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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躺在树上的鱼     修行偶书txt下载     修行偶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 暂歇

    “老夫人受惊了,我兄弟二人不想惹事上身,又不忍无辜之人受此屠戮,所以才改容易貌,还请老夫人多多担待。”

    “先生说的哪里话来,这帮妖物可是有备而来,一路上我就察觉到有些不妙,就让护卫快马回去求援,哪知道正中算计,要不是两位出手相救,老身等人早就命丧于此,对了,还没有请教两位恩人尊姓大名。”

    “晚辈姓白名西陆,这是我的兄弟,姓唐单名一个文字。”

    “原来是白大侠和唐大侠,老身李陶氏,在此拜谢两位恩公。”

    这位老妇人衣着华贵,精神焕发,声音爽利,步伐动作都十分稳健,白西陆看得出来,这位李陶氏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妇人,虽然看起来只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但是望气观骨的经验告诉他,这位老妇人实际上至少有八十岁了。

    他连忙起身扶住刚要跪下的李陶氏,又示意唐文把那些已经跪下的侍女护卫都搀起来。

    “李陶氏,敢问老夫人,可是耕亭县李家之人,可认得李元飞。”

    “哈哈哈,恩公要说旁人,我可能不认得,但你要说李元飞,那非是旁人,他乃是老身的亲生骨肉,不知恩公找他有何贵干。”

    “那还真是巧了,我先前受普化寺了凡禅师所托,要将一封信交给李家主。”

    “原来不只是大恩公,还是贵人当面,看看时间家中的接应也快到了,还得请两位不要嫌弃老身家中贫寒,一定要到府中小住几日。”

    “那就多谢老夫人了,您都不知道我大哥为了送这封信费了多大的劲”。一旁的唐文将接过了话头。

    “嗯哼”。白西陆轻声一咳,唐文就立刻不说话了,乖乖地站在他的身后,嘴里还嘟囔些什么。

    “如此,我二人就叨扰了。”

    虽然这位李陶氏是李元飞的母亲,但是了凡禅师把信交给他的时候,曾有言在先,一定要把信亲手交给李元飞本人,不得由旁人代取,这李家看来是非去不可了。

    从车马被围,到二人将妖物全部斩灭,再加上闲聊的时间,一共用了不到十分钟。

    又过了大概三分钟的时间,正在和老夫人闲聊的白西陆耳垂微微抖动,他和唐文两人同时看向亭外。

    “老夫人,您家的救兵来了”。语声甫落,三道人影已经落到了亭前,为首之人身形高大,气息浑厚无比,皮肤表面隐隐有金光流转。

    “乙等上品、佛门真功……”。白西陆暗吃一惊,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耕亭县李家的实力,想想也是,连了凡禅师都要亲自送信的人家又怎么可能简单。

    身后两个人就上了几分年纪,而且实力也要差上很多,看气息跟唐文同属乙等下品的境界,但是实力要弱于唐文,不过看身形样貌异于常人,应该是修炼的奇门武学所致,真要动起手来,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准。

    为首之人看了看四周环境,神色凝重,又看向历耕亭中,发现李陶氏安然无恙,在那里正有说有笑,他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气,安排另外两人在亭外把守。

    他稍微地平复了一下内力,掸去身上的尘土,大步流星地走到李陶氏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娘啊,九真来迟,让来娘担惊受怕了,孩儿罪该万死,还望娘亲恕罪。”

    “诶呦,我儿九真什么时候回来的,快快起来让为娘我好好瞧瞧。”

    “这不是走镖到了九川府的地界,这趟镖走得急,比预计的时间早到了半个月。我就给镖局的人都放了个假,我也好回家来看看娘,家里下人说您去枫林寺烧香祈福去了,要今天才回来,我就在家里住下了。我今天起来练功的时候,听到护卫的急报,就和两位教习一同赶来,现在看到您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好在是孩儿你先来了,但凡要是换成是其他人,老身早就骂他个狗血临头,要不是两位恩公出手相救,为娘我早就死无全尸了,快来与两位恩公见礼。”

    “两位恩公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李九真就此拜谢了”。这高大的汉子真是实在,跪下去在地上就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

    他连忙起身扶起李九真,这次不是他们不拦,而是没拦住,李九真明显修炼了高深的外功,直接伸手拦肯定是挡不住的。

    就拿唐文拦的那一下子来说,他直接被弹开了,退了两步才站稳,白西陆压根就没想拦,大大方方地受了三拜,然后他暗中运转功力,趁着李九真第三下抬头之时,直接将其拉了起来。

    “李大侠礼重了,我们二人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不起如此大礼。”

    “是某家唐突了,不过您二位救了我的老娘,就是我们李府的恩人、贵客,怎么恭敬都不过分”。暗中的较量也让李九真吃了一惊,这才正视起了两个人。

    他看了看白西陆,眼生得很,不认识,又看了看唐文,倒是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于是开口询问。

    “这位恩公有些面熟,不知与李某在哪里见过?”

    “李总镖头好记性,前年,通威镖局老总镖头过八十岁大寿的时候,我代表百里庄前去贺寿,可能是在那时候见过。”

    “对对对,我记得你姓唐,叫……叫……唐文。”

    “没错,我给总镖头引荐,这位是我大哥,姓白名西陆,说起来他也和总镖头有些渊源。”

    “噢!有何渊源,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我大哥是受普化寺了凡禅师所托,前来耕亭县办事,而江湖上谁不知道,您是了凡禅师所收的俗家弟子,这不也是一番渊源。”

    “这么说来,大家更是一家人了,咱们今天一定要好好喝上一杯。娘啊,我背着您老人家,咱们先回家,我大哥那边我也派人通知了,中午之前,他肯定赶回来,到时候摆下酒席,一来为您老人家压惊,二来好好答谢两位恩公。”

    “好,好,都听我儿的安排。”

    内力运转,李九真的身体又大了两号,后背宽得跟一面墙似的,稳稳地背住李陶氏,一行人就向着耕亭县走去,中途又碰上了,支援的后续人马,也有十几号人,都有丙级的实力,众人也就一并返回。

第一百六十七章 霍霍向牛羊

    一个时辰后,杯碗碟盘俱已撤下,四方桌上只留下一座烛台,四双竹箸,柳天良又从旁就地取材,挑选柴枝若干、枯草几束,而后便坐在一旁垂首闭目,口中发出古怪音调。

    不多时,四方桌中央的烛火突然蹿升,三尺火苗就像是定海神针,镇住了整座柏松苑的空间,耀目的火光不似寻常般如利箭激射,而是像一柄柄锋锐的宝剑缓慢地刺入空间深处。

    天下两级之力从来相生相克,彼强我弱,无有恒常之理,万象盛衰如是呼吸,自有玄妙造化,而柴房当中的变化则有些异常,房中光芒愈盛,阴影也愈加浓郁。

    火光上至屋顶,下至桌面,光芒也始终不越四方桌之边缘,明明已经形成光柱,却丝毫没能照耀周围,而四周的黑暗也从最开始的浅影相连,变成了深邃的泥沼,将柴房中除去光柱以外的一切事物悉数吞没。

    在一旁观阵的两人同样也被拉入黑暗当中,不过表现却有所不同,洪亮是个武人不懂阵法玄妙,他只觉有些阴冷,不自觉调动气血驱除寒意,而在他眼前的种种异象,他也只当是热闹来看。

    而孙胜的见识就要远超于他,这位幻惑先生一眼就看出异象的端倪。

    柴屋中的增长的黑暗,实际上是柳前辈施展通幽小神通,以那乞儿的魂魄之影为引,洞开阴阳之隔,开辟出一道鬼门,并将阴世的鬼物摄拿至此,阴邪鬼气汹涌澎湃,却又无法扩散至柴房以外,如此累积,方形成了这片黑暗泥沼。

    在这片泥沼中百鬼纵横,境界实力与他相近的鬼物已超双手之数,而且在他们原本坐着的位置出现了四只第四境的厉鬼,围在四方桌前,面前前分别立有一双竹箸,其上分别亮起红、青、黑、白四色幽火。

    在四种幽火的映照下,这张四方桌逐渐变得透明,显现出鬼门背后的阴世景象,苍然一色中,一位猿面老者须发皆张,澎湃罡元灌注到阎十一的体内。

    如此雄浑巨力就算是一般的第四境修者也难以承受,而阎十一不过是肉眼凡胎,却能将这股力量化消殆尽,并且他还将真功罡元中的气血生机全部转化,余下的杂质会从他的耳、鼻、口以黑气的形式排出。

    这些黑气乃是剧毒之物,而且属于是那种无解之毒,黑气真正面目就是废渣,是将有益之物从天地元气中提取后,残余废渣的聚合体。

    修行就是先要感应天地元气,然后从中提取适合自己修行的物质,例如灵气、妖氛、阴邪之力等力量,然后再以各道脉对应的法门炼化,如此方可修行。

    然而,天地间尚存不可化消之气脉,万灵又怎能将天地元气完全转化,而余下残渣会一点点在修行者体内积蓄,从而导致修行速度变慢、淤塞气脉、灵躯渐回凡体等一系列的情况发生。

    这种残渣是名副其实的修行“污垢”,所以在各种修行法门中皆存“净法”,用以保证体内不会堆积过多的残渣,但这种东西很难根除,始终会留有残余。

    净法的存在只是尽可能的减少残渣的影响,人从胎中下世,乃至尚在母胎之中,就已经受染世间污浊,除非在第四境中修行有成,有了塑体重生之能,方能摆脱残渣的困扰。

    但就算是第四境,每进行一次塑体重生也是极伤元气之事,所以第四境修者只会在突破之时,体内蕴含的力量超过自身,才会将多余力量用于塑体重生。

    此外,这种废渣始终也是天地的一部分,因此它也包括了虚化魂魄的性质,换而言之,若是此物在体内积蓄过多,就连灵魂也会逐渐消失。

    因此,将这种由残渣污垢聚集成的黑气说成是天下至毒,一点都不为过。

    但是要真把这种物质当作毒物使用还是十分困难的,这东西的针对性太强,就以术士为例,术士提取的残渣只能用在术士身上,而且只能用在那些修为比自己低或是天地元气转化率不如自己的修士身上。

    其次,这种残渣每次获取的数量都十分稀少,甲等下品术士的全部法力能够获得的残渣数量,只能够堪堪对付一名乙等上品的术士,实在有些鸡肋无用。

    不过,以上这些缺陷对于柳天良来说却是十足优点,他有充足的罡元也作为原料,而且以他罡元的精纯度来说,只要功力不达“冬”之层次,都会受到残渣的影响。

    更不要说这一次他有阎十一,这个拥有特殊体质的孩子。

    此子表面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若以神识探查,就会发现他其实与死人别无二致,无有心脉,更别说留存三宝,把他比作机器人都不恰当,就算是机器人也要存有核心,需要能源驱动。

    而柳天良却怎么也弄不明白,阎十一究竟是如何“活着”,他这才来了兴趣,救下他的性命,在那段虚幻的因果中也不过是一具倒在尘埃尸骸,点缀在尸山血海场景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不过是心血来潮,一念之仁,居然救下了如此奇人,不由得让他感叹世间的玄妙,他从未见过这种体质,也未曾在典籍中寻到他想要的答案,而如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只得将自己的好奇心暂且压下,具体的事情还是等到此番因果尘埃落定,再做他想。

    虽然接触时间尚短,他也发现了有关这种体质的神异,其中之一就是获取污秽黑气。

    这种黑气作为毒物的基础,自然是其中有益成分越少越好,若是他来炼制污秽,其中有益成分不足半成,而通过阎十一身体获取的污秽,其中有益成分近乎零。

    就这一道黑气,甲等中品境界的修者吸上一口,轻者头晕目眩,重者呕吐晕厥,正好适合送给敌人做礼物。

    他以神识为引,干草扎人为躯,承载污秽黑气,共制作草人三十六,刚好用尽一百零八道黑气。

    定法阴阳,柳天良眼见功成,催动极元加身,带着阎十一一跃回到阳间,充斥柴房的鬼怪被其封入竹箸当中。

    八根竹筷钉入四方桌的四角四方,再以六十四根长短相同,粗细不一的柴枝分走三尺烛火,燃火的一头朝下,未燃火的一头削成尖钉,刺入四方桌下。

    他再把即将消散的光柱抓在手中,冲其一吹气,光芒散如微尘,弥盖整座柏松苑,一吸气,光芒重新聚拢,对着四方桌面一摊手,光芒垂落,柏松苑一草一木尽显此中。

    再随手一搅,整座空间一片浑浊,猛然探手,作为阵眼的四方桌沉入地下,不留痕迹。

    他这座捕鱼迷魂阵就此立成,就待客人到了,而柳天良又立即念动口诀,使用五鬼搬运之法,将他们四人挪移至龙江口,阎十一的栖身之所就在这里,而他要在旁边搭一座芦棚席殿。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五鼎烹食客

    持刀哄寡妇,下海劫人船。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两日后,深夜,像这般浓郁的黑夜,就算是在冬季也不常见,天地无光,万象森森,一切都变得难以分辨,低沉的风吼似乎预示着洪水猛兽的到来。

    这样的夜晚最是容易成为罪恶的苗床,至于原因,大概是有人觉得这种情况是老天爷不开眼,无人管束天地,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行事,又或者纯粹是夜里无事,闲得蛋疼。

    初雪已尽,今夜正是沉眠之力重归天地之时,五运六气运行受阻,阴邪滋生,而龙口镇的宝地风水也受此影响产生了一些缺口,内外的恶意因此得以流通勾结。

    “胡爷,根据寻香虫的反应来看,三尾蝎的母蛊应该就埋在这里。”

    龙口镇外,密林之中,一众商贩走卒打扮的人寻到了一处空地,在这片空地上立着七座坟包,俱是有碑无字,有十二只拖曳着流光的小虫在坟茔上方盘旋,但却丝毫不敢靠近。

    “胡七把你的寻香虫收回来,这里布有“地涌泉鸣”之阵(凡级上品),你的蛊虫已经受到影响了。”

    从树林的阴影中走出一位蓝衫老人,这老人浑身没有多少肉,干瘦得像老了的鱼鹰,双眼倒是炯炯有神,尤其是两颗瞳仁黑亮异常,就像是嵌了两颗黑珍珠,让人怎么看都觉得这是对儿假眼珠。

    老人步伐沉稳,在场众人十分自觉地让出一条通路,在两侧垂首施礼,连大气都不敢出,被叫做胡七的中年男子也连忙召回自己的蛊虫,也恭敬地站在一旁。

    “原来是假死替蛊之法,想不到这位桂山散人还是有点本事,不过还是不够看。”

    蓝衫老人口中的桂山散人指的就是孙胜,这是他对外公开的身份,就连他团伙中的其他人也都认为他的真实身份就是桂山散人,毕竟他扮演了桂山散人这个身份四十年有余。

    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他究竟是颠沛流离的孙胜,还是疾恶如仇的清水道人,又或者是声名鹊起的桂山散人,这些都不重要了,可能他这一辈子只在青松观中真正活过。

    但也正是他多年来兢兢业业地扮演,让他成功骗过了下蛊之人,使得寄神蛊侵蚀真名魂魄的步骤出现偏差,导致他并未被下蛊之人操控,只是某些感官受到影响。

    而好巧不巧的是,他此次途径龙口镇,体内蜘蛛蛊虫受到了三尾蝎的吸引,从而找到了罗家,又因为初雪的沉眠之力,寄神蛊干扰进一步降低,柳天良才能如此轻易地祛除蛊毒。

    当然这些事情,这位蓝衫老人是不知道的,他只当是孙胜察觉自己被下毒蛊,又恰好发现罗友之孙体内存在着另一种强大的蛊虫,想要以假死替蛊之法,驱使两种蛊虫相争,从而摆脱虫蛊的控制。

    不过,很可惜,假死替蛊之法要想生效,最少也要五天时间,蓝衫老人凭借对寄神蛊的感应,确定了孙胜不过才入土两日半,而他现在进入假死状态,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

    蓝衫老人双臂开张,催动“五毒真经天蛛卷”的雄浑法力,周身迸发惨绿色的邪光,周遭流动的空气霎时变得极为粘稠,犹如层层蛛网,锁定了地涌泉鸣阵法的全部脉络。

    “罗网旋杀”之法瞬间轰碎阵法力场,七座无字石牌组成的战兵傀儡也未能撑过两个呼吸就被腐蚀殆尽,老人双掌随即合拢,覆盖此地的蛛网瞬间变成两只毒牙刺入阵眼,彻底破坏了此地灵机。

    阵法告破,大地瞬间沸腾,翻涌的泥土将一具土黄色的木棺吐了出来,蓝衫老人隔空又是一掌,摧毁了木棺上的符咒,惨绿色的邪力很快就将棺椁腐蚀。

    但是令在场众人感到诧异的是,木棺中竟然只有一具“尸体”,而且还是一个未曾被情报提及的小乞丐。

    “胡七,此子是谁?”

    蓝衫老人面露惊怒之色,虽说他能够感觉到三尾蝎母蛊和寄神蛊就在这小乞丐的体内,但却出现在不该出现的人的身上,纵然中蛊的两人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但怎么也要比这个乞儿要强。

    如今这两人都不在此地,是有人将两只蛊虫转移宿主,并以此为饵,引他前来,在龙口镇有能力做到这种事情的势力唯有都武司。

    这是蓝衫老人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而且在出现这种想法后,他的思绪便一发不可收拾,脑补出了不知多少种情况,但始终都将这事算在了都武司的头上。

    蓝衫老人作为伪四境的术士,神思自是十分敏锐,他在第一时间就作出了判断,那就是逃。

    “大人……”

    还没等旁人反应过来,蓝衫老人就舍了两只蛊虫,带着胡七逃到千米之外,看样子这个胡七在他们所属的势力中也算是个重要的人物,蓝衫老人能果断放弃蛊虫是怕都武司在上面做了手脚,但他明明可以独自遁逃,却还带着胡七这就能说明一些问题。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因为在柳天良设下的局中,他们根本无路可逃。

    就在蓝衫老人遁走瞬间,阎十一的“尸身”瞬间也发生变化,瘦小的身体骤然变得雄壮,皮肤泛起了亮银色的金属光泽,光秃秃的头顶上钉入了三根缠绕死意骨钉,这竟是一具甲尸。

    所谓“甲尸”是鬼道修士中炼尸一脉的杀伐傀儡,分为金、银、铜、铁四级,与修行四境相对,这具可以拟化形体的甲尸,就是拥有伪四境实力的银甲尸。

    银甲尸若想晋升金甲尸首先就是将庇护尸身的本命灵甲炼成皮肤,进而将血肉尸骨全部灵化,变得与灵器一般无二,就有资格渡过天劫成为金甲尸,到那时,封存在身躯各处的魂魄之力也会被完全激活,诞生堪比小神通的神异之力。

    而这具银甲尸的变化能力也是来源于此,这具银甲尸的主人是圣门夜行堂的副堂主莫石。

    莫石所在的莫家也是夜行堂一脉的宿老,这具银甲尸就是莫家传承了三百年的甲尸,实际上莫家传承下的是一具金甲尸,但是三百六十年前那一代的莫家家主想要逆天破境。

    但结果就是人尸俱毁,莫家耗费了一甲子的时间,将金甲尸残存的四肢与头颅与那位家主的残躯结合,炼成了五具巅峰银甲尸。

    这五只银甲尸与一套合击阵法相连,拥有灭杀甲等下品修者的能力,莫家虽因此事元气大伤,但始终在夜行堂有一席之地,就是因为拥有这五具拥有神异之力的甲尸存在。

    现如今一具银甲尸在此,自然另外四具银甲尸也同样在此,在场的二十余名修者,包括四名第三境修者在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尸气积冥阵笼罩,全部化作了银甲尸的养分。

    “莫老你下手还是这么快,真是老当益壮。”

    “堂主真会说笑,五毒教的长老曲春,蓝衫蛊师朱扬,红杉蛊师佘巍,一个第四境下品,两个伪四境,就这么会儿工夫都死在您的手里,您夸我快,这不是取笑老朽吗?”

    “都是为那一位办事,没点效率怎么能行呢。”

    “也是,那一位圣令在手,又许以重利,谁又能不动心。”

    “莫老就不怕那一位只是说说而已。”

    “圣令在手便有号令我等的权力,至于那些许诺能否实现,待到天明便知分晓。”

    而在龙江口的芦蓬之前,一道金光闪过,五毒教的青衫师与黑衫师瞬间炸为齑粉,这道金光并未停留而是跃入了远处的山岭当中。

第一百六十九章 泥壶煮茶汤

    芦蓬席殿正中,昊阳真火烧得正旺,悬于上方的鸦青色陶锅被烧得通红锃亮,柳天良手持一柄木质长勺,不停搅动其中绛紫色的药汤,锅中升腾的雾气越发红艳,仿佛在讲述今夜的血雨腥风。

    “柳爷爷,你的这锅药汤看起来好像能把人毒死的样子。”

    “小十一,你可以自信一点,把好像两个字去掉,这锅“幽冥丧魂汤”以人药熬煮,凡夫俗子闻到这股烟气,登时毙命。寻常修士饮上一口,不出盏茶工夫也要灰飞烟灭。纵然是金刚不坏之躯,老头儿我这锅药汤也能让他变成一地稀泥。”

    “那这锅我也要都喝了吗?”

    “你都喝了两锅了,再喝上一锅又有何妨,虽然这三锅药汤不是一种东西,但是你就权当是灌大肚了。不过老头儿我要提醒你,这锅药汤的味道可是不一般。”

    言说至此,柳天良语声一顿,陶锅底部的药浆原液剧烈沸腾,扰得芦蓬内外一片乱象,在升起的碧绿色气泡中,五道面容模糊的魂魄显现五毒真形,欲借助母蛊之力再做一番挣扎,但是被他一勺子打破了妄想。

    长柄木勺如同苍龙探海,一击便将五毒之力凝聚的气泡打破,内中的五道魂魄也如烟花般同时炸裂,失去力量来源的五毒母蛊也逐渐融化在药汤当中。

    五毒为引,药浆原液释放了十成药力,将药汤中的幽冥之力极致升华,到达了完美的状态,这锅药汤逐渐变为玄青之色。

    “小十一,之前你喝的那两锅药汤,一锅是甜口,另一锅是酸辣口,而这一锅是又苦又咸,你在喝下去之前,要有个心理准备。来吧,趁热。”

    话音未落,柳天良以手中木勺引动昊阳真火,将那一片在芦蓬中凝而不散的鲜红烟雾点燃,最终三种事物同归于尽,唯留一撮灰渣入陶锅之中。

    他顺势吹了一口气,灰渣立刻消融,整锅药汤竟然变得有些晶莹,显现温润之感,在一旁坐着的阎十一一点也不惊讶,因为这种情况他已经见过了两次,直接伸手就要去捧起那已经烧得通红的陶锅。

    说来也是奇怪在他伸手的过程中,那鸦青色的陶锅竟然缩成一只陶碗,其上缠绕的昊阳真火的火气也化作了碗身的三只公鸡。

    阎十一做了些心理准备,然后猛地将幽冥丧魂汤一口气喝完,事实证明,这股苦咸又有些发涩的味道,确实不好受,药汤刚一入口,他的五官瞬间扭成一团。

    不过看起来也还好,药汤的味道并没有柳天良想象中的那么刺激,毕竟现在阎十一还有余力将公鸡碗放在桌上,和其他两个三阳碗摆在一起,然后才浑身抽搐,满地打滚。

    “行”。柳天良见状就放下心来,有这种表现,一来是天地人三才宝药已经开始发挥效用,二来是阎十一无有性命之危。

    同时也证明了到目前为止,他对于这种未知特殊体质的研究思路是正确的。

    传承了上万年的三才宝药,经过历代大医师的推陈出新,已经能够激发天下所有已知的特殊体质,现在看来三才宝药同样能激活阎十一的特殊体质,只是能激活到何种程度他就不得而知了。

    在地上翻滚的阎十一很快就失去了意识,柳天良将他抱到床上,仔细检查一番,确定他没有任何性命之危,这才为他盖上被子,而后坐在一旁打坐调息。

    这三才宝药具有如此神效,自然是玄级宝药,因其熬制手法难度颇高,不具有普遍性,这才位列下品,但是它的药力堪称顶尖,三种药汤相辅相成,药性的共鸣能够迸发出数十倍的药力,是第四境具有特殊体质修士的破境神药。

    而就算是如此药力,到了阎十一的体内,也不过是让他折腾一番,而后安然睡去,那么问题来了,之前让他变得极度虚弱,却被柳天良轻易驱散的邪气又是从何而来?

    现在还不是探究这件事的时候,人药既然已经练成,就说明了外界已经杀成了人间炼狱,才会有产生足够的魂魄和气血中和幽冥之力,才会有充足的尸骸催动三阳碗燃起昊阳真火。

    刚才锅中还显现了五毒真形与五毒母蛊,这就证明了南疆五毒教的五名长老全部身亡,他们的魂魄才会被拘摄至此,不过他以搜魂之法强行读取了这五名长老的记忆,但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那么如今可能还有些用处的就是带队来此的五毒教教主,他现在被困在迷魂阵中,柳天良天明以前还不能离开芦蓬,所以他就催动虚神出窍,入阵降魔。

    此刻的迷魂阵中,大战不休,夜行堂堂主“夜侯”连同四大厉鬼与龙口镇都武司司主李阙一同鏖战五毒教教主苗青。

    要说这五毒教数百年前在南疆外道中也是能排进前三的势力,不但有大修士坐镇,五位长老也都是第四境中的好手,但可惜惹了不该惹的人,被一煞星杀得几乎灭门,镇教宝典五毒真经丢失。

    至此五毒教传承断绝,幸得还有一手独门的炼蛊之法,才不至于彻底沦为三流势力,传承至今,根据官方登陆的信息来看,教主苗青是甲等下品的毒蛊术士,五位长老皆是伪四境的修者,十色宝衫客也只是乙等中品巅峰的存在。

    虽说官方数据每隔三年才要重新统计,但是在三年之中五毒教的顶尖战力全部提升了一个位阶,教众实力也都有了不小的涨幅,这就颇有些不同寻常。

    修行五毒真经十分耗费人力、物力以及时间,所以并不能简单地将“寻回五毒真经”作为借口,来为这种异常开脱。同样这个理由也解释不了五毒教是从哪里得来的大批资源,用以支撑如此大规模的突破与教派运作。

    所以,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外来力量的干涉,既然就连五毒教执掌母蛊的五位长老也不知此事缘由,那么答案就一定藏在教主苗青的脑中。

第一百七十章 魔心渡

    五毒教主苗青所展现的实力已经能够稳压寻常甲等中品的修者,他所修行的五毒真经与尸鬼娘娘修行的三鬼五尸法门有些类似,功法中虽无惊天动地的绝式,但却赋予了修行者自身盖压同阶的绝强素质。

    就比如说苗青,他明显是刚突破甲等中品不长时间,体内罡气尚未完全转化成罡元,罡甲尚未覆盖全身,但却能与夜侯这样的老牌甲等中品武人打得旗鼓相当。

    而且在众多甲等下品修士的围攻下,他竟是没有丝毫的疲惫之色,反而愈战愈勇,再配合五毒合一后诞生的霸烈剧毒,现在他没有大杀四方,也侧面证明了在场众人绝非等闲之辈。

    四大厉鬼作为此战的肉盾,它们的魂魄已经被剧毒消蚀大半,若不是它们早已被炼成阵灵,在迷魂阵中可以不断重生,这四大厉鬼加起来在苗青面前走不过十个回合。

    就是依靠着这种重生的能力,四大厉鬼缠住苗青,使得他的五毒真经不能发挥全部的力量,饶是如此他仍然在阵法的压制下力压一众甲等下品修者,直到夜侯赶来,战局才开始逆转。

    夜侯是一名纯粹的武者,他所修炼的永夜真功出自圣门门主罗摩之手,招式之精妙自不用说,这门真功共分九重,直指甲等上品境界,而夜侯如今练至第八重圆满层次,并且掌握了极能“寂夜”。

    那种寂寥无垠的意境将五毒真经的毒性完全化解,要不是苗青有五蛊加持,实在是皮糙肉厚的夸张,此刻的他应该已经被寂夜极能吞没,生擒活拿,送到芦蓬当中。

    夜空寂寥,迷魂阵中全然不见夜侯的身影,甚至不见任何能量波动,但是排山倒海般的巨力一刻也未停歇,不断地轰击在苗青的身上。

    两人交手已满一刻钟,夜侯发现了苗青所施展五毒真经的异样,按理来说,五毒真经传承千载,是属于术法道的宝典秘籍。

    可自从五毒教传承断绝,再到后来五毒教由术法道脉转为武道宗门,他们的理念也变成了将蛊术与武道结合。

    而今五毒教作为武道门派也有了百年的光景,转型得可以说是十分彻底,五毒教的镇教武学名为“百蛊噬魂功”,上到教主,下到弟子都修习这一门武学功法。

    因借助各种蛊毒的力量,这门武学衍生出了许多不同武学招式,但是内功心法是相同的。

    关于百蛊噬魂功有一点出乎意料的是,五毒教作为外道门派,这门内功心法却是出了名的中正平和,没有丝毫的剑走偏锋,进境缓慢,却没有走火入魔的风险,就连三教武道名宿都曾对这门武学赞叹不已。

    但是这门武学的招式就全然是外道的手段,将蛊术的手段运用得淋漓尽致,但是从这门武学创立至今,都无人达到想象中的百蛊之境。

    曾经有一位五毒教的长老将九十种蛊融入武学招式当中,成功突破至甲等中品层次,但是在十年后,这位长老就突然暴毙,在蛊毒反噬下,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这位长老姓苗,单名一个玉字,正是苗青的祖父。

    换而言之,苗家是以武学传家,但是现在苗青居然使用的是术法道的五毒真经,而且有如此造诣,实在是令人心惊。

    圣门势力庞大,在情报方面有着完整成熟的体系,对于五毒派自然有所了解,这苗青也不是什么资质绝顶之辈,根本不可能通过气脉转换罡元与法力,而他施展的五毒真经却又呈现武学的特征。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有人将五毒真经改造成武道真功,或者说是将五毒真经的性质改造成介于术法道与武道之间,这样做虽有缺陷,却能够像苗青现在这般兼有不同特性,从而实力大增。

    寂夜长存,苗青心知不能久战,决意突围离去,心念打定,功行极巅,他的双眼猛然间变成两颗碧玉,瞳仁似玉髓般荡漾,其中浮现五毒真形。

    霎时间,他的气势再次攀升,在剧毒的刺激下,苗青体内的罡气强制压缩成罡元,瞬息间全部爆发开来,以他身体为中心,一张似能延伸到天涯海角的细密蛛网铺展开来。

    蛛丝上并无毒性,而是极化了锐利的性质,蛛丝散发的暗红色光芒好像一道道血痕,在这一瞬间铺满了夜空。

    突然爆发的力量正好赶上了夜侯招式的回气破绽,寂夜登时破碎,暗红色的蛛网也在同时染上一抹金属的色泽,变为蝎尾倒钩向夜侯刺去。

    双方都是老手,哪有这么容易就分出胜负,蝎尾毒刺尚未靠近夜侯,就已经被寒气冰封,爆散开来。

    冰屑并未融化,而是在苗青的操控下,变作无数黄蜂毒针如暴雨般向着四面八方激射。

    四大厉鬼直接冲上前去,以自爆之力挡下了这一波攻势,澎湃的鬼气中一些隐形之物显现,那一个个圆鼓鼓的轮廓,正是爆裂蟾蜍之蛊,但是在它们还没有动静之前,就已经被幽冥之力侵蚀,化为灰烬。

    迷魂阵雾气飘摇,很显然四大厉鬼的再次死亡对阵法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但是这一次四大厉鬼并未复活,而是从迷雾中亮起了一团团火光,以封禁之力限制了苗青的行动。

    并且,这些火光对苗青似乎有着巨大的吸引力,瞳仁中的五毒真形猛然一滞,整个人停止了行动。

    如此巨大的破绽,在场三人又怎么能够放过,各施绝艺一起朝着苗青招呼过去,夜侯的冥星天陷掌,莫石与五具甲尸融合后施展的金甲神爪,李阙的天芒破空斩。

    三股宏大的力量直接命中了,因引爆全部罡元而发毫无防备的苗青。

    轰然爆裂声中,三人却是汗毛倒竖,连忙抽身急退,但都是浑身一麻,手脚发软,三人的脖颈处同时鼓起无数红疹,更要命的是在三人招式爆炸的中心迸发极强的生命能量,宛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如同魔音直接炸穿了三人的耳膜。

    要不是三人意志坚定,现在他们已经气血逆行,疯魔而亡。

    危急关头,迷雾澄清,显化云霞缥缈,气象万千,一缕缕道韵修补着三人被魔音震得破破烂烂的身躯,恢复听力后,他们从来者口中听到了令他们战栗的三个字。

    “魔心渡。”

第一百七十一章 盛冬雷电

    拐李仙师剑法高,钟离谢职辞汉朝。洞宾背剑青风客,果老骑驴过赵桥。仙姑进来长生酒,采和单阳品玉萧,国舅手持阴阳板,湘子花蓝献寿桃。

    迷魂阵中,原本的天昏地暗,在倏忽间变作一片光明。云蒸霞蔚,压制了汹涌魔气,金雨天降,熄灭了嚣狂魔焰,倒是那魔心跳动之声难以掩盖,但是玄音妙乐挡下其全部威能,使之无法逞凶。

    阵中三人循声望去,只见蒙蒙光明中青黄白三道玄气喷涌而出,凝成一道威严身影,三人也都是第四境的修士,目力惊人,但竟然看不清这道神异的面容。

    来者头冠文武盔,手捧玉如意,身着赤仙服,脚踏金乌履,举手投足间尽显恢弘气度,所过之处闪动流光万千,只见其步伐沉稳,一步一步踏入战圈。

    三人由始至终未见得来者真容,就被传送出迷魂阵外,因为接下来的战斗会十分激烈,他也难以再分心护持众人。

    魔心渡,这是一个招式的名字,光凭这三个字就能吓得夜侯三人亡魂皆冒,足见它分量之重。

    而它之所以能有如此分量,皆因此招式的主人,名为尸胜,江湖人称不老耆童,乃是海外长生殿之主,天下十二宗师之一。

    昔年尸胜作为海外方仙道之魁首,曾与三清观主玄翁争锋,两人于莲花峰半山腰的一处廊桥相遇,一人上山,一人下山。

    两位宗师一人在廊桥头,一人在廊桥尾,尸胜连走五步,超脱五行之外,瞬息间便已来到了玄翁面前,身后廊桥被这股力量扭曲,化为绝地,他就这般开辟了一处洞天,欲以世界之重逼退玄翁。

    这是尸胜以仙、佛、魔、鬼、妖五道为根基,极致升华后,凝聚的无上武道意志,一念之威已经触及超脱之境。

    但玄翁此时刚好只踏出半步,便诞生无穷造化,道韵弥盖天地,将尸胜生生推回廊桥之尾,他刚才站立的位置,而且他退后所踩出的脚印与他走来时的脚印完美重合,不差分毫。

    此后,莲花峰便多了一处景观,名为来去一线。

    明眼人都看出尸胜败了,而他自己也是输得心服口服,自此海外方仙道也重归道门。

    那一场廊桥之战,当世顶级的大修士几乎全部到场,他们亲眼目睹了两人施展的手段,玄翁无愧天下第一之称,大道至简,在场众人也就看个热闹,根本不知其中奥妙。

    反观尸胜所施展的无上武道意志,众人倒是看出了一些端倪,越是明白越是心惊,众人以自身比照一番,皆是自叹不如。

    此招无名,但在流传江湖之后,就有了廊桥五渡的雅号,而这魔心渡就是廊桥五渡之一,魔道天柱,是武道真意极致升华后,形成与世界之阴具有同等性质的意志极元。

    而今在五毒教主苗青的体内植有魔心渡,正是这股力量挡住了夜侯三人的必杀一击,柳天良之所以能够一眼看出这种力量来自魔心渡,并不是他眼光有多么毒辣。

    而是因为极元之力本就属于天地之力上位品,达到极致的极元之力甚至能够碾压天地意志,有再造乾坤之能,如此力量自然是具有极强的灵性,甚至能够化为生灵,就像兵邪楼的九龙子一般。

    虽然它们只是龙元与魔罗之力的下位极能塑造的生灵,但几乎与活物无异,更何况是更高层次的极元,同为极元的掌控者,柳天良聆听到了魔心渡极元意志所发出的声音,故而他知晓了这股力量的来历。

    不过,这道极元并非完整,不然就单凭极元中的宗师意志,就足以方圆百里打成虚无。

    但就目前情况看来,这点力量也足够苗青完成蜕变,有人在他转修的五毒真经中留下了暗门,此刻那道暗门别极元激活,苗青开始向着非人的形态转化。

    可能是因为他体内五毒母蛊的缘故,他的魔化形态更趋近昆虫或是野兽,总之就不是人形。

    他的头颅变得扁平,脖颈拉长,颈椎骨变得锋利,刺破皮肤,竟是变成了一只人面蜈蚣。

    他的左臂化作蝎尾,右臂化作虺蛇,脊背处生出蜘蛛螯肢,肋下探出两只巨鳌,双足形似守宫,皮肤如同蟾蜍,但却又有一些昆虫甲壳的特征。

    “果然是五毒真经与百蛊噬魂产生了冲突,或者说改良五毒真经的人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

    端详片刻,柳天良就看出了端倪,心中明白了几分。

    随着魔化程度不断加深,苗青的气势也突破了界限,达到了甲等上品的层次,他并没有选择在此时出手,而是任由苗青的力量疯狂增长。

    这是因为魔心渡极元尚未消散,要是他贸然出手惊动了宗师意志,反倒是更加麻烦,这是对方的阳谋,可偏偏这种纯粹以力量碾压的阳谋,最是难解。

    好在,他已经堪破了五毒真经的暗门,对方就是以百蛊噬魂功为基础,使得五毒教众能够像搭积木般地修成五毒真经。

    这种能够随意拼接根基的特性,看似神奇,实际上就是把他们当作“蛊”来炼制,转修五毒真经者最后都会变作各种“蛊”,而现在的苗青就是向着“神蛊”方向蜕变,只是这道极元不足以让他成为图腾神,只会让他变成沉沦杀戮的怪物。

    五毒真经和百蛊噬魂功又是属于非常常见的“万归一”与“一生万”的修行理念。

    如今,这两种冲突的力量被杂糅到了一起,就变成这般首鼠两端,左顾右盼,威能驳杂万分,但就是占了一个快字,偏偏在修行中这个快字最是诱人。

    怪不得那蓝衫客施展的是五毒真经天蛛卷,看似能够以其他蛊物统领五毒之力,实则是画蛇添足。

    五毒教众自己一点点把自己修炼成了培养蛊的胚胎,还浑不自知,反倒沾沾自喜,认为自己的力量与境界得到了提升。

    殊不知,那种驳杂的力量代表的不是万法无穷,而是营养丰富。

    这算什么?是作为高级食材的良好自我认知吗?

    不,这是作为闲棋的悲哀。

    魔心渡被苗青彻底吸收,厚重的魔气压得阵法空间寸寸碎裂,他达到了此生的巅峰,同样他也走到了此生的终点。

    这便是虚神化作天官帝,轰动初冬第一声,柳天良一念倾雷池,吞龙撼霄之绝式首度现世。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各家闲语话风云

    “我说大和尚,你在贫道这里也待了不少时日,今天也该下山了。”

    “你这牛鼻子说话就不讲理,你一道符令把贫僧从鬼神岭召回,现在又一句话就想撵我下山,你这家大业大还差贫僧这一口饭不成。”

    “你这秃驴说话我就不爱听,你我自幼便一起长大,贫道何时亏待过你。把你从鬼神岭召回,还不是看你一直金身有缺,现在阴世又出现莫名异变,怕你陷在那里。”

    “哈哈,就凭贫僧对你的了解,你怕我陷在阴世是假,怕我死后变成邪异,你不好对付我,才是真。”

    “诶呀,去这一趟回来还会说笑话了,贫道一只手就能把你打趴下,还怕你起尸。”

    “算了,咱们老哥俩就不要互相打趣了。你如今是分身在此坐镇,就说明你舍了那件大事,本体亲临阴世,你与贫僧透个底,这场变故究竟如何?”

    “只会比你想象的更加糟糕,这场异变波及整个弥初界,就连海渊之外的那块大陆,恐怕也是在劫难逃,我已经发下符令,请穆沧海好生防范。而且还有一事,你应该也觉察到了。”

    “可是数月前发生在天极之地的莫名震动。”

    “不错正是此事,那场震动冲击了先贤们设下的弥罗大封禁,可始终不知其根由。萧顾与罗摩已经前去探查,只可惜至今也未找到有用的线索,倒是在天极之地发现了妖族的踪迹。”

    “可据贫僧所知,妖族还有资格进入天极之地的大妖王应该都未离开各自的领地,不知出现天极之地的又是哪一位?”

    “这就是原初血脉的神异之处,就算是天绝地断,仍能与世长存,总有些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怪物苏醒,这一次是古山之巅的甪端公。”

    “就是传说中得到原初麒麟赐血的那位甪端公?它不是在中古时期就已经败亡……,哦,是它本族的九命异骨,那你打算如何处理。”

    “不必理它。我总有一种预感这种种的事情,非是针对人族而来,而是有界外势力盯上了弥初界,咱们与妖族相争,怎么说也是家务事,总有转圜的余地,但若是有外人敢伸手,贫道只能剁了他。”

    “那就不必理它,内忧外患总得少一样才好,人族经不起这般折腾,又过了一甲子,又有一大批修士要就此凋零。”

    “生死之事本就无可避免,苟延残喘至今不如早些将灵机归还天地,用以培育下一代。”

    “牛鼻子你跟和尚我透个底,人皇是不是不在天都?”

    “你心中早已有了结果,何必来问我,还是说你的宿命通已经退化到这般田地。”

    “果然如此,这样算来只剩下四位宗师还在五域之地。”

    “所以贫道才催你下山,有你这位妙林寺方丈在,天下事就方便许多。”

    “你肯定请了外援,就算贫僧不下山,就凭你的性子,吾不信你会没有后手。”

    “不错,贫道是前代的三教魁首,别的没有,就是有钱,我已经请来了隐楼楼主垂暮先生,谁不听话,他就杀谁。”

    “非常时期当用雷霆手段,贫僧手中有一朵三品青莲,就交于道兄,还请道兄把莲花散人于青也召回五域。”

    “也好,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不过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这样突然正经,这就显得贫道非常被动。”

    “前面只是饮茶闲谈,而现在是事关人族的公事,自然要公事公干,道兄此番催促贫僧下山肯定是有事情要贫僧去做,就请道兄明言。”

    “也好,那就请空海听令。”

    “贫僧在此。”

    “现如今佛门正法已然补全,天道之中已显汝之位阶,而汝又在老君山修养七七四十九日整,尽纳天地造化,金身已然无缺,功力修境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然而,如今天下波谲云诡,除贫道外,仍需一人可镇压当世,故而请汝下山。”

    “贫僧虽得正法,但未有所悟,恐难当此重任。”

    “正因如此,方才让汝下山,以前人所得补全未竟之功,北域边疆有一镇名唤龙口,龙口镇外有一龙江,江畔有一芦蓬,芦蓬中有位钓者。汝就是要寻他学上一门手艺。”

    “敢问这门手艺为何?”

    “如来神掌。”

    “既如此,贫僧这就下山,只是刚从耳根发热,听到了半山腰传来的一些声音,总有一些痴心妄想的狂徒,不知道兄有何打算?”

    “就请空海大师代贫道送他们下山。”

    “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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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长可是在担心那两个丫头。”

    水府龙宫当中映现一片星海,从中传出了雌雄莫辨的空灵之声。

    “那两个丫头资质绝世,又有你我赠送的宝物护身,除非大修士出手,否则天下还真就没有几人能够威胁到她们的性命,你应该担心她们会不会去欺负旁人才是。”

    声息为浪,怒海翻腾,光影融成的混沌中,传出古老沧桑之意境,一道叹息过后,只听闻那声音继续说道。

    “只是老夫发觉她们二人命中情劫有变,竟是变成了一场天赐的姻缘,而且这俩丫头的因缘都在一人之身,真不知是那个混蛋能享尽齐人之福。”

    “儿孙自有儿孙福,兄长又何必动气,若真是天赐姻缘,你把咱们龙宫未来的驸马说成是混蛋,置两个孩子于何地,置龙宫的脸面于何地。”

    “为兄也只是发几句牢骚,那两个丫头命格尊贵,更有神异之处,能承受如此命格之人又怎会是寻常之人,未来水府龙宫若是有难,有可能还要依靠这位驸马。况且,这是天赐良缘,两个丫头也不会受苦,我开心还来不及。只是……”

    苍老语声未尽,便有无尽雷霆劈入水底,轰鸣之声掩盖了一切。

    “老天爷换来换去,还是这般不讲道理。”

    星海沸腾,似有无数流光即将倒卷袭天,但却被混沌遮掩。

    “不可造次,这种愤怒于修行无益,你我脱身在即,不必计较此事。不过为兄看到了一道劫线,恐怕那两个丫头此行又遭逢其他变故。既然你我不能出手,就派老三前去。”

    “老三的实力自不必说,只是他的性子有些跳脱,恐怕不太行。”

    “无妨,这一次有人治他。”

    语声言尽,水府龙宫化作无数气泡,在气泡破裂的同时,从中飞出数道流光,穿透水面,在空中聚拢,形成类似海市蜃楼的景象。

    在海市蜃楼中,有一汪潭水,看起来就像是一张太极图,那道黑白之间的界线缓缓开启,一道身影从中跃出,而后消失在山林之中。

第一百七十三章 潜龙为孽

    金丹一粒定长生,须得真铅炼甲庚。火取南方赤凤髓,水求北海黑龟精。鼎追四季中央合,药遣三元八卦行。斋戒兴功成九转,定应入口鬼神惊。

    柳天良以虚神之躯入战,这让他对自己有了更为清晰的认知。

    他的悟性超然,这是源于他两世的学识,他虽是此界第一个真正修成五气朝元的修者,但他从根本上来说是一个拾人牙慧之辈。

    虚神的理念诞生自丹法,根源在于奇境,而他能想象到承载这种力量之物,便是金丹,当他将奇境从自身剥离,用幻世之道拟作金丹之际,奇迹发生。

    他一直不得寸进的奇境第二阶段居然升华到另一个层面,尽管他尚未悟得此中玄机,但奇境的力量却有了超凡入圣的意蕴。

    有了金丹的虚神在他的眼中就是无底深渊,在其被真正填满之前,他也不知晓其中的深浅,只能感叹一声深不可测,而这种深不可测正是他来此的底气之一。

    迷魂阵中地覆天翻,这座灵阵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作为阵眼的四方桌已然被烈火吞没,燃烧的残骸将阵法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使得阵法空间坚固无比。

    现在的迷魂阵全然是一座独立的空间,作为柳天良与苗青两人的死斗之所。

    虚神化身上元一品赐福天官,身具鬼神莫测之威,手中玉如意清气飘散,如燃点香烛,以此同时虚神的力量在以一种极为可怕的倍率迅速增长。

    这是一门可以媲美神通秘法,若是弥初界将世上所有秘法排个名次,他可以说这门秘法一定稳居前五。

    为了不让这门秘法外泄,此法从诞生至今仍未有名称,而且只能依靠“意志烙印”传承,是只有帝子才有资格掌握的秘法。

    他手中的玉如意实乃人身三宝精华凝就,一旦燃起,就如同献祭一般,可以将使用者的全部力量无限制的提升,直至玉如意燃烧殆尽。

    当然所谓的“无限制”是指在飞升超脱层次之下,也就是说柳天良在秘法的加持下,就连境界与极元的位阶都可以无限趋近那个层次,所以他现在的每个举动都蕴含了莫大的威能。

    他所施展的吞龙撼霄宝典,是帝族将龙族攻伐神通与某些禁忌法门进行拆解,再按照武道修行之法重新组合修改,进一步完善所得,也是当今武道少有的顶级真功。

    他掌心处的那股无比浓郁的五行之力弥散开来,一经现世便遭阴阳二气鼓吹,化作雷霆,五雷轰顶之招悍然落下。

    已经彻底魔化的苗青,此刻已经神智全无,全然按照本能的驱使行动,在感应到杀意刹那,他周身散发的魔气变作无数蜂刺向四面八方倾泻,针刺上的剧毒具有极强的腐蚀性,在阵法空间中留下一道道焦枯的痕迹。

    可是这些蜂刺尚未进入柳天良周身一丈之地便纷纷炸裂开来,那些朝向别处的、欲要追踪而来的蜂刺也受到莫名力量的干扰当场消散。

    这皆因五雷轰顶在形成雷暴场域后,能够产生的元磁之力,这种力量影响范围本就极广,而且磁感线密集得几乎凝为实体。

    在常规情况下,元磁之力能使空间产生肉眼可见的扭曲,但是这里是他设下的阵法空间,瞒天过海也是在他一念之间,况且以苗青现在的状态,很难分辨这种技巧性的手段。

    他甚至都未发觉自身五感已然失灵,肋下的巨螯舞动如飞,速度已然突破了音障,甚至在某段时间内,常态的速度就已经超过了三马赫。

    撕裂、轰击、粉碎,最为原始的力量产生了绝强的破坏力,将他眼中的柳天良径直抹杀。

    只是苗青的五感已失,他所能察觉的一切都是柳天良让他察觉到的,在他对着空气一顿输出之后,五雷轰顶之招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后心。

    “坚韧”,无比的坚韧,这是柳天良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想,苗青魔化后的肉身已经提升到一种极为夸张的程度,这具躯壳融合了苗青原本饲养的所有蛊物的特性。

    这些特性又被魔心渡提升至极限,快速愈合、减震卸力、腐蚀粘粘等特性被这一掌全部激发。

    但是他却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双臂一晃,掌成龙形,陡然生出一股无匹的吸力,竟是将种种特性的根源扯了出来,再猛然向前一推,打出天地浑圆之理,将苗青困在当中,两条龙形戏珠而去。

    此乃吞龙撼霄宝典当中攻守兼备之招,名为二龙戏珠,不但能借力打力,还可以将力量的扩散范围进行限制,进而产生足以震灭金刚不坏之身的能力风暴。

    而那两道龙形也绝非花瓶摆设,那是由武道意志与杀劫勠力凝聚的“真龙”,这招是利用了龙元包容万物的特性,创造出纯粹的破坏,而使得这种纯粹能够存世的形躯,帝族有过无数尝试,唯有龙形稳固,故而诞生此招。

    压缩的浑圆在刹那间,震荡千百,按照柳天良的计算,浑圆中产生的力量足以将苗青毁灭,但是他失算了,他低估了苗青能够魔化的根本,那就是成长与进化。

    蛊的诞生就是成长与进化过程,在极短时间内发生蜕变,才是炼蛊的意义所在。

    只不过,武道修得便是锐意进取,一步先,步步先,无论苗青再生出何种变化,除非他能够超越四境,否则等待他的唯有一死。

    进化后的苗青彻底没了人的特征,可能是从二龙戏珠的招式中蜕变而出,他此刻外形与真龙相仿,但是他并没有生出龙鳞,浑身覆盖着一种透亮的黏液,看起来软趴趴的,倒像是一条赖皮蛇。

    不过,在战斗中,柳天良双眼中从来不是眼前之物,而是诸多未来的可能,他在一部分的可能中看到了相同的身影,那是一条身现百蛊、千毒、万魂的一条孽龙。

    他并未对此产生恐惧,心神也没有任何动摇,反倒是起了另一种念想,吞龙撼霄带有吞龙二字,自然是其中带有屠龙之招,而这一招无有定式,也如龙元般包罗万象。

    在他手中此招可叫做魔罗降世,一念生,便引动邪恶之源,此刻,魔罗之力的位阶犹在魔心渡之上。

    黑暗与邪恶将一切吞噬,空间、时间、概念,这里的一切在瞬间就被抹成空白,而柳天良也在阵法消失后回到了现实,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回了矮小的模样。

    他死死地盯着浑浊的天空,众人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但他知道,在厚重的云层之上还有一个窥视者。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人生难得一餐食

    芦蓬之中,夜行堂堂主夜侯、副堂主莫石、谢飞,三人与阎十一围坐在火炉前,相比于阎十一的轻松,这三人就非常紧张,正襟危坐,不发一言,眼珠不错地盯着面前跳动的炉火。

    “哈哈哈,鸡汤来喽。”

    苍老的声音中带有浑厚的气劲,音波推动的风压将芦蓬的木门吹开,带进了些许凉意,柳天良用三尺钓竿抵着一口足以给他当澡盆的大铁锅走了进来。

    只见他手腕微动,钓竿向上一挑,这口大铁锅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火炉之上,铁锅离竿,其上附着的功力顿时消散一空。

    这锅山珍飞龙汤的香气犹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就连这几位第四境的修士也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当然这锅里的飞龙指的是龙口镇旁,山林中的一种野生的赤羽鸡,不但肉质细滑,风味十足,而且有滋补之效。

    它之所以被称为飞龙,是因为这种赤羽鸡的鸡爪上和羽毛上的纹理好似鳞片,在阳光的照射下给人一种身披甲胄之感。

    又因此鸡只在龙江附近的林中活动,有人就说它是得了龙江风水的滋养,体内有了龙气才生得这般模样,所以称其为飞龙。

    当然这种赤羽鸡和龙没有半点关系,也就是龙江特有占了一个龙字,不过它的味道确实是人间少有,至于它的滋补效用也就与凡级中品的丹药相当,常人的确不可多食,但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一点问题也没有。

    坐在火炉前的阎十一十分自觉地站起身来,给每人都盛了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看得出来他早已腹中空空,饥饿非常,递碗时小手止不住地抖动。

    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身体的本能,老实地端着碗筷,等着柳天良先吃这第一口。

    “都别愣着了,来尝尝老头儿我的手艺如何”。他坐在阎十一的旁边,向着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赶紧吃饭,别像石柱似的在边上杵着。

    锅中炖了两只飞龙,是他从罗家后厨拿来的,他治好了罗友嫡孙身上毒蛊,罗家本想重金答谢,但是他没收,就从后厨拿了一些食材,便给此事做了个了结。

    他锅中炖的不是整鸡,他在开火做饭之前已经将飞龙拆解洗净。他从锅中夹了一只鸡腿,放到了阎十一的碗里,让他赶紧吃,可劲儿造。

    阎十一哆哆嗦嗦地结果鸡腿后,就开始闷头干饭,这些天他每顿饭都是好吃好喝,每顿都吃到肚皮溜圆,不过只一两个时辰他就会产生饥饿感,同时他的感官也变得极为敏锐,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催促他觅食的声音。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但是每次他都将身体产生的欲望成功压制。因为他现在三餐不愁,他怕自己一旦顺从欲望就会失去眼前的生活,吃饱穿暖对他来说便是人间极乐。

    他的父母是原是北域某座寺庙的佃户,幸得那座庙宇的僧众乃是真慈悲,每年只收粮一成,还会赠给佃户们一些山上种植的瓜果蔬菜。

    这间寺庙以医法传灯,每月都有几日免费给周围百姓看病施药,不过就在五年前,飞来横祸,有三名大荒妖将降临作乱。

    三妖将抵抗的僧众悉数屠戮,打碎了山门,将在庙中避祸百姓吞食一空,阎十一的父母还算机警,在山门攻破之前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全家就跳了从寺庙后山的悬崖跳下。

    悬崖下是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但投河好歹还有一线生机,在庙中就是等死,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纵然山崖高有百丈,也挡不住众人求生的意志,有一部分人就投河求生。

    结果,三妖之一的虎鲛将以妖法搅动大河翻腾,这些人几乎死绝,就只有年幼的阎十一活了下来,他被残肢碎尸包裹在水中行了一路,被冲到岸上后,是一拾荒老丐从尸堆中把他扒拉出来。

    这老丐姓阎,一辈子无儿无女,无亲无故,就想抚养这个孩子,也算是传承香火,后继有人。

    可这世间苦来无缘由,老乞丐在几个月前带着他想来龙口镇避过寒冬,但在半路上竟被其口中的大爷好汉所杀,只一句“哪里来的狗东西,敢挡大爷的路”,就为这老乞丐的性命画上了句号。

    这老乞丐本就是个普通人,年老体衰,身子骨本来就虚,这些天赶路劳累,染上了些许风寒,那人只推搡了一下,老乞丐便不省人事,倒地不起。

    那人怒骂老乞丐是碰瓷讹人,还补了两脚,转身就扬长而去,还是有围观的人看出老乞丐是真的进气多,出气少,给了阎十一几钱碎银。

    这钱不是让他给老乞丐治病,是让他给老乞丐买张草席,方便收尸,就这点碎银还让当地的泼皮抢了去,又给他一顿好打,想要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藏着其他的钱财。

    但是,阎十一死活就是不出声,这帮人也觉得晦气,啐了两口吐沫,就离开了。这几个泼皮充其量就是普通的、道德低下的地痞流氓,要真是那种黑心的人间渣滓,阎十一估计就指不定会遭遇什么。

    要是遇到这种“垃圾”,被买了都算是好的结果,他们可是敲骨吸髓的行家,真落到他们手里可能连渣都不剩。

    老乞丐确有藏银,平日是不敢带在身上,每到一地,都在荒郊野外寻一僻静之所将攒下的银钱埋下,待到即将离开时才将其取出。

    这钱是老乞丐给阎十一攒下的活命钱,足有一百两整,都被老乞丐换成面值五两的银票,以木匣封存。

    老乞丐是希望这些钱能够让阎十一以后能够好好地活着,活得有个人样,这些钱足够他在一个小的村镇中置地买房,娶妻生子,做个小买卖,能够养家糊口。

    但他今后再也不能替这个孩子遮风挡雨,做任何的事情了。

    最终老乞丐被阎十一火化,这是他自己的愿望,弥留之际他对阎十一交代,不必为他再做多余花销,用他缝在鞋底和亵裤中的几十个铜钱,买一把好点的锄头,在荒郊野岭刨个坑,把他埋了就行。

    那锄头留着以后还能用作耕种,接下来的路上还能防身,一举多得,老乞丐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走到郊外,才呕血身亡,免得孩子还得带着他的尸体走出老远。

    实际上,他都想直接就跳到旁边的河里,被水冲走算了,但他又怕这孩子直接跟着他也一并跳下去,总得让这孩子有个念想,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所以,最终他变了想法,让阎十一把他火化,骨灰敲得碎碎的,用装银票的木盒盛他的骨灰,这样还能用他的骨灰掩盖住夹层缝隙,也让这个藏钱的木盒看起来没那么可疑。

    这一手是他能为这孩子设下的最后的保护了,他在生命最后的最后,告诉阎十一要将他的骨灰埋在龙口镇外,让他有动力来到这里度过寒冬。

    而老乞丐成功了,阎十一安全地到达了龙口镇,并在龙江旁用各处拾来的树枝与藤蔓建了一间小帐篷,他就住在这里,和抚养他长大的爷爷一同住在这里。

    现在,他正经历着自己几辈子都不敢想的生活,吃饱穿暖自不必说,这位怪模怪样的柳爷爷还为他爷爷修坟立碑,虽然就是个结实的土包,但总算有个家不是。

    他脑海中与父母一起生活的日子已经有些模糊,但父母口中经常说的净土、极乐之类的词语他倒还记得,他还记得父母说出这些词汇时脸上向往崇敬的神情。

    这大抵就是他现在的样子,三餐不愁,有得住有衣穿,就是他的极乐,就是他心中的净土。

第一百七十五章 弗得羹食绝死生(上)

    香飘三四里,宾主尽欢颜,这锅飞龙山珍汤少说也得有五六斤的干货,可连小半个时辰都不到,就被五人一扫而空,铁锅中连点汤渣也没留下。

    之所以吃得这么干净,是因为吃到最后,阎十一看到众人都不再动碗筷之后,又拿了三个有些干硬的馍馍,把汤底刮了一遍又一遍,锅底变得比他的脸都要干净。

    “行了孩子,吃这些就足够了,再吃下去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说话同时,柳天良以扶风摆柳的手法,将五行之气打入阎十一周身穴窍当中。

    五行之气变化无穷,他所打出的五行之气在外界足以掀起一场小型的元气风暴,但到了阎十一的体内也不过是让他的肚子咕噜了两声,效果比烧开水还要差。

    不过,附着在这团五行之气上的道韵却打断了阎十一体内无限生长的饥饿感。

    “果然是以道韵为食,可惜这孩子生错了时代,如今的老天可容不得有人这般撒野”。柳天良缝隙般的双眼极具穿透力,阎十一体内的变化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不由得生出感叹。

    他以系统性的研究方法,已经初步确定了阎十一体质的特性,随着对这种体质了解的不断加深,他越是扼腕叹息。

    这种体质若是出现在上古,哪怕是中古,或是全然以仙道主导的世界,这孩子就能够一飞冲天,足以比肩那些飞升级别的存在。

    只可惜生错了年代,他这种体质放在现在就是废人,不过似乎还有一丝转机,但都是后话了。

    “柳爷爷,那我去刷碗了,您和几位叔叔伯伯慢慢聊”。阎十一一边说着,一边将碗筷都捡到锅里,端着大铁锅就离开了芦蓬。

    这口铁锅也非是凡品,常时就有上百斤重,但在阎十一的手里就像端个碗一样,非常轻松。

    这是因为三才宝药还是激活了他的一部分基础潜能,不过这孩子能如此轻易地做到收放自如,着实有些出乎柳天良的意料。

    “你们不是想要酬劳嘛,说出你们心中所求,只要不是太离谱,老头儿我应该都能满足你们。”

    他不再去洞悉阎十一的变化,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屋中圣门夜行堂的三人身上。

    三人顿感山岳倾倒,天塌压身,这不是柳天良施力为之,而是三人在昨天夜里目睹了那道击散万里云层的绝强一击,他们秉持的武道意志被吞龙撼霄绝式所磨灭,出现了心理阴影,所以才会有这种反应。

    “前辈说笑了,您持有圣令,我们夜行堂众人理应听从您的调遣,怎敢有所贪图。”

    “老头儿我找上门的那天,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再者说这枚令牌也是你们的人找我谈合作的时候,为了方便行事,才将这令牌赠给我这个糟老头子。既然是合作,就是互利互惠,我有求于你们,你们有求于我,这是公道,所以不必再推辞。莫不是想难为老头儿我不成。”

    “不敢。”

    “既然不敢,就请说出你们的请求。”

    踌躇片刻,副堂主莫石率先开口。

    “柳前辈,晚辈以炼尸之法传家,您也见过晚辈家传的五具银甲尸,这五具甲尸已达顶峰百年,却未见有半分突破的迹象,若前辈有法,还请多多指点。”

    “这就要看你如何选择了,传统的甲尸说白了就是一种灵器,不过因其根基乃是残魂不肯离体死尸,所以灵性远超同寻常。银甲尸晋升金甲尸并非灵器晋升玄器,而是灵器晋升灵宝。”

    “晋升灵宝?”

    “不错,灵器与灵宝的根本区别,就在于灵性,而金甲尸、银甲尸亦然,通过天劫的洗礼,银甲尸的残魂重获新生,形成堪比圆满神识的纯净魂体,这时炼尸之人再打上自身烙印,就可以得到一具完美的金甲尸。”

    咕嘟嘟,说道这里柳天良嗓子有些发紧,喝了一口白水继续说道。

    “而你所掌控的这五具银甲尸则有些特殊,它们融入了金甲尸与你先祖残存的精华,又吸纳了一部分的天劫之力,才有了如今这般神异,不过这也导致了新旧残魂的冲突。两种意识相互吞噬,若分出个高低还好,但是你们家族为了尽快炼成甲尸,使用了某种秘法直接将两种意志捏成一团,这就是甲尸无法晋升的根由。”

    “敢问前辈可有教我。”

    “解决这个问题倒也不难,最好的方法就是我教你一种名为“捻灯芯”的炼魂之法。你把这五具银甲尸体内的意识捻成一股,再以神识引动天劫之力点燃灯芯,当灯芯烧尽,自会诞生一个全新的完整魂体,晋升之事水到渠成。”

    “请恕晚辈无礼,晚辈元寿将绝,恐怕没有时间学习此法,行这种水磨功夫,前辈可有他法。”

    他这番话可把另外两人吓得一哆嗦,在他们看来你这个莫老鬼是脑子有问题了,这时候提要求就有点蹬鼻子上脸了。

    “这才对嘛,有要求就提出来,我才好行事圆满。你这要求我也能理解,一来是力不从心,二来是后继无人。也罢,基于你的这种情况,老头儿我还有两种方法解决。其一就是老头儿我亲自出手替你炼制甲尸,但我劝你选第二种方法,毕竟传承炼尸需以血脉相传,不可假外人之手,否则就算晋升金甲尸,也再无寸进的可能。”

    “那就有劳前辈再费心讲讲第二种方法。”

    “这种方法我也是偶然想起,既然你元寿将绝,你把你自己和这五具银甲尸一块炼了如何?”

    “这个……晚辈从未听说过此等法门,不知其中有何玄妙。”

    “这种方法也没啥奇妙,无非就是现在刚好天时、地利、人和齐备而已。既然你们被派了出来就应该知晓阴世的异变,对吗?”

    “不错,晚辈等人就是为了打探此事才进入五域地界”。一旁的夜行堂堂主夜侯回答了这个问题。

    “阴世异变影响了天地之气的运行,据我推算明日丑时,将有一道鬼门恰好就开在老头儿家的厨房里,届时,你以家传的融尸法门,将五具甲尸尽纳于身,再以你所修行的“行将就木宝典”炼化鬼门之力,最后借助天劫洗礼蜕变。莫说是晋升金甲,甚至你还有可能成为不化骨,如何,要不要试一试。”

    “晚辈就选此法。”

    “好,那就在这儿等着吧,你们二人又有什么请求?”

第一百七十六章 弗得羹食绝死生(中)

    龙江两岸,连山如屏,绵延千里,一侧红林满目,一侧苍青遍野,势成水火,阴阳分明,山岭将尽之处有两座石峰相接,形成一道天然的门户,故而此地有回龙岭之称。

    回龙岭中有处积阴谷,终年阴云笼罩,不见三光,这里有一传承千载的隐世宗门,名为酳尸派。

    但是很不巧,今天就是酳尸派灭宗之日。

    积阴谷上方空间猛然扭曲,从中走出一个大头童子,虽说是童子,但他却生得一副老相,皱纹堆累,身上没有一点朝气,头顶还剩下三根毛,但也都耷拉着,就像没了魂一般。

    身上穿着一件绣有五福捧寿图的红肚兜,脚蹬虎头绣花鞋,双手各执一根红中透黑的枣木枝,上面还系着白布条。

    这大头童子就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在空中左摇右晃,就算偶尔停下脚步,浑身也像是果冻一般,哆里哆嗦的。

    可这是在空中,大头童子周身没有任何元气波动,却能滞空而行,如履平地,足见其有神异之处。

    大头童子在积阴谷上空不停地走了一圈又一圈,手中两根枣木枝相互敲击,打着古怪的节拍,化外实质的音波笼罩了整座积阴谷。

    对此,酳尸派没有任何的反应,他们也不可能作出反应了。

    大头童子所使用的是一种天神神法——“敲更入夜”。

    众所周知,术法天神道是弥初界最早诞生的修行法门,而天神神法则是术法天神道的最高成就,足以媲美大神通。

    敲更入夜神法的根源法则来自原始天神“夜”,此法有日夜颠倒,沉寂万物之威能,能使用此法,就说明施法者已经触及天神领域,也就是达到了第四境圆满的层次。

    要是真的到了天神层次,敲更入夜身法不过是一种被动能力,相传天神夜生有三尾,末端系有神环。

    每当夕阳即将落山之际,天神夜就变得非常急躁,三条尾巴不停摆动,神环相互碰撞就会发出一种奇妙的音波。

    当时的生灵认为这是天神夜在催促太阳快些下山,世界快些沉入他所掌控的黑夜当中,这就是敲更入夜神法的来历。

    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此法对于未至大修士者有奇效,但对于大修士来说就没什么作用了,毕竟此法再强,也不过是天神夜一种神异具现。

    不过用此法来对付酳尸派倒也绰绰有余,敲更入夜七十二响过后,整座积阴谷都陷入了沉寂,天地之力的凝滞使得这里形成了一个空洞。

    空洞源源不断地抽取着天地元气,这也正是大头童子想看到的结果,他猛然甩动手中的枣木枝,竟是施展了阵道秘法如蜜墨,以凝空定元大阵罩住了整座积阴谷。

    随着阵法的落成,常年笼罩积阴谷的阴云开始沸腾,大头童子猛然发力,浑身青筋直冒,整个脑袋红得跟个柿子一般,他的双耳肉眼可见开始膨胀,如同挂了两个布袋一般。

    两股浊气从耳洞中飞出,直奔积阴谷而去,大头童子眼见任务完成,连忙破开空间遁走,他可不想这里的动静引来龙口镇的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老怪物。

    他的老友昨夜与那人对了一击,险些直接命丧当场,就算是玄级宝丹的道韵与药力都无法驱散老友体内的那股霸道无比的武道意志,而他本就不是什么擅长攻伐的修士,要是与那人对上只怕是十死无生。

    所以他见任务已经完成,就赶紧溜溜球了。

    那两道浊气穿过阵法屏障,没入阴云当中,片刻后,沸腾的阴影开始向外扩张,直至填满了凝空定元大阵(灵级上品)的全部空间,但阴云的扩张并未停止,一张张平静的面容从阴云表面浮现,不断挤压着阵法屏障。

    观其形貌气势竟与白西陆之前遇到的灾殃无相有些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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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回龙岭中有一道金光飞出,回归芦蓬当中。

    “你们……嗯?”

    金光纵入屋中,打断了柳天良与夜行堂三人的谈话。

    “老主人,您所说的回龙岭异变已经开始了。”

    一入芦蓬,金光显出了本来面目,正是九曲洞天的灵修大妖黄岐,他恭敬地站在柳天良身旁,汇报着回龙岭中的刚才发生的事情。

    夜行堂三人对突然出现的黄岐并没有感到惊讶,因为柳前辈最早就是派这位大妖来与他们联络,不过他口中所讲的事情倒是令他们颇感意外。

    对方在知道了前辈的实力后还敢出来造次,究竟是真有本事还是真傻,他们不得而知,不过他们这趟浑水是趟定了。

    “原来如此,老头儿我都晓得了,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就先回家。记得告诉二爷,家里有恶客登门,就都杀了,不用留着他们过年了。”

    “是,老爷。”

    语声甫落,黄岐就催动神行小神通,极速遁走,这是柳天良前些时日传授给他的,同时还传授给他一门敛息之法,没想到黄岐进境非常,他这才让其负责联络侦查等事宜。

    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有些脱离了原本的轨迹,因果的崩坏开始加剧,所以他就不能再让自己人参与此事,其他人按照他的推演,本就是应该殁于这场因果中的死人,现在还活着就已经是他的恩德了。

    “好了,不必管他了,咱们说到哪儿了?”

    “前辈,咱们说到了是晚辈根基有缺之事。”

    “这倒也好办,这是一枚玄级的隔世丹,足以让你脱胎换骨。”

    “多谢前辈赏赐”。夜行堂副堂主谢飞接过玉匣后,连声道谢。

    “不必这般客套,这是你应得之物。那么夜堂主你想要点啥,不妨直说,一直藏着掖着,也不是个事儿。”

    “前辈容禀,晚辈别无所求,只是想知道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

    “呵呵呵,有点意思,接下来夜行堂可以撤走了,你留下即可,其余人都前往耕亭县,去帮老头儿我保护好一位小友,不知夜堂主意下如何?”

    “前辈吩咐,夜行堂定当全力以赴。”

第一百七十七章 弗得羹食绝死生(下)

    紫光盈室,列星随旋,日月递炤,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柳天良随手一甩钓竿,便引动天地异象,他这根钓竿无钩无饵,却能钓得真龙。

    烙印在夜行堂五名第四境修者心湖紫府当中的武道意志被一竿钓出,凝聚的吞龙撼霄真意被一把玄火烤得外焦里嫩,统统都入了阎十一的五脏庙。

    他仅仅就打了一个嗝,这道足以折磨这些第四境修者终生的武道意志,就此烟消云散。

    “这样就无事了,老头儿还请诸位早些上路,我把耕亭县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语声甫落,柳天良便不见了踪影,那根钓竿也回到了供桌之上。

    “老谢,耕亭县一事就交由你来负责,我和莫老还要留在此地,听从前辈调遣。不过既然前辈将如此重任交予夜行堂,你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堂主,我跟你说句实在话,这件事情我实在是没有把握。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第四境下品的术士,恐怕无力担此重任。此行要是出了差错,夜行堂可能就要沦为历史了。”

    “这你不必担心,我已经联络了修芸圣女,请她出面统领此事。不过圣女她尚在素月谷,七日后方能到达耕亭县。不过她已经派出了苗溪三鬼先行一步。你只要以最快速度带领众弟兄赶到耕亭县即可,另外我允许你动用玄级异宝——阴阳哭丧棒。如此安排,不知你老谢能否答应。”

    “既然如此,谢飞领命。”

    口称领命,谢飞是一刻也不敢耽搁,他与另外一位第四境的术士同施行云之法,卷起在芦蓬外待命的三百名夜行堂弟子,不惜消耗大法力全速飞行,直奔耕亭县而去。

    芦蓬内外又回归平静,莫石为了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好的状态,在芦蓬的角落调息运气,进入了假死之境,阎十一吃了武道意志之后有些困乏,就躺在草席上睡了过去。

    至于夜侯则坐在火炉旁翻看着他在柳天良那里得来的、有关极能晋升极元的修炼心得。

    而另一方面,柳天良在祛除了吞龙撼霄的烙印之后,就洞彻空间来到了龙口镇中,一种特殊的精神波动扫过,周遭的百姓以及巡视的都武司成员都没有在意这道突然出现的街道上身影。

    昨夜闹出的动静虽大,但是他也使用了类似敲更入夜的手段,让龙口镇上下都做了一场好梦,所以镇中百姓生活如常,只不过都武司也参与了昨夜战斗,这才按照规定派人巡逻。

    他来到镇上的目的十分单纯,就是要拉人下水。

    之前也说过,由于他的介入,他所掌控的那道空幻的因果开始崩溃,这种情况就如同用剪刀裁剪一团乱麻,一旦出现缺口,就意味着原本的结节有了全新打开方式。

    而产生这种结果,对于局中之人往往是极为致命。就好比两人是在下围棋,突然变成了五子棋,不但规则变化,就连时空也会因此而扭曲破碎。

    这是他和那名幕后之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他们二人皆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旦真的出现这种情况,他们俩就如同开了无数个世界喇叭一般,不但服务器沸腾了,估计他俩下一刻就会遭到“核打击”。

    因此,他与幕后之人都必须维系着这段尚未发生的空幻因果,与幕后之人不同,柳天良所知道的事情要远超幕后之人,这就代表着他的调控范围同样远超那人。

    在拥有极高容错率的前提下,他决定要大闹一场。

    他先不介入维系因果之事,对方耗费气力越多,他的优势也就越大。现在他要做的事情,是解决回龙岭中的异变,那种类似灾殃“无相”的力量,才是最不可控的变数。

    对方可以不计后果的将其释放,就是为了造成更多的破坏,若是能够将这处因果之地摧毁便是最好的结果,就算达不到这种程度,也要尽可能的闹出些名堂,好引来更多的因果,用以掩盖他所沾染的因果。

    不过对方要是想铺层布、盖层纱,他柳天良就得帮他铺层土、盖层楼,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他穿街过巷,终于来到龙口镇的集市,这是龙口镇的西市,是专门为了穷苦百姓开辟出的一处买卖易物的所在,他来这里是为了买些陈米,用其作为施法媒介。

    这西市聚集的都是些穷苦之人,本就没有什么生气,也不会对来者产生异样的情绪,都是一种爱买不买,不买滚蛋的状态。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西市来了两位稀客,一高一矮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了西市,高的那位身高过丈,生的是赤发青面,虎背熊腰,走路带风,吹得人都睁不开眼睛。

    矮的那个都没有高的那位小腿长,属于是跳起来都捧不着人家磕膝盖,这两人在西市的回头率是嗷嗷的高,本就百无聊赖的摆摊之人,就像是找到了乐子一般,倒让一直弥散着凄苦韵味的西市有了一口新鲜气。

    这一高一矮中的矮子自然就是柳天良,他先去了龙口镇的粮店,根据那里的伙计所说,龙口镇所有的粮店一入冬季,就会将陈米集中起来,拿到西市以低廉的价格进行售卖。

    这是龙口镇这个地方四季都比较潮湿温润,就算到了深冬也不会太过寒冷,米面不能储存太久,所以一到冬季粮店就会将这些陈米处理。

    或赠与家中穷苦的百姓,或开粥棚布施到此躲避寒冬的乞丐,有一部分也会以低价售卖,毕竟做买卖不是开善堂,名利双收才是最好。

    而柳天良来到西市就是为了购买陈米,他共需陈米九石,以此来提取“食粮愁”,施展诅咒法。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食粮之愁苦,其实就是万民之怨念,从古至今,不曾断绝。

    食粮愁,食粮仇,愁怨何时能到头?路边白骨倒,溪河水断流,万民怨难伸,正是彀所求。

第一百七十八章 子牙长街曾卖卦

    幻世之道,以真作假,若不催动武道之力,他柳天良就是一名普通的百岁老翁,人老百病缠身,而他因武道高深,并未受病痛之苦,不过人寿有终时,他已经是日薄西山的年纪了。

    因此,他走得很慢,这与他身形矮小也有很大的关系,但这种慢正好可以让他看到更为清晰的世界,以前他的修行是静,最近他的修行是快,如今又得一慢字,可谓是大有裨益。

    虽说这是误打误撞的结果,不过这不正是修行的乐趣吗?

    他在西市走走停停,买了一些还算新鲜的野菜、品相不错的菜干、腌肉、咸鱼,这些东西统统都装入了他腰间的竹篓当中,令那些小贩农户啧啧称奇。

    他们见这位老者样貌奇特,又能施展这种玄妙的手段,知道他应该是一名修行者,所以倒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上前招惹柳天良。

    他这一路走走停停,看看买买,逛了足有一个时辰,才动身前往西市粮店。

    准确来说,西市粮店不在西市当中,它在龙口镇的西南角靠近镇子外围,而横穿西市是到达粮店最便捷的方法。

    粮店的周围是几座破旧的大院,每年来此过冬的乞丐、流浪汉大都住在这里。

    因为前文中也说过,西市粮店其实就是一间善堂,是由本地最大的粮店“米记粮店”牵头,将商会中其他粮店的陈米和受潮的粮食集中起来,再运到此售卖。

    说是售卖,其实多数情况下是白送,卖属于是极少数情况,而且要是卖的话一斗米只要十个铜钱,上哪儿能找到比这还便宜的价格。

    当然这件事情能成,并且坚持三十年之久,单凭米记粮店一家是不够资格的。

    这是一个实力为尊的世界,力量往往能够解决很多问题,设立西市粮店动了很多人的利益,当时米家只不过是寻常人家,经商不过两代,在龙口镇有些名望,可出了这里就没人认识了。

    而那些灰色利益背后有着完整的利益链条,其中不乏修行者势力,想要对付一个毫无背景的米家再容易不过。

    可该着好人有好报,那一年龙口镇来了一位过江龙,还是昔年得了米家恩惠的过江龙,他就是如今龙口镇第一大帮铁马帮的老帮主王西彦。

    说来也巧,当年有恩于王西彦的米家人正是米家的老太公“米由”,这位也是个奇人。

    米老太公年轻的时候米家只是普通农户,是响应了朝廷迁民令的号召,第一批来此开荒的农户。

    他第一天干活的时候,一锄头下去,只听得噗的一声,顿时地面翻腾,血如泉涌,他这一锄头把一位假死养伤的大荒妖将给彻底刨死了。

    当时朝廷为了树立威信,就赏赐米由白银五千两、良田一百亩,当时米由是上无老下无小,孑然一身,就只收了赏银(银票),将百亩良田分给了同乡。

    这些同乡也算义气,当时前来开荒的农户手里都有不少银钱,这是大周皇朝给予这些背井离乡之人的补偿,这些同乡生生凑出白银三千两,就算把这片地买了下来。

    而米由则是在都武司当差的朋友的建议下,来到了当时还没有多少人居住的龙口镇,在此地置办了住所、田产,后来更是在此地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在这期间,他还想过把当初给自己提出建议的好友接过来一起享福,可是托人打听后,他才知道,这位好友已经死了,在某次任务中被鬼物所杀,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他这才警觉自己当初是多么的幸运,开始对这些神鬼、修行之事有了兴趣,但他那时候也已经到了不惑之年,想修行黄花菜都凉了。

    虽有大器晚成这一说,但那也需要资质,需要自身有本事,才能经得住时间的沉淀,可他就是一个农户,除了种地、做米糕、米糖外,啥也不是。

    他要想修行,除非是修炼外道邪法,不过那个时代他要是这么做了,死的速度肯定比修炼入门简单多了。

    那个时代,都武司为了快速稳定北域,奉行的只有一个杀字,宁杀错,不放过,哪里会像现在这般调查周密之后,再计划行动。

    斩草除根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只要我砍得快,你这草就长不出来。

    他还不敢请供奉或者是教师爷,那个时代的修者不似现在这般有人皇法令约束,当时的修者野得很,他引狼入室的概率很大。

    如此思来想去,米由觉得他还是适合撒币,总有那些有资质但是没钱的修行者苗子需要他的帮助,但凡有一个学有所成,肯回来报恩他就算赚了。

    但是米由财力有限,成家后开了一家点心铺,生意还算不错,而且原本的八千两银,在置办这些事情后还剩下不少,米家不说富贵,但也是衣食无忧。

    不过自从他贴出告示,表示可以为家境不富裕的修行者提供帮助之后,家里就开始花钱如流水,没几年连被人骗再加上打水漂,家里这钱可就不够用了。

    幸亏他的长子“米丰年”有着不俗的经商天赋,勉强维持着家里的收支平衡,不过家里很快就又逐渐变得富足。

    不是米丰年赚了大钱,也不是米由的撒币行为有了回报,而是米由得了一场重病,就此撒手人寰,享年六十三岁,他的撒币大业就此结束。

    此举一停,米丰年就有了充足的资金,米家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逐渐有了龙口镇首富的气象。

    而那时候北域的局势也开始稳定,米家也开始雇佣护院,千金买马骨,请当地有名的教师爷坐镇,米丰年行事沉稳,对于那道灰色界线敬而远之,多年来一直不越雷池半步。

    但他的儿子“米满仓”就比较有干劲,在接掌家族企业后不久,就与灰色界线有了交集,他不是同流合污,而是要掘了人家的墙角,让他们照照阳光。

    这就等同于向对方的靠山宣战了,他府中供养的教师爷倒还有些侠义精神,决定与米府共存亡,毕竟谁让这米满仓是自己的女婿呢。

    欸,就是这么巧,就是这么寸,米由栽下的树,虽然迟了很多年,但终究还是庇护了子孙。

    铁马帮老帮主王西彦猛龙过江,把这些地头蛇收拾得一干二净,他本身就是第四境下品的武者,而且还是绀园寺的俗家弟子,再加上米家的帮助,很快就在龙口镇站稳了脚跟。

    得人恩果千年记,王西彦在得知米满仓的想法后自然是大力支持,还特地在龙口镇西南角,铁马帮驻地的附近,寻了一片宽敞的空地,建了粮店,盖了几间大院。

    最初他们就是想让穷苦百姓不至于在冬天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而这一做就做了三十年。

    而今米家也成了名门望族,有人在朝为官,有人入了修行,但仍未忘本,坚持施粥赠米,甚至还开辟了西市。

    每到年节就由米家出资向龙口商会采买一批果蔬、肉食,以半价甚至更低的价格售卖给那些常在西市摆摊贩卖的人家,也是一件善事。

    柳天良来此之前也在都武司档案中看过米家与铁马帮的相关资料,对他们的感官还算不错,所以也就没把他们拉下水。

    他横穿西市,又走了两里路,西市粮店就在眼前。不过比这粮店更引人注意的是,粮店与旁边院落的中间有一棵老松,松下有一石桌。桌上摆着一副棋盘。

    有两道身影在此对弈,旁边还躺着十来号人,其中还有刚才的那名彪形大汉,他现在也瘫倒在地,一动不动,就好像死了一般。

    大成层次的观气望形法门,使得柳天良能够洞若观火,一眼就看穿了个中缘由,只闻听他高声作歌。

    “昔时有个姜太公,长街开张测吉凶,精怪幻魅来戏耍,举砚砸死玉石精。”

第一百七十九章 文王拉车渭水旁

    声未到,人已至,柳天良周身极元澎湃,隐现怒海狂澜之景,吞龙撼霄武学真意悍然爆发,势若吞天,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径直出现在两人面前。

    足踏千山力,一式定海潮,他这一踏之威若是平常足以使得方圆百里震荡不休,可是落在二人对弈的棋盘之上,居然只是留下了一道鞋印。

    棋盘纵横,自成法阵,天经地纬,别有洞天,这座小小的棋盘竟是孕育了一方特殊的小世界,一方专门为第四境修者厮杀所开辟的空间。

    对弈看似是在寻常落子,实际上心神已经进入到棋盘世界,落败者的魂魄就会被封印在棋子当中,他的寿元与修为都归胜利者所有。

    不过这东西不似他的烘炉真意,这棋盘只有收集之功,无有炼化之能,不过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异宝。

    只可惜这一局棋到此为止了,柳天良踏碎中央天元,对弈两人心神当即回归,他左手前探,右臂向后一甩。

    前探手,他使的是蟾吸力的手段,不过在他如今境界实力的催动下,此招应该叫做青龙汲水。

    后甩手,衣袖猎猎作响如惊雷霹雳,从中甩出一件一尺四寸长的奇门兵刃,名叫拦面叟。

    拦面叟实际上就是长杆的铁质烟袋,整体是由烟袋锅,烟袋杆,烟袋嘴三部分组成,北武林的掌舵人赵青使的也是这种奇门兵刃。

    不过人家所使的拦面叟是正经八百的神兵,大小如意随心,更能摄拿天地之威,玄妙无穷。

    相比之下,他手中的这件拦面叟就显得平平无奇,不过还是有唯一的闪光点,那就是硬,硬到几乎可以和当今所有有名的神兵利器对砍互拼。

    这是因为炼制这件灵兵的铸师将铸造拦面叟的所有灵材都以特殊手法炼化,将其他的特性全部抹除,只保留下各式各样的“坚硬”特性,最终将这些精粹完美融合,才炼成这件大名为“捅破天”的武道宝兵。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使得这件拦面叟的品级永远止步于半玄级,但换得了具有极强自我修复能力,以及当世最全面的坚硬特性。

    而这件宝兵起名叫做“捅破天”绝非夸大,而是真有缘由。

    一来是各种坚硬特性的完美融合,由量变引发质变,三教九流、外道邪形,只要是在弥初界,就没有它撞不碎,敲不烂的东西,前提是使用者得提供足够的力。

    二来是这件兵刃真的捅破过天,帝族大铸师在炼成此物后,经过一番运作,找到了当世一位即将超脱的存在,请他来为此物开光。

    那位即将超脱的存在积淀百年,最终以此物破开世界壁垒超脱而去,这件奇兵才算真正炼成。

    不过这却是一次失败的铸造,因为帝族原本是想仿制永劫之根,也就是那根枯枝,可耗费无法估量的人力物力,就得了这么一件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硬疙瘩的玩意,当然是大失所望,就把此物放在宝库之中吃灰。

    后来他觉得自己和这件捅破天挺有眼缘,就把此物拿来防身,这件奇兵就落在他的手里。

    以前他的力量不够,这拦面叟也就用来砸个核桃,此次改换身份,他就又把此物拿出以作护身之用,这一回别说砸核桃,就是那北海玄冥至此,他也能在龟壳之上捅出几个窟窿眼儿。

    而柳天良之所以在此时祭出捅破天,是因为他要将身后之人的气机撞散,好让这个人彻底脱离棋盘的掌控。

    这样也会使棋盘绵密的气机产生无数的破绽,好将它其中摄拿的力量返还给他们原本的主人,才能将在石桌旁边躺尸的这些“死人”救活。

    拦面叟正撞在那人的前心,一股无俦巨力包裹着此人向后极速倒飞,同时也将躺尸的这些人一并送到千米之外。

    那人心神归体,体内罡气恢复活性,他睁开眼后就立刻看到棋盘上站立一人,他就明白了这是有高人相助。

    他的头脑此刻还有些发胀眩晕的感觉,但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连忙抓紧时间打坐调息,按照高人传音入密的指示重新凝聚气机。

    这件异宝棋盘,先被柳天良破开中央天元,使其经纬有缺,天元不全,再通过气机牵引将其灵机透得百孔千疮。

    这件异宝的威能就好似水银泻地,一泻千里,顿时宝光尽散,并且以他踏出的脚印为中心,无数裂纹蔓延开来。

    他前探手的这招青龙汲水本意是将眼前催动棋盘之人直接吸成人渣,不过直到真动手了才发现眼前这人是个套娃。

    眼前这个人不是真的“人”,是一具精心制作、出自尸道大家之手的“阴世行走”。

    这原本是为了探索阴世而特制的一种身外化身,将魂魄寄托在这具身外化身当中进入阴世,受到鬼物袭击的次数就会大大减少。

    而眼前这具阴世行走,是以佛门高僧的金刚不坏之身的皮相作为主要架构,在皮肤内侧绘制咒法阵纹封印生魂,以儒门正气掩盖死亡的腐朽之意,骨骼肌肉呈现金丝缠玉的状态,此乃道门的冰肌玉骨。

    而其魂魄则藏在原本五脏庙的位置,他将孕育棋盘的石胎打磨成与自身气息相连的石俑,这石俑并非完整的,而是分为四肢、躯干与头颅共计六个部分。

    四肢躯干代替五脏,头颅代替大脑,这就使得操纵者可以消耗最少的力量,到达最好的结果,不过这具阴世行走要是被三教中人发现了,那么操纵者的下场一定会非常惨烈。

    因此柳天良随即变招,青龙汲水化作青龙探爪,一下子扣住了阴世行走的脉门,使得他体内的魂魄之力不得走脱。

    “老童啊,老童,你可真是不知好歹。那一日,我看在尸胜宗师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只伤了你的三魂,本想着给你涨点记性,望你早日离开五域之地,不要再趟这趟浑水。可你非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以这种邪法疗伤。你这几分七魄之力我也留你不得。”

    话音刚落,柳天良举起捅破天,对着阴世行走的天灵砸去。

    一下打烂他惊恐的神情、两下砸碎他的脑袋、三下、四下……直至将其砸得粉碎,彻底再无半分气机残留,他这才罢手,调到一旁的石凳上,调整呼吸。

第一百八十章 时运助得英雄力

    青松树下,柳天良手持捅破天,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手法中没有任何技巧与情感,突出一个力大砖飞。

    千凿万击碎行走,声响连天震邪氛,他手上忙着,嘴也不闲着,一边砸一边还嘟嘟囔囔地念叨着什么,但是都被敲击声掩盖,没有人能听得清楚。

    他可不是疯魔了,柳天良这是在施展厌胜之法,他要让这老童伤上加伤,最好是让他一直处于重伤状态,但还不能让他死了。

    不过,寄宿在阴世行走中魂魄之力不过是以秘法分离的极小部分,就算损失了,老童也顶多是眼前一黑,迷糊半晌,却也无甚大碍。

    要是真想达到他想要的结果,就还得另使手段,而他现在所施展的厌胜法“三才厌”,就足够达到目的。

    老童本名叫做牧万灵,是海外长生殿的名宿,三山主之一,方仙道大修士,实力不容小觑。

    但他一直有伤在身,躲在长生殿中不敢出来,他身上的伤也是在八十年前那场道门正统之争的事件中,被大真人许如所伤。

    毕竟道统之争本就是你死我活,玄翁对尸胜是败而不伤,这是看在对方与自己同为武道宗师,不想伤及武道气运,才手下留情,但是五域道门中的其他人和方仙道长生殿可是真正的打生打死。

    道门大真人许如以生命为代价,一举灭杀了长生殿七名宿老、四位长老、以及长生殿副殿主静周道人,破开了长生殿的围杀之局。

    而牧万灵也在那场战斗中,被大真人许如的飞仙剑所伤,一剑削去了他的大半寿元,老童牧万灵从此之后就躲在长生殿中,不敢再踏足五域半步。

    长生殿是一件从上界流传下来的极品玄宝与福地洞天有着相同的作用,能够让他死得没有那么快,所以老童才一直躲在长生殿中养伤。

    而在长生殿中就相当于在尸胜宗师的眼皮子底下,可他居然还能出现在五域之地,背后之事就颇有些耐人寻味。

    不过老童出现在五域之地是宗师授意的可能性很小,否则现在下场的就不是他,而是玄翁本人了,要是玄翁亲至哪里还用像他这般畏首畏尾。

    他老人家天下无敌的名号绝非夸口,比肩古帝、始皇二者也非是旁人空谈,也唯有他有实力能够压服其他宗师。

    因此,老童牧万灵来至五域之地定是别有所图,虽说如此,但是他也不能真把人杀了,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尸胜宗师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之前他借用秘法将自身实力在提升至超脱之下圆满之境,哪怕只有一刹那的时间,他也将苗青所化孽龙吞噬,而后在实力衰退的过程中打出了吞龙撼霄宝典武学的最上式,重创了躲在云后窥探的老童。

    就算如此,他也没能当场击杀牧万灵,之前是杀不了,之后就是杀不得了,现在他能做的就是让其一直重伤,最好是昏迷不醒的那种。

    这样一来是让对方少一个高端战力,二来让对方多个累赘,老童的身份背景在那里摆着呢,他柳天良做不得的事,对方也做不得。

    就算对方真的下了杀手,又和他有什么关系,横竖他都不亏,所以他才有了施展厌胜法的举动。

    在千凿万击过后,阴世行走彻底化为齑粉,被肢解的石俑重新拼合,而后又被他一击砸碎,分散的魂魄之力,被他聚成一道虚幻的魂灵,而且逐渐染为纯黑,柳天良知道施法的时机到了。

    呢喃之声,碎语闲言,背后点指,当面笑颜,厌胜三才之人嫌。

    人力有尽,前路莫测,诸相五衰,气竭神空,厌胜三才之天弃。

    天规地随,往来如是,外无真援,内生假意,厌胜三才之地憎。

    他手中捅破天戳、点、挑三式连环,那道纯黑的魂灵化作纯黑的利箭激射而去,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他施展这套“三才厌”也是脱胎于神术,而且也在大修士的层次,这倒也不是他柳天良多精于此道,而是厌胜法门本就是层次越高,施法手段就越简单。

    没有任何修为的凡夫俗子就可借一些邪物、秽物之力,付出亿点点代价就可以施展出杀死第三境修士的厌胜之术,修行此道者更是可以通过替代和借用的手段释放更强的压胜法门。

    压胜法门被誉为最适合灌顶的法门,不但学得快,而且威力还大,可谓是处处争先,就连死都比别人快上数倍。

    其他修行法门都是在给自己去除枷锁的过程中,增加新的框架,而压胜法门则是一脚油门踩到底,不是油先没,就是人先没,要么就是车毁人亡,啥也不剩。

    发展到后来几乎没有人主修压胜法门,都是把它当作一种手段来用,毕竟这种无公害、效能大的法门,谁用都说好,直到后来有人将气运之理引入其中,这才使得压胜法门有道长存,没有沦为“不学无术”之流。

    而这也使得修行界发现了天命、气运、阴德这三种全新的力量,推演之道也于此日益隆盛,天下十二宗师之一的天机阁阁主萧顾就是以此道入武道,成就宗师之位。

    也曾有先贤将这两种法门结合创造了一门集大成之作,那就是他所掌控的观气望形之法,而他也在不久前参悟空幻因果之时,将这道法门修至大成,所以他施展三才厌的时候才如此简单。

    饶是如此,他也颇有些疲惫,虽说步骤简化,但精力耗费没有减少,这就属于是一半的无限火力,CD高,但是有蓝耗。

    因此在千米外的那些“死”人活过来后,看到了一幅奇景,有个穿着衣服,拎着烟杆的猿猴在那里吃棋盘。

    嘎巴、嘎巴,那声音又脆又响,他们在千米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当然这也和他们都是第四境之上的修行者有关。

    过了片刻,那名彪形大汉和刚才与老童对弈的老者对视一眼,带着手下走上前来,躬身施礼,开口言道。

    “多谢前辈出手救下我等性命,我等愿做牛做马,为前辈驱驰。”

    “老头儿我要九石陈米、九口陶锅,至于做牛做马就大可不必,你们好好做人就得了。这是买锅买米的银两,你且收好,要是不够,你们尽管开口,老头儿补上便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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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偶书介绍:
回乡偶书二首。
其一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其二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
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修行光景,何其相似。
欲归,沧海桑田。
欲行,茫然四顾。
对于无垠无限的诸天世界来说,这只是发生在一隅的故事而已。修行偶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修行偶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修行偶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