腊梅枝子,牵着手走远了。

    她却好像没有力气了,靠着庑廊的廊柱,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陈彦允静静地看了好久,直到她慢慢站起身往回走了,他才转身回去。

    他一个人站在书房里沉默了好久,最后却笑了。

    陈彦允叫了陈义进来,让他去查顾锦朝过去的事。

    最后结果送到他这里,果然如他所料。他看了看就扔在一边,不再理会了。

    过年总是热热闹闹的。

    陈彦允去顾锦朝那里坐了会儿,看到她罗汉床的边角都有些坏了。几个姨娘在陪顾锦朝做针线,她的针线做得很不好,她自己好像没什么感觉,姨娘看到又不敢说,个个表情都很古怪。他看了一会儿书就自己回去了,连话都没有跟顾锦朝说一句。只听到身后婆子小声地说话:“……爷又没有留下来。”

    他回去后找了回事处的人来,让他们重新换置一张罗汉床。

    第二天顾锦朝来他的书房找他。

    她送他一双自己做的冬袜。

    “妾身做得不好……”她有点犹豫地说,“娘说您没有冬袜。”

    陈彦允拿着看了看她做的袜子,边角逢得不太整齐,的确做得很不好。

    “你倒是没有自谦。”他轻声说。

    面对陈彦允的不经意的嘲讽,顾锦朝有点不好意思。

    “反正东西我送到了。”她脸色微红,语气很镇定,“要是嫌丑了您不穿就是了。”

    陈彦允拿着东西笑了笑,抬头看着她很久。然后他说:“谢谢。”

    顾锦朝嗯了一声,她在陈三爷的书房里站不住,说:“……那我回去了。”

    陈彦允点点头,看到她快步走出宁辉堂。

    还是像个小孩子。

    也许他能让她改变呢?

    如果两人一直这么下去,似乎也挺好的,和她相处起来一点都不累。

    她看上去总是不高兴,他应该做点什么让她高兴吧。

    陈彦允想了想,让陈家的总管进来吩咐。宛平的灯会陈家会出大头,这里办得热闹些吧,干脆全部由陈家来办好了。小孩子总是喜欢热热闹闹的。

    到了元宵灯会那一天,整个槐香胡同,陈家的前院都满是花灯。小的一些的有蟾蜍灯、芙蓉灯、绣球灯。再大一些的,还有师婆灯摔羽扇降邪神、刘海灯背金蟾戏吞至宝、青狮灯驮无价奇珍。满园灯火辉煌。

    他特地让婆子去告诉她,灯会办得很好。

    顾锦朝跟着二嫂出来了。

    她来的时候还抱着个手炉,她好像挺怕冷的,走哪儿都穿得厚厚的,斗篷的镶边是兔儿毛的,雪白雪白,脸就显得很红润。

    陈彦允就朝她走过去。周围的人看到陈三爷过来,都纷纷向他行礼。顾锦朝却愣了一下,才屈身喊三爷。陈彦允挥手,让众人都先退下去。又问她:“灯会好看吗?”

    顾锦朝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却听到前面有一阵惊呼,人也围拢到了一处。

    她有点想过去看热闹,就渴望地看着他。

    陈彦允笑着说:“去看看吧。”

    她抿嘴笑了笑,带着丫头过去了。

    陈彦允站了一会儿,才让小厮过来问话:“前面怎么了?”

    小厮答道:“是七少爷……做了一池子的莲花灯,从后院的湖里飘进来的,可好看了!咱们七少夫人高兴得不得了呢!三老爷您不去看看?”

    陈彦允淡淡道:“我就不了。”年轻人喜欢凑热闹,他却是喜静的,就不过去了。

    几天后他去顾锦朝那里,她却已经去陈老夫人那里了。

    他闲来无事,进了她的书房,想看看她平时都看些什么书。

    她的书房布置得很清简,就挂了一副字,摆了一盆文竹。已经旧了的瓷缸里插着很多书画的卷轴。

    案台上放着一盏莲花灯。

    边缘都浸水晕染开了,颜色不好看了。被她放在案桌上,还用笔细细地添了一遍。

    陈彦允默默地拿起这个莲花灯,想到那天的灯会,陈玄青送给俞晚雪那一池的莲花灯。其实只要他手微一用力,这小玩意儿就是一堆废纸。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对于顾锦朝来说,满院繁华都比不过一盏莲花灯。

    他自嘲地笑,把灯放回了原处。

    从此以后他几乎不再去见她了。

    陈彦允并没有喜欢讨好别人的习惯,一两次也就差不多了。

    并不是他不想帮她,而是他也无能为力,他能做很多事,却不能扭转一个人的心。

    来年春闱,陈玄青中了探花。

    她看着陈玄青的眼神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好像急迫得不得了,都不知道收敛了。还要丫头端醒酒汤给陈玄青。

    她以为她是谁呢?

    陈彦允在她那里等了很久,等到她回来后,他只告诫了她一句话:“……记住你的身份。”

    她应该没有听懂,淡淡地看着他。

    陈彦允站起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了。(。。)

    ps:系统改版了,有点不习惯呵呵。

    不行了,我真的没灵感了,番外就到这里吧!以后新书会和大家见面的!本来还有几个番外的,但是都提不起兴趣写,我的番外没有今生男女主的日子,多是配角的。有些情节不完整我需要补充的。例如这个三爷的番外,我想说,女主自己看到的未必就是全部,所以才写了。

    三爷死的那段我也不想写。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

    衷情难诉。

    这句应该就是我想说的。

    文文正式完结,感谢大家的陪伴和理解,新文再见!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17/ 第一时间欣赏良陈美锦最新章节! 作者:沉香灰烬所写的《良陈美锦》为转载作品,良陈美锦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良陈美锦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良陈美锦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良陈美锦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良陈美锦介绍:
ps:本书简介在书页,您可以到书页查看
良陈美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良陈美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良陈美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