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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那那     何处金屋可藏娇txt下载     何处金屋可藏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日落长安卷 第九十一章 清风万里水天长(一)

    刘据辗转反侧了一宿,李妍与纪稹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交织呈现,让他片刻不得安宁。醒来后,他便按照刘彻临走是给他安排的日常作息,到书房接受太子少傅石德的教诲。石德讲授经书的声音,不停地左耳进右耳出,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小宦官,禀报道:“太子殿下,宜春侯求见!”

    石德一听立刻皱起眉头,喝道:“没看到本官在给太子授课吗?还不退下。”

    小宦官犹豫好久,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说道:“可是,宜春侯说,他有急事必须觐见。”

    刘据眉头一皱,暗暗担心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他便起身告罪道:“少傅大人,您看……”

    石德见刘据都开口,也不好阻拦,只得点头道:“太子就宣宜春侯进来吧。”

    “太子殿下,不好了。陈……”卫伉人未到声先至,他一闯进室内,看到石德在场,便止了声。

    刘据见此情形,知道他是有话不便在石德面前说,只得转头对石德说道:“少傅大人……”

    石德一挥手,说道:“太子不必说了。老夫知道宜春侯想说的是哪件事。老夫今日入宫前便已听闻了。廷尉府昨夜将陈詹事大人逮捕了,想必宜春侯想禀报的是这件事吧。”

    卫伉见被石德说破,只得惭愧地低下头来,不说话。

    石德长叹一声,说道:“太子殿下近日一直躁动不安,无心向学。老夫也知道而今朝中多事,但是太子殿下,老夫不得不提醒你。你并不是卫氏一族一姓的太子,而是我大汉朝的太子啊。我等虽是受陛下之命辅佐您的,但是从我们来到东宫开始,我等太子辅官的前程就落在太子的身上了。为什么到如今,您有事还不能坦诚与我等商量呢?”

    刘据第一次被自己的师傅如此质问,不由涨红了脸。他立刻拱手道:“是据失礼了。还请少傅大人原谅!”

    石德点了点头,说道:“太子殿下知错就好。”

    刘据想到公孙贺陈掌被抓捕之后,卫家能依靠的人,竟然是一个也无了。卫伉这样的小辈毕竟是无法和久历世事的老人想比的。他看着眼前的石德,立刻跪下,哭泣道:“而今有些人对据步步紧逼,还请少傅大人救据一命。”

    石德见刘据下跪,大惊失色,立刻将他搀扶起来,安慰道:“太子殿下不必如此。你素日宽厚仁德,这是朝中上下都看得到的。不必惶惶至此。”

    “少傅大人,实在是这段日子的变故,已经让据进退失措,疲于应付了。”刘据一边拭泪一边说道,“如今陈詹事也下狱了,据身旁连个可以传递消息的人也没有了。实在……”

    “太子殿下,不必担心。我身为太子辅官,一定会尽我所能,力保您的。”石德沉吟了一会儿后,说道,“陈詹事和公孙将军的事,我一定会帮您去问个明白。”

    得到石德的保票,刘据和卫伉脸上具是一阵惊喜,不住地向石德道谢。

    ……

    李希将竹案上的酒樽斟满酒,推倒对面,淡淡说道:“喝吧。”

    “没想到,我们两人竟然还有对饮相酌的一日。”陈掌接过酒樽叹息道。

    李希神色沉沉,抬起头,看着陈掌,说道:“我也没想到。”

    陈掌轻轻抚着酒樽上的花纹,问道:“李希,陈阿娇到底凭什么,让你能对她如此死心塌地?做一个纯臣,不好吗?”

    “那卫家又哪里好呢?让你肯为了她,全力以赴地帮卫家至此。”李希直视着陈掌说道,“做一个开国侯家的闲散少爷,不好吗?”

    “……”陈掌将酒一饮而尽,笑道,“看来我问了蠢话,自罚一杯吧。”

    “请。”李希也举起酒杯,向陈掌致意道。

    “李希,我不会再有离开这里的机会了,对吗?”陈掌看着牢房四壁,叹息道。

    李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却不回话。

    “你下手得太快了。让我甚至来不必脱身躲藏。”陈掌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本以为,公孙贺不至于那么早招供的。”

    “他招不招供,根本不重要。”李希起身为陈掌加酒,淡淡地说道,“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在他招工之后再抓你!”

    陈掌一愣,随即明了了李希的意思,他重重地捏着酒樽,沉沉地说道:“好,好。终究还是你计高一筹。我竟然没想到……”他举起酒樽,往嘴里倒酒,感觉这美酒仿佛变成了苦药,涩涩的流入喉间。

    “李希,难道你不怕,皇帝有朝一日,彻查此事吗?”

    “重刑之下,公孙贺迟早会招的,那不过是时间问题。等陛下过问的时候,一切早已尘埃落定。招供与逮人,孰先孰后,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了。”李希起身推开牢房的木门,转身说道,“再见了,陈掌。”

    “李兄!”陈掌默默拿过酒壶,自斟自酌,“如果,去病那孩子有一日回来了。看在我们当年交情的份上,看在他与纪稹的交情的份上,代我们好好照顾他吧。”

    李希没有回答,只斜过头看了他一眼,沉默地离去。

    ……

    “太子殿下,已经探听出来了。”太子少傅石德沉着脸,走到刘据身旁,低声说道,“先是卫长公主殿下受刑不过,招认了公孙大人。然后……”

    “然后公孙姨丈也招认?”刘据焦急地问道。

    “不……”石德沉重地摇了摇头,说道,“公孙大人好歹上过战场,自然要比公主殿下硬气不少。他并未招供,至少在廷尉府派人抓捕陈詹事时,他并未招供。”

    刘据宛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淋下,后背瞬间湿透,他楞楞地说道:“廷尉府没有供词,竟然就敢派人捉拿朝廷大臣!是谁给他们这种权力的!谁……”当看到石德同情的神色时,刘据的话语忽然噎住了。

    谁给的权力,如果没有他的父亲,当今皇帝的默许,韩墨敢吗?他有那个胆吗?如果陈掌是皇帝授意逮捕的,那么一切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皇帝已经认定了卫长的罪,认定了陈掌的罪,认定了当年的真相。那么,接下来,卫氏要面对将是有皇帝为后盾的,陈氏的疯狂报复。

    “太子殿下,您没事吧。”石德感觉到太子的脚步有些踉跄,忙上前搀扶道。

    “没事。没事。”刘据无力地说道。

    如果,这一切都是出于父皇的授意。那么公孙将军的下狱,陈詹事的下狱,不过是为了一步一步剔除太子身边可能的保护势力。父皇也许早已得悉当年的真相,恼怒于痛失爱将的他,也许早已做出了决定。舍弃他这个太子,而为爱将报仇的决定

日落长安卷 第九十一章 清风万里水天长(二)

    “公主姑姑,公主姑姑。药好苦啊。弘儿不要吃。”小曹弘皱着小鼻子,撇过头去,对刘葭抱怨道。

    刘葭拿过布,帮曹弘擦掉唇边的药汁,笑着说道:“弘儿乖,你吃完药。姑姑给你糖吃,好吗?”

    曹弘嘟起嘴巴,说道:“弘儿不要糖。”

    “那你要什么?”刘葭无奈地问道。

    曹弘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他悄悄起身,附到刘葭耳边,说道:“公主姑姑把娘叫来好不好,弘儿好久没看到她了。婆婆都不告诉我娘去哪了。”

    刘葭听到这个要求,心下一惊,勉强笑道:“这里是病区,你娘没生病,是不能随便进出的。”

    “唉~~~”曹弘故作大人样的长叹道,“弘儿知道。可是公主姑姑,你最疼我了。难道不能偷偷的,偷偷的……”

    刘葭伸手勾了勾曹弘的小鼻子,说道:“规矩就是规矩。你还是乖乖给我吃药吧。张嘴。”

    “啊!”曹弘乖乖地张大嘴巴,刘葭舀了一勺进他嘴里。他的眉头顿时皱成一团,委屈地喃喃道:“好苦哦。我要吃糖。”

    “好。一会儿就给你糖吃。”刘葭笑着许诺道。

    日光从斜窗外照入室内,刘葭将空了的药碗放到一边,为曹弘盖好被子。她知道药中有安眠成分的药物,这孩子吃完药后就会开始困了。

    “公主姑姑,晚点来给我讲故事哦。”曹弘很舍不得地对着刘葭挥手。

    “好。”刘葭点了点头,将门轻轻关上,心中长叹了一声。

    “公主。”

    刘葭转过头,看到霍光正在外面等着自己。她微微一愣,低眉道:“霍大人有事吗?”自从抓走了卫长公主,霍光已经许久没有在她面前出现了。

    霍光听到刘葭疏离的语气,心中一凛,面上还是平静地说道:“疫情已经差不多完全控制住了。我听细君翁主说,目前所有的病人都已进入恢复期,普通的大夫也能照顾得了他们,已不再需要公主亲力亲为了。”

    “那又如何?”

    “公主毕竟身份尊贵,既然情况已经不再紧急,公主殿下要不要考虑去甘泉宫与娘娘还有陛下共叙天伦之乐?”霍光话说完后,却忽然看到刘葭抿起的双唇,鼓起脸颊的可爱样子,这是她生气的标志。他不自觉地伸手想揉她脸颊上的肉,像小时候那样安慰她。

    刘葭却轻轻转过脸去,避开了霍光的手,开口说道:“我是医者,没理由就把没完全好的病人交给别人。”

    霍光没料到刘葭会避开他,而她最后说的那些话,也根本就是气话。霍光叹了口气,拉住刘葭的衣裙,让她转过身来,面对面,苦口婆心道:“公主,不要任性。乖乖到甘泉宫去,好吗?”

    刘葭将衣袖从霍光手中缓缓扯出,正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要用那种口气和我说话,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小孩子了。”话说完后,刘葭恼怒地将脸转到一边,不愿意面对霍光吃惊的眼神。

    “我只是……”霍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一时间,沉默降临到两人之间。

    “……芯皇姐的案子到底怎么说?她,还好吗?”刘葭努了努嘴巴,开口问道。随即她又追加了一句,说道:“我是看弘儿想念娘亲,所以才问的。”

    霍光看了一眼刘葭身后的门缝,拉着她的手向外走去。走开一段距离后,霍光开口说道:“平阳长公主有和你说过,她打算什么时候回平阳吗?”

    刘葭仰头望着霍光,见他神情严肃,便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姑姑什么都没说。”

    “你有空劝她吧。早点离开这个是非地……你也是。”霍光说着说着,忽然紧紧握住了刘葭的手,希望借这种方式说服她。

    刘葭看着霍光的手,想到他的反复无常,忽然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她开口说道:“我会劝姑姑的。”说罢,便转身离去。

    “葭儿,你还没答应我!”霍光见刘葭离开,不由得急了起来,忙伸手拉住她。

    “叫我公主。”刘葭使劲将手抽出,背对着霍光喊道,“你到底,你到底是在用什么身份叫我乖乖听话?”

    “我……”

    “叫我认清身份差比的人是你。跟我说今时不同往日的人也是你。我有时候,真不明白,你那天说的是你的真心话吗?如果是,你不是应该远远地避开我,省得我纠缠你吗?可是为什么,你还总做一些,让我迷糊的事情,让我分不清,你到底是从前那个小光哥哥还是现在的霍光大人!”刘葭一口气说完后,转过头看向霍光,看到他脸上为难的神色,咬牙说道,“我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你!请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公主!”霍光被刘葭的爆发震撼住了,竟然一下子被反应过来,没能拦住刘葭离去。

    ======我是恶俗的小儿女爱情分割线啊======

    “侯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卫伉心烦意乱地看着不断劝说自己的门客,骂道:“够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大逆不道!如果真按你说的做了,子不子,让太子今后如何面对天下人。”

    “侯爷,难道您还不明白吗?现在不是子不子的问题。而是父不父啊!陛下已经放弃了做一个父亲的仁厚,难道太子殿下与您真的打算引颈就戮吗?”

    “这……”

    “侯爷,您可千万要想清楚啊。公孙大人和陈大人已经相继入狱了。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您?”

    “……太子仁孝,你说的那件事,他不见得会同意。”

    “太子现在还小,自小就受陛下娇宠,他还不能清楚明白自己此刻有多危险。不过,我想另一个人肯定明白。侯爷可以让那个人去劝太子。”

    “是谁?”

    “皇后娘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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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长那卷 第九十一章 清风万里水天长(三)

    “卫伉动心了。”刘闳看完手上的纸条,对着上官桀晃了晃,说道。

    上官桀眼睛一亮,夺过纸条,细细一看,抿唇道:“真没想到,殿下竟然能在他身边埋人。”

    “太子身边不好下手。我也只是避难就易而已。”刘闳哼哼道,“太子最大的弱点,就是太偏听偏信卫家人了。如果卫家还能有大将军和骠骑将军那样的英才倒也罢了。可惜,如今却只剩下卫伉和公孙敬声这样的。所以,拿住了卫家,就等于拿住了他的死穴。”

    上官桀又看了一眼,手上的纸条,叹息道:“殿下真是好手段。”

    “叔秀。我比广陵王如何?”刘闳直勾勾地盯着上官桀,说道,“难道不值得你追随吗?”

    上官桀笑眯眯地回应道:“殿下,我是被广陵王殿下带离未央厩的。知遇之恩,难道不值得我誓死报答吗?”

    刘闳与上官桀对视许久,看透了他笑意盈盈的双眸下的坚决,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舜发于田亩,傅说举于版筑之间……果然自古英雄出于草莽之间。真是可惜,我竟然没有三弟那样的好运气啊。”

    “齐王殿下自有王霸之气,何必可惜我这么个小卒子呢。广陵王殿下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我不过是图个安乐。”上官桀拱手道,“既然此间事了,那桀先告退,回广陵王殿下那里禀报了。”

    刘闳不置可否,上官桀便自行转身离去。待上官桀走到门边时,刘闳忽然开口说道:“盖长的魅力真的这么大吗?竟然能让你放弃前程?难道不知,男儿大丈夫只要大权在握,天下女子便可尽入囊中吗?”

    上官桀笑着转过头,看着刘闳,说道:“不好意思。小的就这么点出息。让齐王殿下见笑了。”

    ……

    听完卫伉的叙述,卫子夫心思沉沉地低着头,在卫伉惴惴不安的时候,忽然开口问道:“据儿性子死板,他从小被陛下送到博望苑受那些当代大儒调教,君臣父子孝悌礼仪早已经根深蒂固。所以,便是本宫也很难劝动他。更何况……北军南军俱在他人掌控之中,你有什么把握能够成功?”

    卫伉听前面本以为已经没有希望了,没料到后面转折得如此之快,让他连准备好的劝说台词都用不上。这位看来文文静静的姑母决断之时竟然如此果敢,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他便开口说道:“侄儿是想,自从韩说、赵破奴等人得势,昔日我父亲的旧部已被冷落多时,不可能没有怨言。而且太子素日就很注重与这些旧部的交流。介时,太子先以节符勒令北军南军中的明礼之士,许以高官厚禄。悄悄将那些忤逆之人掌控在手,以猝不及防之势将天下兵马掌控在手,救出两位姑父后。再上表陛下,讲明受迫原因,请求恕罪。到时候事实已成,陛下料来也不能说什么。”

    卫子夫听完他的计划后,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错了错了。”

    卫伉见自己的计划被否决,有些急了起来,说道:“侄儿哪里说错了吗?”

    “伉儿,凭什么仲卿的旧部必定会听太子的诏令?只因为仕途上的一点不如意吗?”卫子夫反问道,“太子的号召力没有强到让他们为了一时之快,而轻忽生死的地步。”

    “这……”卫伉看着卫子夫喏喏道,“其实,如果,如果……”卫伉如果了半日,就是说不出话来。最后他狠狠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埋头于地,说道:“姑母大人!太子殿下最大的依傍便是储君之名。如果,我们要成功,那么能依靠的也只有这一点。可是储君的影响力,永远都不可能超越天子,除非……”

    卫子夫盯着卫伉半日,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想说的,本宫其实心里已经明白了。只是,你可明白,此事风险有多大。一旦失败,我们一家都将成为冢中枯骨。”

    “侄儿明白。”卫伉抬起头,额上是斑斑血迹,说道,“但是这样下午,我等却是会连葬身之地都没有啊。姑母大人,请早做决断吧!当年甘泉烽火,您能决断,如今也请……”

    “当年……当年却是一步错,到如今步步错呢。”卫子夫苦笑道。如果不是当年一步走错,想必,今日也不必面对这样的抉择吧。如果不是当年一步走错,青儿也不会被陛下强行夺了军权,长老京中。死后那么多哀荣又有什么用,对沙场名将来说,还不如一个马革裹尸还。现在卫家曾经的似锦繁华,都是从那时开始褪色的。从她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的一切都来自那个人的给予,企图自己掌控自己命运的那一刻开始。

    “伉儿,你且退下吧。静候几日,本宫会派人告诉你该怎么做的。”卫子夫思虑良久,终于开口说道。

    “是。”卫伉微微起身,又不放心地再叩首道,“时不我待,还请姑母早下决断。”

    卫伉一去,卫子夫便唤来崔依依。阴暗的内室,只在一个鲸鱼烛台上点着一支蜜烛,昏黄的烛焰摇摇摆摆,引得两个墙上的影子一并扭曲着。

    “通知甘泉宫那人,我要两个人的命。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燕王。无论刺杀下毒,只要成功了,那我便封他一个开国之功,他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他。告诉他,想要恢复先祖的荣耀,是必须要冒一点风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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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汶川地震过去已近两个月,不知道大家是不是还记得那个坚持了79小时,却在最后失去生息的陈坚。今日在一个群里,看到一位名为上善的姐妹,为他写的一首诗。发来此处与大家分享。愿我们永远记得那些死难者,记得他们对生的眷恋,记得人生的美好,记得我们能够平安的呼吸这个世间的氧气是怎样一种幸福,然后好好地过好我们自己的每一天,不抱怨,不哀伤,不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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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汶川鸟,汶川鸟,为我传音渡桑枣。埋躯断垣三昼夜,绸缪未忍即断绝。忆昔新婚与君别,君言归来趁春早。不是家贫无计较,肯将恩爱一时抛?当时但愿早回还,岂料今朝忽睽违。怜君初孕无怙恃,蹉跎愧未与君老。觉来人生如一梦,梦远家乡路更遥。男儿本应从容死,思君如何不断肠!

    ----纪念6岁的遇难者陈坚,008年5月日

日落长安卷 第九十一章 清风万里水天长(四)

    马何罗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好是黄昏时分,他入宫戍守之前。

    “马大人,娘娘的承诺已经搁在这里了。这么多年来,其实你应该明白,如果就这么呆在陛下身边,你的心愿是不可能完成的。”

    “可是,如果你答应了娘娘,那么,太子继位之后,自然会有的好处在。”

    “马大人,其实你只要想想就会明白。太子继位,像邢天、韩说这样的人是肯定不能用了。余下的将领也不过那么一二人可心的可用的。您立了大功之后,还怕不得重用吗?”

    脑中闪烁着纷繁复杂的各种劝说,这些年来刘彻待自己的点点滴滴又都上到心头,是与非在他的心间纠结不清导致他的脸色不自觉阴沉了下来。

    “嗖!”一把小箭从马何罗的颈侧飞过,将他从胡思乱想中惊醒。

    “对不起。你没事吧。”一个童稚的男声随之而来。马何罗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长得精灵俏皮的小男孩站在自己跟前,身上的衣裳因为在泥地里打滚已经让人认不清它原本的颜色了。

    “燕王殿下,臣没事。”马何罗忙退后两步,拱手行礼道。

    “真的没事吗?不要骗我哦?”月关绕着马何罗走了一圈,不放心地说道。

    “真的没事。您的小箭不是已经被娘娘勒令去了箭矢了吗?”马何罗提醒道。

    “哦。对噢。”月关猛然醒悟到这一点,小小的脸上现出懊恼的神情。

    “燕王殿下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去娘娘那边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唉~~”小小的人儿故作老成地长叹一声,说道,“一会儿就过去了。娘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管着我了。”

    马何罗听到这话,不由会心一笑。燕王殿下在陈娘娘的调教下,成长得极好,身为当朝皇帝备受宠爱的幼子,却一点也不娇纵,行事落落大方,彬彬有礼。然而,男孩子在小的时候,总免不了有一点顽皮捣蛋,上树下河之类的事,这位小殿下可也没少做。打从跟着李磷将军学习骑射后,他更是迷上了弯弓射箭这个迷人的游戏,时常拿着邢天将军为他特制的小箭,宫内宫外地跑,看到那些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总忍不住开弓,一来二去,初学箭法的他当然控制不了偶尔的误伤。幸而这位小殿下极是懂事,事后都能自行处置妥当。不过前几日还是被不堪忍受的陈娘娘强令摘了箭矢,只能拿着全钝了的小箭在宫里玩。

    “娘!我回来了。”月关虽然嘴上抱怨,但是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殿门时,脚步不自觉轻快了起来,一路冲进了室内。

    殿内,陈娇与刘彻各据一头,刘彻抚着胸口,无奈地看着负气背对自己的陈娇。他看到儿子进来,脸上露出了笑容,对月关招了招手,说道:“匡儿,过来。”

    “父皇。”月关也没注意到室内的气氛诡异,没心没肺地冲进刘彻的怀里,撒娇道,“父皇,师父今日又夸奖我了。”

    “是吗?匡儿去和娘说说。”刘彻笑着鼓励儿子。

    “娘。”月关期期艾艾地冲陈娇喊道。他是个敏感的孩子,只一转瞬便发现情况不对了。陈娇看着儿子脸上的神情,立刻松开了紧绷着的脸,对儿子招了招手,将他揽到身边,软语安慰。

    马何罗只扫了一眼,便知道甘泉宫又为了如今长安城里的事起了争执。虽然,卫长公主和卫家获罪的原因依然云蒸雾绕,但是明显的,皇帝陛下制止李希和霍光动手的欲望并不强烈,否则也不至于被陈娇一闹就犹疑着收回了发往长安的旨意。

    “何罗,有事禀报吗?”刘彻看了一眼门外的心腹,开口问道。

    “陛下。”马何罗恭敬地俯身行礼后,说道,“是从茂陵邑传来的消息。”

    刘彻听到是政事,便不欲在这样的环境中商议,对马何罗说道:“出来吧。”

    “是。”马何罗亦步亦趋地跟着离开,眼睛却瞧瞧瞥了一眼低头抚慰儿子的陈娇。只见她对于刘彻的刻意回避毫不在意。

    “说吧。是什么事?”转过了一弯,入了一侧的偏殿后,刘彻开口问道。

    “家兄回报说,”马何罗缓缓说道,“近来,茂陵邑的一些豪强之家似有意动。他们来回窜访,不知道在图谋些什么。”

    刘彻挑了挑眉,沉声道:“哦?有这回事。”

    刘彻继位之后,一直在做的事,除了伐匈奴,削诸藩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去豪强。这些年来,茂陵邑作为刘彻未来的护陵邑,接收的豪强世族之家不下百万之众。人多事多,有时自然也有不甘心被温水煮青蛙的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反抗,不过都被负责茂陵邑安全的的马通消弭于无形。

    “家兄正在查探其中的问题所在。可能还要一会儿才能明白原因。”马通说道。其实茂陵邑的异动原因,他早已知晓。那是陈掌入狱前的安排,那些人来回窜访无非是为了现今长安城中那不利于太子的诡异局面罢了。

    陈掌很明白,要对抗这个帝国唯一的至尊,单单依靠卫氏一族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将这几十年来被迫站到皇帝对立面的那些势力也站到太子一侧,才能让一切更有把握。皇帝讲求明法度,严刑罚,他就劝太子宽德厚谊,法外容情,明面上是子偿父过,是为孝,暗地里,却是用尽手段拉拢人心,让那些死而不僵的世族与诸侯记取皇家的恩德,太子的恩德。陈掌比谁都明白,只有这一部分人是一直与皇帝统一步调的陈氏绝对不会费心力去拉拢去注意的,只有这一部分没有退路的势力,才有可能真正为太子的大事效死力。

    “嗯。”刘彻嘉许地点了点头,说道,“马通办事,朕放心。自他坐镇以来,就从没出过什么大乱子。当年,朕便觉得,他于战阵之上的应变不足,但胜在稳重可靠,忠勇可嘉。调他到茂陵邑,也算是才尽其用。”说到此处,他颇有些自得。

    马何罗听到刘彻地夸奖,心中却是一凉。他自被刘彻擢拔以来,就一直担任内宫侍卫的职位,虽然有沙场征战,以正先祖之名的宏愿,但考虑到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征战经验。其实私心里,将大部分的希望都寄托到了自己那个上过战场的兄长身上,总期盼着皇帝将来再启用那个兄长,而不是让他在帝国的中心虚度年华。可是皇帝这番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马通想要重上战场立功封爵,无疑是白日做梦。

    “可是……”马何罗勉强一笑,说道,“无论是臣,还是家兄都很希望能够为陛下上战场杀敌呢。即便我们不能,也希望我们马家的子弟能够有这样的福份……”

    “你家的子弟,听说在成均馆中倒是有着上佳的表现。朕也召见过,只是……”

    “只是如何?”马何罗有些焦急地追问道。

    “只是,究竟少年锐气了些,倒可以再磨练磨练。”刘彻评价道。他旋即转移了话题,说道,“何罗,朕这里有几份亲笔书信,你且派几个人,分别送往京中。”他说着,从袖间抽出几封书信,递给马何罗。

    马何罗一言不发,只乖巧地接过书信,退了开去。

    他步履沉沉地回到自己暂居的房间,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少年锐气,所以须再磨练!?

    当年擢拔霍去病和纪稹的时候,前阵子擢拔霍光和李陵的时候,皇帝何曾考虑过什么少年锐气?对他所看重的将才,皇帝怕是唯恐少了这少年锐气。皇帝说,再磨练磨练委以重用当然不会是句托词。可谁不知道当今皇帝喜少不喜老,再过若干年,马家子弟年纪渐长,做事稳重可靠,这样的人是皇帝心中的守城良将,却永远不会是开疆拓土的名将。李广当世名将,只因年迈而不为今上所喜,少了出塞之功,身后终究是令名有亏;大行令李息多少年来戍守边陲,兢兢业业,可正因为用兵谨慎,被认为无大将之风,始终无法得到重用,其名世人罕知。

    “……马大人,天色晚了,要用膳吗?”小宫女胆怯地看着脸色不佳的马何罗,弱弱地说道。

    马何罗转过头,看向小宫女,沉声问道:“之前命你安置的人,现在在哪里?”

    “在右侧奴婢们住的轩室里。”

    “召他过来,本官要见他一见。”

    ……

    “马大人,您做了极为正确的抉择,马家必将因为您今次的决定而再度荣耀的。”

    马何罗望着滚滚烟尘,目光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日落长安卷 第九十二章 长安城池烽火寒(一)

    “(戾)太子使舍人持节夜入未央宫殿长秋门,因长御倚华具白皇后,发中厩车载射士,出武库兵,发长乐宫卫卒。长安扰乱,言太子反。金日磾迸走,亡归甘泉,说太子无状。”

    ——《史记》

    “看来他们动手就在这几日了。”李希望着眼前的烛火,缓缓说道。烛火摇曳,使得映在他脸上的光也是时暗时明,更衬得他此刻的表情阴暗吓人。

    “大人且放心。南北军俱是在可靠之人掌握中,他们都不是会听从矫诏的人。卫大将军的旧部,也早被齐王广陵王的人监视了起来,想必出不了什么大乱子。”霍光说道。只是说道齐王等人的行径时,他不觉顿了顿。这两位皇子的行动,几乎全在眼前这位御史大人的掌控之下,要说那是巧合,他是绝对不信的。只能说,眼前这位素来不显山不露水的重臣,所掌控的能量远超他的想像。

    “……还有葭儿,务必要保护好她。如果可以,让她找个借口离城是最好不过的了。”李希嘱咐道。

    霍光神色一黯,想到前几日与刘葭间的冲突,不觉叹气,说道:“她怕是不肯。恰好近日嬗儿病重。我便让嫂嫂以这为理由,将她留在我府上。”

    “如此,便好。”李希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就且看着吧。”

    ……

    看着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麦芽糖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公主,明日再回去取药吧。这么晚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啊。”

    刘葭摇了摇头,说道:“不成啊。嬗儿的病比我预料得要糟糕得多。病来如山倒,拖延不得。”

    “可是,公子说……”

    “嬗儿是他唯一的侄儿。便是他在,又哪里有什么理由拖延此事?好了。你且安心。”刘葭拍了拍麦芽糖的手,说道。

    “那,让我陪你回去吧。”刘细君皱眉道。

    “你若走了?谁来照顾嬗儿?”刘葭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哎呀,我只是回家一趟嘛。用得着个个如临大敌吗?再说,不是还有日磾跟着吗?怕什么?我回去一下,马上回来的。放心放心。”说罢,她骑上马,挥了挥手,说道:“一会儿见!”

    待到霍光从李府回转家门,却是遍寻不着刘葭,脸色愀然大变。他拉住麦芽糖问道:“葭儿去哪儿了?”

    “公,公主说,少爷的病须几味药,府中没有。她便回转内府尚药监去取了。”麦芽糖被他一惊,话都说不利索了。

    “糟了!”霍光听完便喊道。他直奔马厩,牵过坐骑,便向门口行去。家人刚刚为他打开门,他便惊愕地看到长安城方向,火光冲天!

    “那是……武库所在!”紧随他身后的刘细君颤抖着说道。

    天边的烈焰熊熊燃烧,将漆黑的夜空点亮了半边。霍光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竟只能望着那如血的长安城,绝望地呼喊。

    “葭儿!”

    ……

    如惊弓之鸟的宫女与宦官们,忽远忽近的金戈交戟声,部分宫室燃起的熊熊大火,这如漠视一般的景象,让承平百年之久的未央宫惊慌失措。

    “公主,您现在这儿待着,奴婢出去看看怎么回事。”金日磾护着刘葭躲在一处假山洞里,说道。

    刘葭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反而镇定了下来。她对金日磾说道:“路上小心。”

    金日磾点了点头,飞一般地窜了出去。他效率非常,只半盏茶的时间后,便冲了回来,脸上的神色很是骇人。

    “是太子反了。说是太子那边的人闯进长秋门,好像一路向着椒房殿去了。”金日磾惊愕地说道。

    虽然早就有点预感,但是真正听到的时候,仍然让刘葭半晌说不出话来。

    “公主,趁现在外面还乱,我们快离开宫里。”金日磾说道。

    “不行。”刘葭拉住金日磾,说道,“如果太子真的是早有预谋的话,那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控制住宫门,防止忠心于父皇的臣子反扑,我们现在去那里是自投罗网。”

    “这……”金日磾转念一想也是。便愣住了。

    “你跟我来。”刘葭沉着道,“我知道有条密道。”

    在金日磾的保护下,刘葭潜行到了猗兰殿。虽然平素此处皆有侍卫保护,不过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这里的人当然早就散了。刘葭和金日磾毫无障碍地潜入了猗兰殿内。她熟练地打开地道,带着金日磾走了进去。

    “这里,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向城外。”刘葭说道,“太子反了,城内肯定是喧闹一片。你出城之后,速往甘泉宫向父皇报信。请他派兵前来平定。”

    “那公主你呢?”

    “你的体力比我好多了。可以速去速回。我只会变成拖累。”刘葭斩钉截铁地说道,“走啊!这是命令!”

    金日磾看着刘葭认真的眼神,长叹一口气,说道:“公主,请务必保重到日磾回来!”

    “放心吧。我好歹是在这宫里长大的。”刘葭见金日磾终于想清楚了,也放下心来。说到底,金日磾是男,她是女,若金日磾真的不肯,她也是无法。好在他还分得清轻重缓急。

    金日磾恋恋不舍地再看了刘葭一眼,才转身离去。出口的巨木在吱呀一声响中关闭,余下刘葭一人举着火把独留在漆黑的密道中,倒是真真让人心慌不已。刘葭拍了拍自己的脸,说道:“振作点。还得想想往后怎么办呢!”

    乱起于椒房殿。刘葭沉吟了一会儿,举着火把向椒房殿方向行去。她打开暗格,便听到了刘据惶急不安的声音。

    “母后,快罢手吧。你到底想做什么!万一父皇真的觉得我们反了,那可怎么办?”

    透过遮掩在暗格前的花叶,可以清晰地看到刘据略微颤抖的背影,而那长年隐在深宫不出的卫子夫则立在他的对立面上,母子二人一如火,一如水。卫子夫静默地注视着儿子,用无悲无喜的沉静慢慢消去刘据的心火,使得他最后挫败地跌坐在椅子上。

    刘葭从小就知道椒房殿里,住着一位卫皇后。在宫中时,昭阳殿中自然极少有人谈及她,而当她游历民间时,关于父皇、关于娘亲、关于这位卫皇后的一切,却为每个人津津乐道。听得多了,也渐渐对这椒房殿有了不喜,平素即使回来也是绕道而行。说起来,这倒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细地观察卫子夫的容颜。卫子夫确是个美人,纵然此刻双眸沧桑,鬓角染霜,依然不能掩盖其绝代风华。

    “据儿,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难道以为,你的父皇若安然无恙,还会饶过你吗?”卫子夫淡淡地说道,“我们母子……不,连同卫氏一族的所有人的性命,都只看这一晚,能成不能成!”

    “事情,!”刘据痛苦万分地埋头膝间,闷声道,“根本还没到这样的地步啊。就算纪稹之事真的发了,父皇也不见得真的会对我们下手。血缘之亲,终究……”

    “据儿!”卫子夫俯下身,将刘据的头抬起,平视着他,平静地说道,“你父皇或许会放过你,但是绝对不会放过卫家,不会放过母后我。如果你愿意,失去卫氏臂助,将自己未来的命运交托给你父皇的心情起伏。那你现在依然可以策马出城,去甘泉宫告罪。如此,你父皇定不会重罚于你。”

    “母后!”刘据悠然长叹,竟说不出话来。

    “你是孝顺的孩子,可是孝顺却不可能让你登上皇位,掌生杀大权。当出手时应出手,莫得来日悔叹迟。”卫子夫说道,“今夜一切,只不过是你登上皇位的必须。”

    刘据痛苦地闭上眼睛,说道:“孩儿只怕难逃,千载之后,史笔如刀。”说罢,他挣开卫子夫的手,跌跌撞撞地向外行去。

    灯火通明的大殿内,只留下卫子夫独立着。她看着儿子凄然的身影,知道他已经接受了自己为他选定的这条路,愿与不愿已不重要。

    “史笔如刀?史书都是人写的。而人的生死,是皇帝说了算的。傻据儿。”卫子夫叹息一声说道。

    此时,崔依依却是迈着小碎步进了殿内,她来到卫子夫跟前,轻声禀报道:“娘娘!”

    “什么事?”

    “方才宫门那边有人来报说,广玉公主傍晚时候回来过。”

    听到关于自己的事情,刘葭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

    卫子夫眯起眼睛,说道:“方才太子府来人时,宫门已落了锁,这么说,她现在还在宫内?”卫子夫抬头远眺那点亮了半边夜空的火光,耳中收入那隐隐传来的厮杀声,嘴角划出一抹微笑,说道:“天意如此啊。依依,你说是吗?”

    “是的,娘娘。”

    “找她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卫子夫如毒蛇般的眼神,让密道里的刘葭打了个冷颤。她虚软地沿着墙滑坐在地上,想到这乱不知要持续到何时,而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这宫中躲到救兵到来,心中竟是一片茫,再没有了送到金日磾时的决绝与坚强。

    “小光哥哥,小光哥哥……”她不觉将头埋入膝盖间,默念起那个深埋在心底的称呼,希望借此给自己一点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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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觉得自己越写越狗血所以本来打算一口气狗血到结局再发的。可是今天被催得厉害。

    所以对不起大家了。先发了。

日落长安卷 第九十二章 长安城池烽火寒(二)

    刘据以太子之威,尽起了武库之兵及未央宫卫兵,打着“除奸”的旗号,一路向北军驻地去。

    邢天立在宫门之上,近乎享受地呼吸空气中的血腥味,他已许久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战场的味道了。

    霍光违背了李希的吩咐,脱去了长久以来的冷静沉着,不管不顾,奔往长安。

    金日磾跌跌撞撞出了密道,在路旁夺了一匹马,向甘泉宫奔去。

    李允领了家兵,凭借着出其不意,顺利攻入马家的大宅,那许多聚集在马家以求庇佑的豪强贵族们皆匍匐在他的脚下。

    这一夜,长安混乱,茂陵混乱,甘泉亦乱。

    马何罗自十几岁开始服侍刘彻,做的就是安全工作,他的忠心又经过这许多年的考验,突然发难的确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刘彻虽然因为陈娇的及时示警,堪堪躲过了致命的一击,腹间却依然不可避免被兵刃擦及,紫黑的血向外冒着。

    “陛下!”“父皇!”惶急的惊叫,纷杂的脚步声,充斥在殿内。陈娇强忍住晕眩的感觉,跨到刘彻的身旁,轻轻扶着他,惨白的脸色泄露了她的忧心与害怕。

    马何罗迅速被反应过来的侍卫们擒拿了下来。刘彻依靠陈娇的支持,居高临下地站着,冷眼看着被强迫跪在地上的马何罗,咬牙问道:“马何罗,朕需要一个解释!”

    马何罗一击不中,便知道今日难有一个好下场,只抬起头,看着刘彻,沉声说道:“马家深受陛下知遇之恩,但是先祖遗愿,何罗却不能不顾。”

    “先祖遗愿?”刘彻冷冷一笑,说道,“赵奢的遗愿,还是你们后人的不甘?”

    马何罗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瞪着刘彻,竟然说不出话来。

    陈娇就在刘彻身侧,她见刘彻额上的汗淋漓而出,显然那一刀已造成了极大的损伤,他现在不过是凭着一股气,硬撑着罢了。

    “朕早就知道你们是马服君的后代,也知道你们的心愿,是洗刷纸上谈兵之耻。”刘彻说道,“但是,马何罗你真的觉得自己能做到吗?而不会变成另一个千古笑话?做人要量力而行,如果你有这份才华,当年,朕就不会舍你而选卫青!”

    马何罗倔强地撇过头去,拒绝回想那今生憾事。

    “单凭你今日这般的作为,就可知道你差卫青太多了。看不清大局,而将赌注放在一意孤行上的人,永远不可能成为帅才。”刘彻说完这句话,已感到自己有些熬不住了,便喝令侍卫将马何罗押下,容后再审。

    众人退下后,陈娇忙扶着刘彻坐下,刘匡更是急忙从宫女处夺过毛巾,细细地为刘彻擦汗。

    “长安,怎么样了!”刘彻靠在软榻上,坦开衣襟,将伤口交给赶来的太医处置,却转头看向陈娇。他已注意到,方才有个侍卫在陈娇身边耳语了一番。

    “……侍卫们看到长安大火,但是究竟情况如何,尚不得而知。”陈娇念及他的伤势,只得含糊说道。事实上,她已经猜到,那边怕是不好。

    刘彻却是轻轻一笑,向后一仰,说道:“这么说,终究还是出事了。”随后他合上眼休息,不再说话。

    太医小心翼翼地为皇帝包扎好伤口,皱着眉头,退了下去。陈娇让飘儿带走了担忧害怕的月关,屏退了一众宫女侍从,走到刘彻身旁,拿起他的手,触碰自己的脸庞。冰凉的触感让刘彻微微心惊。

    “你的脸,好凉。”刘彻幽幽一叹,说道。

    “我刚才以为……”只一开口,泪珠就不住落了下来,滴落在刘彻温热的手心,华美的龙袍上。

    刘彻伸手为陈娇一一拭去泪水,冰冷异常的体温在在提醒着他,方才的刺杀对她是怎样一番惊吓。

    “阿娇,朕没事。我没事。”刘彻微微起身,在陈娇额际、眉间及至唇畔落下密密麻麻的细吻。自纪稹的死因被查明后,两人间已是许久没有如此温馨的时刻了,为了纪稹之死而产生的别扭、赌气与互相埋怨慢慢地在哭泣间消融了。

    陈娇啜泣了半晌,才在刘彻的安抚下冷静了下来。随即意识到,刘彻因为刚才的治疗,此刻上半生还是裸着的,而她居然就这样毫无形象地靠在他胸口哭了许久。陈娇的不受控制地红了,红得几乎可以滴出血来。

    刘彻也注意此刻的尴尬情境,他抿唇一笑,带着某种欢愉的心情,欣赏着陈娇那许久不见的娇羞神情,说道:“怎么忽然害臊了?更……”

    陈娇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恶狠狠地威胁道:“闭嘴,不准说。”

    刘彻仰头大笑,享受着相守多年的妻子难得的困窘,以及她此刻的手足无措。

    “哎哟!”太过放肆的笑扯痛了伤口,让刘彻不得不痛苦地停下笑声。

    “没事吧?我去唤太医来。”陈娇担忧地站起身,转身欲向外走去。

    “阿娇。”刘彻拉住她的衣裙,叹息一声说道,“朕累了。这一次的长安,无论如何,总不会再伤你心了。”

    陈娇身子一僵,努了努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静静地出了去。

    ……

    刘据满脸倦怠,回眼望,是满目疮痍,废墟连片,处处是轰然倒塌的房屋,一些院门、房柱上还燃着小火,透出丝丝焦味。

    不过是几个昼夜的时间,盛世长安变作了末世景象。

    “太子谋反!罪在不赦!诸兵将如是盲从,将来不免九族受诛。吾皇宽宏,回头是岸。”霍光不知何时登上了城头,在那高声呼喊着。随即,城头上,所有的士兵都开始呼喝“吾皇宽宏,回头是岸。”声音从上往下,在城内来回飘荡,仿佛印证着天威赫赫,无处不在。

    卫伉双目充血地看着城楼上的霍光,亦高声喊道:“莫听那平阳贱吏蛊惑,陛下早为奸人所害,太子举兵,正是为全忠孝节义,为陛下报仇!”

    经历了几昼夜的苦战,己方又没有强有力的将领来调度,从一开始就是凭借着对皇家的惯常愚忠与一股血气在奋战。而今忽然有人登高一呼,质疑他们出兵的正义性,征自的临时兵员们不可遏止地陷入了迷惘之中,怀疑滋生后,骚动不可避免。

    刘据清楚知道,自己的成功与失败,都只在一个速字上。如不能趁乱定下京都,那么来自陈氏与自己几个兄弟的反扑,都是他所承受不起的。直到此刻依然能拿下北军驻地,他们已是败了。这几日的时间,已经足够让长安之乱的消息传遍天下。接下来,即使他胜了这场拉锯战,来自诸侯王的压力也会让他的皇位如坐针垫。

    “卫伉表哥,茂陵邑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刘据疲惫地问道。

    卫伉抿唇说道:“不知道李希从哪里调了一批人来,马通将军被困住了。说是请太子再坚持半日。”

    原本,这一次的仓促起兵,根本就不是打算让刘据亲自上阵指挥的。只是他们打算依靠的卫青旧部与茂陵邑那个马通竟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才落得个他们几人与惯上战阵的邢天对阵的下场。

    “半日复半日,这些人又哪里坚持得了半日呢。”刘据仰头看城头上意气风发的霍光,咬了咬牙,低声说道:“我在这儿拖着,你赶紧带人回宫里去,把母后和姐姐们都接出来,然后就往城外去,能躲多远躲多远。”

    “太子!”

    “快去!”刘据喝道。那一刻,刘据身上散发出来的凛然之气,竟让卫伉不敢反驳,只得焉着声去了。

    ……

    当卫伉赶到宫中时,卫子夫正衣冠整齐地坐着,等待着。

    “娘娘!”

    卫子夫淡淡一笑,问道:“太子叫你来接我吗?”

    “是。”

    “不必了。你让他自己快些走吧。”卫子夫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话才毕,唇角竟流出一丝血迹来。

    卫伉看着她唇边的血,面色立时变得铁青,只颤颤说道:“娘娘,何至于此!”

    “我原先和马何罗有约,如果他得手,那么就点燃甘泉烽火报喜!我等了一夜,却依然没有消息。”卫子夫说道,“皇帝还活着。他活着,我若不死,怎么能保下太子一线生机!”

    “娘娘!”卫伉只得软软地俯在地上,痛哭出声。

    “皇帝是喜欢太子的。只可惜,太子有了我们这群亲眷,却又太重情义。如果没有了我们,那么看在父子情分上,至少,他会留下太子一命。”卫子夫笑着说道,“所以,伉儿,不必管我和其他人,命人带着据儿速速离去。等一切安定下来,皇帝的雷霆之怒稍息……”说到末尾,她终于没有了力气,头一歪,去了。

    卫伉上前一触卫子夫鼻间,发现已没了气息。看着这个为卫家带了荣华富贵的姑母就此离世,绝望在卫伉的心中开始滋长蔓延。

    “……太子驱四市人凡数万众,至长乐西阙下,逢邢天将军,合战五日,死者数万人,血流入沟。民间皆云太子反,以故众不附太子,邢天将军附兵浸多。太子兵败,奔覆盎城门出。”

    ——《史记武帝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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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就是尾声了。诶~~~~

日落长安卷 第九十二章 长安城池烽火寒(三)

    收到太子奔出覆盎城门而去的消息时,霍光正和李陵、赵破奴在一起。赵破奴听后,松了一口气,说道:“也罢,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了。”

    霍光知道他的意思是,太子奔出,他们一群人也不必把太子得罪得狠了,免得将来多事。但是这么一来,却离李希原本计划的有些差池,但是他看了看手边那道由金日磾飞马送来的圣旨,想到皇帝已经在圣旨中定了太子的谋反之罪,金口玉言,太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了,倒也不怕。

    “我出去嘱咐一下底下人,到城内恢复秩序。打了这五日,大家也都累了。赵大人,霍大人且去休息吧。”李陵起身说道。

    赵破奴知道战后的长安城定有诸多繁杂事端,李家几代为将,而今也算得上是名门世家,由李陵出面去处置那许多事情,倒比他合宜许多,加上自己也确实累了,便点了点头,打算回去休息。

    霍光哼哼了几声,却是向外走去。赵破奴惊讶地搭住霍光的肩,说道:“你个文弱书生硬撑了这几日,竟不累吗?还去哪儿?”

    “我去宫里看看。”霍光甩开他的手,快步走开。留下李陵与赵破奴对视而笑。

    未央宫,曾经的雕梁画栋化作焦土枯木,繁花似锦已成了点点落红。他却是顾不得这一切,直直地向昭阳殿行去。这五日,太子为了护卫卫子夫并三位公主,派重兵将未央宫团团围住,害得他无法寻机入宫。若不是金日磾前来传旨时,向他保证刘葭现在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只怕他绝对不能镇定在西阕撑到现在。

    从昭阳殿附近陆陆续续被押出的宫女和侍从,可以看出这里的秩序已经开始恢复了。此处是陈娇的居所,负责重整六宫的邢天想必会第一个处理这里。霍光见昭阳殿在望,不觉加快了脚步。

    “公主,慢点喝!”偏殿内,金日磾的声音缓缓传了出来。

    霍光侧身在柱子边上,看着里面。刘葭的面色不是很好,正小口小口地吃着金日磾送上的汤药。

    “谢谢!”刘葭小声说道,“多亏你来得及时。”这几日,她虽然安全地躲在密道里,但是因为卫子夫大索全宫,竟是半步也不敢离开,幸而手边还有随身携带的一袋点心,不然怕是要成为大汉朝历史上第一位被活活饿死的公主了。

    “公主没事就好。”金日磾微微笑了笑。他此次立了大功,现在身上穿的已是议郎的官服了。原本一直缩在刘葭身后的他,竟然也忽然有气势了起来。

    看着金日磾贴心地为刘葭拭去唇边的汁液,不久前听说的,关于刘葭与金日磾之间的那个谣言忽然蹦入了霍光的脑袋里,他一路上的惶急与担忧,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忽然间被一起掏空了,只愣愣地站在外面,默默无言。

    “霍大人!”刘细君端着热粥过来,看到霍光傻傻地立在殿外,便开口唤道。

    刘葭抬起头看到霍光,立刻又惊又喜地呼喊道:“小光哥哥!”

    霍光勉强一笑,走到她身旁,坐了下来,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她的脸,说道:“没事就好。”

    刘葭看到霍光忽然出现,想着这几日在密道里时时回忆的儿时情景,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是当着金日磾与刘细君,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两行泪刷刷流了下来。

    刘细君忙切近她身旁,拿出手帕为她拭泪,边轻声安慰。霍光只道她是害怕过后的情绪发泄,想着自己自幼护她爱她,却不能在最凶险的这几日陪她伴她,最后竟还是金日磾先一步救她离了险地,也是难受。

    刘细君极为贴心,立刻拉了拉金日磾的衣袖,暗示他离去。金日磾怔怔地看着刘葭,见她满心满眼都是霍光,只叹息一声,随着刘细君离开。

    见殿内再无他人,刘葭便立刻一头扎进霍光的怀里,一如小时候那样,口中不住地念着:“小光哥哥,小光哥哥!”

    霍光伸手将这软软的身躯搂在怀中,一如许多年前,忽然觉得心中某个地方的空虚被填得满满的,忽然间不知道自己从前到底在坚持些什么。那许多的胡思乱想,在生死面前竟都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他低下头,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没事了,没事了!”

    待到刘葭又喝下了刘细君送来的薄粥,在极困极倦下沉沉睡去,霍光放开她的手,将之交给左近的侍女。

    他出了殿门,茫然地踱到了椒房殿,殿前是一排直列着的白衣女尸。他拉住一个宦官询问,才知这都是跟随卫子夫经年,料事后定无好下场的宫女们,她们在发现卫子夫逝去时,也选择了殉主。

    卫子夫的尸首安稳地放在大厅里,终究是一朝皇后,在皇帝下令之前倒没人敢轻侮了她。霍光沉默地揭开覆盖于其上的白布,可以看到卫子夫美丽的容颜。这个给汉武一朝留下了许多故事的女人,就这样去了。霍光想起许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被兄长带着,第一次来见她时的情景。那时,她虽然已为了陈后回宫的事,心力憔悴,对着他和兄长却仍然是笑意盈盈,很有慈长风度。

    而今世事辗转,当年得她亲口许诺留在长安的孩童,却也成了卫家覆灭的推手。这怕是谁都不会想到的吧。

    霍光出了殿门,仰起头,看着天空,心中默默说道:大哥,卫家繁华散场!而你终究没有出现!是真的已经看破这红尘俗世,潇洒飞翔了吗?

    蓝天上白云片片,不知名的鸟惊起,飞过,留下一道美丽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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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打算结局的,鉴于群里反应激烈,暂缓修改先

番外 上穷碧落下黄泉

    远处山峦连绵起伏,与草原平缓地联成一线,蓝天白云下,黄色的沙石路,绿色的草地,左近曲折蜿蜒的河,各种色彩与天的光辉交融。汽车过处,漫漫黄沙扬起,引得车中人啧啧称赞。

    “这大西北的风光果然不是江南水乡可以比拟的啊。”

    “你看那胡杨,真漂亮啊。”

    开车的维吾尔族司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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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11][非11][非11]
汉武帝,有为中国二十四朝之皇帝者。
汉武帝的时代,是中国的少年时代。张骞、卫青、霍去病、郭解、朱买臣、司马迁、桑弘羊、东方朔、主父偃……所有后世中国人熟悉不熟悉的天才都出现在这个时代——彼时英雄如潮,汉武帝是浪尖上最炫目的一朵浪花。
而她,重生在这个时代,身份却是已经被汉武帝抛弃的皇后陈阿娇。何处金屋可藏娇?不是以男人为出视点,寻一处金屋,把女人当作物品收藏起来。而是,以皎皎的身份追问天地悠悠何处可有一屋暂得容身、暂得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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