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猩红盛宴
李昭辞一看赵梅突然圆睁的眼睛,就知道她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这老方丈为什么要保护赵梅呢?
赵梅咬牙厉喝,“你胡说八道!”
李昭辞从容不迫地看着她,“要不然你从台阶上下来,你敢吗?”
“你这荡妇!别在这里妖言惑众!”
李昭辞一步一步的逼近赵梅,脸色阴沉把挤在院子里的道人吓得闪开了一条道。
“老方丈是不是还嘱托你买了两只公鸡?”
站在殿门前赵梅开始冒起了冷汗,看着已经走上石阶的李昭辞慌了阵脚,抓起殿旁的扫帚向李昭辞扔去,被李昭辞轻松偏头闪过。
赵梅大惊失色连忙吼道,“你这小贱蹄子!李昭辞!你这煞星!今天我们这观中出了什么事,都是你克的!”
“你们快点!把这煞星抓起来丢出去!”
煞星?李昭辞一笑,那就如你所愿。
李昭辞轻轻阖上了双眼,睁开后,水光潋滟的星眸中闪过诡异的冷芒,身体爆发出狂狷的气场。
大殿院周围传来了四五声痛苦的嘶吼,怪物们像是受到了引导,爬行的速度愈发加快。
正观殿内洒了公鸡血,鬼厌恶这个味道,不会进入殿内,但进这殿前的院子,还是可以的。
部分怨鬼食人肉,部分怨鬼吸人精气,低级的怨鬼里面,拘囚最喜食人肉,但不喜人皮。
外面某只吃饱的拘囚开始缓缓的向正观殿院门挪动,探出了一个缺了半张的脸,嘴里还叼着一根沾着布料的人骨!
虽然生前被人砍掉了双脚,但这只拘囚的手仍旧保留着,能在干燥的地面上靠双手和身体扭动来前进。
拘囚抓着一张人皮,用人皮在地面上擦出一条血道,利用血液润滑地面减小摩擦力,腐烂的手臂不断摆动,简直像个地面雨刷,使它移动地更为快速。
那绿衣人皮依稀还能看出绿笑的模样。
后面的拘囚还在源源不断的向这里赶,一下子院里就有了三只。
赵梅毛骨悚然失声喃喃,“绿....绿笑...被吃了......”
道人们被眼前一幕吓得屁滚尿流,大喊,“鬼!鬼啊!”
“吃人了!!”
拘囚进来的一瞬间,道人们连滚带爬慌不择路地四处逃窜,场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两个小家伙差点被搅进人潮绊倒,李昭辞赶紧把他们拥入怀抱,收进神识。
石阶下的拘囚张着血盆大口,随着嘶吼不断漏出粘稠的涎液和绿笑的肥油,森然的尖齿呲破嘴皮,空洞的眼眶里鲜血淋淋,溃烂头颅上黏附着被血浸染过的潮湿长发,与丧尸围城里被病毒感染过的食人丧尸并无两异,都是血肉趋使的恐怖怪物。
众人从惊恐中稍稍回了神,知道殿里可以躲藏,拼命往台阶上挤。
没想到赵梅轰的一声把殿门关上了,所有道人鬼哭狼嚎地拍着厚重的殿门求救。
赵梅激动地大喊,“都是那鬼女!都是李昭辞这煞星啊!鬼是她招来的!”
赵梅在里面煽风点火,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李昭辞长着丑陋怪斑的脸上,像是看着什么恶心晦气的东西。
第十七章 鬼女送祭
李昭辞厉声质问道,“我是煞星?!”
明明身体单薄,内里却像是蕴藏着巨大的能量,“是因为你们本不该来这纤尘观!你们都敢说自己无罪吗?你们敢说自己,从来没见过观里出现向你们求助的女子吗?那些女子就这样气断声吞地死在纤尘观,变成你们现在看到的女鬼!”
少女的声音声如洪钟,气贯长虹,“你们今天,全都会死在这破道观里!”
赵梅听了这话,急忙狡辩,“你们别听她瞎说!那鬼!那鬼是李昭辞招来的!!送来观里那些都是需要净化的女子,她们没了女德!净化完就被送走了!是这鬼女!她想克死我们啊!!!”
女德?
李昭辞目瞪口呆的听着里面的赵梅歪曲事实,思绪一下飞回了现代的女德班。
道人里冲出来一个人,把稍不留神的李昭辞奋力推下了台阶。
李昭辞惊呼一声,手和膝盖撞击在接近九级的青石台阶上,爬起来时脚踝和腿尽是擦伤,疼得她直抽气。
如今她跌在院子里,背后是一只只不断靠近的拘囚,观内剩下的拘囚差不多都在正观殿院内了。
“方经师!推的好!把这鬼女推去送祭!”
“鬼神大人,收了这鬼女吧!!”那些道人跪下来,开始像院里的拘囚跪拜祈求。
李昭辞都要被气笑了,什么玩意儿?你求鬼?把姑奶奶推去送祭??!
殿内的赵梅癫狂地大笑起来,“做得好!做得好啊!!这克星该死!!等它们带走这鬼女!就不会将怨怒撒在我们无辜的善人身上了!”
所有在场的道人都在虔诚地祈求上天,等待着这些恶鬼将李昭辞五马分尸,带着无比尖锐的恶意。
李昭辞愤怒地攥紧拳头,冷漠的视线灼烧着面前跪拜的道人们。
掌心擦破的伤口发出尖锐的疼痛,她站在原地沉默地等待着,像是静候死亡的降临。
拘囚已经在咫尺之间,它们嘶吼带起的风顺便带起了沙土,还有李昭辞瀑布般倾泻而下的墨发。
她抬腿,拘囚腐烂的手臂正要碰到她的脚踝,与此同时她一鼓作气向大殿门冲去。
被李昭辞激怒的拘囚暴躁起来,恶臭的尸身透出了猩红的光芒。
李昭辞一冲向前,跳过跪拜的道人,小巧的素手触在殿门上,破除了鸡血形成的低级规避阵法,听到赵梅在里面惊恐的尖叫,脸上露出了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怎么!!怎么回事!!怎么不灵了!”赵梅崩溃的声音响彻正观殿。
身后的拘囚暴起,开始围剿殿前没反应过来还在跪着的道人,从第一排,到第二排。
鲜血清洗了偌大的正观殿门,流淌在石阶的血流上宛若一条洗涤罪恶的小溪。
这是一场临时的命运审判会。
李昭辞看着一只巨大的拘囚向她撞过来,这力道足以把紧闭的殿门撞碎!
“你们慢慢玩吧!老娘不陪你们了!”李昭辞愉快的扔下一句话,就身轻如燕的跳出了正殿,一下跳到了围墙上。
“嘭!!!”
月色下,正观殿大门的一侧墙体倒塌,无论是内里的赵梅还是外面跪着的那些道人,都一同掩埋进了砖石中。
第十八章 怎么次次都是他!
黑衣男子刚解决了几个挡他道的不明人马,被轰然的巨响惊动,赶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眼前的豆蔻少女,年纪轻轻,轻功就如此熟练,而且还是那个被满京城讥笑,带着废物鬼女头衔的李昭辞。
今天这场戏,实在是令他叹为观止。
被散发遮住半边斑痕的少女,孑然独立于天地之间,只露出了纯净无暇的另半张脸,眼唇娇俏,眉眼精致,清透的美眸淡波光潋滟闪着夜色,身旁明明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鬼灵协助,却仍旧身姿挺拔看起来毫不畏惧!
这相府二小姐,还有多少世人不知道的东西?
两个黑衣剑客突然跳上围墙,向李昭辞的方向极速逼近。
李昭辞发现过后立刻逃开。
闪躲之间,发现对方速度实在惊人,自己被迫防守,节节败退!
自己上辈子虽然也有练过剑法,但现在没有一把趁手的剑,一时之间想不到如何在不直接暴露自己灵力的情况下解决掉着几个蒙面杀手。
余光一闪,像是心灵感应一般,她看到了戴着帷帽的黑衣男子站在院内,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怎么次次都是他!没完没了了!
李昭辞跳下围墙,踩着空气蜻蜓点水就到了黑衣男子面前。
“帮我个忙。”
黑衣男子淡淡勾唇,“要我帮你杀人?”
李昭辞翻了个大白眼,“要你这种黑心狐狸帮,还不如我自己来的痛快!”
转手抽出黑衣男子腰间的剑,李昭辞不禁感叹这剑柄的触感也太好了,绝对出自名家之手,虽然说与自己的殷牙刃相比,黑衣男子这把剑的级别还是不够的,但也真的不失为一把好剑!
现代人的剑术哪里能有天天操练的古代专业杀手厉害呢?但李昭辞不怂,毕竟她师从一代武神横海大将军门下,可不能给师傅丢脸!
李昭辞悄悄地应用灵力在剑上,提升了运剑的速度,化用横海的剑法很快与一个黑衣杀手对上了,那黑衣杀手眼睛圆睁,像是吃惊于眼前女子奇异的剑法,总是破了他的剑决,便专心起来一招招要致李昭辞于死地。
李昭辞也发现了自己剑术实力的薄弱,现在只能继续化用灵力去应对,可想而知的是明天的胳膊绝对会很酸,身子绝对要散架了。
打着打着,本以为杀她不费吹灰之力的杀手都开始怀疑人生了,眼前与他过招的瘦小女子仿佛是具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一般!
正巧此时男子随从不止从哪个旮沓赶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对黑衣男子说,“主子,那鬼被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男人收了,观中那些不明杀手派了全部人力去追!属下虽然不知道那个召唤鬼体的男人是谁,但根据方才的观战,他的实力不容小觑!”
随从小哥还在单膝跪地禀报情况,抬头发现主子压根没有理他,又说了一句:“主子!天已渐亮,我们该启程了,马车还在,车夫已经死了,我来驾马。”
“......”主子还是沉默。
随从小哥顺着主子的专注的眼神看过去,发现了一个专心战斗的少女,晨曦中少女的脸更加清晰,怵人能力翻了十倍不止。
“主子....这不是那个相府二小姐吗?”
随从小哥问着,发现原本一对一的场面变成了李昭辞一对二。
杀个瘦弱无力的女子还要用两个人,啧啧啧,不及他锦三三分之一,等....等等,那二小姐手上.....是他家主子的玄墨剑???
第十九章 拜他为师
跟了主子十几年的锦三再次刷新了自己的人生观。
李昭辞也怀疑人生啊!刚来怎么就整地狱级别的难度呢!她知道自己弱鸡了!!还要往死里整她!
所以第二道银色的剑光进入李昭辞视线的时候,李昭辞的内心读白是这样的:
Thistimesheunderstood,shedead......
有没有搞错啊!!不要这么阴险啊!!
杀手OS:我们是做任务的。
“锦三,剑借我。”锦三忘记了起身,就那么单膝跪着,嘴里惊地可以塞下两个鸡蛋了,身侧的剑鞘一空,主子矫健的身姿已经介入了战斗。
好在李昭辞没被虐几秒,一个黑色的身影就开始加入协助她,李昭辞本来还以为是敌方的人,毕竟都是黑衣,过了一会儿鼻息间嗅到一丝清冷的墨香,立马就知道是谁了。
这黑心狐狸竟还会帮她?
但这黑衣男子的实力是真的强悍,他一只手背在身后,还能把那两个杀手逼到汗如雨下,李昭辞配合着辅助,很快黑衣男子就一剑一个将他们变成了刀下亡魂。
杀鬼李昭辞在行,杀人还是黑衣男子厉害。
李昭辞拜他为师的情感更为强烈了!!!
黑衣男子早就觉察到了李昭辞发着光的眼睛,“想学?”
此时的这句话无异于抛出了一只橄榄枝,李昭辞很快就顺着藤上去,点头快把头给点断了。
但过了一会儿,李昭辞就意识到男人肯定是耍她的,想学他就会教吗?那狐狸就不会被叫做狐狸了。
“想学你就教啊,母猪都会上树咯。”李昭辞吹了下口哨打趣道,背着手大摇大摆向外走,出了这观,这男人日后跟她丁点关系没有。
“你想顺走我的剑?”
李昭辞小九九一下子被发现,身子僵在原地,此时想着跑还是还,算了算了,不乖乖配合他怕是会被这个男人一剑解决。
李昭辞乖乖转身,挠挠头,“爷您说什么呢!哎呦,小女子哪里敢啊,是爷你的剑太称手啦,爷你保养的太好了,这剑一用人剑合一,我都忘记它在我手上了.....呵呵...呵...”
李昭辞还要表达一下对此剑的赏识,夸夸剑的主人,然后一路小跑着双手把剑递到男子面前,就像她给他递药瓶时的姿势。
李昭辞隔着帏帽看不到男子的表情,自己就这么举着,还要谨防锋利的剑锋划到自己。
虽然这剑的重量尚可,但她厮杀一晚,现在觉得手都要断了!抖得厉害,还是笑嘻嘻的隔着帷帽盯着男人的脸看。
这是惩罚她么?她知道错了!她不该动他剑的念头的!天已经越来越亮了,此时不走那群杀手回来了怎么办?!
李昭辞刚想开口,就听到男子说话了。
“我教。”
啊?教什么教?
男子大发慈悲的握过剑柄取下李昭辞举着的剑,那上面一点血痕也没有,划痕倒是有几道,敢情她今晚就是瞎挥挥了?全靠守?
他看着李昭辞疑惑的脸,恨铁不成钢的说,“我教你剑术,你的剑术实在过于差。”
第二十章 离开纤尘观
??听着男子嫌弃的语气,李昭辞的人生再次遭遇了滑铁卢。
这是因为她的身体素质暂时还没提上来!所以挥剑力道不足速度不够快,但是怎么能妄下断言就说她剑术差?!
横海大将军唯一的关门大弟子还要不要面子了!!
看着李昭辞气鼓鼓的小脸,黑衣男子不自觉地就看会进那漆黑灵动的水眸里。
气息沉冷的男人把剑收入剑鞘,头顶一群黑色的鸟飞过,划过高高的树梢。
一阵莫名的风吹动男人衣摆的锦鹤暗纹。
该走了。
贺易知问道,“二小姐不是要与我们一同返京吗?”
“包早餐吗?”李昭辞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锦三牵着马的手一抖,昨天那个求他们主子带她出府的人是谁?
“锦三,进京后去寻良斋给二小姐买早点。”
“是。”锦三立马应声,心里想的却是主子对这二小姐可真好啊。
李昭辞上到马车,屁股刚碰到坐垫就开始睡了,凉归山到京城少说两百里路,对于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二小姐来说就是个睁眼闭眼的事儿。
等到马车停下,李昭辞才揉揉眼睛,悠悠转醒。
黑衣男子仍在闭目养神,帷帽摘下来放在一旁,李昭辞呼吸一滞,第一次近距离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他。
男人面若冠玉,肤色白皙,一袭面料上乘的黑色长衫于身,头戴束发嵌宝黑玉佩冠,亦有乌黑的发如流云般垂在双肩,轻帘浮动,几朵初绽的白玉兰飘落在窗檐,这般春色与他相比却显得黯然失色微不足道……
男人修长的指尖轻轻动了一下,心跳加快的李昭辞立马收回视线,转而拉开帘子观察外面。
马车外的风景一切都令她新奇,看着人来人往的京城街道,原来古代的街市是这样子的。
随着视线的移动,李昭辞看到一栋古色古香的白色建筑,门楼墙壁有精致的雕花,屋顶的雕花更为典雅美丽,挂着一张金碧堂皇的金牌匾,上书寻良斋。
烘焙的香甜气息不断从店铺里流淌出来,将这一条街都浸没在幸福的氛围中,把李昭辞的心情也疗愈了个彻底。
黑衣男子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看到的就是李昭辞轮廓优美的侧颜,晶莹剔透的水眸充满好奇,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唇角噙着的甜笑抹也抹不去。
丞相府二小姐向来被禁足不能出府,也许这是四年来她第一次踏足府外。
男人的眸色闪烁。
寻良斋前门庭若市,数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在店门前,她坐在马车里目光跳过人流全神贯注的看着店内柜子里琳琅满目的菓子,那些看起来美味可口、精致小巧的糕点,让她口水顺流而下三千尺。
李昭辞这才渐渐意识到,原来李元宝那家伙是个从不挑剔的小吃货,完全是因为随娘。
李昭辞太迫不及待,坐在马车里高兴地向锦三招手:“锦仨锦仨!你快来呀!”
转头见男人正在看着她,李昭辞兴奋地道,“你醒啦!正好赶上趟了!”
第二十一章 寻良斋
“好的小姐。”
锦三在外面答应着,快步从寻良斋奔向了马车。
李昭辞接住了锦三手里满满当当还带着暖意的纸包,还未打开,糕点浓郁的香味已经扑鼻而来。
从前在电视里就看到那些古代的糕点馋得慌,居然能有一日吃上,也太令人兴奋了!
她搓搓手,带着十足的仪式感打开了沉甸甸的纸包。
做工细致的纸包里面,叠放着一块块精美的点心,有印着喜气洋洋的如意枣糕,和写着神采奕奕的糖蒸酪菓,每块糕点都带有美好的寓意,右下角则写着寻良斋。
看着这丰富的种类,锦三恐怕是给她买完了寻良斋所有在柜的糕点。
李昭辞眼睛都发光了,撇撇嘴热泪盈眶,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有人对她这么好,她又想起时时处处护着她的鬼王们,眼泪就憋不住了。
她不由得眼泪哗哗地说,“锦三,你太好了.....嗝...呜呜.....”李昭辞拿起一块糕点,边吃边哭:“以后等我有钱了....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锦三被二小姐这一出整的措手不及,不知怎的自己后背另一侧有些发凉呢?
“二小姐您别哭呀!这是主子吩咐我做的,锦三也是表达主子的意思。”这二小姐咋还这么感性啊,昨天那副冷血无情执剑杀敌的模样难不成是被鬼上身?
李昭辞抽了抽鼻子,挑了一块儿粉色的甜桃酥,酥皮上写着喜笑颜开。
她献宝一样把手里的糕点小心翼翼地送到不苟言笑的黑衣男子面前,水眸亮晶晶地看着他:“你....要来一块我的吗?”
黑衣男子在晨光下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冽。
好看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浓密纤长的睫毛下,幽暗深邃的眸子仿佛可以直直的看进李昭辞的心底。
他拍了拍一旁的一个纸包,好看的薄唇轻轻开合,淡淡道,“不用了,我吃这包就够了。”
“好。”李昭辞迅速缩回了手,腮帮子塞得像个仓鼠似的鼓鼓囊囊,好字说得含糊不清,也没注意到男子眼中的笑意。
这分明就是没有真的想给他。
马车缓缓又行驶起来,李昭辞吃着吃着觉得无聊,找不到解闷的法子,只好跟旁边的冰山帅哥聊聊天,便随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说完,李昭辞突然觉得马车无缘无故的抖了一下,恐怕是硌到了石子儿。
锦三内心:这二小姐与主子的进展也太快了??这就问名字了?
李昭辞:你们都知道我的名字我的身份我家门牌号了我为啥不能知道??向对方介绍身份不是正常的第一步吗?
锦三为这二小姐捏了一把汗,想着等下怎么缓解主子不回答的尴尬情况。
“二小姐唤我贺易知便可。”
锦三再次石化,接着就听到李昭辞无比自然地接了一个嗯。
这这这...这可是主子第一次亲口允许有人叫他全名啊!
得此殊荣竟还如此淡定,相府二小姐!他锦三真的佩服!!
第二十二章 回府
李昭辞内心毫无波澜地往嘴里塞着糕点,吃到一半止住了,像是在沉思什么。
“二小姐不够吃?”贺易知淡淡问她。
李昭辞把手里的纸包整理好:“不是,不知道那孩子有没有吃过这糕点,留些给他尝尝。”
相府二小姐生母乃是皇帝亲封的功庆郡主,郡主诞子难产而亡,外界无人不晓。
贺易知明白了她说的是同父同母的幼弟,就把手侧的那包糕点拿了起来,思忖片刻,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绣着银鹤的锦袋放在一起,一并递到她面前:“拿着。”
李昭辞目瞪口呆,连忙摆手摇头:“你这是整的哪一出?不用!”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在这丞相府,未必会好过,别等我还没找到时间教你剑法,你就已经魂断府中了。”
魂...魂断府中?
看着贺易知冷着脸用冷静的声音开玩笑,李昭辞都以为他是在陈述事实了,顿时觉着马车里开了16度的空调,凉嗖嗖的。
但心下居然认定贺易知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了,这个时候还会特别关心她,也难能可贵。
“自己注意,有事来岭洺寺找我。”
“贺易知..呜呜..你太好了...这钱当我借的....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一定会还你的....”李昭辞情感真挚,绘声绘色地把方才那段重新演绎了一遍,学着林妹妹娇弱的样子,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学得惟妙惟俏,倒是忘记自己的容貌跟林妹妹不符,表演效果实则非常辣目。
给在外驾马的锦三神都听岔了,额间流下几颗豆大的汗珠。
在他们喜静的主子面前蹦跶没被丢下车,二小姐真乃神人也...
今天开始他锦三佩服的人除了主子和锦一,临时加个李二小姐。
等李昭辞演完以后,丞相府也到了,李昭辞吃饱了心满意足,把手拍干净迅速地把点心和精致的小钱袋往宽大的袖子里一塞,塞进了空间里。
李昭辞刚准备跟贺易知告别,就被贺易知叫住了,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轻巧的黑色帷帽就戴在了她的头上
丝丝墨香飘进鼻息,这帷帽正是贺易知戴的那个。
颜狗李昭辞春心荡漾...这...这...果然穿越就会有帅哥前仆后继吗!她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就可以成亲!
没想到贺易知下一句却是,“脸遮好,别吓着孩子。”
李昭辞木讷地站在原地,被伤得体无完肤,悲痛欲绝!
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这句话,她真的长得这么吓人吗?!总之她再也不想跟这块冰山说话了!!
锦三已经先她一步,对丞相府的司阍说明了来历。
听说是岭洺寺的人,司阍的表情立马变了,丞相府里的人也迅速的聚集到了门口,周围还聚了一堆看热闹的百姓。
李昭辞本来还想着,再怎么着,自己也与那相府大人有血缘关系,一点情分还是有的吧。
但当她看到疾步向她冲过来就要一巴掌呼在她脸上的中年男人时,还是着实被吓到了。
锦三闪身向前,利落地抓住了李坤维的手,替李昭辞挡下来这一掌。
“李大人,有话好好说。”锦三全然没有在贺易知面前的低顺,现在这副强硬的态度让李坤维都放下了身段。
李坤维对李昭辞恨之入骨,此刻瞪着李昭辞像是想把她剥皮抽筋,撕成碎片,他痛心地对着锦三道:“大人,是逆女在纤尘观坏了事吧?她定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才劳烦了岭洺寺!生了这种孽障,本官真是罪过,罪过啊!”
第二十三章 当街羞辱
锦三凝声道,“并无,今晨纤尘观发生了一场大火灾,卑职也是奉岭洺寺之命去调查,在其间救出了二小姐,是二小姐命大,现将二小姐平安送返,并非李大人所说。”
李昭辞在帷帽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一大家子人。
就连下人都对她一脸鄙夷,主人还怎么可能是真心待她的。
在锦三说出纤尘观发生大火灾的时候,在李大人身后的一名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很明显地颤了一下,李昭辞便心下有数的看了她一眼。
那夫人感受到了李昭辞的视线,连忙走上前关心地检查着李昭辞的身体。
“哎呦!是我们昭昭吗?太好了!真是昭昭福大命大!!”李赵氏说完后,周遭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向李昭辞投去了轻蔑的目光。
李赵氏假装没看到,还用真丝手帕抹了抹干燥的眼角。
李昭辞无语凝噎,这哭戏也太差了!
李昭辞不动声色的挣开李赵氏的手,帷帽下的小脸浮现出讥讽的笑颜,一道如黄鹂般清脆悦耳的曼妙声音传了出来,“那可不!在那纤尘观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啊!要不是昭昭命大,就见不着夫人了。”
李赵氏浑身僵透,有些不自然的牵动嘴角,娇弱地抬眼看了一下李坤维。
李坤维气恼至极,“你这逆女!母亲关心你,为了你能懂事平安,每日在宗祠里吃斋念佛为你祈福,你竟如此无礼!还叫什么夫人,真是不懂礼数,快给母亲赔罪!”
就这?为她祈福?每天念着她快下黄泉路吧?
李昭辞冷哼一声,把那李大人又激怒了,第二个大巴掌就要落在李昭辞脸上。
锦三仍旧为李昭辞挡下,铁臂结结实实挡在李昭辞身前。
李坤维两次被锦三阻挠,自觉失了颜面,忍着怒气咬牙切齿说,“大人,这是本官家事,请大人不要过多干涉。”
锦三为难的看了看李昭辞,看到李昭辞点了点头后才放下李坤维的手。
李坤维被两人的互动大吃一惊,这逆女什么时候还有这本事了?
“官差大人,你怎么确定这戴着帷帽之人是本官之女,绝对不可能!本官之女一向乖顺听话,怎可能是这幅无礼模样!”
呵,刚才说她逆女,专做大逆不道之事,现在倒说她乖巧了?
无非是想让她摘下帷帽,将她的红斑丑面公之于众。
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一个女子露脸给大家观赏,也是完全不为李昭辞的名声着想,这般羞辱也不过是让她认清自己的地位罢了。
但她李昭辞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容颜这种东西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她更不在乎,戴上帷帽是为了不吓到别人,但对面前这群两面三刀的垃圾有什么好考虑的。
“那李丞相,你可给我看仔细了。”
李昭辞干净利落的摘下了帷帽抱在怀里,一张半边布满斑痕的脸突然暴露在日光下,丞相府内一些躲在人群中的小孩已经哇的哭了出来,立刻被身旁的大人护进了怀中,挡住视线。
李昭辞汗颜,真有那么恐怖吗??
旁边的锦三是不是在憋笑?
还好他的职业素养极强,立刻恢复了正常,否则李昭辞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揍他一顿。
第二十四章 恋马车癖
李昭辞对着锦三翻了个白眼,视线一转捕捉到一个矮矮瘦瘦看起来神色痴呆的小朋友,正在仆从堆里透着缝隙直勾勾地看着她。
眼里没有眼泪和惧怕,而是散发着别样的光芒。
李昭辞看着那孩子身上的脏污和面黄肌瘦的模样,不由得心里一紧。
丞相府下人尖酸刻薄的评论此起彼伏,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我要长这样我早就自我了断了!”
“真是不堪入目啊...”
“这脸半夜照镜子还不得被吓死!”
他奶奶的,老娘的脸你们也有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李昭辞抬眼凶狠的瞪向那些带着鄙夷和轻视的脸,冷漠的地喝断了那些家仆没有规矩的窃窃私语,“看够了吗?!”
威严冷肃的女声一响,全场立刻鸦雀无声。
李坤维没有阻止那些碎嘴的家奴,正是想让李昭辞听个仔细。
没想到向来怯懦软弱的李昭辞竟变得如此彪悍嚣张,李坤维马上怒上心头,准备再把李昭辞骂个狗血淋头。
锦三恰合时宜地插话,“李大人方才是在质疑岭洺寺的办事能力?现在验明正身了?”
果然扯上岭洺寺,李坤维立刻脸色大变,“本官不是这个意思。”
这锦三真会说话,李昭辞瞬间又不嫌弃锦三了,还默默在心里给锦三大人点了个赞。
“那二小姐已送到,接下来就是李大人的安排了,卑职先行告退。”
锦三摆着一张冷脸,凌冽的眼神扫过李坤维不自然的表情,公事公办地说完以后转身就走。
“恭送官差大人。”李坤维向着锦三的背影做了一揖,便吩咐道“来人,带二小姐回春朝阁。”
李昭辞感受马车从身后呼啸离去,李赵氏身旁一个身着嫩粉色衣袍,妩媚模样和李赵氏有几分相似的少女,两眼放光,恋恋不舍地目送着岭洺寺马车离开,脸上升起两朵好看的红云,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
把李昭辞整得极为不解。
....怎么搞的,古代还有恋马车癖啊?
李坤维在马车驶过之后,声如洪钟地呵退闲杂人等。
李昭辞没看见引自己回房的下人,就沉冷地问了一句,“带我回春朝阁的人呢?是没听到大人的吩咐吗?”
李坤维冷笑起来:“逆女!你还有脸要回春朝阁?不知廉耻与府中马夫私通,本以为你从纤尘观回来能够有所改变,竟还是这副无礼粗鲁的模样,来人!把二小姐押去正厅受家法!”
李昭辞对这原主父亲的无情无义可真是见识到了,刚想叉腰跟他杠,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一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毛头小子,仔细一看就是方才那个眼睛发光的小男孩。
小孩冲过来紧紧的抱着她,小脸恶狠狠的盯着李坤维,像是要用小小的身子为李昭辞抗下风雨:“不准打姐姐!!!”
旁边的李赵氏满脸愁容,“这是时安又犯痴了,老爷,快把时安带回去喂药吧。”
李昭辞一听忙把男孩护在怀里。
男孩的五官端正,可以看出父母良好的外貌基因,可男孩太瘦了,颧骨高高突出,脸上没有丁点肉,即便如此,这样一张饥瘦的脸上仍旧镶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这样灵动的双眼怎可能痴了?
果然下一秒,这黑眸就变得茫然若失像个痴呆小儿,李昭辞心下一惊,这哪里是痴?原来是装的。
小小年纪竟深谙规锋避芒之道!
第二十五章 武门血脉
“时安,姐姐在呢。”李姜氏去世时曾告诉过她弟弟的名字,所以记忆犹为深刻。
李昭辞在说出口的一瞬间就掺杂进了原主的情感,也许这就是原主死前的念想,为了见到自己的亲生弟弟。
看着李时安痴傻地笑着,李昭辞一把将他拥入怀中。
李坤维狠道:“把他们拉开!将李昭辞带去祠堂,让列祖列宗看看这个败坏家门的东西!”
李昭辞直起身子,把那两个想要向前的家奴看得直发怵,哆哆嗦嗦对李坤维说,“老爷,这.....”
“李昭辞!你好大的胆子!连我的命令都敢违抗?!”李坤维捏紧拳头,一个早上他吃了两次鳖,现在连这孽障都敢忤逆他!
“我呸!那些陈年旧账在把我送去纤尘观就该翻篇了,我现在大难不死还能站在你面前是我本事!李大人倒是说说我还犯了什么大错!”
李昭辞最后一声是呵出来的,那一声颇有她外公镇北将军的雄风。
原身懦弱得久了,这些人还真忘了她身子里还流着誓死不屈的武将世家之血呢?
李昭辞的母亲姜倩出身武门,却在当时爱上了还是穷酸仕官的李坤维,他们当时私定终身,母亲义无反顾的嫁给了无名无势的小子,可把镇北将军姜骁给气坏了。
姜家唯一一个最宝贵的小女儿,性子却倔得和他一模一样,不让她嫁她就翻墙出逃也要嫁!心疼女儿的姜骁最终还是妥协了。
可是纯真的女子哪能参透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的道理呢?
李坤维很快就变了心,甚至姜倩生下李昭辞之后,李坤维将当时大着肚子的赵氏迎娶进门,姜倩才知道深爱的夫君在外已经有了一个比昭昭大三岁的儿子和一个大两岁的女儿。
女儿一嫁就如泼出去的水,姜家也不知女儿过得怎么样,前几年还好说,征战归来的姜家人还能见上姜倩两面,到后来战乱频增,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三年前,镇北将军姜骁与妻胡婧,两子姜卓和姜杨共同奔赴一个特殊的战场,得知分离过久,走前还珍重的与姜倩道别。
彼时的李姜氏已经很虚弱了,却为了不让父母和哥哥们担心,仍是什么没说,只与他们道别,叮嘱家人日后对昭昭多照顾。
姜父和姜母没有想那么多,姜母一股脑的把府里每次征战凯旋而归时皇上赏赐的补药全部运来了丞相府,语重心长的拉着姜倩交代这交代那,姜倩不厌其烦的一一记入心底。
而姜骁期待着第二个外孙的降生,也舍不得软萌的李昭辞,恋恋不舍亲了亲小昭辞,脸上的胡茬一个劲往人家粉嫩的小脸蛋上面扎,看着这副其乐融融的场景,姜倩幸福的笑了。
一生都在为国征战光明磊落的姜家哪里想得到那些后宅的阴暗?也从来没想过,这将是他们见到女儿的最后一面。
那之后,姜氏身亡,李赵氏上位,李昭辞从大小姐变成了二小姐。
姜倩的死讯传到千里之外的姜骁那里,就像石沉大海,三年以来,京城辉煌的镇北将军府仍无捷报,时光荏苒无人问津,恐怕这一代世家,也从此泯灭在战场之上了。
这么一来,李昭辞摇身一变成了最后流淌着神话武门血脉的人,她怎么可能还让自己软弱下去!
第二十六章 不孝之女
李昭辞说话慢悠悠像哼歌儿似的,轻慢地斜睨李坤维:“怎么样?你是要说我对主母无礼还是什么?”
突然视线一转,对准李赵氏就开始疯狂的怼:“那我倒要问问这丞相府当家主母了,是怎么对待正室留下的一对子女的!时安年纪尚小,竟已痴傻如此骨瘦如柴!再看看你的孩子,哪个不是膘肥体壮虎背熊腰的啊!”
站在一旁苗条纤瘦的李家大小姐和三小姐感觉有被冒犯到,穿着粉袍的少女身体一僵,边上一袭嫩黄纱裙的少女则气得一拂手帕直瞪眼。
原本李坤维不让李昭辞进门,就是想当街羞辱她,李昭辞这张脸本就是吸睛神器,整个京城就没有不知道丞相府那个丑颜草包二小姐的。
没想到的是这从纤尘观回来的李昭辞跟换了人似的,一张嘴比炮仗还厉害!让那些喜欢探究豪宅内院的底层老百姓一溜烟全冲上来了
现场看戏的百姓数量不断突破,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这要是能开个直播,恐怕直播间都得给挤爆!
李昭辞悲戚地颤声道,“大家给我们评评理啊!丞相府主母真的是善解人意温柔大方吗?昭辞面容已毁,胞弟被人虐待痴傻,现在昭辞有家也不能归,真正仁慈的主母会连门都不让进吗?”
说完这段惙怛伤悴的话以后,李昭辞就开始抽抽搭搭地抹起了眼泪。
柔软的发丝垂下遮住了脸庞,众人只看到一个孤立无援,身子抖擞的弱小女子在不断的哭泣。
那些想到自己相公在外偷人,或看不惯小妾的妇女是最先应援李昭辞的,说的无非是小孩也可怜,唾骂一下那些抢人夫婿的贱人,接着一个增加一个,众人的情绪就被带动起来了。
见场面不对,李坤维浑厚的声音响起,“逆女!你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胡说八道!你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与家奴私通,不服管教!还将罪责推到主母身上!”
这李坤维又一次冲破了李昭辞对亲情观的底线,还真是不把二女儿当女儿啊!当街都敢说什么私通之事??!
那老娘也豁出去了,老娘跟你杠到底!
又不是封建时代裹小脚的女人,她可是来自21世纪的现代开放新女性!
“说到家奴私通的事情,昭辞也是有苦不能说,有怨不能伸啊!今天昭辞就跟大家详细说道说道,昭辞是如何被人冤枉与家奴私通又如何被送去纤尘观的!”
看李昭辞阵势十足,大张旗鼓地摆开一副要开始说书的模样,现场的老百姓都竖起了耳朵。
讲自己私通的事儿还能这么高兴?!!
李坤维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晕死过去,古代女子视贞洁如生命,没想到这还不能让李昭辞乖乖闭嘴,竟然还让她斗志昂扬起来,果然是痴愚呆傻,没脸没皮毫无德行!
这话题李赵氏本以为一提就能把懦弱又循规蹈矩的李昭辞立刻打住。
谁知眼下李昭辞是要剥皮抽筋把家丑全部展现在外人面前,身旁的大女儿不动声色的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李赵氏立刻抹了抹额间的薄汗,虚弱地对李坤维说了一番话。
李坤维马上打断了兴致勃勃还没讲到重点的李昭辞:“你这不孝之女,满口污言秽语!将主母身子都气坏了!我今日先不与你算这笔账!”
第二十七章 漏风的危房
李坤维说完就搀扶着李赵氏向府内走去,一众家仆都浩浩荡荡随他们走了,相府司阍开始凶恶地驱赶门前的百姓。
一个侍女傲慢的站着旁边,轻蔑地看着李昭辞依依不舍地跟百姓们挥别,这二小姐还真是不要脸,哗众取宠,便走过去打断了李昭辞的动作,鄙弃地说道:“喂!你不是要回房吗?还要我站在这等你多久?!跟着我!”
李昭辞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女子,自动过滤了她恶劣的态度,转而先抱起一直缩在她身边的李时安,才淡淡地回了她一句。
“走啊,你不走我怎么跟?”
那侍女被这么一呛,结结巴巴的半天想回击却憋不出个所以然来,猛地转身就走,丝毫不在乎李昭辞是否跟得上。
博览群剧的李昭辞在心里微微叹息,这侍女的性格啊,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都活不过几集的。
过了很久久到察觉不到身后的脚步声,那侍女笃定认为李昭辞跟不上了,毕竟丞相府又大,李昭辞以前关禁闭这么久肯定也不熟路了,这下子应该被远远的甩在后面!
高傲的侍女转头察看,却看到李昭辞正停在她身后,一张阴森恐怖的脸正在盯着她笑。
“鬼啊!!!”
那侍女立刻大叫一声,踩到石子重心不稳地向后倒去,跌了个大跟头,还在不断地向后爬。
这就怕了,只不过是走路没有声音而已,还是她长得实在太吓人?
如此一来,李昭辞就更想探究自己的脸了,一直也没空看看,现在只想赶紧回房洗个澡仔细检查一下这具身体。
李昭辞于是恶趣味的逼近跌倒在地的侍女,也不说话就对她咧嘴一笑,仿佛是恶鬼索命。
“不要啊!不要啊!二小姐不要跟奴婢计较!”快被吓尿的侍女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恭敬地说道:“奴婢这就带您回房,您仔细跟着奴婢啊!”
李昭辞噗嗤一下笑开了花,真是太好玩了!
低头瞥见怀里的李时安正在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李昭辞捏了捏这小大人故作深沉的脸,愉快地跟着那侍女回了房。
直到侍女带着她绕着府邸废道走到了一堵破围墙前。
萧瑟寂寥的微风吹过,草木发出稀稀拉拉的声音。
眼前木制的暗红院门,纹理清晰,却因岁月久远,剥落下厚厚的皮层,摸上去恐怕会被木刺扎进手指。
跨过门槛,就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条青板路,旁边有一块长满了荒草的空地。
正前方矗立着一栋危房,烂到让李昭辞觉得轻轻一吹就能坍塌的程度。
站在破烂的府邸偏院前,李昭辞语气不好地问:“这就是我的房间?这是春朝阁吗?!”
侍女惶惶不安地回应:“回小姐,这是您之前一直住的房间,春朝阁之前大小姐喜欢已经搬进去了!现在府里的阁院都住满了贵人,已经没有空房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贵人?”
那小侍女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差点给李昭辞磕头了:“二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好你个李坤维,说一套做一套,把嫡小姐的房间空出来给私生女住,让正主住漏风的危房!真行啊!
第二十八章 被灶房欺压
“小姐!!!”
还没等李昭辞问清楚,院门突然传来一声饱含思念的呼唤和几个硬物掉落的声音,李昭辞回头一看。
从外面跑进来一个跌跌撞撞差点摔地上的少女,看起来比李昭辞大个两三岁,长得也比她高。
那少女冲进来后就把李昭辞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看得出来是真担心,而不是像李赵氏那种敷衍了事的。
等她看到李昭辞但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后就捧着李昭辞的脸憋不住地哭了起来:“真的是小姐!真的是我们小姐啊!!!小姐你没事吧?!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李昭辞受宠若惊地摇摇头。
桃镜豆大的泪珠不断打湿脸颊,“小姐!四年了啊!!桃镜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桃镜突然咚地一声朝着门外跪下,对着天空激动地说,“夫人!感谢您在天之灵保佑小姐!小姐她平安回来了!”
李昭辞想起来这就是当时姜家送来照顾她的婢女桃镜。
李昭辞关禁闭前一直与桃镜相伴,有着情同姐妹的情谊。
四年前原身被拘禁,自己被关在任何人不许进入的废宅里,桃镜与她断离四年,定也过得非常不好。
李昭辞赶紧把李时安放在了地上,扶起跪在地上的桃镜。
桃镜站起来,轻抚李昭辞纤瘦的身子,焦急道,“小姐啊!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李昭辞咧嘴一笑:“没事的,我就是有点虚了,这两日在纤尘观没怎么住好。”
桃镜擦干眼泪,发现李昭辞的脸色确实没那么好,嘴唇也很苍白,就心疼的说,“小姐,桃镜会想办法给你补身子的。”
桃镜看着像小太阳一样乐观向上的小姐,心里也踏实多了,小姐不仅回来了还比以前更好了,夫人的在天之灵看到了,肯定也会开心的!
旁边哆哆嗦嗦的侍女看到李昭辞暂时没有理她,赶忙告辞退下了。
李昭辞默默看着侍女仓惶失措逃跑的背影,心里觉得也无所谓,反正有的是时间,她跟她们慢慢耗。
倒是桃镜异常吃惊,张嘴就问:“小姐,她....她害怕你?”
李昭辞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没错!而且以后我们要让这府里,再没人敢轻视我们!”
桃镜被这未来蓝图激励的热血沸腾,激动地嗯了一声,然而过了一会儿就挠挠头,当前可能还得被人欺负一段时间.....
李昭辞看桃镜苦恼的去门口捡了几个又冷又硬的紫薯回来,拉着小脸对她说:“小姐,今早桃镜知道您回来了,还以为是做梦,我想出去迎接您,他们却拦着我,我想你肯定饿坏了,就去灶房给你拿份早饭,谁知道那灶房的人狗仗人势!只丢了几个冷了的紫薯给我!”
眼尖的李昭辞一眼就看到了桃镜手上的伤痕:“你手上这条红痕是刚刚拿早饭时弄的?”
桃镜马上把瘦得像枯枝的手缩进不合身的宽大袖子里,摇了摇头:“没..”
恰好在此时,门外插入了一个尖酸刻薄的苍老男音,打断了桃镜的话:“哟!是我们身娇肉贵的二小姐回来咯?”
李昭辞看到桃镜不甘心地咬了咬牙,就要冲出去跟那老头干架。
“他是谁?”李昭辞一把拉住她,冷静的问道。
桃镜解释道:“是灶房的崔管事,小姐可能对他没什么印象了。”
来得真是时候,李昭辞冷笑一声。
第二十九章 吃下人食
“名字可能不知道,但印象是有的,就是一直克扣我们口粮的那个是吗?”
四年前,原身记忆里还能和桃镜相伴的时候,原身生母已卧病榻,她们年龄尚小总是吃不饱饭,每次桃镜出去拿食物回来都会带着一些淤青或伤痕。
后来原身才知道桃镜是去向灶房讨食被人打的。
看着桃镜这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李昭辞就心下了然了。
两人交谈间,崔管事已经走了进来,果然是长着一副贼眉鼠眼、老奸巨猾的尖酸像。
崔管事鄙夷地说:“二小姐?哦哟哟不得了了!出去观里一趟回来啊,也要吃主子吃的食物咯,是不是呀桃镜?”
李昭辞淡淡地对桃镜开口:“桃镜,这老阴阳人在这里阴阳怪气个什么劲儿?你给本小姐仔细说说。”
“你!”崔竣被李昭辞噎得气差点上不来。
这崔竣还真就是宫里出来的,李府老太太跟宫里的太后娘娘交好,这崔竣不过是太后娘娘赏赐的一个退休奴才,李府却觉得非常增光,其实不过是人家太后娘娘帮自家的老阉人寻了份儿油水极高还养尊处优的差事罢了。
桃镜一听李昭辞这话实在憋不住笑了。
崔竣看到桃镜和李昭辞竟敢戏耍他,开始狂飙口水,伸手指着桃镜的小脸:“这贱婢,居然说什么二小姐身体尊贵,给下人食还敢跟我动手!我倒要问问你这个混东西,你有什么脸讨要补身子的食物!”
崔竣接着将眼神迅速转向李昭辞,骂的更加难听,“就你这鬼女,还想吃药膳补身?你有什么资格?你就和那贱婢桃镜一样,只配吃下人吃的东西!叫你一声二小姐,还真把自己当小姐了?我呸!”
从前这崔管事也不是没有克扣小姐的食粮,但小姐每次都是一副忍气吞声的模样,也不准桃镜去找灶房的麻烦。
这次小姐给她的感觉完全变了,她觉得自己可以争取一下,说不定以后小姐的膳食就有着落了呢?
桃镜倾身向前:“小姐怎么能吃和下人一样的食物!你们也欺人太甚了!”
“是吗?!那就别吃了!你们连下人的食物也不配吃!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崔竣翘起兰花指,冷哼一声,把阴阳人内味儿发挥的淋漓尽致。
桃镜气得发了抖,“你....你这样做...就不怕我们告诉老爷吗?!”
没想到崔竣细小的眼睛里射出一道诡异的光,“呵!有本事你就去告啊!你也不想想,我们凡事....也是有人交代的啊......真是蠢钝如猪!”
在崔竣阴阳怪气的声音落下后才幡然醒悟的桃镜吃惊的瞪圆了双眼,把拳头捏的紧紧的,憔瘦的身子气得发抖。
“老爷...老爷怎么会这样?你肯定是胡说八道!小姐才是真正的相府嫡女啊....”
李昭辞顺顺她的背,轻声对她说,“小事小事,我们没必要为这种事情生气。”
接着李昭辞直起身子,径直向崔决走去。
少女一张寝恶的脸结合一副正颜厉色的表情,举着拳头靠近他,差点把老阴阳人吓得原地升天了。
“你....你....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你敢动我,可没有什么好处!”
第三十章 闪亮亮的小银锭
“所以我现在没打算动你。”
李昭辞走到他面前站定,刚准备伸出手,就见那阴阳人疯狂地尖叫起来:“啊!!!打人啦!!”
崔竣等了半晌悠悠睁开眼,发现李昭辞只是伸手站在他面前再无动作,他不自然的咳了一下,接着张口就来。
“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敢对我如此放肆!你...”
李昭辞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张开手。
崔竣看着李昭辞素白手心里的一块闪闪发光的小银锭,瞠目结舌:“银...银锭!”
“你....这....这怎么使得呀?二小姐?哎呦!是小的唐突咯!”只需三秒,崔竣的老脸就狗腿的笑成了一朵菊花,脸上的皱纹可以把过路的苍蝇夹死。
“还是我们尊贵的二小姐对老奴好啊!都是我这老奴年老不会做事!往后再也不会怠慢了二小姐您的!”崔竣佯装悔恨地往自己的菊花老脸上打了几巴掌。
“以后你上道点,好处少不了你的。”李昭辞冷冷地道,素手一翻,崔竣赶紧伸手稳稳当当的把银锭接住了。
“是!是!二小姐!小的马上去给您准备早膳,还有午膳!二小姐放心,小的心里有数!”
崔竣挤眉弄眼了一阵,毕恭毕敬地向她行了好几个礼,终于退了下去。
李昭辞这才注意到旁边多出了两个惊恐万状的人。
桃镜立马说道,“小姐!您怎么给那崔管事这么多银子!五十两!咱们自己买菜做饭省一点,都可以吃个一年半载了!”
李昭辞难以置信地说:“这.....这么夸张?”
原本她也不懂给多少合适,倒是贺易知那锦袋除了银锭也没铜板或其他的什么了,掏了块小的就像在草原揪了根草压根不影响,还怕给少了去。
当时贺易知这么大手笔一袋银两说给就给,还以为是什么零钱让她随便花花呢,这岭洺寺寺正的工资就这么高?
李昭辞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
小时安担忧地看着李昭辞:“姐姐,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放心放心!我没偷没抢也没被人骗!这些钱都是我赚的,以后还会越赚越多,我们很快就会过上好日子了!”
李时安握着她的手,坚定地说:“姐姐,你一定不能有事,没钱也没关系的,时安很快就长大了,就可以赚银两给姐姐了!”
李昭辞欣慰地摸了摸李时安可爱的毛刺脑袋。
没过一会儿,早膳就利落地送了上来,时安和桃镜哪里见过这样的菜色,都以为自己到了天宫仙境。
李昭辞也是饿得不行,哈喇子流了一地,三个人吃得刚刚好时,午膳也送了上来。
对于刚吃饱的人,午膳不宜过多,果然那崔决是个上道的,这午膳量少而精,吃得李昭辞那叫一个舒服。
三人紧接着就在厅里的榻榻米上睡了个美滋滋的午觉。
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这就是世间最简单的幸福。
真希望一直如此,两天都没怎么阖眼的李昭辞迷迷糊糊地幻想着日后的美好生活,坠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