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0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四十)
第3840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四十)
弓勇士帕甫拿达最想要的，就是[自由]。
他活着的时候从未真正得到过自由，在他死后残存的意识就像孤魂野鬼那样到处游荡。他才发现死亡并不是一切的终结，哪怕他舍身相搏并最终战死，他仍然得不到真正的解脱。
他以为人死了就像是永远地睡着，生前经历的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一辈子都执意想得到自由的他，死后的执念却把他束缚在这个世界让他成为某种怨灵。
变成这种状态的他反而没法得到真正的安息，他被＂自己仍然存在于世＂这件事困扰着，开始反思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
于是他的光魂跟随伊莱恩来到了黄金乡，他化成了怪物。但他没有急着去追杀伊莱恩，而是以这只大鸟的形态在空中飞翔，享受着他遍寻不获的[自由]。
真正的自由到底是什么？
真正自由意味着什么都不做，不再有身份和地位的限制，甚至连生存的限制都没有。他让自己处身于生与死的模糊边界之中，去体会那份自由。
他既不想活下去，也不想就这样死去。他放弃思考，仅用双手幻化而成的羽翼，去拥抱青空。
他知道活着很累，只要活着，总会遇到身不由己的事情；
他知道死去很可怕，人死了就是永远地死了，什么都不剩下；
他更害怕发现自己死去之后还会有另一个人生，不是永远地安眠，而是以另一个生物、另一种形态，在世界上的某种重生，过另一个人生——然后再次受到各种规条的束缚，失去自由。
于是他就自己处于这种既不算是活着也不算是死去的状态下，彻底放飞自我（字面意义上），什么都不做，仅仅是飞翔。
最初，他为自己处身的这种状态感到满意。
黄金乡的天空几乎总是晴天，即使在高空也没有狂风和寒冷。脚下还有一个奢华的城市耸立着，从高处看风景，它是那么的美丽。
然而很快，他这片自由的天地受到了侵犯。那个可恨的白狮人少年驾驶着奇怪的机械到达了这个高空，接近了他。而帕甫拿达认为这是对他的一种侮辱，所以他对伊莱恩发动了攻击。
他其实并不想战斗，只要把那个侵犯他领空的烦人家伙赶走就好。只要天空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让他可以舒心地自由飞翔就好。
然而就连他这个小小的愿望，都得不到满足。
＂我、我的天……＂察觉到这一切的伊莱恩闷哼道：＂你、你这家伙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自由飞翔？＂
（很难理解吗？并不难理解吧。）
（当你对整个世界都感到失望，当你知道不管做什么都没有意义，就连死后的安息都不被允许的时候，任何人都提不起干劲活下去。）
（我只是，厌倦了做选择，厌倦了被规则支配。
（厌倦了，不管怎么做都得不到好结果，那种让人沮丧的感觉。）
＂所、所以你就在这里飞翔，什么都不做？＂伊莱恩追问，＂但是，放弃去做选择，也是一种选择。＂
（我又能强求什么？）
伊莱恩没有回答。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风景开始涌现。城市的风景，人们的风景，世界的风景。这些都是伊莱恩这一个多月来，在黄金乡里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想告诉弓勇士帕甫拿达，这世界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
黄金乡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个乐园。其中没有那么多的纷争，人们也不用为了生活而受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这都不算是自由的话，到底怎样的自由才算数？
然而更多的风景逆流回伊莱恩的脑海，那些悲伤的风景。
他看到兰斯老爷爷喝醉酒之后伏案酣睡，在睡梦中一边低泣一边喊着他友人的名字，祈求对方原谅；
他看到居里小姐若有所思地看着夕阳，思念着已经故去的亲人，怅然所失；
他看到还是小孩的达尔文大人身上多处受过伤的痕迹，衣服被撕烂了好几十处，躲在校园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哭泣；
他也看到独守空房，还是个少年的伊菲图斯，对抛弃了自己的亲人感到愤恨，对未来感到迷茫；
他还看到年幼的罗丹在努力地锻炼自己能够锻炼的一切才艺，试图惹人注意，却终究一事无成，对自己缺乏才华深感绝望。
这个世界并不是天堂，而哪怕天堂也有天堂的烦恼，没有任何一个世界是完美的。
磅！！——某种巨大的力量把伊莱恩弹开，精神干涉戛然而止。
重新聚合成邪灵凶鸟的弓勇士帕甫拿达停驻在半空，没有攻击，只是定睛看着伊莱恩。
（你拯救不了世界上所有人，毁灭者。）
（那些无法被你拯救的人、那些不愿意被拯救的人，你就是没法拯救。）
（不要傲慢地认为你能拯救世界上所有人，或者世上所有人都希望被你拯救。）
（你为什么不滚远点，别来干涉我的自由？）
（又或者，杀了我，给我带来真正的安息？）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讲道理？！＂伊莱恩惊呼道，＂拜、拜托了，请让我拯救你吧！请重生为黄金乡的住民，在这里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吧！＂
（我再说一次，我不用你拯救！）
怪物张开双翅，它身上的黑气开始蒸发，黑色从它那个乌鸦一样的躯体上剥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代表混沌的暗红色。
明明已经疲惫不堪，没有办法继续战斗的邪灵凶鸟，却继续转化，甚至可以说是在进化。
当[执念]转变成[理念]，
当一种想法转化成一种追求、一种逻辑、一种哲学时——
——代表混沌的化身，便由此诞生！
凶鸟从邪灵蜕变成幻灵，成为了代表混乱与无序的灵体——幻灵红隼。
（我生于自由，死于自由，用一辈子去追寻自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如果你真的打算拯救我，如果你真的认为你是对的，那你就用上全力把我杀死吧！）
（用你的[律法]去抹杀[自由]吧！）
（我也会，用尽全力去抵抗！为了自由而反抗到底！）
（就看谁的理念，才是正确的吧！）
幻灵红隼展开的翅膀开始喷射出赤红的火焰，它像火箭一样升空，朝天空的更深处进发！
它一飞冲天，仿佛那天际、那深空的尽头有着的虚空，就是和自由相似之物。
＂你、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看着不断起飞的幻灵红隼，伊莱恩吐槽道。
＂它想干什么？想冲出宇宙吗？！＂罗丹驾驶着铁骑过来问。幻灵红隼已经距离伊莱恩等人越来越远了，而伊莱恩甚至都不知道光靠一架铁骑是否有办法突破大气圈的束缚，冲入宇宙。
＂他、他想逃到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他的地方，就那样永远飞翔。他以为那就是他想要的自由了。＂伊莱恩闷哼道。
＂什么蠢蛋，真就只有原始人才会想出这种鬼主意！＂罗丹吐槽道。
然而弓勇士帕甫拿达也确实是原始人。他们那些潜猎者们太单纯了。
＂居、居里，这铁骑能冲出大气层吗？＂伊莱恩又问，他想去追但是他不知道铁骑的性能是否做得到。
＂你忘了这个世界的大气是一种拟似大气吗？所谓的大气都是星灵模拟出来的哦。几千尺高空也好，几万、几十万尺高空也好，全都没差别。＂樱龙少女答道。
＂那、那么如果我们冲到大气层之外呢？既然有大气肯定有分层对吧？＂伊莱恩追问。
＂嗯，星灵也确实设定过拟似大气的厚度，超出这个厚度它们就懒得让拟似大气存在了，再往上的空间相当于宇宙真空。但那也绝不是真正的真空空间，灵体是不会被体内外的气压差撕碎的。在拟似真空中活动，你充其量只会觉得有点窒息而已。＂
居里绝口不提铁骑的推进力，也许铁骑的推进力根本没有问题，几千尺高空还是几十万尺照样能飞。它本来就不是靠着喷射空气什么的来产生推进力，铁骑的光子反射镜是一种伪反重力装置，靠的是反射光子时的反作用力来产生浮力。
＂……明、明白了，我追上去就是。＂伊莱恩叹了口气，准备用铁骑追踪那怪物。
＂其实……那个灵体甚至都没打算袭击任何人。既然它是无害的，你难道真的要去追杀它？＂居里又问，＂也许放着它不管，反而会更好？反正它在高空中飞翔，也不曾妨碍过任何人啊？＂
伊莱恩思索了片刻：＂不。他、他必须被处理掉。放任一个自由的灵体在黄金乡里，终究不是件好事。现在的它为了追寻自由而在空中飞翔，确实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以后呢？有那么一天它突然发起疯来，开始到地面上袭击人们，该怎么办？＂
拥有绝大力量和绝对自由，不受任何规则制衡的家伙，绝不应该存在于世。
因为，世上本就不该存在绝对的、无限的自由。那绝对自由连在天堂中都不应该存在，更何况现实。
每一个人都必须按照规则来行事，才能保证世界有条不紊地运作下去。
拥有越大力量的人，自然必须负上越大的责任。
力量越大的人拥有的自由当然越少，理所当然地必须受到世界的掣肘。
否则，有谁能保证那些拥有绝大力量的人，不会肆无忌惮地滥用它们的力量，去伤害弱者？
如果站在弱者们的角度为他们设想，绝对的自由是最可怕的东西。当拿着刀枪的劫匪高喊着＂自由＂的口号，冲入弱者们的家中肆意抢掠屠杀时，又有谁能保护这些弱者？
深深体会到这一点的伊莱恩，知道他必须亲手杀死弓勇士帕甫拿达。
他也许是这个黄金乡里唯一能杀死帕甫拿达的人，而且，如果他日后不在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制约那只怪物。
虽然很可惜，但他没有办法对那个怪物讲慈悲。帕甫拿达必须死，现在就死！
如果世界对幻灵红隼的行动没有抑止能力，就让伊莱恩成为那种抑止能力吧！
——他代表[秩序]去审判[混沌]，坚持走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又有何不可？
＂我去去就回来。＂他低声说，踩下了铁骑的油门，用他的反重力炮艇去追赶那只大鸟。
第3841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四十一)
第3841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四十一)
在现实中，铁骑是没法突破大气层的束缚，到达宇宙真空之中的。
机能上它勉强可以做到，但燃料的限制只是其一，最主要是地球上空有个[伟大风暴]的隔离带，把任何胆敢靠近它的船只载具全部用光子的乱流撕碎。
现实世界是如此，但这里是黄金乡。黄金乡的大气层根本没有[伟大风暴]，就连大气层本身也是一种拟似大气。
伊莱恩继续抬升铁骑的高度，他发现铁骑的状态非常稳定，即使已经冲破了一万英尺的高度，它也没有想要散架的趋势。这个高度的空气没有变得更稀薄，气温也没有下降，甚至连恶劣的天气都不会有，黄金乡的拟似大气设定就是这么方便（简陋）。
伊莱恩原本以为以铁骑的速度是绝对追不上幻灵红隼的。然而那只红隼向上冲刺时并没有三马赫的高速。显然它垂直抬升的速度，并没有水平飞行的速度那么快。相反，铁骑不管是垂直飞行还是水平飞行，速度始终相差无几，拜它生成拟反重力的光子反射镜结构所赐。
结果，虽然伊莱恩驾驶的铁骑迟了半分钟左右起飞，它却正以一个稳定的幅度逐渐追上了幻灵红隼。这个幅度当然非常小，差不多是每十分钟拉近两三码的距离。而二者都正在高速往上飞，逐渐突破了海拔三万尺这个高度。
周围的天色逐渐变成紫蓝色，如同大气层逐渐变得稀薄之后该有的感觉。然后他们的追逐战再持续了十分钟，大概到达了五万英尺的高空，那种紫蓝色已经深邃得和黑色相差无几。
而伊莱恩也追上了那只怪物，距离它只有不足十英尺。他发射出光子的细线，准备发动电击。
嗖！——幻灵红隼突然改变了飞行方向，躲开了伊莱恩偷偷发射的光子细线。
欸？这是怎么回事？伊莱恩明明没有开始攻击，对方也没有回头在看，那家伙却仿佛好像长了后眼一样，＂看见＂了伊莱恩的小动作？
光子细线不都是细微得难以察觉，不用真视术就看不见吗？
伊莱恩不信邪，以为幻灵红隼只是一时走运才躲开了这一击的，于是他再次发射出更多的光子细线，准确地说应该是撒网式的六连射。
弓勇士帕甫拿达化成的红隼却再次来回摆动游移，把光子细线全部躲掉了。这果然不是巧合，那家伙是有在刻意地躲的，而且它居然真的全部躲过去了。
——简直就像是，它能预知伊莱恩的攻击轨迹似的！
能够预测对手攻击的能力，根据伊莱恩所知，就只有一个：心眼术！
什么鬼，原本还只是较低等级灵体的邪灵凶鸟，在蜕变成幻灵红隼之后，居然多了一个新能力？它到底怎么做到的？
但幻灵就是混沌的化身，混沌本来就是不可预测、不可理喻的代名词。
也许伊莱恩想用理智去推测对方的行为，反而是愚蠢的。
又或许，当邪灵凶鸟抛却了原本的[执念]，把[执念]转化为一种[理念]时，它就是值得拥有这份强大。
[执念]和欲望、贪婪那类想法是同一类的，其中并不包含特别强大的意志，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思念。
[理念]却不同，理念是一种思想，一种逻辑，一种哲学。而基于理想变化而成的东西，其中蕴含着强大的意志，不是区区的世俗欲望能够媲美。
在这个灵体的世界里，很多东西都是唯心的。意志越强大，那个灵体就会越强大吧。
幻灵红隼在逃，但它最终放弃了逃窜，从垂直攀升改成水平移动。它知道它垂直攀升的速度没法和伊莱恩的铁骑相提并论，所以它放弃了逃跑，打算就在这个五万英尺的高空迎战伊莱恩。
（你就是不肯放过我吗。）
它的声音在伊莱恩的脑子里响彻，那是一种传心术。它无法张嘴说话，所以用传心术代替。
（我不想和你打，我只想在这片属于我的天空，拥抱我的自由。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它说话越发有条理，并非之前那个连话都不会说的邪灵凶鸟能比。这家伙是彻底觉醒了。
＂很、很抱歉，我不能。＂伊莱恩让铁骑停在半空，和幻灵对峙着，＂绝、绝对的自由相当于彻底失控，特别是，当你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时。没、没有人知道你是否会在哪一天彻底失去控制，任意妄为然后伤害无辜。我、我对你的遭遇感到抱歉，但我必须在你彻底失控、伤害到别人之前，把你扼杀。＂
（即使我根本不在乎那些家伙，我只要人们不来打扰我就好？）
＂这、这也只是你一厢情愿地这样认为。哪、哪一天当人们发展到可以到天上居住，妨碍到你的[自由]，你是否就会出手袭击他们？
你可以承诺你绝不袭击任何人吗？你说的话可以算话吗？不都是满嘴的空话？
你想要的绝对自由意味着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意味着别人不能妨碍你，一旦妨碍就会被你抹杀。而且你有这份能力。
所以我无法放着你不管。拥有巨大的力量，又追求绝对自由的你，对整个世界都是一种威胁。
我爱这个世界，我不能让你威胁这个美好的世界！
如果别人都做不到的话，黄金乡就由我来守护吧！
＂
所以是的，正如同幻灵红隼拥有了自己的[理念]，追求绝对自由，并愿意与所有妨碍这份自由的人抗争那样；
伊莱恩也觉醒了自己的[理念]，那种想要保护些什么，保护整个他爱着的世界的[理念]。
因为这个世界需要秩序，需要有人去维持秩序。
如果没有任何人能做，没有任何人愿意去做，那就由他来做吧！
——这种事情总得有人去做，不是吗？
（明白了。这就是理念的冲突，吧。）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来决一死战吧，就让[理念]和[理念]相互碰撞，看最后谁才是正确的！）
幻灵红隼的身体在发光，那火红色的光芒相当耀眼。
伊莱恩也开始发光，他进入了[超凡入圣]状态，他的头发和眼睛都发放出冰蓝色光芒——莱斯福特放射光。他总感觉自己不拿出全力来对付这名敌人，绝对会就此败北。幻灵红隼给人的威慑力就是如此之大！
战斗一触即发。红隼毫无预兆地一个侧向漂移，窜出去好几十码，同时发射出无数深红色的羽毛箭，它们带有强力的跟踪性能，铺天盖地地朝伊莱恩聚拢而来。
那有可能是用念动力或者其他能力控制的羽毛，也有可能直接就是幻灵红隼本身的某种能力，伊莱恩无法猜透，也懒得去想。他只知道这些发着光的深红色羽毛很不妙，他应该用全力去躲闪和抵抗下这些东西，不能被它们打中哪怕一下。
于是，铁骑的机炮疯狂连射，用光弹把深红羽箭清理掉。伊莱恩自己也一边操作铁骑高速移动，一边举枪电击，用特斯拉电链炮的群攻能力连续地把迎面飞来的羽箭击落。
高压电击可以靠电热直接点燃羽毛，让它们化成灰烬，这意味着深红羽箭确实有实体。但这也意味着它们更加危险，因为电击到它们的瞬间，羽箭便发出了强烈的爆.炸，数十成百的羽箭一口气引.爆，把整片天空染以硝烟和闪光。
要是被这种东西打中，它们光是爆.炸就可以把伊莱恩炸得支离破碎。而伊莱恩的铁骑也会因此而损毁吧。没有铁骑可以驾驶的状态下，机动力不足的他恐怕凶多吉少！
但是爆.炸性羽箭的数量实在太多，铁骑的光弹没法全部抵抗住，即使仅靠特斯拉电链炮也只能击落其中一部分，更多的羽箭汹涌而来，伊莱恩也没有时间一一去把它们击落。
他使用电链炮的前提条件是必须先用光子细线构建出＂虚拟电线＂，然后让电流沿着这看不见的电线流动，以落在那些羽箭上。羽箭数量不多的时候伊莱恩有时间这样做，但现在的情况是相反，它们多得伊莱恩根本来不及一一连线发动电击啊！
伊莱恩的铁骑全速地飞驰，只能朝着羽箭没有那么密集的地方飞去，可谓夹缝求生。但他知道这样做只是杯水车薪，幻灵红隼发射出的羽箭越来越多，迟早覆盖住整片天空，让伊莱恩无处可逃！
没有办法了，虽然感觉很离谱，伊莱恩还是试着改变战术，用之前因为有趣而设想过，却从未真正实行过的方式来应战。
他投掷出五颗黑色小球，同时用五根至少三十英尺长的光子细线连接着，用念动力让小球在空中漂浮，飞出去好远。然后他直接发动特斯拉电链炮，让它持续输出强电流！
虚拟的电线已经存在，电流自然会沿着这电线流窜，最终流动到小球上去。那些小球是一种高阻值的钨合金球体，仅眼球大小，被电击之后会发出高热，而且它们非常结实。
伊莱恩自然是可以用念动力让这些球体移动的，但让它们移动并到处撞击并不是他的真正目的，他真正的目标是让电流沿着虚拟电线流窜，沿途撞上更多的东西，把电击到的一切羽箭引.爆！
于是，一个让物理学家们看到就想骂人的不科学的事情发生了。五条电流构成的长蛇凭空出现，闪耀着，到处疯狂乱窜，把沿途碰触到的所有深红箭羽击溃。
它们移动得是那么快，流窜得又是如此狂暴，电流构成的长蛇如同真的拥有生命。它们甚至就像是雷电构成的触手，而这些触手的主人就是伊莱恩。
这就是，把念动力和电链炮的性能结合起来，把魔术和科学完美结合起来，＂电系法术＂的精髓——[闪电五连鞭]！
第3842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四十二)
第3842章湮没之于月陨(三百四十二)
电流的最大问题是无法控制方向，没办法自由自在地让电流朝着伊莱恩想要的方向飞窜，击中特定的物体。
在这之前，他都只能靠着发射出去光子的细线来构建虚拟电线，让电流从这看不见的电线中流窜过去，击中他的目标。
但伊莱恩怎么可能会满足于这种不方便的攻击方式？毕竟他又要用光子细线击中对手，又要趁机发动电击，好麻烦的。连接到敌人身上的光子细线被察觉到了，还有被切断的风险。如果光子细线刚接上去就被敌人切断，伊莱恩就没有机会发动电击了。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想要用持续的电击方式来战斗。最好是，发射出去的电流能如同他自己的手脚那样随意操纵，想让它们如何流动，它们就如何流动。
而伊莱恩的设想可以通过念动力来简单实现，毕竟光子的细线本来就是由他肆意控制的，他想让那些细线如何移动，它们就如何移动。
这雷电五连鞭基本就是一种电流的触手了，它们的灵活性和贝迪维尔的钨龟舌鞭子相差无几。除了没法像钨龟舌鞭子那样从远处抓取东西之外，雷电的鞭子完全能够做到和钨龟舌鞭子一样的攻击。这还是无形的、致命的强电流，它们既无法被阻挡，杀伤力还极高！
五条雷电的鞭子疯狂乱窜，把周围的深红箭雨成片引.爆。雷电光是靠近目标就可以通过跳电击中目标，并非需要直接碰上。
特斯拉教授之前的说法其实不完全准确。黄金乡里的拟似大气环境虽然既不是导体也不是绝缘体，但星灵们为了让这个世界看起来更加拟真，肯定进行过某种笼统的设定，当电流击穿空气的现象更接近现实世界。
事实就是，只要电源电压高到某种地步，而且和物体足够靠近，电流依然可以击穿空气直接命中目标。
这个距离要近到哪种地步，确实只和电压有关。几十万伏特的超高压，自然可以隔着更远的距离击中目标吧。当电压到达上亿、十亿伏特，比如自然界中雷电，它们要击穿空气打中几公里外的目标，也是有可能的吧。
伊莱恩操纵的雷电鞭虽然只有十万伏特左右的电压，但已经够用。
它跳射出的短距离电弧可以影响到雷电鞭附近三英尺内的目标，引.爆那些箭羽。
于是可以笼统地把雷电鞭的＂粗度＂定义为直径六英尺左右，伊莱恩就是挥舞着这么＂粗＂的五根鞭子来回扫打，把碰触到的敌人的飞道具全部击落的。
原本被箭羽占满了的天空，逐渐被疯狂乱窜的五根雷电鞭清空。幻灵红隼不断释放深红箭羽似乎也没有效果了。然而那怪物居然加速起来，它飞得比之前还快，它在无数箭羽的掩护下从右侧快速绕近伊莱恩。
伊莱恩当然也察觉到了怪物的接近，他的雷电鞭已经甩向那一侧，试图击中幻灵红隼。然而鞭子再撞上去之前就被某种看不见的力场弹开，幻灵红隼果然还是能够使用防护罩，这招邪灵凶鸟之前就用过，只是被继承了而已。
电鞭被无形的障壁挡开甚至弹开，而红隼则以高速冲刺过来，马上就要撞在伊莱恩身上了。伊莱恩也不甘示弱，伸手去抓取黄金三叉戟，直接向铁骑的武器支架借力，挥舞三叉戟。
那个支架原本是用来夹持铁骑的大型光子军刀的，利用一些杠杆原理以及液压传动系统，可以让臂力不足的骑士挥舞威力超大的光子军刀，也能对挥刀的力量起到一定的加成。在支架的力量加成下挥舞黄金三叉戟自然也是可能的事情，而且这样挥动三叉戟威力也更大，和敌人对撞的时候也是支架在承受冲击力，伊莱恩不用担心自己的手臂会在强大冲击之下折断。
红隼舍身撞过来的瞬间，伊莱恩把铁骑的防护盾集中在正前方，同时三叉戟也劈了过去。如同针尖对麦芒，红隼身上的防护罩和铁骑的防护罩对冲，发出浑厚的爆鸣声；而黄金三叉戟也和幻灵红隼的羽翼击打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铿锵之声。谁能想到，他们这种在空中的高机动战里居然不用飞道具对决，反而玩起了近战对砍。离谱。
一击过后，伊莱恩的铁骑被撞退好几英尺，而红隼则呼啸而过，高速地逃离了伊莱恩的射程范围。
白狮人少年原计划是近战交击后让对手出现半秒左右的硬直，让防护罩有漏洞可钻。这样一来，伊莱恩就能用雷电鞭把红隼缠住，用强电流让它无法动弹。结果他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冲撞的威力把铁骑击退，红隼却几乎不受影响地快速窜飞而过。
那是一只比铁骑的体积还要大的大鸟，而且它身上的防护罩十分强力，对撞之下把铁骑撞开，也是能预料到的事情了。
想抓住它，还真不容易。伊莱恩发射出无数激光，用光子魔术去轰击高速移动中的幻灵红隼。而那怪物则敏捷地上下游移，绕着伊莱恩飞，笔直发射出去的激光也没办法击中随机移动中的红隼。那怪物的速度恐怕已经不是三马赫，大概又强化了一截，突破四、五马赫了。这速度虽然还是比不上光速，却超过了伊莱恩的反应速度，所以他无法靠敏捷的反应能力好好地瞄准，激光自然打不中敌人。更何况那怪物还拥有了心眼术的能力，可以预判伊莱恩的攻击轨迹，普通的激光根本不可能打中幻灵红隼吧！
笔直地打出去的光束难以命中，那么使用所谓的＂偏导光束＂呢？伊莱恩之前见过海之巫女丽莎娜用过那所谓的偏导光束，虽然他也不清楚其中原理。丽莎娜打出的偏导光束不仅可以让激光化成弧线，甚至还能让光束变成一道又一道的折线，其轨迹非常难以触摸。要是伊莱恩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击中以超音速移动的幻灵红隼就不再是难事吧。
嗖！发出强烈的破空之音，幻灵红隼再次冲突而来，一边冲突还一边在自己的身后释放出无数爆.炸性深红箭羽。它的盘算很明显，它打算先用强烈冲撞把伊莱恩的铁骑撞退，让伊莱恩在冲突中出现硬直，再让随之而来的箭羽雨把伊莱恩吞噬。
伊莱恩当然不想让对方的计谋得逞，他开始操纵铁骑高速漂移，一边举戟准备好和对手硬碰，一边靠着高速移动的优势准备在撞击的瞬间稳住铁骑，以应付接下来的一波深红箭羽的轰击。
半秒后，冲突如约而至。高速冲撞而来的敌人果然把伊莱恩的铁骑撞飞了，让驾驶铁骑的伊莱恩一阵头晕目眩。但这一次他稳住了铁骑，并且几乎没有让铁骑大幅减速就完事，所以那些爆.炸性的箭羽尚且未能追上铁骑的速度。伊莱恩应付完冲撞，马上挥舞闪电五连鞭迅速击落尾随在铁骑之后的无数箭羽，先解除了最大的危机再说。
铁骑受损程度……轻微。居里把铁骑改造得极其结实，所以铁骑极度耐打。这不是铁骑外装甲单纯的结实，就连其内部各种机件也被改造得结实了，很明显居里用了某种手段固定和强化过各种机件，让铁骑内部的电路板不容易松脱，让排线更加合理和稳固，之类的。
尽管铁骑如此结实，能够抵受对手的疯狂撞击，但这样一直被撞击却没有反击的余地，伊莱恩终究是要落败的。他必须得赶紧研究怎么使出偏导光束来了。
＂哇哦，你们打得正火热嘛。＂一个声音从铁骑的通信装置中响起，是居里。罗丹和居里居然乘着铁骑追到这种地方来了，这个高度差不多要突破大气层了啊！
＂居里，你知道偏导光束吗？＂伊莱恩没时间去吐槽那两人，一边忙于躲闪和回击，一边追问：＂有、有什么好办法，能让激光打出弯曲的轨迹，甚至折线的轨迹？＂
＂如果你想研究光的偏导性，我可以跟你聊十天十夜。光量子（不是光子）既是粒子又是电磁波，既然是粒子当然可以被重力扭曲，既然是电磁波也当然可以被极度强烈的电磁场扭曲。＂樱龙少女居里答道，＂但我猜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答案，毕竟在当下做出强大的重力场或者电磁场去扭曲短距离内以光速行进的光量子，不太现实。＂
＂说、说重点！＂白狮人少年急道。
＂重点是，你不需要那么考虑得复杂。光线本身就可以被折射，扭曲空气做出折射光的介质，或者用冰块做出折射光线的镜球就好了，它们都能让光线产生扭曲，虽然它们都是不可控的。＂
＂明、明白了。＂伊莱恩并不需要激光变得可控，它们能随机发射出去，让幻灵红隼的心眼术无法预测轨道就好了。
他的解决方法马上就有了，那就是用念动力制造出无数个在空中飞舞、高速旋转着的，形状如同钻石的冰块。这些冰块是用冰系魔术制造出来的，它们不仅清澈透明，表面还和镜子一样无比光滑，可用作折射光线。伊莱恩清理了周围的深红箭羽之后，马上朝几个冰镜发射激光。
如他所料，冰镜折射出无数道激光，它们只朝着幻灵红隼所在的大致方向打去，但它们每一道的轨迹都是随机的，红隼根本无法靠心眼术预知。它们分散开来之后，数量是如此之密集，幻灵红隼仅靠自己的反应能力也没法彻底躲掉每一发激光，它很快就被其中几发激光打中了。高能量的光束在怪物身上开出好几个破洞，身上有了破洞的幻灵，飞行速度也开始减慢！
但是此举也惹怒了幻灵红隼，它自恃灵体是不死之身，不在乎那点小伤。它也用镜子一般高反射性的冰块护住自己正前方，并且用强力的防护罩保护自己不受电流的攻击，然后它加速，舍身地朝伊莱恩猛撞而来，顺带还发射出漫天的冰箭羽和爆.炸性羽毛箭雨！
想要一击定胜负？伊莱恩就奉陪吧。
他也制造出一块巨大的冰块用来抵挡对方的冰块。他这次不使用黄金三叉戟来格挡，而是直接用激光构成的巨型爪子来对抗幻灵红隼，并期待能超高速挥舞的利爪把对手切碎。闪电五连鞭也准备就绪，它会在对方靠近前的瞬间尽可能地用电击去减慢对手的冲击力，因为雷电击打在红隼的防护罩上可以产生强大的反作用力，让红隼的速度下降！
那冲突就在刹那间发生。电流先是从四方包围了红隼，一部分电热溶解了它防护用的冰块，另一部分落在防护罩上，在防护罩的表面上疯狂流窜！
继而，伊莱恩制造的冰块和红隼制造的冰块相互猛烈撞击到一起，两块坚冰构成的＂盾牌＂同时碎散！
然后，铁骑的防护罩也和红隼的防护罩冲突在一起！
正面冲突的冲击力是如此巨大，铁骑的机身都在发出悲鸣，它尾翼的一部分被巨大的冲击力撕扯扭曲，整架铁骑开始散架！
那个瞬间，红隼的巨大羽翼拍打向伊莱恩，伊莱恩也挥舞激光的巨大利爪划向红隼的身体！
激光的利爪撕裂了红隼的一边翅膀，但幻灵红隼根本不在乎受伤，它在乎的只是伊莱恩和它近距离交战的这个瞬间！它张开血盘大口，在那鸟嘴中汇聚着惊人的能量，准备发射某种强烈的吐息，那吐息的威力和龙类的吐息应该不相上下！
但也就在这个瞬间，伊莱恩从正在散架的铁骑的后尾箱里取出一个东西，用念动力控制那个小小的盒子掷向对手，把盒子里的内容物抛洒出来，直接灌入幻灵红隼那大张的嘴里！
咕——怪物下意识地吞下那些东西，并停止了吐息！
赢了！
伊莱恩顺势拖动激光的利爪，让它划过幻灵红隼的身体，撕裂它尾翼和下半身的一大部分！
第3843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四十三)
第3843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四十三)
身体被撕裂的幻灵红隼，飞行速度应该会大幅减慢吧。它已经逃不掉了。伊莱恩顺势发动[第五奇迹——境界创造]，以自己为中心展开[相对领域——和平漫步者]。
他准备用黄金三叉戟捅向对手，结束幻灵红隼的性命。然后一切都会完结。
但在他这样做之前，他发现那怪物全身僵住，连半点挣扎的意思都没有？
＂搞、搞什么？＂白狮人少年不解地哼道。
他发现幻灵红隼流下了热泪，那泪水从怪物的眼角涌出，那不是悲伤或者忏悔的泪水，也不是将死之人后悔的泪水，而是一种感动的热泪。
（那是什么东西？）
它突然问。
（好美味。到底有多少年，没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了？）
＂那、那是我朋友给我做的早餐，我都还没来得及吃，就被你先吃掉了。＂伊莱恩答道。
没错，他刚才在情急之中强行灌入对方嘴里的，就是赫斯顿给他做的蛋糕。
那么甜的东西用来做早餐并不合适，但是伊莱恩今天起得早，赫斯顿来不及给伊莱恩做早餐，只能用他昨晚做好，珍藏在冰箱里准备今晚做饭后甜点的草莓蛋糕来先代替一下伊莱恩的早餐。且不提那是否适合做早餐，那蛋糕可是赫斯顿包含心意做出来的精美至极的食物，它当然有着极上的美味。
所以，即使弓勇士帕甫拿达化成了幻灵，化成了怪物，他仍能尝出这份美味。
它刚才准备发射吐息的时候，没有直接用吐息把到它嘴边的食物烧成灰烬，而是把蛋糕一口吞了下去，证明它也无法拒绝这份美味。因为没有人能拒绝赫斯顿做的蛋糕的香甜，它几乎就是一种强烈的魅惑道具了。
（为什么，要让我吃这个？）幻灵红隼用传心术质问伊莱恩。
＂不、不为什么，只是在情急之下想用东西堵上你的嘴。＂伊莱恩答道，＂但、但非要问为什么的话，我是想让你记起这个世界的美好。＂
怪物定睛看着白狮人少年，没有回应。
＂你、你想要绝对自由，意味着你必须放弃你的日常生活。任何的绝对自由都不存在于一个能正常运作的社会里。绝对自由只能带来社会、国度、文明的崩坏。＂
伊莱恩继续劝说道，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果谁都在追求着你口中所说的绝对自由，政.府和法律将无法发挥它管束人们的效力。社会将变成恃强凌弱的蛮荒世界，强者会抢夺他们能抢夺的一切，把弱者当作奴隶和牺牲品那样对待。
文明将会彻底崩溃。在[绝对自由]的支配下，根本就不会有文明了。
[绝对自由]是不可能存在于文明社会里的，它本来就是文明的反义词。
所以，选择吧，帕甫拿达。
你是想在空无一人的太空中享用你的绝对自由，永世孤独、无意义地活着？
还是想牺牲一部分的自由，过上凡人该过的生活，吃美味的食物，玩好玩的游戏，看有趣的漫画，观看精彩的电影？
你选一个吧，帕甫拿达！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你想要绝对的自由，就必须放弃你的正常生活！
你放弃得了吗？你放得下吗？＂
——那就是，名为[俗世]的诱惑。
不管帕甫拿达化成再怎么厉害的灵体，他原本仍是一个人，曾是一个人。
只要是人，就逃不过世俗的诱惑，也逃不过赫斯顿做出来的，[真香]的小蛋糕。
他的矜持毫无意义，除非帕甫拿达真的能够抵受住所有的诱惑，只成为一种概念似的东西继续存在，忠实地追求着所谓的绝对自由。
但他做不到的，对吧？
如果他能做到的话，他从一开始就做了。他也不会去张口吃下伊莱恩丢给他的蛋糕。
他拥有心眼术，他从一开始就能预判到伊莱恩的＂攻击＂，怎么可能被＂蛋糕的攻势＂打败？
（所以…你是对的。）
（我知道那份食物的份量。我知道它出自某个人的手，是饱含心意，全心制作的食物。因此我知道，我不能糟蹋那份食物。）
他很懂嘛。
（我也知道，为你制作出那么美味的食物的人，她一定很爱你。）
虽然是[他]而不是[她]。
（你以为我不懂得爱，事实却并非如此。我只是，在失去了最爱的人之后，再也无法感受到生命的喜悦。）
幻灵红隼开始全身发出火光，仿佛在燃烧。
那是在自我毁灭吗？还是说，它正像凤凰那样涅槃重生，化作别的生命？
（因为失去所爱时那撕心裂肺的疼，因为想逃避可能受到的一切伤害，所以我追逐自由。）
＂但这无尽自由的尽头，什么都不会有。＂伊莱恩说道，＂放弃了正常的生活去追逐所谓的绝对自由，意味着连获得幸福的机会都失去。
你难道不想吃到更多美味的、甚至不曾吃过的食物？
你难道不希望有机会去爱另一个人，被另一个人爱？
活着，意味着你可能会遇到好事和坏事。人生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也不可能总是倒霉透顶。正因为没有人能预知未来，人们才必须努力地活着——克服困难、跨越苦痛，然后在应该快乐的时候尽情欢笑！
你为了[绝对自由]而抛弃的[生活]，除了永恒的孤寂之外，还能给你任何东西吗？你只是害怕再次受伤而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想逃避这一切，逃避你的[生活]而已！
然而你根本逃不出[生活]，除非你把所有世俗欲望抛弃，就像植物、或者无机物那样无心地活着，连得到幸福的可能性也不需要、不在乎。
——你做得到吗？
＂
幻灵红隼焚烧得更加厉害，它的身体逐渐化为灰烬。
（你是对的。）
这幻灵基于一个理念而生，追求绝对自由的理念，支撑着它的存在。
但如果，连弓勇士帕甫拿达都对自己的理念有所怀疑，质疑这个理念的正确性时，幻灵便无法维持自身的存在，它将自行瓦解。
杀人必先诛心，伊莱恩最清楚这个道理。
用强大的力量让对方屈服，还不如用道理让对手折服，内心彻底放弃挣扎。
光靠一张嘴就能击败的对手，又何需动用武力？
（我只是在自欺欺人。明明应该放弃[活着]，甚至应该放弃[生活]，只在远离俗世的地方，永恒孤独地飞翔。我以为那就是真正的自由了。）
（但我到底是在骗谁呢。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啊，真香！）
（你的恋人满怀爱意为你制造的食物，它有着无与伦比的美味，它有着无可撼动的价值。）
（这让我想起了我曾经爱过的她。她做的食物也非常美味，哪怕我们没有什么像样的食材，她仍然绞尽脑汁地，试图让食物变得更精致更美味，试图用那美食，为我带来幸福。）
巨大的红隼逐渐燃烧殆尽，那红隼般的外壳的内在，是一个依稀的人影。一个热泪盈眶的男子的身影。
（到头来，我其实只是个懦夫。因为害怕失去，就想逃避一切。因为惧怕受伤，就缩在自己制造出来的硬壳中，苟且活着。但这样下去，果然是不行的吧。）
（也许，是时候拿出一点勇气，去重新面对生活了。）
（但愿在黑暗的尽头，真能看见曙光。）
红隼的外形彻底消失，就连内在那个人影也逐渐化成光点，消散殆尽。
幻灵红隼彻底瓦解、消灭了，弓勇士帕甫拿达的光魂也是如此。他化成光子，汇入生命与灵魂的洪流里，化作亚特兰提斯的星灵的一部分——文明的一部分。
这样应该不会有问题吧？伊莱恩额角冒出一滴汗，不免有些微的担心。
但弓勇士帕甫拿达明显是消除了执念，甚至连那个维持他继续存在的理念也彻底被击溃了。对这个世界没有牵挂的他，灵体才会彻底消散。既然那些邪恶的念头彻底消弭，他的光魂应该不会污染到亚特兰提斯的星灵了吧。
而且帕甫拿达的执念，严格地说也不算是邪恶。
那个人只是想追寻自由而已，追寻自由本身并不是坏事。只有把事情做过头了，想追逐不受限制的[绝对自由]，它才会变成坏事吧。
不管怎样，这事应该就算是解决了。伊莱恩至少不需要用[和平漫步者]把弓勇士帕甫拿达压得灰飞烟灭，永不超生。帕甫拿达能自行解脱，就是最好的结局。
＂解决了？＂居里的声音从铁骑的通信器中传来，＂不得不说，这战斗的结局有点无聊啊。我还以为打斗会更加精彩一点的……＂
伊莱恩这时候才发现他的铁骑已经损毁得不成样子，只是勉强维持着飞行能力。
＂我、我从来都不是为了让打斗更精彩才去战斗的。＂白狮人少年于是吐槽道，＂你、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战斗狂还是杀人鬼？我、我从一开始就想拯救他，除非他真的无法被拯救，在最坏的情况下，我才不得不动手去消灭他。＂
＂是是是，大慈大悲的你最伟大了。＂居里嘲讽道，＂我抱怨结局无聊，并不是因为你没有把它杀死啊。……怎么说好呢？你居然用一个蛋糕打赢了那怪物，这结局才是最无聊的。要是把刚才那一幕剪辑成电影，放上银幕，观众会不会觉得莫名其妙？＂
＂我、我才不在乎什么观众的感受，我本来就没在拍戏，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情而已啊！＂伊莱恩继续没好气地吐槽，＂而、而且你说错了一件事：真正打败了他的不是区区几个小蛋糕，而是爱啊。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东西，能胜过爱？＂
那话过于天真，以至于伊莱恩早就准备好迎来居里甚至罗丹的嘲讽。但即使被嘲讽，他也不会改变他的意见。他知道爱有多伟大。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爱拯救过世界无数次。
他说完这些话，本来已经准备好承受居里的嘲讽了，却没想到换来了话筒另一头深深的沉默。
＂有这份浪漫是好事。只要你不是永远地如此天真烂漫就好。＂代替了居里的默然，罗丹接话道，＂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对吧？如果这里没事的话，我们就回去吧。＂
在他们对话的时候，伊莱恩早就发动了[相对领域——思觉同调]来感知周围的一切。他确定这附近没有敌人的踪影，也确定弓勇士帕甫拿达的光魂已经汇入星灵之中，不在此处了。
帕甫拿达也许会以黄金乡一名住民的身份重生在这个世上某处，也许是马上就重生了，也许是在不远的未来。总之他应该能在新的人生里，找到属于他的[幸福]和[自由]吧。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伊莱恩淡然一笑，朝罗丹等人挥手。他踩下油门往回飞，让铁骑在近乎漆黑的深空，中拖出一道冰蓝色弧光。
第3844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四十四)
第3844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四十四)
几分钟后，两架铁骑都平安无事地回到了伊莱恩家所在的大楼的天台。
在那里，不仅是罗丝老奶奶和红铜龙大汉伊菲图斯，就连兰斯老爷爷也在等着伊莱恩一行人的归来。
不对，兰斯老爷爷可能是过来找罗丝老奶奶的，只是刚好出现在此处而已。
伊莱恩刚把铁骑停好，他的铁骑就原地散架了。
＂啊，你们回来了，看样子是已经打赢了？＂虎人老奶奶问。
＂勉、勉强算是赢了。＂伊莱恩苦笑道。
＂有拍到什么精彩的画面吗？＂罗丝老奶奶追问。
＂大、大概有一点吧。＂伊莱恩继续苦笑，＂可、可惜你的无人机没能回收，打斗中途那个怪物就往更高处冲，我不得不追上去善后。＂
＂不，我们帮你把无人机回收了哦。＂居里却说，＂就在我们这架铁骑的后座储物箱里呢。＂
怪不得他们的铁骑随后才赶到……
＂太好了，＂老奶奶笑道，＂让我把这些摄像机和无人机都带走，回去剪辑一下。这绝对会成为一场精彩的空战，会对日后这类题材的电影拍摄起到指导作用——教科书式的。＂
＂我、我不认为这战斗有那么厉害……＂
它只是一场区区的空战而已，伊莱恩甚至都没有机会拿出全力，他自觉打斗也不算精彩。
＂打斗很无聊？赢得太轻松？＂罗丝女士眯起眼睛试探着问。
＂额——＂
＂他谦虚的。＂没等伊莱恩回答，樱龙少女居里抢着答道，＂战斗可精彩了，嘻嘻！高速的追逐，漫天的弹雨，战斗起来又是发射冰箭又是发射光弹的，甚至连雷电和激光都有哦！他还把电流像触手一样挥舞哦！还用巨大的冰块把激光折射为成千上万的分束去攻击敌人哦！然后他们还互相对撞在一起，简直是暴力与暴力之间的冲突，太暴力了！＂
她那样兴奋地说着，仿佛是个看完精彩的动画片之后有了过激反应的小孩。
＂呵呵呵，太好了，这事我回去之后会对照拍摄到的内容来确认的。总之打斗足够精彩就好。＂
＂不过呢，结局有点无趣。＂居里又说。
＂哦？＂老奶奶一扬眉。
＂他居然是靠一个小蛋糕打赢的。他喂了对手一个蛋糕，就打赢了。＂
＂这是真的吗？＂罗丝老奶奶转而望向伊莱恩，满脸的不解与好奇。
＂是、是真的，赫斯顿早就预料到我有这一着，所以他为我准备了一个超级无敌剧毒小蛋糕，喂上一口，就连神都能毒死。＂伊莱恩夸张地开玩笑道，他不想解释是怎么回事。
居里在旁边噗呲一笑。
伊莱恩觉得很不爽：＂怎、怎么了，对我有意见吗？＂
＂没有。哈哈哈……我只是没料到你真的会开玩笑。＂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一直都会开玩笑的，而且有时我开的玩笑还很大。＂
＂如果你不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的话一定会更有说服力。＂居里坏笑道。
＂不，他讲的笑话有时候还挺好笑的……＂罗丹突然插嘴道。
＂你、你笑点太低而已！＂＂那是因为你笑点太低！＂伊莱恩和居里几乎同时吐槽道。
伊莱恩很高兴地发现，自己不是唯一察觉到罗丹的笑点有多低的人。
＂我回去之后会对照着录像好好研究事情的来龙去脉。＂罗丝老奶奶苦笑道，＂听完你们的对话应该就能知道个大概了。＂
＂事、事实上，你不能。＂伊莱恩却说，＂因、因为弓勇士帕甫拿达是用传心术来和我对话的，我不认为那个会被摄像机录下来。你、你只会听见我单方面地和他说话，然后一头雾水。＂
＂好吧……这难度挺大的。＂罗丝捂着头。
＂又或者你可以给那个怪物的脑袋打上马赛克，让观众以为伊莱恩先生用某个飞道具把怪物一击爆头了。＂居里在一旁笑道，＂反正结局也没差，谁会在意那一堆剧情啊？＂
伊莱恩拉长了脸。
＂这样可以吗，伊莱恩先生？＂老奶奶问白狮人少年，＂我本来是打算尽可能把这场战斗的真实收录进电影里。但正如居里小姐说的那样，这场战斗的真实也许没有人会关心，即使试着让观众们去理解，他们大概也只会朴素迷离而已。我们还是专注于最基本的视觉体验吧？＂
＂我、我没意见，你觉得怎样合适就怎样剪辑吧。＂伊莱恩答道，＂能、能让帕甫拿达以那副模样留存在电影里，被人们记住，就已经很好了。＂
毕竟，谁都不会关心电影里一个配角到底经历过什么，有着怎样的想法和主张。毕竟，有些粗心大意、囫囵吞枣的观众甚至都不记得电影里的主角到底有什么经历和主张，谁还有空去关心一个配角的故事？
其实这种事情在黄金乡之中算是比较好的。黄金乡的住民至少修养比较高。
现实中的情况则糟糕得多，因为现实中没有文化、没有修养、没有教养、连最基本的逻辑和智商都没有的观众，比比皆是。
伊莱恩以前在大不列颠和康士坦丁一起去看过几部电影，事后他也上网去查看过这些电影的评价——只是出于好奇。
让他大惑不解的是，有几部他非常喜欢的电影明明都很棒，这些电影却被有些观众贬低得一文不值。
有些观众给的差评甚至愚蠢得他自己说出来，都让人为他们的智商感到痛心。
比如某部电影里一名骑士和巨龙决斗，明明用剑刃抵在巨龙的心脏前，巨龙的利爪也抵在骑士的脑门边，处于相持不下的状态。骑士想发动禁术和巨龙同归于尽，而某些脑瘫观众却给个评价说＂巨龙为什么不打断骑士施法＂？
再比如另一部电影，某位战士为了挑战神明而苦练了数十年，出身寒微的他却只能在贵族骑士的手下当仆人。愚蠢的贵族骑士以为自己的装备很强大，足够挑战巨龙，就跑去作死，结果被打得落荒而逃。那位充当仆人的战士好不容易战胜了巨龙，却有脑瘫观众不看剧情、不看伏笔，固执地认为＂区区一个仆人没法战胜巨龙＂。
……这类的愚蠢评价还有很多很多。现实世界里的观众们是如此之浮躁和愚昧，所谓的网络世界又给了他们乱说话、乱评价，不负责任地发泄他们的负面情绪的资本。网络成了不法之地，让各种影评系统、影评网站变得恶臭不堪。
看着自己喜欢的电影被一群不负责任、不带脑子的烂人恶意诋毁，伊莱恩有时候挺生气的。
但他一想到这些脑瘫观众的评价是如此愚蠢，只要曾用心去看电影的人自然知道评价站不住脚，留下这些评价的人只是在羞辱自己——伊莱恩就觉得这些人只是可悲可怜。
事实就是，你没办法让所有人的观赏水平都如你期待的那样高。这个世界本不缺纯粹的白.痴和傲慢的蠢.货。
这些烂人永远不会懂得欣赏世界上任何美好的东西。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不值得被他们欣赏。
他们眼中看到的一切，都是他们自身修养的倒影。
他们就只会用他们浅薄的见识和混乱的逻辑去诋毁一部作品，把一切都拉低到和他们同样的水平。
这样他们就可以自我满足了——只要认为整个世界都和他们自身一样烂，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卑微地、恬不知耻地活着。
这些人终究只是，社会底层的垃圾渣滓罢了。
……话题扯远了。
虽然对弓勇士帕甫拿达的遭遇感到些许悲哀，伊莱恩还是把一切抛却脑后了。毕竟帕甫拿达也算是得到了善终。
那么，专注于对付（也许是）最后一个敌人，术勇士巴纳迪达吧。
最后一次使用映世宝珠找人的时间是昨天傍晚？也就是说，必须等到今天傍晚，映世宝珠冷却完了，才能开始动手找巴纳迪达吗。在那之前，伊莱恩都可以休息一下。
＂对了，把映世宝珠还给我。＂伊莱恩思索的同时，罗丹对伊莱恩摊手道。
＂我、我想先留着，这样一来，傍晚时分等它冷却完了，我就能第一时间使用它来找到最后的敌人了。＂伊莱恩答道。
＂不，你应该等更长的时间冷却。你已经连续三天使用宝珠找了三个人，期间还把居里、达尔文大人、兰斯老爷爷拖下水，也就是说映世宝珠在短时间之内被连续使用了六次，每次都算作一次违抗天命的行为。在历史上从来没有人在如此短时间之内做出如此多逆天而行的事情，我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坏影响，但它的代价会高得你无法想象。＂
＂代、代价的话，我不是已经支付过了吗？＂伊莱恩纳闷道。他之前见到的雷欧的幻影，以及被邪灵鸡蛇兽袭击，全都是映世宝珠搞出来的事情。如果那就是在支付代价的话——
＂不，你至少还少支付了一次代价。＂罗丹倒是算得很准，＂而且并不是支付完代价就完事了。映世宝珠是很可怕的神器，如果你小看它、滥用他的话，也会有某个你熟悉的人，突然从你生命之中永远地消失哦。＂
＂别、别危言耸听啊——＂
＂真的是危言耸听吗？＂罗丹铁青着脸答道，＂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负责照顾我的是一位老爷爷。但某一天，他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了。他应该是政.府派来的人，但政.府那边没有这个人的记录。我也试着联络过和老爷爷有关系的所有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记得他的存在。我虽然能勉强记得他的存在，但我连他的名字、他的容貌都想不起来。映世宝珠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你说可不可怕？＂
伊莱恩被吓退了半步。
＂你、你用映世宝珠来找过什么？＂他低声问罗丹，＂连续地，找过什么？＂
冰龙人青年没有回应，而是趁机从伊莱恩腰间夺走了那把镶嵌有映世宝珠的仪式匕首：＂我这也是为了保护你。你明天中午再来找我吧，在这之前你该干啥干啥去，好好休息，陪你的朋友和孩子玩耍什么的。别为映世宝珠的事情费心了。＂
然后他就扬长而去，把众人留在原地，一脸尴尬。
＂罗丹是对的，那个映世宝珠确实是件邪恶的神器。＂居里接话道，＂它能让你见到你不想见到的故人的幻象，这事本身就足够邪恶了。＂
＂而且那个幻象是那么的真实，简直就像是能让死人复活似的。＂兰斯老爷爷也接话道，＂这世上绝对没有比那东西更加邪恶的物件了，那种东西本来就应该尽快销毁，你们却在没头没脑地使用它。天啊，打死我都不会再用它找人了。＂
这两位都是映世宝珠的＂受害者＂，他们的话自然有份量，伊莱恩无法反驳。
＂只、只希望最后一个怨灵是个老实人，不会到处袭击人……＂白狮人少年只能叹道。
＂之前几个怨灵就都挺老实的。＂伊菲图斯说，＂嗯，附身到市长身上的那个家伙例外。不过那家伙是因为私人恩怨想找你复仇，一般这样的概率都不——＂
＂请不要说下去了，伊菲图斯。＂樱龙少女却打断了红铜龙大汉，＂你说的这些简直就是在立旗。＂
＂什么是立旗？＂
＂简单地说，你越是确信最后一个怨灵会很老实，它越是反着来。＂居里摇头道，＂这件事我们还是闭口不谈地好。这段时间里加强警戒，希望事情能平安完结吧。＂
伊莱恩也加了一句：＂而、而且也没证据证明那就是最后一个怨灵，说不定——＂
＂都说了不要立旗了！！＂樱龙少女怒道。
伊莱恩吐了吐舌头，没继续说话。
＂我们回去吧。＂伊菲图斯一手压在伊莱恩的肩膀上，＂今早的跑步晨练还没做呢，现在还不算太迟，我们去绕城跑圈吧，啊哈哈哈哈哈！＂
这个肌肉白.痴……
＂而且你这几天是不是在音乐练习这事上偷懒了？＂兰斯老爷爷也催促道，＂说好的每天都要练习一两个小时的钢琴呢？＂
＂这、这个我今晚会去练的，放心。＂伊莱恩不禁尴尬地笑。昨天他确实就没练过，实在太累了。
＂锻炼需要持之以恒。别为自己找借口，把该做的练习疏漏掉哦！＂伊菲图斯拉着伊莱恩走，强行押他去跑步：＂让我们这就去跑一圈，以纠正你的懒惰性情，啊哈哈哈哈！＂
＂等、等等，至少让我回家把早餐给吃完啊——＂伊莱恩嘟哝道。
第3845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四十五)
第3845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四十五)
＂所、所以，兰斯老爷爷刚才过来天台找罗丝老奶奶，是为了谈什么吗？＂伊莱恩跟着伊菲图斯一起跑步，边跑边问。
＂哦呵呵呵，你这个包打听！＂伊菲图斯坏笑起来，＂你为什么觉得他们就一定要在那里谈什么正事。老爷子为什么就不能担心你，才过来天台等你回来呢？＂
＂老、老爷爷他甚至不知道我今早的行程，伊菲图斯。＂白狮人少年反驳道：＂他、他会出现在那里，要么是有事找你，要么是有事找罗丝老奶奶——也有极小的可能是想找罗丹或者居里，总之不是找我。＂
＂你还挺聪明的，大侦探。＂伊菲图斯于是闷哼一声，没有正面回应伊莱恩的问题，而是改口道：＂也罢。这事不应该由我来说明，你应该亲自去问问兰斯老爷子。毕竟这是他的私事，我不该多嘴。＂
＂小、小气！＂伊莱恩一撇嘴。
＂嗷！我就怕你会这样说！可恶，搞得我像是个坏人似的，明明在这里打听的是你！＂伊菲图斯假装生气，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伊莱恩与之较劲，也全速冲刺起来。他们之前就进行过这种绕城一圈全程冲刺跑的高难度锻炼了，所以这个冲刺跑并没有让伊莱恩感到特别地难受。他甚至期待可以这样冲刺跑，因为赶紧跑完一圈就可以停止这次锻炼了。
＂那、那么换个话题，罗丹的事情是真的吗？＂伊莱恩又追问，＂负、负责照顾他的那位老爷爷真的直接消失了，谁都不记得他存在过？这、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发生？＂
＂当然有可能发生。你说的是那个邪恶至极的圣物[映世宝珠]耶。＂伊菲图斯半认真半开玩笑地答道，＂你难道不知道以前整个星河议会都在忌惮伊索玛掌握着的[深渊黑科技]吗？＂
这个伊莱恩稍微听说过。
实际上，[映世宝珠]肯定不只是映照出某些影像那么简单。它是在控制命运（卡玛）。
而能够控制命运（卡玛）的神器，全都和深渊势力沾边，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但是真的吗？
一个人直接从世界上消失了，没有任何人记得他——除了他最亲近的小孙子之外。而罗丹甚至不记得那位老爷爷的名字。这样离谱的事情真的有可能发生吗？
伊莱恩以前也只是从贝迪维尔先生那里隐约听说过，贝迪维尔认识七年前的他。那还是在银狼喝醉之后说漏嘴的，甚至都没有什么事实依据。
如果那种事情真的可能发生，那就意味着有某种以整个世界为范围的机制把所有人的记忆都改动过，把命运（卡玛）本身也改动过。那是一种可以对整个世界产生永久性、持续性影响的，非常强大的力量。这映世宝珠真的有可能做到这么离谱的事情吗？！
＂你在担心？＂伊菲图斯问。
＂是、是有一点点。＂白狮人少年闷哼道，＂一、一想到自己认识的人可能从这个世界上突然间永远消失了，确实是挺可怕的。＂
＂没必要担心成这种样子，即使映世宝珠也不可能做到那么可怕的事情，它一定要遵循某种规律来行事的。＂红铜龙大汉哼笑道，＂也许照顾罗丹的那位老爷爷本身就很老了，他某一天刚好到了他千年归老的大限，化成光芒消失了。然后映世宝珠才发动，抹除了所有人关于他的记忆。罗丹和那位老爷爷关系最亲密，留存的记忆也最多，就没法全部抹除，只剩下一部分模糊的记忆。
已经过世了很久的人，经常被人们遗忘其存在。这种事情不是常有的吗。只是这次涉及映世宝珠，情况更加严重罢了。＂
＂这、这哪里是常有的……＂伊莱恩闷哼，＂如、如果是我的亲人或者亲密的朋友，我绝对不会忘记他们的。＂
＂哦，认真的？＂红铜龙大汉反问，＂那么请你仔细想想，那些你已经很久没见，或者很久以前就过世了的亲人或朋友，你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他们说话的声音是怎样的吗？＂
被对方这样一说，伊莱恩还真有试着去回想。他最初想要回想的是他母亲的面容，然后他发现自己完全想不起来。他明明能够依稀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位母亲，在他还是个非常小的小孩时照顾过他，他和母亲曾经在一间小屋子里平静地生活过一段时间，直到战乱还是别的原因把他们分离。但他就是记不起母亲的容貌了，就连他曾生活过的那间小屋子，他也只记得他自己房间的靠近小床的一个角落，其他的细节完全想不起来。
别说容貌了，他甚至记不起他母亲的名字。这就很不妙。
但是好吧，那至少是两百年前的事情了，期间他还被美尼斯改造过，变成所谓的永生者。不管是改造过程造成的记忆缺损也好，时间太长了导致记忆淡薄了也好，都是有可能。
＂要放弃了？＂见伊莱恩不回答，伊菲图斯坏笑着追问。
＂我、我选择了一个难度很高的。让、让我想想，找一个难度没那么高的。＂
红铜龙大汉滑稽一笑，耐心等着。
除了他母亲之外，伊莱恩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应该见过他父亲一面。不过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他父亲从那一天起就永远地离开了他。他母亲一直告诉还是个小孩的伊莱恩，他父亲是为了保护他们母子两才作出了牺牲。父亲到底做出了什么牺牲，为什么永远回不来了，伊莱恩也不知道。好吧这个的难度也很高，伊莱恩放弃了。
除此之外伊莱恩并没有什么亲人了。他倒是想起了帕帕洛夫，如果他能把帕帕洛夫看作他的哥哥的话。
可是他发现自己真的几乎想不起帕帕洛夫长什么样子了，不是说之后使用白熊人变身血清变成白熊人的帕帕洛夫，而是说最初在研究所里的那个帕帕洛夫。话说最初的帕帕洛夫到底长什么样子呢？关于他体型的高矮肥瘦，容貌，声音……这一切都很模糊。
倒是在帕帕洛夫使用过血清，变成白熊人之后，伊莱恩能多少记住那副模样。帕帕洛夫的白熊人变身和伊莱恩的白熊人变身有很多相似之处。……好吧反正几乎所有白熊人看着都差不多，反正伊莱恩除了身高等明显差距之外，辨认不出太多差别。
＂你、你是对的。＂白狮人少年放弃了，叹道，＂我、我承认，一部分很久以前就离开的亲人和朋友的脸，我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就是嘛！＂红铜龙大汉笑道，＂人的记忆系统总是这样的啦，太久没有接触的记忆，往往就会被当作无用的信息被[优化]掉了。对你而言真正重要的亲人和朋友，不要光靠你的记忆去记住他们，记忆是不靠谱的。依赖记忆还不如依赖一张照片。唯独被照片保存下来的风景，被你不时翻出来查看，才有可能一直记住。＂
＂听、听起来你和罗丝老奶奶拍过不少照片？＂
＂嘿，怎么突然说起我的事情了？我没有经常和罗丝一起拍照啦，但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确实有和她一起拍过几张照片。我也不时把这些照片翻出来看。年轻时候的罗丝可是个大美人，你知道吗。＂
伊莱恩多少能猜到。如果她不美，兰斯老爷爷的乐队成员们就不会为了夺取年轻时期罗丝老奶奶的芳心，而天天争得头破血流了。
＂我、我可以看看那些照片吗？＂伊莱恩于是问。
＂不要。＂红铜龙大汉却断然拒绝道，＂那是仅属于我的珍贵回忆，我才不会随便把它拿出来给你这个小鬼分享呢，啊哈哈哈哈！＂
＂小、小气！＂
于是伊菲图斯又爆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伊莱恩倒是想到了一件事：＂那、那么如果罗丹也有和照顾他的那位老爷爷留下过合照呢？这不就证明了那位老爷爷的存在——＂
＂这个很难说哦。＂红铜龙大汉却打断道，＂如果映世宝珠真的是那么厉害的神器，连人们的记忆都能篡改，那么它改动命运（卡玛），把照片中的人像也抹消掉，也并非不可能吧。＂
这说法让伊莱恩细思恐极。毕竟黄金乡里的一切都是星灵们模拟出来的数据罢了，哪怕是一张小小的照片。要篡改并非不可能。
一旦映世宝珠发动效果，说不定小时候的罗丹与那位老爷爷的合照就瞬间变成了罗丹的单人照片，他身旁的老爷爷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记忆中不存在的东西，等于从来没有发生过。
一想到事情有可能变成那样子，就让人觉得挺悲哀的。
伊莱恩和伊菲图斯已经绕城跑了一圈，伊莱恩甚至都没有气喘呼呼。他们和往常一样，绕圈跑完之后，把马拉松的终点定在城郊罗丹的别墅前。
＂不知道小罗丹有没有跑到别墅这边来完成他的雕刻工作？＂伊菲图斯大大咧咧地走进别墅，＂如果他不在，我们也可以在这里的后院练习一会儿剑术再回去。＂
搞得伊莱恩也不得不跟着伊菲图斯走进别墅里，＂我、我不认为罗丹今天会有心情过来雕刻，可是——＂
他没有跟伊菲图斯往后院走，而是往大厅楼梯后方的密门处走，因为罗丹的雕塑都放置在地下室里。
＂嘿，不来练剑了？＂
＂看、看一眼再去。＂伊莱恩固执地推开了密门（其实这门并不是刻意藏起来的），向地下室走去。
＂有什么好看吗？＂伊菲图斯也好奇地跟着来，和伊莱恩一起往地下室跑。
其实伊莱恩是这样想的：照片可以被简单地抹消，毕竟它只是一些简单的纹理资料而已。但雕像应该无法那么容易地被抹消掉，雕像本身的构造和＂数据＂还是挺复杂的。所以，罗丹说不定会留下一些关于那位老爷爷的线索，他的头部雕塑之类的？既然罗丹是个伟大的雕塑家，他至少想到一两个办法，去纪念他想记住的人吧？
＂喂！快看！＂然而伊菲图斯的惊呼让伊莱恩沉思中惊醒，眼前的光景进一步让伊莱恩愣住了。
因为，在那里，原本放得到处都是的雕像全都被敲碎了，碎散成一地的石膏碎块。它们没有直接消失，很明显罗丹仍然记得这些雕像，星灵才没有把被遗忘之物＂回收＂。
然后，如同发完脾气之后重拾心情去创作，地下室的深处屹立着好几尊雕像。
其中一尊雕像就是罗丹之前一直在雕刻的，光辉大神和神使的雕像（也就是白熊人和小狐狸的雕像）；另外几尊则是伊莱恩这个白狮人少年模样的雕像，有手持三叉戟、疾奔中、像个野兽那样四肢并用地伏在地上，等好几种姿态。
地下室最深处，还有一尊伊莱恩的雕像是坐着的，它就那样屈膝坐在一块石头或是木桩上，用右手抵着大腿，托着腮，仿佛在低头沉思。
为什么整个地下室所有其他雕像都被敲碎了，只剩下伊莱恩的雕像在这里？总觉得……好变.态啊？
＂他似乎…很在乎你？＂伊菲图斯疑惑地问。
＂我、我得去找罗丹谈谈这件事，看他有什么解释。＂伊莱恩闷声哼道。
第3846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四十六)
第3846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四十六)
伊莱恩和伊菲图斯两人尴尬地从罗丹的别墅走出，幸好一路上没有遇到罗丹——否则只会更尴尬。
＂你、你怎么看刚才在地下室里发生的一切？＂白狮人少年问红铜龙大汉。
＂还能怎么看呢，很明显小罗丹喜欢你。＂
伊莱恩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开、开什么玩笑！你认真点好不！＂
＂认真的啊。你让我猜测，我就凭我的所见所闻来进行猜测罢了。＂伊菲图斯一脸认真地答道，＂你看，地下室的情况不就像是，小罗丹喜欢上了你，所以使劲雕刻你的大理石雕像吗？然后他还不满意自己以前的作品，认为以前的雕刻都没有你的雕像好，认为以前的作品太幼稚太粗劣，他就在一怒之下把以前的作品全砸了。这也证明他对你有多么的痴迷。这是很合理的解释，对吧？＂
＂一、一点都不合理，别捉弄我了！＂伊莱恩不满地嚷道：＂我、我确实曾请求过他，有空的话也给我做一个雕像。但、但我没想到他会把我的雕像做成这种样子！而、而且，你不觉得刚才那几个雕像的动作有点……涩.情吗？＂
＂嗯？有吗？在我看来它们都很正常啊？＂
＂有、有啊！特、特别那尊四肢并用伏在地上，装作真正的狮子那样咆哮的雕像……它、它后面不就完全露出来了吗？！简、简直就像是——＂
伊莱恩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太尴尬了。该死的罗丹，居然雕刻出这种姿势！
＂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那个雕像不就是把你比喻成野兽，想表现出人体内野性的一面吗？我甚至觉得它其实挺传神的，刚好适合你这个野小子。＂
白狮人少年狠狠地白了红铜龙大汉一眼。
＂艺术的东西我不懂啦。＂伊菲图斯哼笑道，＂但是既然是艺术的东西，它多少和涉.情沾点边吧，我想。自古以来多少传世艺术品不都喜欢不遮不掩吗？很多艺术家都认为人体才是最美丽的艺术品，这一点我们运动员也和他们意见一致。＂
不，你喜欢的不是人体，是肌肉，你这个肌肉白.痴。伊莱恩心里疯狂吐槽伊菲图斯。
＂而且嘛，小子，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到？＂伊菲图斯故意拖长语气说，＂在黄金乡，男女们发生暧昧关系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情。按道理说比你们那边的现实世界更平常。黄金乡里的人都是灵体，灵体又不会怀孕，更不会传播各种奇怪的疾病。即使发生暧昧关系，也不代表双方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无非是人们追寻快乐的一种方式而已，就和抽烟喝酒一样的平常。虽然也存在着想认真对待爱情关系，不结婚就绝不会跨过那条界线的老实人。但这种人毕竟是很少的……＂
＂等、等等！＂伊莱恩赶紧打断，＂我、我们现在在谈的是罗丹吗？还、还是说，在谈艺术？你怎么越说越离题了呢？＂
＂不，我只是想给你的心理准备，毕竟你到现在还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完全没习惯黄金乡的文化和生活。＂伊菲图斯坏笑，＂大叔我怕你被人笑话，才告诉你的哦。＂
伊莱恩露出嫌弃的表情：＂你、你想说，罗丹是个大.色.鬼，对吧？他、他平时也是到处乱搞的花花公子吗？＂
＂你能猜到的。＂伊菲图斯充满滑稽地哼笑。
＂他、他是个大.色.鬼，你就直接说他是大.色.鬼，你不用举例说明整个黄金乡都是这种风气的。这、这里的人才没有你说的那么涩！＂
＂这个嘛——＂红铜龙大汉把目光游移开，仿佛事不关己：＂虽然黄金乡的人这方面比较开放，但这种事情当然不是应该厚着脸皮拿出来到处宣扬的。人们有自己的私生活，我只能说没有人会去承认这种事情，哪怕它实际就在发生。＂
伊莱恩涨红着脸：＂所、所以你也经常地……＂
＂不，才没有！＂伊菲图斯赶紧否认道，＂我算是比较保守的啦，才不会像小罗丹那样经常去玩。我的话，大概是一个星期一次吧，偶尔到酒吧找个漂亮的妹子约一回什么的。＂
＂我、我以为星灵的分身都是不能成家的？＂
＂我没有成家的打算啊，那都是逢场作戏。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都是知道这个的前提下才会去亲热的。＂
＂恶、恶心！滥交！不负责任！玩弄感情！＂伊莱恩连续地咒骂道。
＂嘿，用得着这么大的反应吗？在黄金乡里这一切真不算什么，反正也不会怀孕。＂伊菲图斯自辩道，＂而且你也是男人，是男人都懂的。正常来说一个男人不可能憋那么久的，每隔一段时间总要释放一下吧。话说你最后一次释放是在什么时候？＂
＂我、我不想谈这个！＂伊莱恩赶紧打断道，＂够、够了，我回去了！＂
＂练剑的事情怎么办？＂
＂不、不练！我现在压根没有这个心情！＂
伊菲图斯坏笑了一下，没有回应。
总之，伊莱恩和伊菲图斯一起回去了，他暂时不想去思考罗丹的事情。也许他见到罗丹之后可以找个机会问问地下室那堆雕像的事情，但伊莱恩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拿出这份勇气来问。
到家之后，伊莱恩发现三个小鬼在那里打游戏，兰斯老爷爷也在一旁吃着小蛋糕，看着小鬼们打游戏。老的小的都在，唯独没有了赫斯顿的踪影。
＂赫、赫斯顿呢？＂伊莱恩于是问。
＂嗯，赫斯顿哥哥说有事要出去一下哦~＂贝利一边操纵着游戏里的角色敏捷地躲闪对方的攻击，一边回答。
啊这，伊莱恩还以为家里的游戏光盘就只有一枚《极品铁骑10》，结果小狐狸又搞出来另一只游戏光盘了。这个游戏是什么来着？好像是叫做《古代羊皮书5：地际》什么的……
看到小鬼们玩得不亦乐乎，伊莱恩就知道这新出的游戏有多吸引他们了。就连兰斯老爷爷也在一旁等着玩，这老顽童……
＂所、所以，罗丹也不在家？＂伊莱恩问老爷爷。
＂小罗丹说有事要出去啦，不过我感觉他更像是想躲着你，免得被你唠叨。＂老青龙呵呵笑道。
＂我、我才不会去唠叨他。＂白狮人少年不服气地答道。罗丹说了不把映世宝珠借给伊莱恩，那事就最终定案了，伊莱恩也不会强迫或者唠叨罗丹，让罗丹提前借出映世宝珠。
映世宝珠的冷却时间用最初的几个小时变成一天，再变成两天，可见罗丹还是很担心映世宝珠的副作用。罗丹是映世宝珠的拥有者，最懂这件圣物的性能（其实也不全懂），伊莱恩只能尊重和相信罗丹的决定。
因此，明明只剩下最后一个敌人需要去对付，伊莱恩也只能耐心等待下去。
他也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是见不到罗丹的——如果罗丹刻意避着他的话。所以他果断放弃了。现在先找赫斯顿吧。
＂我、我出一下门。＂他说。
＂欸？大哥哥刚回来就又出去了？陪我们玩一会儿游戏嘛！＂小灰狼西里奥抱怨道。
＂你、你们四个人在等着玩一个游戏机还不够拥挤吗？＂伊莱恩苦笑，＂我、我就不排队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可是可是，贝利说你玩这个游戏很厉害，我们想见识一下啊！＂
＂你、你别听他乱说。＂伊莱恩白了贝利一眼。
小狐狸吐了吐舌头。
伊莱恩转身想走，他有点担心突然消失的赫斯顿，想优先去找到豹子。罗丹总是危言耸听，说映世宝珠的副作用可能导致某个人从伊莱恩的生命中永久消失。
伊莱恩当然不会去相信这种迷信之事，但凡事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天知道突然走开的赫斯顿会发生什么意外？
好吧，这都是借口罢了，伊莱恩只是想见赫斯顿……
那只云豹如今依然是达尔文大人的厨师。实际上赫斯顿每天都会赶到达尔文大人家中准备食物，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只能预先做好食物存入冰箱里，等达尔文大人随后再吃。自从赫斯顿搬到伊莱恩家中暂住之后，豹子就很难有机会到达尔文大人家中现场做出早午晚三餐了。
不过赫斯顿做的饭菜即使凉掉也仍然十分美味，达尔文大人似乎对之没有意见——至少意见不大。
既然达尔文大人喜欢吃，豹子自然是每天都有过去给达尔文大人做饭。他如今也大概在达尔文大人家中吧。
[赫斯顿在你家吗？]伊莱恩直接发信息问达尔文大人，用的是那只传呼机。
[不在。]可是黄金天神龙大人却回道。
伊莱恩疑惑地一皱眉：[他今天没给你做早餐和午饭？]
[早餐昨天做好存在冰箱。午饭也是。我今天没见过他。]达尔文大人回应道。
那就奇了怪了。伊莱恩把眉头皱得更深。
[他有可能在自己家中，你过去找他吧。]
[好的。]伊莱恩匆匆发完一个短信息之后，就加速往下一个街区跑。
他奔跑的速度很快，实际上他几分钟内就能到达赫斯顿家门前。它只希望赫斯顿真的在家中，如果赫斯顿不在的话，伊莱恩真不知道该上哪里去找那只豹子。
白狮人少年来到赫斯顿所住的公寓的楼下。这公寓距离黄金树大厦挺近的，应该是为了照顾赫斯顿每天＂上班＂的需要，让他过去给达尔文大人做饭的时候少走点路。伊莱恩之前有一段时间经常过来找赫斯顿玩，一起做蛋糕什么的，所以他和豹子的邻居混得挺熟，他直接走上楼去找赫斯顿，也没人拦阻。
而赫斯顿家门口则很奇怪地虚掩着，门没有大开，也没有关紧，仿佛赫斯顿匆匆忙忙地跑回来，都忘了把大门关上。但至少，赫斯顿应该在家中。
＂你、你在吗？赫斯顿？＂于是伊莱恩边敲门边叫唤道。
可是，豹子没有回应。
伊莱恩觉得更是奇怪，如果赫斯顿真的在家，他不可能听不见伊莱恩的叫唤，也不可能不回应的。
糟糕，他该不会是在家里遇到什么意外了吧？！
情急之下，伊莱恩直接推门而入，冲进赫斯顿家的大厅里。
没有人。豹子至少不在大厅里。但伊莱恩能听见水声从浴室那边传来。
赫斯顿在洗澡？但他不可能特意回自己家里，就为了洗个澡啊？
＂赫、赫斯顿？你在浴室里吗？＂伊莱恩加大了音量叫唤道，他确信自己的声音能掩盖过水声。
还是没有回应。那只豹子绝对在浴室里，但他要么处于听不见伊莱恩呼唤的状态，要么处于没法回应的状态。不管哪个都很糟糕——云豹人少年可能真的遇险了。
＂对、对不起，冒犯了！＂伊莱恩直接冲进浴室。
浴室的门果然没锁，豹子在自己家里洗澡按道理就没必要锁门。在一片烟雾和水声之中，伊莱恩看到了赫斯顿的身影。
云豹人少年早已失去意识倒在淋浴间的地上，任凭上方的莲蓬头朝他身上洒下热水。
＂赫、赫斯顿！！——＂伊莱恩惊呼着，冲过去救援。
第3847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四十七)
第3847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四十七)
经过约十分钟的连续掴脸、心肺复苏、揉按额角和眉心等急救之后，赫斯顿总算是醒过来了。
＂嗯？……＂豹子微睁开双眼，看着伊莱恩：＂你……嗯？！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有点担心，就过来找你。＂伊莱恩答道，＂结、结果发现你家门口虚掩着，浴室又传来水声，叫你又没有回应。我、我怕你在浴室里出事，就冲进来了。＂
＂噢…对……＂豹子从地上爬起，保持坐在地上的姿势，＂刚才帮助邻家的大叔搬东西，搞得一身汗，就顺便洗个澡……我本来想几分钟内冲完澡就走的，没想到突然看到了什么，就……嗯，就吓晕过去了。＂
＂啥……？＂伊莱恩白了豹子一眼，＂你、你看到了什么，居然能被吓晕？＂
赫斯顿转头往浴室的窗子处望去，那个窗子没有打开，而且它是不透明的磨砂玻璃材质，外面无法偷看到浴室里的情况。
＂之前，就在那里！——我淋浴时听见一些动静，就往窗子的方向望去，然后我隔着磨砂玻璃看到了一个影子。手掌大小的影子，可能是某种飞鸟或者昆虫，我不知道。它展开着翅膀，伏在窗外，只在这磨砂玻璃窗上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但它有着一双很可怕的红色发光眼睛。我……我看到那个的瞬间就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伊莱恩皱着眉，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拜、拜托！那、那只是只小动物而已，这都能把你吓晕吗？你该有多胆小。＂
＂拜托！那东西真的很可怕耶！＂云豹人少年自辩道，＂你要是看到巴掌大小的一只蟑螂朝你迎面扑来，你都会被吓死吧！＂
伊莱恩无法反驳。应该说，光是设想到赫斯顿刚才说的那种情况，伊莱恩就会头皮发麻。
可是这个黄金乡里的一切都不伤人、不害物，不管是飞禽走兽还是花鸟鱼虫（把花划掉），全都是星灵控制的人工智能罢了。不管看上去怎么危险的猛兽，在这个黄金乡里都不会伤害任何人的。伊莱恩甚至都没在黄金乡里看到过蚊子、苍蝇和蟑螂这些烦人恶心的昆虫。
＂你、你真的不用怕的，我们至少可以认为你看到的那个东西不可能伤害你。＂伊莱恩劝道，＂更、更何况它还隔着一层玻璃窗，它都没有办法从外面进来。＂
＂能不能伤害到我是另一回事，总之我看到那个生物的轮廓就觉得格外地害怕啊。＂豹子回应道，＂总觉得那个轮廓似曾相识，而且很危险，很恶毒。＂
白狮人少年的耳朵动了动：＂你、你的记忆恢复了吗？你记起了什么？！＂
＂不，什么都没记起来，那只是一种感觉。你要不……开窗子看看？它可能还在那里？＂
＂要、要是那个生物真的在，你不是又要被吓晕过去吗？＂
＂有你在，没事的。＂豹子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伊莱恩：＂你会打退那个怪物的对吧？＂
那甚至都不一定算怪物……
伊莱恩叹了口气，走到窗前，打开那扇不透明的磨砂窗子往外观看。
外面是巷道，正对着另一栋大楼，和对面的大楼有十来码的距离。对面的大楼的窗子也是不透明磨砂窗，而且上方有几个排气扇，应该也是一间浴室。考虑到居民们的生活隐私，大楼和大楼正对着的地方似乎都是些浴室。这样居民们一年不把浴室窗户打开都没问题。而屋子的卧室和阳台则在采光更好的另一侧，和其他大楼隔得稍远些。
两栋大楼之间的巷道有点幽暗，平时几乎不会有人造访。它简直就像是小说里鬼怪们喜欢出没的地方，虽然这是现实而不是小说。
好吧，这次出现的不是鬼怪，而是某种有翅膀的生物。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伊莱恩左顾右盼，没在巷道中发现任何可疑的影子，＂也、也许那个生物早就溜了。＂
＂也许。＂赫斯顿爬起来，用浴巾裹住自己下半身，＂那个……我刚才晕倒的时候，你没有看见什么吧？＂
＂看、看见什么是什么意思？＂伊莱恩不解地问，＂你、你该不会介意我看到你的身体吧？我们之前明明都有一起洗过澡了。＂
＂不，不是那个意思啦……啊哈哈哈哈……＂豹子红着脸假笑道，然后用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嘀咕起来：＂幸好莲蓬头还一直洒着水，都冲掉了吧……＂
＂啥？＂
＂没、没什么！啊哈哈哈哈！＂赫斯顿笑得更尴尬了。
＂笨、笨蛋……＂伊莱恩把磨砂窗子关上。
然后他转过来，发现赫斯顿直愣愣地看着他：＂怎、怎么了？＂
＂你全身都湿透了，衣服都变成半透明了，你不冷吗？＂豹子问：＂而且你满身汗味……＂
＂噢，对……＂伊莱恩闷哼一声。
他刚才发现赫斯顿倒在地上就急忙闯进来，他吓出一身冷汗。他为赫斯顿做急救的时候，还被浴室的莲蓬头淋湿了一身。
＂你在这里洗个澡再走吧，我在客厅外等你。＂云豹人少年取走放在一旁的换洗的衣服，准备离开浴室：＂别拖太久哦，天知道那个怪物会不会又来袭击我。＂
哪有什么怪物。
＂我、我的衣服怎么办？＂白狮人少年问。
＂你可以借我的衣服穿，我们的身材差距也不算大，反正都是皮包骨，嘻嘻。＂赫斯顿笑道，＂你先洗吧，回头我给你拿一套衣服来。＂
伊莱恩皱了皱眉头，真要穿赫斯顿的衣服吗？包括内.裤？
他倒是可以用念动力制造出灼热的龙卷风来吹干自己全身，包括穿在身上的衣服。但那个对皮肤（毛发）不好，对衣物也不太好，还是尽可能不要这样做。
不管怎样，赫斯顿离开浴室之后，伊莱恩就脱掉全身的湿衣服，迅速冲了个澡。赫斯顿家里当然有浴缸，黄金城奈恩的住宅几乎都有豪华的浴室，就连分配给赫斯顿暂住的家也不例外。不过伊莱恩并没有泡浴缸的心情，他真要泡进去的话绝对要花费一个小时的洗澡时间，赫斯顿会等得不耐烦吧。
＂衣服我放这里咯。＂豹子大大咧咧地走进浴室里来，其时伊莱恩正在用干净的大毛巾擦干自己身上的毛发。
＂那、那个，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伊莱恩问，＂你、你突然跑回自己家里来，是打算做些什么吧？＂
＂哦，我本来是回来拿几件厨具的，＂赫斯顿从邻接客厅的开放厨房那边取来他的菜刀：＂这是达尔文大人送我的菜刀，我用了好久，用得顺手，打算一直用。之前匆匆搬到你家，没能带上这个，这次是特意回来取。＂
＂原、原来如此。＂
＂我之前也不太想突然带着一把菜刀往你家跑就是了，那时候我和你家的孩子们还不熟，怕会吓到他们。＂云豹人少年苦笑道，把菜刀收入鞘中：＂但是现在有了这个，我就能做些更精致的料理了。＂
怎么说得好像伊莱恩家里的厨具很落后似的……
伊莱恩就在赫斯顿面前换上豹子的衣服，那身衣服稍微有点窄，云豹人少年其实比伊莱恩还要瘦弱一点点。
＂但、但你拿到东西就可以走，怎么会被耽搁这么久？＂他又问赫斯顿。
＂噢，我回来时刚好看见邻家大叔在搬家具，就过去帮了一下忙。我刚到这里的时候人生地不熟，邻居给了我很多帮助，我总得找个机会回礼。＂豹子答道，＂然后我帮他搬了半天，出了一身汗，就想去洗个澡。再往后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的。＂
＂好、好吧。＂伊莱恩和赫斯顿一起走出客厅。它总算知道为什么赫斯顿失踪了半天。豹子原来都在忙着＂报恩＂。
＂菜刀也拿到手了，平底锅和打蛋器也到手了，还有一些无可替代的厨具也带上了，我们回去吧？＂赫斯顿把那些厨具和行李往一只大行李袋里塞。行李袋里还有好几套换洗的衣服。看样子他是认真的要搬过去和伊莱恩一起住了。
＂你，你是打算直接搬到我家住，不回来了对吧？＂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赫斯顿咧嘴一笑，＂至少在最后这个月里，跟你们一起住吧。直到你和贝利离开为止。＂
一旦说起这个话题，伊莱恩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了。
＂赫、赫斯顿，我，我得说说这件事……＂白狮人少年于是说，＂如、如果一个月之后我离开，贝利也会跟着离开……然后，很有可能连弗里曼也会离开这个城市。那、那时候那间屋子里就不再有我们的身影了，即使你决定留在那边也不会再见到我们的。这、这样真的可以吗？＂
＂我也预料到事情可能会变成那样。＂豹子苦笑，＂所以才更应在最后的时间里好好陪伴你们，不是吗？＂
伊莱恩沉默不语。
＂我听说你拒绝了达尔文大人的请求，哪怕他们真的有办法救活你，或者说，延长你剩下不多的寿命？＂赫斯顿又追问，＂为什么要拒绝达尔文大人的请求呢？＂
＂因、因为他们救我的方法是把我整个人的灵魂都改造一遍，相当于让我换了个人。＂伊莱恩答道，＂我、我所有的记忆也会跟着一起消失。我、我不能允许那种事情发生。我不想忘记我最重要的人。＂
赫斯顿的表情逐渐变得悲伤起来。
＂为了不忘记自己最重要的人，宁愿毅然赴死吗？你是笨蛋吗……＂
＂对、对不起…我有我必须坚持的事情。＂
＂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听我劝的。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活下来。＂云豹人少年满脸悲伤地看着伊莱恩：＂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啊。如果没有了以前的记忆，我们再来创造新的回忆，更多更幸福的回忆就好。我也没有以前的记忆，但我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吗？真正重要的，不就是[活着]吗？＂
＂拿、拿什么来判断我还活着，凭什么来判断我还是我？＂伊莱恩反驳道，＂如、如果我的记忆全部消失，只剩下一个徒具我外形的壳子，那个我真的还是我吗？＂
＂也许我们可以找特斯拉教授帮忙，让他用那个机器把你的记忆提取和记录下来？＂豹子又问，＂我知道那不会是完整的记忆，但那肯定能帮上一些忙吧？＂
＂不……我很怀疑。＂伊莱恩又摇头，＂哪、哪怕我利用特斯拉教授的机器读取到我预存起来的记忆，那个我还是我吗？
还是说，那只是个外形和我十分接近的，读取了我的记忆，以为他就是我的，熟悉的陌生人？
……真正的灵魂，真的存在吗？
人的自我，又真的存在吗？
拿什么来判断明天的[自我]，就是现在这个我的[自我]？
还是说，我们全都只是，基于过往的记忆，基于脑子里的化学物质或者光子变换来进行逻辑演算的，一个个的生化机器人？
[自我]在这里真的有意义吗？
如果[自我]没有意义，人其实没有灵魂，那么[记忆]就算是人的灵魂吗？
如果把我的记忆无限复制，灌输到不同的个体内，那就可以认为世界上有无数个我吗？
其中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
如果只是把记忆保存下来，就算是把灵魂保存下来了，那么是否根本不需要自我，光凭留存下来这记忆，我就算是得到永生了？
[自我]，真的还有意义吗？＂
被伊莱恩的一连串问题问得哑口无言，赫斯顿傻傻地看着白狮人少年。
＂我……我不是什么哲学家，你的问题我没法回答，一个都没法回答。＂云豹人少年低叹道，＂但我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找到答案。＂
他突然凑过来，紧紧地拥住伊莱恩。
＂我只知道，我思故我在。＂赫斯顿低声说，＂此时此刻的我们，就是我们存在的证明。如果你有一天迷失了自我，甚至连记忆都不复存在了，我只希望你能至少记得这份温暖。这样的话，我就仍然能够相信你就是你，你没有被另一个灵魂所替代。＂
那只是过分浪漫的想法，是赫斯顿的一厢情愿罢了。
但是，这样又有何不可。
也许有一天，达尔文大人他们真的会＂复活＂伊莱恩。也许那个伊莱恩并不是真正的伊莱恩，只是继承了伊莱恩的记忆的另一个陌生人。但如果赫斯顿相信那个人就是伊莱恩，并从中得到慰藉的话……也挺好的。
伊莱恩也紧抱住赫斯顿。
＂我想要…留住这份温暖。＂豹人少年用震颤的哭腔低声说，开始扯下伊莱恩的上衣：＂在我的体内，一直地留住它。如果没有办法留住你的人，那么至少留住美好的回忆，留住温暖。这样……可以吗？＂
＂嗯。＂伊莱恩低声答道，任由赫斯顿用身体的重量压下，把他压在沙发上。
他很久以前就决定了，如果赫斯顿真的下定决心做他想做的事情的话，他就必须给予回应。在他生命的尽头，他不打算辜负任何一份爱。
第3848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四十八)
第3848章湮没之于月陨(三百四十八)
傍晚时分，伊莱恩全身酸疼地躺在床上，懒得动。
而赫斯顿则依偎在伊莱恩怀里，把头搁在伊莱恩胸前，给人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这、这样你该满意了吧？＂白狮人少年问。
经过半天的激战，伊莱恩和赫斯顿交换着角色，玩到累为止，赫斯顿不可能不满意的。
＂暂时…算是吧……＂豹子在伊莱恩怀里低声说，有点有气无力的感觉，＂我们可以……下次再做这种事情吗？我想和变成白熊的你再来一次…天啊我在说什么，好不要脸哦……＂
伊莱恩没好气地笑道，＂但、但为什么是白熊人？＂
＂总觉得那副模样的你更可爱。更憨厚了，也更有安全感了。＂赫斯顿伸手揉了揉伊莱恩的小肚子，＂而且这小肚子还是肉一点的好，现在太瘦了嘻嘻。肉一点摸起来更有手感。＂
＂笨、笨蛋……＂伊莱恩更加没好气地笑。
＂对了，你之前说的事情，我好好想过了。＂云豹人少年继续说，＂不能说是有了答案，但至少是个思路吧。＂
＂嗯？＂
＂何谓活着那件事。＂赫斯顿重复道，＂你也许会迷茫，认为人失去了记忆就算是死了，也不知道[意识]和[记忆]是否能代表灵魂的存在。但我认为那些都不是大问题。重要的不是你有着怎样的意识，留存了怎样的记忆。重要的是你的精神、你的思想是否能留存下来。＂
＂精、精神？＂
＂你是以何种状态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你对这个世界、你对物事有什么样的想法和见解，你希望这个世界被塑造成什么样子，这些都是最能代表你的精神、你的思想的东西。＂赫斯顿说，
＂一个人永远无法真正地认识另一个人。你也许可以是王侯将相，可以是达官贵人，可以是杰出的艺术家、科学家、运动员、政治家。但你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也只是一个头衔而已，那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一个身份，一个象征，一个符号。
一个符号再怎么光辉伟大，终究只是个符号。人们日后想起你所代表的符号，只会知道你是在某个方面很伟大的人，但他们不会真正认识你，了解你，记得你实际是怎样的人。
但是你知道吗？你仍然是有办法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你自己的本质的。把你的思想、你的主张、你的精神化成某种创作，记录下来，让人们记得你就好了。
比如日记，比如小说，甚至是乐曲，总之它必定是携带着信息，最能代表你想法的某种媒体。
只要你的思想、你的精神被媒体记录下来了，被世人传阅了，就总会有人能够理解你。
哪怕是几百万年后的，某个与你素未谋面的读者，只要他翻开你的书，听到你作的曲，他就能知道你实际是个怎样的人。
最能代表一个人精神内核的就是他们的思想。再多的头衔和再高的地问都无法把思想境界表现出来。
所以相反地，只要你的作品为人所知，为人所道，被一直流传下去，这是不是也代表了，你已经获得了永生？
永远都有人记得你，知道你当初是怎么想的，认识你的思想境界，懂得你对人生、对物事、对宇宙万物的认知。
永远都会有人认同你，或者反对你。但是他们无法无视你，只要你的影响力足够地大。
那么你就永远活在你的作品里了。如果这也不算是[活着]，还有什么东西才算是[活着]？＂
伊莱恩傻傻地看着赫斯顿。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不，你、你说的很对。＂白狮人少年吐槽道，＂但、但是，你一整个中午和我做那种事情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着这个吗？我、我们做的激烈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身心都快要融化了，你却有余力思考这么深奥的事情？＂
＂嘿嘿，我和你本质上就有不同，我更加冷静。＂豹子咧嘴笑道。
＂不。你、你只是还不够投入。＂伊莱恩却哼道，＂看、看来得加大力度，让你投入得无法思考才行了。＂
他又抱紧了赫斯顿，准备下一次戏耍。
＂又来？你不累吗？＂豹子伸着懒腰，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差点滑落下来。
＂再、再一次的话，还行。这次轮到我进——＂
伊莱恩话说到一半，突然察觉到窗外有个影子在看着他们。
赫斯顿的卧室的窗户自然是透明的，和浴室里的磨砂窗并不一样。但是伊莱恩和赫斯顿在卧室里亲热还是想留点隐私，所以窗户的纱窗至少有拉上，外面几乎看不见他们在卧室里做的事情，除非距离窗户很近。而且他们还盖着被子呢。
对面大楼距离这里至少二十英尺，对面阳台的人肯定看不见卧室里发生的一切。除非有谁贴在窗边看。这种事情一般不会有，毕竟赫斯顿的卧室是在五层，距离地面几十英尺。
但这时候偏偏就有个影子贴在窗边看他们两个，那个影子自然不是任何人，只是一个小生物，是巴掌大小的虫子。
赫斯顿之前在浴室见到过的东西，绝对就是这个。
它是飞蛾。伊莱恩隔着窗纱也能看得比较清楚，那个生物的轮廓绝对是飞蛾。而且它和赫斯顿描述的完全一致：巴掌大小，双眼发着瘆人的红光。
飞蛾伏在窗玻璃上，明明应该是胸腹的位置对着室内这边，看不到飞蛾的头部才对。但伊莱恩能看到那个红光，是不是意味着这飞蛾的身体构造和普通飞蛾不一样，它的头能扭过九十度角甚至更大的角度，隔着窗子看到室内这一边的情况？
那是什么品种的飞蛾？黄金乡里的生物不都应该是不伤人、不害物吗？怎么可能有如此瘆人的大虫子？
除非，那并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而是邪灵——很有可能是潜猎者七勇士中的术勇士巴纳迪达，死后怨念化身成的灵体！
……而且它变成什么不好，偏偏要是飞蛾！
但它不可能只是区区一只飞蛾。它是一大群飞蛾的集合体？它剩下的飞蛾的群落呢，都到哪里去了？
＂你怎么停下来了？＂赫斯顿还没有注意到伏在窗外那只怪物，见伊莱恩停下侵入动作，就好奇地问。
＂那，那个，你最好不要往窗户的方向望去，赫斯顿。＂伊莱恩警告道。
云豹人少年全身打了一个激灵：＂……那东西在？＂
＂嗯。＂伊莱恩闷哼一声，＂就、就在窗外，在看着我们。＂
那怪物绝对是怀有某种目的而来的。虽然它目前只是观察，没有破窗而入袭击伊莱恩和赫斯顿，但伊莱恩已经做好应战的准备了。
＂我想看看它长什么样子。＂赫斯顿又说。
＂你、你看到它的瞬间，说不定又要晕倒哦？＂
＂这一次不一样。这次有你在我身旁。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豹子却答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看到它的瞬间就晕过去了，我不应该这么胆小的。我必须搞明白这一切，否则我心里永远都会有一根刺。＂
伊莱恩捏紧了拳头。他也想搞清楚这一切，他想知道赫斯顿到底是真的害怕飞蛾这种生物，还是纯粹太胆小，看到巴掌大一只虫子就被吓晕。
现实中巴掌大的一只虫子也确实挺可怕，虽然伊莱恩见过和对付过更大型的虫子。但身在黄金乡里人也许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东西，受不了这个刺激？
但是会不会有一种可能，赫斯顿之所以怕飞蛾和它的尺寸无关，也和它是不是虫子无关，那恐惧源于赫斯顿心里的深层意识——一些他已经遗忘了的记忆，却化成潜意识的残留物，永远铭刻在云豹人少年的灵魂里？
如果能搞明白这一切，也许伊莱恩就有了证据，能判断赫斯顿原本到底是谁了。哪怕这样做可能会伤害到赫斯顿。
＂那、那你就看吧。＂他柔声说，＂不、不要紧，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会在这里保护你。＂
＂你真是可靠呢~＂豹子苦笑道，开始转过头去，朝窗外望。
他瞥到那个飞蛾影子的瞬间，便再次全身打了个激灵。伊莱恩和赫斯顿的身体几乎完全贴合在一起，所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赫斯顿身上传来的战抖。
＂是…它……！＂豹子低声说，＂我的天……是它！＂
＂……它？＂白狮人少年也低声追问。
＂……它！那个…如同潮水一样涌来的，它！＂赫斯顿捂住头：＂唔嗯嗯嗯嗯……头好痛……！＂
＂喂！振、振作些！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记得它……！＂鼻血逐渐从豹子的粉红色鼻头中涌出：＂如此…凶残……如此…蜂拥而至！
它们……想伤害他！想占有他！我…我必须保护他！
……但是我保护不了他！我没有力量！
我好希望能成为保护他的那个人！
但我没有力量！我只是个普通人！
我什么都做不了，除了用自己的身体来护住他！
我……我的身体在变得冰冷？
我在死去……！
他把我抱在怀里……
我能感觉到那份温暖……但是我的身体变得更加冰冷了……
我知道我在死去，无可挽回地。
但是他呢？
……他得救了吗？＂
赫斯顿战抖得更加激烈了，但同时他的身体也更加虚弱了。剧烈的头痛可能在折磨着他，他在强迫自己去回想起自己不应想起的一切，在逆天而行。他承受的精神压力将十分巨大。
＂那个孩子……他在哭？＂豹子低声呢喃道，＂但是，为什么要为我而哭？
我明明，什么都没能为你做到。
神明啊，我好恨你。
如果我能有更多的力量就好了。
如果我不是以这种形式生于世上，就好了。
也许我就能保护那个孩子。也许我就能活下来。
也许我，不会让他伤心……
……对不起！＂
赫斯顿一边哭诉，一边变得虚弱，他话刚说完，就晕过去了。
伊莱恩同样也哭成了一个泪人，他终于知道了真相，他紧抱着失去意识的赫斯顿，不肯放手。
所以，赫斯顿果然是奎格的转生。
命运无情地流转，让他们分离，从此阴阳两隔；
命运再度流转，给予慈悲，让他们相遇，在这封闭的[乐园]里，彼此紧挨着。
第3849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四十九)
第3849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四十九)
赫斯顿果然就是奎格的转生。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的光魂却到达了黄金乡之中，以这种形式，出现在伊莱恩面前。
奎格失去几乎所有记忆，却仍保留着临死前那一点点的记忆，那份强烈的思念。
所以他才会对飞蛾这种生物有如此深切地恐惧，因为奎格就是被光子羽蛾们杀死的。
不，与其说奎格害怕飞蛾，还不如说只是飞蛾这种东西让他回想起他临终前那个事实——他死在伊莱恩怀里，抱着遗憾而死。
哪怕只是回想起临终前一小部分记忆，就已经对赫斯顿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他无法承受这件事，直接晕了过去。这大概就是事情的全部真相了吧。
不管怎样，赫斯顿晕过去之前说出的那番话，就足够证明他是奎格的转生了。
只剩下光魂的残滓的奎格，到底怎么顺利转生到这种地方来，依然是个不解之谜。但伊莱恩至少知道赫斯顿就是奎格的转生，这就足够了。
命运兜兜转转，我们在这里再次相遇。
然而，拿什么来证明以前的我们，就是现在的我们？
人如何保持意识的连续性？
即使是同一个人，体内的神经细胞也是约十年全部更换一次，那么十年前的我们和十年后的我们，真的可以视为同一个人吗？
维系起这＂不同的两人＂的唯一依据，只是记忆而已吗？
就连记忆也是不可靠的。记忆可以被抹消，复制，甚至改动。
拿什么来证明以前的记忆就是属于你的、绝对可靠的记忆？
彻底失去了记忆，就连外形都改变了的人，和以前的那个人又能视为同一个人吗？
记忆真的可以等同为灵魂吗？
又或者，人的灵魂真的存在吗？
如果存在，它到底是存在于记忆之中，还是意识之中，又或是，超越这一切的，更深层次的某物？
这一切都没有答案。
这些是哲学的永恒的难题，没有标准答案，每个人都有一套不同见解。
但伊莱恩仍然深信，赫斯顿就是奎格的转生。这孩子经历过苦难，逝去过，然后到达了黄金乡，在这里过上新的生活，更好的生活了。
这也许只是伊莱恩的一厢情愿，是他过分浪漫的想法，但这样深信下去，又有什么不好？
他紧拥着运过去的赫斯顿，又低声哭泣了一小会儿。他在伤感的同时，也在绷紧神经，防范着窗外那个敌人。但那只黑色的飞蛾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它似乎根本没有袭击伊莱恩的打算，只是在……搜集情报？
那只飞蛾绝对不是邪灵的本体，也许只是它其中一部分，一个分身而已。它的本体肯定藏在奈恩市的某处，而且它已经知道了伊莱恩和赫斯顿的存在。
必须，杀掉它。
必须保护赫斯顿，保护奎格。
这一次，绝对不能让那种怪物伤害到奎格了，不管那怪物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
下定了决心的伊莱恩，抱着失去意识的云豹人少年从床上爬起。他们云雨了一个下午，身上都粘.腻无比，他本来就打算去洗个澡。只不过现在换成了他抱着晕过去的赫斯顿去清洗罢了。只希望那些飞蛾不会在这种时候来袭击他们。
＂嗯……啊？＂在伊莱恩帮赫斯顿清洗身体的中途，豹子就醒过来了。结果他并不会晕过去太久：＂发生……什么事了？＂
＂你、你又看到了那个生物，然后晕过去了。＂伊莱恩低声答道：＂你、你还记得些什么吗？＂
＂嗯…我记不起来……＂豹子捂着剧痛的头，＂我只记得自己隐约看到那个生物的轮廓……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果然，赫斯顿在看到飞蛾的瞬间就出现了记忆障碍。他记起了一些东西，但马上又会忘记掉。而且一旦他试着去回忆，就会因为头痛欲裂而晕过去。
这也很正常。不是每个人都能回忆起自己上辈子是怎么死的。应该说绝大部分人根本不记得自己上辈子的事吧。
＂你、你不用勉强去回想了。＂伊莱恩于是说，温柔地揉着豹子的头，＂那、那个东西不在附近，它跑了。我、我们洗完澡就赶紧离开这里，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好吧。＂赫斯顿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认为这样做至少能缓解头疼。他任由伊莱恩帮他清洗着身体，带有芳香茉莉花味的沐浴露，在他身上蔓延出大量泡沫。
＂这里不安全，但是你家就很安全吗？＂他又问。
＂不、不用担心，在我家变得不安全之前，我会先解决那个怪物。＂白狮人少年答道，语气中带着莫大的决心。
他得去找到罗丹。不管罗丹怎么反对，他都一定要借用映世宝珠，马上定位到敌人，杀了它。
那个飞蛾甚至不一定是术勇士巴纳迪达化成的邪灵，伊莱恩有点担心它们真的是光之羽蛾的残党。
虽然辐光大羽蛾已经被伊莱恩彻底消灭，但当时确实有几只光之羽蛾跑到伊莱恩体内，想和他量子融合，进而夺取他的身体控制权。
光之羽蛾的大军被伊莱恩彻底消灭了，但肯定会有几只光之羽蛾残留下来，变相地活在了伊莱恩体内。说不定正是这些家伙跟随伊莱恩跑到了黄金乡内，在危害这个世界的安全。不管怎样，用映世宝珠＂检索＂一次，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然后伊莱恩还得找居里谈谈，看樱龙少女对赫斯顿的事情有什么高见。
她不是说过赫斯顿极不可能是奎格的转生么？但现在这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细节是居里没考虑到的吗？
＂你在想什么？＂赫斯顿见伊莱恩陷入了沉思，便问道，＂可以不用使劲搓我的身体了，让我自己洗，行吗？＂
＂你、你能自己洗吗？你、你明明才刚晕过去……而且是连续晕过去两次了？＂
＂没事啦，又不是因为身体虚弱而晕过去的。＂豹子哼笑道，抢过莲蓬头，＂你也赶紧清洗一下，我们洗完澡就回去吧。＂
＂嗯……＂伊莱恩把目光移向那瓶沐浴露。但同时他的尾巴被轻轻扯了一下。
＂等等。＂赫斯顿凑过来，坏笑道：＂在我们清洗干净之前，还是先弄脏一下吧？＂
＂你、你还想要？＂白狮人少年闷哼道。都这种时候了，豹子居然还有心情干这个？
＂可是，你刚才说要给我的~＂豹子凑到伊莱恩身旁，搂住他的腰，＂最后一次啦，好嘛！我以前一直都想在浴室里做这种事情的，嘻嘻~＂
＂你、你以前，指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伊莱恩纳闷地问。
＂嗯…从遇见你的时候开始？＂
所以这臭小子是早有预谋。
＂真、真拿你没办法……＂伊莱恩于是也搂住了赫斯顿。在满是泡沫和水蒸气的环境下，两个人的身影交叠在一起。
傍晚时分，伊莱恩和赫斯顿才从公寓里出来。伊莱恩扛着另一个行李袋，帮赫斯顿分担行李的负重。
＂还要你帮我搬家，真不好意思。＂豹子苦笑道。
＂没、没事，都是为了让你在我家里住得更舒心。＂伊莱恩漫不经心地答道，剧烈运动了一整天，他下半身还各种酸疼胀痛。
＂嘻嘻。＂赫斯顿则脸色泛红，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有了更好的厨具，就可以做出更多好吃的。孩子们也会高兴的。＂
＂我、我怕他们乱玩锋利的菜刀而弄伤。你、你真要在我家做饭的话，一定要盯紧那群小顽皮。＂
＂哈哈哈，他们不会那样做啦，贝利很乖的。＂赫斯顿不以为然。
想起来以前贝利也经常跟着奎格一起做饭。现在贝利也很粘赫斯顿。这是历史的必然性吗？贝利可能早就知道了什么吧。
＂我、我有一件事想说。＂伊莱恩跟赫斯顿一起走，同时低声告诉豹子，＂你、你也许是对的，我应该寻求达尔文大人的帮助。如、如果我的生命要走到尽头，反正死了就是死了，照样会失去所有的记忆，还不如让他们帮我[重生]。＂
如果这就是赫斯顿想要的结果，如果这样做就能让赫斯顿不为伊莱恩的死而伤心的话，这样也可以。
＂但、但是，拿什么来证明重生之后的我还是原来的我呢？＂他追问道，＂如、如果你最终发现那个我既没有过去的记忆，也不是同一个人，只是徒具我的外表的一个空壳子，你该怎么办？＂
＂这个嘛——＂云豹人少年把目光游移开，＂我想……我会给那个你一个拥抱，然后看他是否还记得那份温暖。我不会简单地放弃你的，但如果你已经成了另一个人，连那份温暖都不再记得了，我想我会静静地放手，不再去打扰你的生活。我想我还是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从远处守望着你，但我不会再去干涉你的生活。
直到你遇上了更好的人，你的生命中已经没有我的席位了……我就会从你的生活中，永远地消失吧。＂
伊莱恩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无法想象，赫斯顿到底是抱着怎样的觉悟来说这番话的。没有人知道未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果然还是珍惜当下最重要。
[我必须找到罗丹]伊莱恩马上给达尔文大人发了个短信，[中午的时候有个飞蛾怪物想袭击赫斯顿。已经不能等了，我必须马上用映世宝珠找到敌人。]
大概十分钟之后，达尔文大人才回讯息：[明白了，你过来吧。我会去跟罗丹协商。]
＂到、到家之后我还得去找达尔文大人，得处理一下那个伏在你家窗子上的大虫子的事情。＂伊莱恩于是对赫斯顿说。
＂那真的是一种危险的生物吗？＂云豹人少年好奇地问。
＂如、如果你看到它就已经被吓晕，它已经算是足够地危险了。＂伊莱恩答道。
＂才没有被吓晕……＂赫斯顿低声嘀咕道。
伊莱恩皱眉：＂拜、拜托，别逞强了！你、你在我家躲好，窗子关上，窗帘也最好拉上，保护好孩子们，等我处理完这件事情再说吧！＂
＂……好吧。让我们加快脚步。＂豹子答应道，和伊莱恩一起小跑起来。
第3850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五十)
第3850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五十)
一小时后，把赫斯顿送回家之后，伊莱恩独自来到与达尔文大人约定好的地方——黄金树大厦的顶层。
他直接用念动力飞过来的，期间没有通过任何安保设施，但他总觉得这附近的空间格外地安全，好像本身就架设了某种强力的结界，只有被允许进入的人才能进入。
黄金天神达尔文大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在天台的一角，从上方俯瞰下去，看着奈恩市华丽的城市风景。
＂你终于来了。小罗丹也听完我的说明，正在赶来的路上。＂达尔文大人说，＂他虽然同意了我的提议，但也是没被完全劝服的状态，你可能需要和他谈谈，让他彻底信服。＂
＂我、我会试着办到的。＂白狮人少年答道，＂那、那个怪物似乎想袭击我们，都已经兵临城下了，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是的，你有你的理由，而且敌人在暗，我们全都已经暴露在危险之中。＂达尔文大人凝神看着这个属于他的城市，即使是现在，他也能看到不可视的黑暗在这城市中蔓延，因此他一脸不安。
＂话说回来，你在赫斯顿的家中被那怪物袭击？＂他又追问道：＂为什么是赫斯顿家中，为什么要袭击赫斯顿？＂
＂我、我也不清楚。那甚至不完全算是袭击。＂伊莱恩耸肩道，＂那、那个怪物它只是化身成飞蛾的模样伏在窗前，偷看浴室里的赫斯顿，以及卧室里的我们。然、然后赫斯顿看到那个飞蛾模样的生物就想起来了以前的事情，晕过去了。＂
＂嗯？他想起了什么吗？＂
＂是、是的，赫斯顿果然就是奎格的转生。＂伊莱恩高兴地答道，＂虽、虽然他已经完全不记得前一辈子的事情了，但他依稀对飞蛾有记忆，他看到飞蛾时有那种与生俱来的恐惧。＂
＂凭那个就判断他是你的朋友奎格吗……＂达尔文大人似乎不太相信伊莱恩，＂不过也罢，你也许会想和小居里谈谈转生的事情，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就不深入讨论了。而且，你说那个飞蛾怪物在卧室里偷看你们，是什么意思？在卧室里，你和赫斯顿两个？＂
说到这里，伊莱恩的脸突然红起来了，他知道他说漏嘴了。
＂可、可不可以不要聊这种话题……＂
＂嗯？我觉得没什么问题的。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真有把赫斯顿当作自己养子来看待的。你们能走到一起，我也很欣慰，虽然我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子。＂
伊莱恩露出苦涩的脸色：＂别、别戏弄我了，达尔文大人。＂
＂我没有在戏弄你。不管怎样，祝你们幸福。哪怕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达尔文大人也露出苦涩的笑，＂我以前通过海之巫女丽莎娜的记忆看到过你的过去。你爱上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得到善终，不管怎样都是悲剧收场。只希望这次事情会稍微有点不一样。我是衷心希望赫斯顿能得到幸福的，可惜只怕你又要辜负他了。＂
辜负吗。伊莱恩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他本来不应该再接受赫斯顿的，应该和豹子保持朋友关系，拉开一段距离的。这样一来即使他死了，他也至少不会让赫斯顿太过伤心。但那何尝又不是另一种辜负。
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但到底怎样做才能完全不辜负任何人呢？人活在世上总是会辜负一些人的。只要活着，就是错过的持续，辜负的持续。人最多就只能做到尽可能不辜负，问心无愧地活着罢。
在伊莱恩和达尔文大人对话的时间里，罗丹也赶到了。他也是利用翅膀飞到天台上来的，期间没有经过任何安保检查。伊莱恩逐渐发现这个空间可能只有他以及星灵的分身们能够进入，达尔文大人也许用了特殊方法在这里布下了强力的结界。
＂我来了。＂冰龙人青年刚落地、收起翅膀，就冷冰冰地对伊莱恩说，＂我听说过你们的事情了。所以容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要无视冷却，提前使用[映世宝珠]吗？＂
＂是、是的，请让我使用它。＂伊莱恩坚定地答道，＂敌、敌人就伏在赫斯顿家的窗外，已经来到了我们家门前。情、情况已经危险到刻不容缓了，我必须在敌人暗算我们之前，先一步找到并消灭它或他——不管那是什么怪物。我、我必须这样做，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是的，你有非常充分的理由。＂罗丹低哼道，＂但是我得提醒你，你这样使用[映世宝珠]的代价是非常巨大的。最坏的情况下，你虽然击败了敌人，保护了你想保护的人，映世宝珠却让你想保护的人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样一来，你想保护的人最终得不到保护，你的付出将会付诸东流，完全白费。你不仅没法保护到任何人，甚至还让情况变得比之前还要恶劣。……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伊莱恩皱了皱眉，在犹豫着。他确实想保护赫斯顿，但如果情况真的如罗丹所言，一旦使用映世宝珠去保护赫斯顿，最终会导致赫斯顿从伊莱恩的生命中永远消失，那就得不偿失了。
但这也只是其中一个可能性而已。也有可能在伊莱恩犹豫的这段时间里，敌人已经盯上了赫斯顿，并想加害豹子。不仅如此，敌人甚至可能盯上了贝利等人，想加害孩子们。
为了一种可能性放弃另一种可能性，为了不让一件坏事发生而坐看另一件坏事发生，岂不也是得不偿失。
＂我、我们来做吧。＂伊莱恩下定决心道，＂没、没人知道未来会怎样，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力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希望能保住那个美好的未来而已。＂
他只知道，如果现在的自己踌躇不前，因为害怕发生不好的事情而什么都不做，他日后绝对会后悔。他已经后悔过好多次，他不想去后悔了。
犹如看到了伊莱恩眼中闪耀着的星点光芒，罗丹总算是放弃了矜持，他叹了一口气：＂很好。你主意已决，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他知道他说服不了伊莱恩。伊莱恩比他更顽固，也有着更加无法退让的东西。
他取出了[映世宝珠]，那颗宝珠在散发着一种彩虹色的、柔和的光彩，这种事情以前从来没有过。
＂你已经被它选择了。你可以拥有它。拿上它，好好利用它吧。＂罗丹把映世宝珠塞到伊莱恩手中，＂但是我得提醒你，即使伊索玛的星灵把映世宝珠的设计图交付给你，你也无法完全理解映世宝珠的构造，只是依样画葫芦地把它造出来而已。
映世宝珠内有一些黑暗的东西，触及[深渊]的东西，即使伊索玛也无法完全控制。它是危险的。我希望你把持住自己，不要被其中的[深渊]吞噬。＂
＂我、我会的。＂伊莱恩伸手拿起那颗宝珠的瞬间，大量的知识就涌入他脑海，那正是[映世宝珠]的设计图。
星灵伊索玛已经给予了伊莱恩许可，愿意把映世宝珠的全部秘密分享给白狮人少年了。即便如此，它的构造是如此复杂，里面还藏有来自深渊的黑科技，伊莱恩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全部构造。
伊莱恩自知，以他那半桶水的造物术，是无法真正复制出另一颗映世宝珠的。他也许可以用自己半桶水的造物术造出次品的黄金三叉戟、战争之镰，但唯独[映世宝珠]无法复制。
构造不完全的映世宝珠比一颗核弹还危险，他不敢冒这个风险。
所以，这颗被伊莱恩拿在手里的映世宝珠，造自罗丹的映世宝珠，就是独一份，是没法复刻的东西。如果伊莱恩弄丢了它，他也许可以问罗丹要另一颗，但估计罗丹会冲他大发雷霆吧。
白狮人少年知道这颗宝珠有多贵重，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手里，并开始了＂检索＂。
＂你打算用它来找谁？＂罗丹提出引导性的问题，＂术勇士巴纳迪达吗？＂
＂不，在、在那之前，我得先搜索一下[光之羽蛾]这个敌人。＂伊莱恩答道。
他虽然很肯定辐光大羽蛾已经被他击败，天蛾人之中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个体能威胁到他们，但他还是想搜索一次，以防万一。
＂如、如果我想找某个人，但是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会发生什么事？＂伊莱恩又问。
＂不会发生什么事。[因果的桥梁]不会被构建，你只能看到那人过去的形象，就和你在映世宝珠的模拟空间里见到故人一样。＂冰龙人青年答道，＂那种情况下，不需要付出[代价]就能见到对方。＂
＂明、明白了。＂伊莱恩也猜会是这样子，毕竟如果对方已经不存在了，伊莱恩肯定就只能看到一个过去的幻影而已。就像是，他以前在映世宝珠的虚拟空间里看到雷欧那样。
他集中精神，开始去回想天蛾人的形象，回想当初和光之羽蛾们、和辐光大羽蛾的那场大战。
然后，一个灰蒙蒙的空间在他的意识世界里展开，辐光大羽蛾出现在伊莱恩眼前。
好吧，这家伙就是过去的影像。伊莱恩看了它一眼，迅速退出了虚拟空间。
＂很、很好，赫莱普人已经灭绝，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他说道，＂可、可以肯定，出现在赫斯顿家窗外的黑色飞蛾，不是赫莱普人。＂
＂那么，接下来就开始集中精神去找术勇士巴纳迪达了。＂罗丹说。
＂等等，＂在旁观的达尔文大人突然打断道，＂我有个疑问。既然天蛾人已经不存在了，为什么敌人要化成飞蛾的模样出现在你和赫斯顿面前？为什么是飞蛾这个外形？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我、我也不知道。＂伊莱恩皱了皱眉，＂按道理说，术勇士巴纳迪达甚至都不一定见过飞蛾这种生物。但、但之前好几个潜猎者勇士都变成了其他动物、或者幻想生物，不是吗？＂
变成大鱿鱼的剑勇士古兰米亘且不说，亚特兰提斯城内本来就有机会接触到各种大海鲜；
枪勇士莫扎洛克变成的是邪灵半人马骑士，伊莱恩早就怀疑过莫扎洛克以前在哪里见过半人马这种生物；
弓勇士帕甫拿达还变成了鸟，凶鸟以及红隼。在地下城封闭区域里生活的潜猎者们，哪有机会见到鸟类？
也许这一切本来就不合理，在不合理之中强行找到合理性，没有意义。
＂这些生物潜猎者们没见过，但是亚特兰提斯人见过啊。＂罗丹却说，＂它们来到亚特兰提斯之后，肯定从星灵那里得到了[赐福]，或者改动了自身的认知，偷取到一部分远古记忆了吧。＂
真的是这样吗？
半人马也许是某个外星人种族，伊莱恩不清楚。星灵们肯定对之更清楚吧；鸟类就更加了，应该是每一个宜居星球上都有类似的东西；飞蛾也是如此，亚特兰提斯人的宇宙船上就有这群赫莱普人化成的飞蛾在寄生着，赶都赶不走。
再加上潜猎者七勇士的怨灵们来到黄金乡之后，也是会被星灵影响，认知得到改变的，他们眼中的所有人（也许除了伊莱恩）都是潜猎者的模样——这事伊莱恩在当初对战枪勇士莫扎洛克的时候，就确认过了。
这么说来，术勇士巴纳迪达的怨灵能变成飞蛾的外形，姑且是合理的。
但是为什么是飞蛾，偏偏是飞蛾？这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吗？真的和伊莱恩之前对决过的天蛾人，没有半点关系？
再怎么深入思考也没有答案，还不如赶紧找到巴纳迪达，解决这件事。伊莱恩举起映世宝珠，准备使用它了。
＂嘿，最坏的情况，如果那个飞蛾不是巴纳迪达变的，而是另一个敌人，该怎么办？＂达尔文大人突然说。
伊莱恩的神经被刺痛了一下，这事明明是有可能发生的，虽然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最后的敌人就是术勇士巴纳迪达。
＂我同意。＂罗丹也哼道，＂你搜索的对象不应该是巴纳迪达，而是直接用看到过的那只飞来来搜索。＂
＂这、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
伊莱恩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一个飞蛾的模糊影子。而且那只飞蛾很可能只是某个邪灵的其中一小部分分身而已，它的本体还在别的地方。映世宝珠能够通过一个飞蛾的模糊影子定位到它的本体在哪里，这么神奇？
＂相信映世宝珠吧。和看到什么没有关系，映世宝珠就是帮助你架接[因果的桥梁]的。一旦[桥梁]架接起来了，你总会达到你的目的，找到你想找的人。不管那个人是什么。＂
＂我、我明白了——那么改变目标，找那只飞蛾的本体。＂伊莱恩叹道，开始集中精神去回想那只飞蛾的形象。
影像逐渐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但那个与其说是影像，还不如说是一团黑色的、涌动着的风景。
灰暗的颜色和纯黑色互相吞噬着、交错着，其中还偶尔有些红色的光点在闪耀，给人极其不祥的预感。
在那片涌动着的黑暗之中，一双深红色的巨大眼睛突然张开。
如同伊莱恩在看着它那样，它也在看着伊莱恩。
——当你凝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被这双可怕的红眼突然的出现惊吓到，伊莱恩断开了连接。
第3851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五十一)
第3851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五十一)
伊莱恩从冥想之中回到了现实世界，而且脸色惨白，被吓退了一步。他受惊不轻，那保持着防卫的动作简直就像是曾被谁捅了一刀，下意识地摆出自卫架势似的。
＂怎么了？＂罗丹和达尔文大人看到这样子的伊莱恩，都好奇地问。
＂那、那东西在看着我！＂伊莱恩回道，＂我、我凝视它的时候，它也在凝视我！＂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你们是用[映世宝珠]构建了因果律的桥梁，强行建立起联系。你能感知到它的同时，它自然也能感知到你，这才算是公平。＂罗丹解释道。
天啊，这居然是所谓的＂公平＂，离谱的映世宝珠。
＂但、但是以前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不，以前肯定也有。比如你用映世宝珠找附身在奥利弗市长身上的盾勇士卡夫帕夫时，对方肯定也察觉到了你在偷看他的视野。＂达尔文大人说，＂正是因为他察觉到了你在偷看他，市长后来才换了另一套颜色的西服来防止追踪的。＂
好像还真的有这回事。伊莱恩最初用映世宝珠看到的是穿着黑色西服的市长，但是他没能看到奥利弗市长的模样，只是从市长的视觉看到宴会上的宾客，看到市长和罗丝女士握手，也看到了市长穿着的黑色西服的衣袖。
如果后来的伊莱恩一行人赶到宴会厅，看见依旧穿着黑色西服的奥利弗市长，当时的伊莱恩肯定会起警戒才对的。但很明显，因为伊莱恩偷看了对方的视野，盾勇士卡夫帕夫预知了这件事，故意换了一套深蓝色西服。于是伊莱恩一开始就没能察觉到卡夫帕夫有可能附身在奥利弗市长身上。
至于枪勇士莫扎洛克和帕甫拿达，他们也许根本就不在乎有被伊莱恩偷看到他们的视野。莫扎洛克一开始就站在人多的广场的正中心，等待着伊莱恩的到来。而帕甫拿达只是在天空中飞翔，只要伊莱恩等人不侵犯他的领空，他就不会发动攻势。
所以是的，看样子映世宝珠确实是公平的，搭建起了因果的桥梁之后，双方都可以感知到对方。使用宝珠的伊莱恩这边占据主动，可以看到对方眼前的风景。但对方也至少能察觉到伊莱恩在偷看。
……这破映世宝珠真的是缺点多多，限制多多。
但是伊莱恩又能怪谁呢？映世宝珠原本只是一件艺术品，寻人并不是它真正的用途。用它来寻人甚至可以说是一种邪道，是在恶用映世宝珠这件圣物。
＂不管怎样，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达尔文大人追问，＂那东西真的那么可怕吗？＂
＂嗯，这、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我什么都没看到。＂伊莱恩拉长了脸。
＂啥？怎么可能什么都没看到？你总该看到些什么吧？＂罗丹也拉长了脸，对他的映世宝珠的性能深信不疑。
＂真、真的什么都没看到，画面一团模糊。＂伊莱恩露出苦恼的表情，＂只、只能说是灰色和黑色的背景不断扭动，然后还有很多发光的红色的眼睛。最、最后那一团混乱之中有两只特别大的发光的红色眼睛突然睁开，再瞪着我看，我就被吓醒了。＂
于是，罗丹和达尔文大人同时露出纳闷的表情。
＂视野被挡了吗……＂＂偏偏是在这个骨节眼上。＂
是的，伊莱恩也察觉到了。虽然他可以用映世宝珠观察到对方的视野，但如果对方的视野刚好被什么东西——比如烟雾之类的——阻挡了的话，伊莱恩自然什么都看不见。想定位对方的所在地，至少需要一些参照物，标志性的建筑物之类的。但很不幸地，没有就是没有，伊莱恩看到的是一片灰色和黑色相间的画面。
明明花费了代价，想找到藏起来的术勇士巴纳迪达，线索却在这种地方断了，他伊莱恩可真够倒霉的。
＂所、所以接下来怎么办？＂他露出慌乱的神色。敌人在暗他们在明，敌人很快就会威胁到他，以及他关爱的人们；而他却拿敌人束手无策，他甚至不知道敌人的本体躲在哪里。
＂不用担心。你使用过[映世宝珠]，已经和术勇士巴纳迪达建立起因果的桥梁了。不管你是否愿意，你和他已经是一种[命运共同体]，你们做的事情最终一定会导致你们相遇。＂罗丹也说，＂别的命运共同体一般是相依相存。但你们的情况应该是相遇相杀吧。但是总而言之你一定会见到他的，着急也没用。＂
＂我、我会见到他的，总有一天。但是在这之前赫斯顿他们受到袭击，因此而受伤，甚至死了怎么办？＂白狮人少年怒道，＂如果有更多的人被这件事牵扯进去，情况变得更糟糕呢？＂
冰龙人青年没有回应。
＂你冷静些，一定还有别的方法。＂达尔文大人劝道：＂现在吵架也没有用，我们来好好思考对策吧。先把你看到的景象说出来，要说清楚每一个细节。魔鬼都藏在细节中，我们一定能从那些细节里推敲出一些线索才对的！＂
是的。冷静。冷静。伊莱恩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他尽力去回想那画面中的每一个细节。
＂我、我只看到，灰色和黑色相间的景色。如、如果不把飞蛾们的眼睛那些红色的光芒算进去的话，就只有灰黑二色。＂
＂等等，你既然什么都看不到，为什么会知道那些红色的光芒是飞蛾们？＂罗丹插嘴道。
＂因为，我之前就在赫斯顿家，隔着窗子看到过那些飞蛾啊。它、它是黑色的，有着红色的发光的眼睛，很可怕——＂
＂所以你见过术勇士放出的飞蛾，而且你认为那团黑压压的东西应该是飞蛾的集合体？＂黄金天神龙大人分析道。
伊莱恩愣定了几秒，然后点头。
＂那就奇怪了，如果挡住视线的黑色东西是飞蛾，那么画面应该是一片红，或者至少是一片暗红色吗？＂达尔文大人又说。
伊莱恩歪头：＂我、我没听懂。＂
＂说的是飞蛾的眼睛发出的光芒。它们会映照在飞蛾身上，把它们各自的身体映照成暗红色吧。＂罗丹解释道，代替达尔文大人分析起来，＂要么是因为那个眼睛发出的红光实际没有看上去那么亮；要么是因为飞蛾们的身体是由不反光的材质构成，把红光完全吸收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景象里才会有那一大片黑色影子。＂黄金天神龙大人点了点头，＂但问题又来了，为什么是灰色和黑色相间，不是一整片的漆黑。那个灰色东西的又是什么？＂
＂黑色飞蛾中夹杂着，白色飞蛾？＂罗丹继续猜测。
＂不，更、更像是，一大群黑色飞蛾伏在某种灰色的背景之上，变成这种灰黑相间的颜色。＂伊莱恩答道，＂我、我看到的景象是黑色的虫群在灰色的东西上蠕动，但那个灰色的东西没有动过，它应该是固定的布景。＂
＂所以，这群飞蛾伏在某个巨型的灰色发光物体上蠕动着，我可以这样理解吗？＂达尔文大人继续问。
白狮人少年点了点头。
＂那么事情就更奇怪了，黄金之城奈恩之中，哪来那么巨大的灰色发光体，可以被这群巴掌大的飞蛾落脚，还没法完全占据满？＂
达尔文大人这话一出，伊莱恩和罗丹同时皱起了眉头。
＂晚上这个时分，如果是奈恩市的建筑物在发光或者反光，它们理应是金色的。那么你应该看见金黑相间的光景，而不是灰黑相间；而且那么大的飞蛾群在市区内活动，城里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人察觉到的。＂
＂如果飞蛾群在室内呢？＂罗丹问。
＂奈恩市的室内应该不存在这样的发光体，即使有，灯光要么是金色的，要么是冰蓝色的——我以前专门设计冰蓝色的室内灯光来中和黄金色的那种俗气的感觉。＂达尔文大人答道，＂我所知的所有大型室内建筑物，都应该在市政.府的管理之下运作。这个时间还在运作的大型室内建筑物中要是出现成群的巨型飞蛾，政.府那边不可能不知情，也不可能不来通知我。＂
达尔文大人是对的。真有那么大一群飞蛾在政府管辖的公共设施中活动，奥利弗市长肯定早就被吓坏，过来找达尔文大人处理了。
那么大的一群飞蛾既不在室内，也不在室外，它们可以在哪里？
什么地方才有可能给飞蛾群提供一个巨大的灰色的背景，又不让人们察觉到这大群飞蛾的存在？
＂有、有没有一种可能，它们根本不在黄金之城奈恩？＂伊莱恩于是问，＂比、比如说，在距离这里很远的，另一个城市里？＂
＂不大可能。＂达尔文大人却答道，＂吞世龙阿努所在的地方就是这个黄金乡子宇宙的中心点。弗里曼就被困在这个城市里，所以黄金之城奈恩就在这个宇宙的中心。
至今为止所有怨灵都在这个宇宙的正中心出现，不曾有例外。他们的灵魂被吸入这个世界的同时，大概就被自动选择了在这个世界的正中心转生成所谓的[怨灵]吧。
而且它们也没有离开这里的理由，它们毕竟是来找你麻烦的。＂
这说法好像也对。且不提那群怨灵，就连伊莱恩刚来到黄金乡的时候，也是在这个黄金之城奈恩之中突然出现的。
同样的事情似乎也发生在赫斯顿身上，据说赫斯顿是一年前某天突然全.裸.地出现在黄金之城奈恩的市街上……然后就被警察带走了。
这个规则肯定也适用在那群怨灵身上，毕竟它们也是以同样的方式被吸入吞世龙体内，来到黄金乡里。
考究怨灵们是否会离开黄金之城奈恩，并无意义。还不如把注意力集中在这座城市上，试图在这个城市里找到那个藏起来的飞蛾怨灵。
＂但、但是，既然它不在室内也不在室外，到底上哪里去找？哪、哪里有符合条件的，巨型的灰色发光体呢……＂伊莱恩郁闷地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夜空。
然后他全身打了一个激灵：＂呃。找、找到了！＂
第3852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五十二)
第3852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五十二)
＂什么？！＂＂怎么可能这么快？＂听到伊莱恩的闷哼，罗丹和达尔文大人几乎同时开始追问：＂它在哪里？！＂
伊莱恩伸手指了指天空，指着的是天空顶部那个银灰色的月亮。
是的，那个月亮在发着温和的银灰色光芒。它的颜色和伊莱恩所看到的光景里，那个灰色完全一致。
它也许是有别于这个黄金之城奈恩无数金色光芒之外的，唯一的银灰色光景。
而且伊莱恩刚好看到月亮的一角上，有些极其微小的黑色斑点在晃动。它们几乎无法看见，但伊莱恩隐约能见。
他能隐约看见，为了确认这件事，就用冰系法术制造了数个冰块做成的透镜，用念动力让透镜浮现在他眼前。
这是一种简易的望远镜，伊莱恩把它戏称为＂千里眼＂，只要增加镜片的数量和曲度，再仔细对焦，就能看见极度远处的物事。
伊莱恩的猜测没有错，那在月球上蠕动着的东西果然就是一大群飞蛾。它们甚至算少的，毕竟飞蛾群的身影并没能把一整个月亮遮蔽起来，只是在月球一角制造了一点黑斑而已。
但是，天啊！它们在月球上？认真的？！
＂不是说怨灵们都转生在世界的中心吗？它怎么可能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罗丹吐槽道。
＂不，黄金乡的月亮和星空都是假的，是星灵模拟出来的东西。它实际没有真正的月亮那么大，也没有真正月亮距离地表那么远。＂达尔文大人却答道，＂如果这小子之前对决弓勇士帕甫拿达的时候突破过黄金乡的大气层，那么在大气层顶部再往上不到一公里，应该就能看到那个虚假的月亮。
它仍然很大……但没有真的月亮那么大，充其量就是挂在天上的一个比较巨大的灰白色石头罢了。＂
＂道、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它还是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伊莱恩不解地问：＂从、从月亮那么远的地方派它的手下偷看我们，它的力量也就仅此而已吗？距、距离这么远，它岂不是没有办法发挥出它真正的力量吗？＂
＂怨灵的想法我确实没法理解，也许它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袭击你，只是在收集情报而已。＂达尔文大人耸肩道，＂它应该也是刚到达这个世界不久，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也许它是那种喜欢收集到足够的情报，确保万无一失才出手的，谨慎的家伙？＂
这说法和伊莱恩认识的术勇士巴纳迪达的性格确实相符。巴纳迪达是十分谨慎的人，谨慎到可以说是胆小。他当初袭击伊莱恩的时候也从不敢真正现身，而且把自己藏在类似匿踪镜球一样的东西内部，从远处用冰箭偷袭伊莱恩。
那家伙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伊莱恩正面对决，它是个卑鄙又胆小的家伙，而且阴险狡猾。从它的战斗方式就可以略知一二。
但是直觉也告诉伊莱恩，术勇士巴纳迪达肯定不是躲在月亮上收集情报那么简单。它肯定是在谋划着什么，而且它的计划肯定是在稳步进行中。所以那家伙才会那样不紧不慢地监视着伊莱恩和赫斯顿。
如果伊莱恩这边不跟他急，不尽快阻止巴纳迪达正在筹划的计谋，一切也许就会太迟，也许就会有巨大的灾祸降临在伊莱恩身上，甚至降临在这黄金乡上。
所以，必须是现在就行动，必须尽快到月球上去，去面对那个飞蛾怪物。这种事情现在不做，以后可能就没机会做了。
＂我、我得想个办法上去月亮上。＂白狮人少年低哼道，＂但、但愿铁骑能飞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这个世界里的能源是无限供应的，你的铁骑也有了无限能源，飞多远都行。＂罗丹说，＂但是铁骑的飞行速度应该和光子浓度有关对吧？地表的光子浓度高，铁骑飞得快。到了宇宙空间之中，事情就不一样了。你的铁骑在宇宙空间里飞行，估计会非常慢吧。＂
啊这，黄金乡里这件事倒是和现实世界一样。越是接近人口密集的地方、星球的地表，光子浓度就越高；相反，在宇宙空间里，光子的浓度会大幅降低。铁骑的光子反射镜和光子爆.炸引擎都是基于光子来驱动的，光子浓度一旦大幅降低，它的推进力就会大受影响。
搞不好伊莱恩能用铁骑冲出地表，到达大气层外，却发现铁骑在真空空间里移动得龟慢，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到达那个虚假的月球上。那就很糟糕了。
＂我、我想，特斯拉教授他们应该能帮我改进一下铁骑。＂伊莱恩于是说，＂只、只要用别的推进方式推进，就能在宇宙空间里更快速地移动了对吧？＂
＂好主意，＂达尔文大人掏出传呼机，＂我去联络小居里，让小居里联络拉普塔的科学家们。你们直接过去拉普塔的科学模块吧，科学家们会帮助你的。＂
＂很、很好，那么我——＂伊莱恩本想用念动力飞起来，直接飞去拉普塔浮空岛的科学模块里。
＂上来吧。＂哪知道罗丹已经用造物术把铁骑变出来了，而且反客为主，先坐在铁骑的驾驶席上。
＂你、你也要跟着去？＂伊莱恩纳闷道。这事和罗丹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把映世宝珠的力量使用过头了，我总觉得会出问题。我得盯紧你。＂冰龙人青年毫不客气地说道。
好吧，又是映世宝珠。罗丹担心的＂因果律崩坏＂一直没有发生过，即使有，也不是人力能够左右的。但他喜欢就好。他可能对出借映世宝珠这件事感到了责任。他这人就是喜欢负各种责任，总把东西往自己身上扛，真是个小老头。
伊莱恩叹了口气，跳到铁骑的后座上去。而罗丹已经发动了铁骑的引擎。
＂你们一路小心。＂达尔文大人说。
＂达、达尔文大人也请小心，那些飞蛾说不定也会盯上你。＂伊莱恩也说，＂目、目前还不知道它们想干什么，总之小心为妙。＂
＂区区几只小飞蛾，我还不至于会害怕。＂达尔文大人哼笑道，＂除非敌人的本体直接从月亮上下来袭击我，那样的话反而求之不得，我正好通过战斗拖延时间，等你来支援。＂
伊莱恩苦笑一下，跟着罗丹一起飞走了。
尽管铁骑飞得很快，但从黄金树大厦飞到拉普塔浮空岛的科学模块，还有一段距离。
期间罗丹完全不说话，气氛沉寂得让人尴尬。
坐在铁骑后座的伊莱恩实在忍耐不住了，就问道：＂我、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关、关于那个地下室的事情。＂
罗丹沉默了几秒，但是反应没有伊莱恩预料中的大，他只是冷淡地回应道：＂所以你到过我家别墅的地下室了。你看到那里的一切了。＂
＂嗯，嗯……我、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但我觉得诚实才能解决问题。＂白狮人少年闷哼道，＂请、请你如实告诉我，地下室那里的雕像是怎么回事？＂
＂并没有多大的事情。你之前说过要我帮你雕刻一个雕像，属于你自己的雕像而不是光辉大神的雕像。所以我就试着去雕刻了。＂
＂但、但在那里的不仅有一个雕像，而是有我好几个雕像，而且它们都摆出不同的姿势。＂伊莱恩疑惑地追问道，＂你、你雕刻了那么多个我的雕像就算了，为什么还把其他雕像敲碎？简、简直就像是……＂
＂简直就像是，觉得你的雕像比其他雕像更完美，所以其他雕像没有存在意义了，我就把它们敲碎？＂罗丹抢在伊莱恩之前回道。
白狮人少年闷哼一声算作回答。
＂你会这样理解也很正常。毕竟这就是摆在你面前的事实。＂罗丹哼笑道，＂但事实也许刚好相反。你的身材并不完美，你是个皮包骨。你这介乎于大人和小孩子之间的身体，其实并不算是有多完美的身体。它甚至有许多瑕疵。你的身材比我雕刻过的所有雕像都差一截。如果黄金乡里的住民们的身材算是完美的话，你的身体就像是完美的反义词，是各种瑕疵的集合体。
我雕刻了许多个你的雕像，试着用各种各样的姿势来掩盖你身体的不完美，但都失败了。那就是地下室里有那么多个你的雕像的试作品的原因。
想用你这不完美的身体来雕刻出什么完美的作品来，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伊莱恩全身打了个激灵。被这样贬低，他很是受伤。而且他也挺不服气的。毕竟他这个身体复制自雷欧波特，他觉得雷欧的身材其实就挺好，雷欧明明很可爱的。
＂所、所以为什么？＂他不服气地问：＂为什么，你要保留这个不完美的身体的雕像，反而把其他有着完美体格的雕像们全部敲碎了？＂
＂因为我逐渐察觉到了，这个世界上有时候不完美的东西反而比完美的东西更吸引人，更有艺术鉴赏价值。＂罗丹的回答让伊莱恩感到意外，＂该怎么说好呢？那就是一种，缺陷美？病态美？＂
＂不、不准说是病态啦！＂伊莱恩没好气地道。
＂但这就是事实。我以前雕刻的作品全都是完美的。完美的身体比例，完美的身材，完美的姿势，它们配合起来就成为了某种登峰造极的艺术品，至少在别人眼中它是的。
但这一切都太过完美了，我总觉得其中缺少了些什么。我以前的作品都有一种过分追求完美的，生硬的、不够生动的感觉。一切太过完美，看起来反而不像真人，简直就像是没有生命的大理石像。＂
＂你、你在说什么鬼啊？＂伊莱恩吐槽道，＂那些本来就是大理石像啊！大理石像像是大理石像，有什么问题吗？！＂
＂所以说，这就是普通人和艺术家之间的差距了。＂冰龙人青年摇了摇头，＂普通人只满足于观赏大理石雕像，看它是否完美。对于普通人而言，它被雕刻得完美就可以了；
而艺术家追求的是更深层次的东西，看的不是雕像是否完美，而是它是否拥有灵魂，是否有那种栩栩如生、彷如活物的感觉。
雕像的结构可以不完美，雕像本身的体型也可以不完美，如果所谓的完美会妨碍到雕像获得活生生的实感，它还不如就这样保持不完美。＂
艺术的东西，伊莱恩果然是完全不懂，光是听罗丹的描述就听糊涂了。但有一件事他倒是很清楚。
＂你、你还想让我当你的模特儿，对吧？＂他低声问罗丹，＂又、又要我脱.光了在那里给你当人体模特对吧？＂
＂我不会强求，但你的猜测是对的。我试过从你之前拍的那些短电影里获得灵感，试图捕捉镜头里的你的身体构造，以及蕴含在其中的动态。但这个过程进行得并不顺利，你在地下室里看到的那几尊你的雕像，就是半成品或者失败品。我想我还是需要活生生的人来当我的模特，这样才能雕刻出让我真正满意的作品。＂
果然，伊莱恩就猜到会是这样子。罗丹这个大.色.鬼。但是伊莱恩知道自己欠了罗丹太多人情债，没有拒绝的权利。
＂好、好吧，这事我们晚一点再谈，我会找机会当你的模特儿的。＂白狮人少年叹道，＂但、但是现在，我们先把注意力集中在对付敌人这件事上好吗。＂
＂当然。＂罗丹冷淡地答道，甚至没有因为伊莱恩答应了他的请求而表现得高兴。不知道他是根本不在乎，还是在打着一张扑克脸。
他猛踩油门，铁骑便加速飞往远处已肉眼可见的浮空岛。
第3853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五十三)
第3853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五十三)
二人到达拉普塔的科学模块时，那群科学家已经在等待着。很明显电波信号比他们两个驾乘铁骑的速度快得多，居里那边给科学家们通讯要两人到达之前就完成。
＂特、特斯拉教授呢？＂伊莱恩刚下铁骑就问。
＂去参加漫展了，他今晚大概也回不来。＂负责来接人的安培教授笑道。他身后还有两位研究员，应该是伏特博士和欧姆博士。总共是一名枭人和两名鸦人。
而且一如既往地，这三名科学家都穿着T恤，上面还印着各种二次元动漫的角色。安培教授的T恤上印着一只粉红色的猫女，既不是真人也不是动物，而是动漫风格的猫女，呃。
对了，特斯拉教授昨晚好像对伊莱恩说过，他们研究所的科学家们是轮流跑去参加漫展，并且总得留下一两个人在研究所里看守着。安培教授他们昨天跑去漫展玩了一天，今天轮到他们留在研究所，而特斯拉教授去快活了。
＂好、好吧。＂伊莱恩苦笑，＂我、我希望你们能提供一些援助。＂
＂让铁骑在太空空间里活动的事情，对吧？＂安培教授笑道，＂你要的东西我们刚好有。带着铁骑到研究所里来吧，我们在研究所里再慢慢谈这件事。＂
＂当然了。＂罗丹让铁骑微微浮空，然后把它轻推着走，和科学家们一起往研究所的方向走去。
在研究所里，科学家们专门为铁骑提供了一个改造支架，一旦铁骑停放稳妥，他们就开始兴致勃勃地研究起铁骑的结构来。
＂在改造之前我得先问一个，＂安培教授凑过来问伊莱恩，＂这东西使用的是什么喷射装置？你……应该知道在太空中没有拟似大气，普通的喷气装置是没有办法在太空中活动的，对吧？＂
＂是、是的，我知道。＂白狮人少年答道，＂但、但铁骑使用的是光子爆.炸引擎。它、它通过把光子高度压缩起来产生爆.炸，就会凭空制造出巨大的推进力。实、实际上应该是一部分的光子转换成动能被消耗掉了，剩下的一部分光子也会化作高亮度的粒子束从引擎后方高速喷射而出，作为一种推进用的介质。＂
这都是以前丹尼尔先生告诉伊莱恩的知识，伊莱恩只是现学现卖。幸好这个白狮人形态的伊莱恩记忆力相当不错（托雷欧的福！），丹尼尔先生当初解说过的东西，他记得相当完整。
＂原来如此。几乎就和消耗魔力（光子）来产生念动力一个原理了，只不过它是完全由机械构造来实现的……非常有趣。＂安培教授在自说自话地分析着。
所以他们也懂得念动力的原理。有趣。
＂所、所以，铁骑的光子爆.炸引擎应该可以在太空中使用，对吧？＂伊莱恩有点担心，就多问了一句。
＂我想是没问题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太空中光子浓度太低，引擎收集光子的效率太差，导致它移动得太慢。＂安培教授在托着腮思索着。
＂所、所以你们打算把燃料罐之类的东西绑在铁骑上，用来代替它原本的推进装置吗？＂白狮人少年又问。
他想象到的是现实世界那边几万年前的古老技术，也就是使用各种燃料的火箭推进技术。它确实应该是使用液态的氢气和氧气，通过混合燃烧并喷射出去，来产生推进力。但这种燃料推进的火箭肯定非常笨重，伊莱恩很担心这种笨重的东西被安装在铁骑后方，会不会影响铁骑的机动性。毕竟他驾驶铁骑去月球是要去战斗的，并不是到达了月球就完事。
＂燃料？确实也算是一种燃料啦，但它也许比你想象中的东西要先进一点点。＂老猫头鹰笑道，＂伏特，你去仓库把那些罐子拿过来，好吗？＂
＂当然，马上就回来。＂伏特博士快步走了。
＂罐、罐子？光、光靠几个罐子就足够提供推进力吗……＂伊莱恩相当郁闷。那名鸦人科学家看起来并不强壮，他能拿得动的罐子，体积和重量绝对有限。也就是说它们绝不是装载着沉重的液体火箭燃料的罐子了。难道这世界上有什么比火箭燃料更高能量的燃料，可以被压缩存放在区区几只罐子里吗？
＂嘻嘻，你看过实物之后就会明白的。＂安培教授倒是胸有成竹，认为提及的那个＂罐子＂能满足伊莱恩的需求。
几分钟后，＂罐子＂被伏特博士拿来了。它真的就只是几个发光的罐子而已，而且每一个只有拳头大小，总共五个。
＂你、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伊莱恩甚至不愿意相信这些罐子能够提供推进力。它们看起来都不够资格当作铁骑的燃料罐使用。
＂凡事先不要急着下结论。＂安培教授笑嘻嘻地拿起一个罐子，把它举到伊莱恩面前：＂你知道这罐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白狮人少年看着那个发出金黄色微光的罐子，摇了摇头。里面的东西看似是某种很浓稠的液体，它随着罐子的移动而轻微晃动着。但伊莱恩不太确定它是何种液体燃料。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一种高压缩高能量的液体火箭燃料，这一定已经超出伊莱恩的认知。
＂里面装的就是光子。高度压缩的光子，它们被压缩得如此厉害，都被压成凝胶状了。＂安培教授微笑道。
＂不、不可能吧？光子一旦被高度压缩，不就……爆.炸了？＂
＂是的，正常情况下会发生爆.炸，光子的压缩值存在一个临界点，突破临界点之后光子就会炸裂，通过消耗光子来转换出强大的动能。这和你之前所说的光子爆.炸引擎是同一个原理。＂
所以他们早就知道这件事，而且恐怕也知道光子爆.炸引擎的原理，只是在套伊莱恩的话。好吧，伊莱恩开始脸红耳赤，感到了羞愧。他不应该在一群比他聪明得多的科学家们面前班门弄斧的。
＂但是有办法提高这个临界值，让光子更加不容易在高压缩状态下炸裂。要做到这一点需要一系列超级复杂的处理方法，它自然也需要一个体积非常庞大的机器来处理这一切。这个机器在浮空岛拉普塔的本体那边，我们无法带过来。但是那个机器制造出来的[成品]，也就是这些[光子蓄能罐]，可以很方便地随身携带。罐子里高度浓缩的光子，只需要一些简单的转换，就能变回可供利用的普通光子，然后给你的铁骑供能……不对，应该说是供应魔力吗。然后你的铁骑就能在光子浓度极低的宇宙空间中正常活动了。＂
＂所、所以，可以用多久？＂伊莱恩并不知道这些罐子里到底实际储存着多大量的光子，他光靠观察实在无法得出结论。
＂我们刚测量完你铁骑的引擎的容量。＂一旁的欧姆博士答道，＂如果以你的铁骑的引擎容量来计算，一个蓄能罐中蕴藏的光子，应该可以让它航行半个小时左右吧。＂
五个罐子就是两个半小时。这可能不太够用。考虑到伊莱恩得驾驶铁骑冲上太空，去月球和返程都需要消耗光子，驾驶铁骑战斗的时候也需要。天知道这场战斗需要持续多久，如果打到一半铁骑没有光子供应了，岂不是要吃败仗？
而且不光是航行，铁骑战斗需要消耗的光子多了去了，发射光弹需要消耗光子，挥动大型光子军刀也需要。甚至连伊莱恩使用的念动力等招式都是需要消耗光子的，他得考虑从铁骑那里借取光子来发动魔术。越是厉害的魔术消耗的光子就越多，这是无可避免的。
考虑到罐子并不重要，存放在罐子里得高浓缩的光子才是本体，这种罐子甚至无法用造物术制造出来。伊莱恩也许能制造出空罐子，但他无法凭空产生出其中的大量光子。
铁骑在太空中的战斗，其续航性将会是个巨大的课题。如此难以攻克的课题，必须在明天之前就得想出对策？！
看到伊莱恩在皱眉，安培教授淡然一笑：＂不用太担心，年轻人。虽然我们这里只有五个蓄能罐，但拉普塔的本体那边还有一些存货，我们已经派人全速从那边把存货带过来。明天早上，应该就能搞到另外五个罐子。而且我们还能为你的铁骑做些什么，直接用拉普塔的弹射装置送它上太空。这就能为你节省一些燃料……又或者光子，随便了。＂
＂弹、弹射装置吗……＂
＂嘻嘻，那个还在试作阶段，但它可好玩了。＂伏特博士咧嘴笑道，＂你应该也知道黄金乡里的能源供应是无限的。凭那力大砖飞的原理，我们甚至可以把拉普塔这样的岛屿浮到空中。用超强的推进力把区区一架铁骑弹射到太空，只是小菜一碟。＂
＂不、不要说得那么轻松啊！我、我可是坐在铁骑上的那个人啊！＂伊莱恩惊道，＂一、一下子给铁骑进行那种程度的加速，就不怕把坐在上面的我挤成肉酱吗？！＂
＂也许真的会把你的身体挤成肉酱。＂＂但是没关系的，你的身体瞬间就会恢复过来啊。＂科学家们不负责任而且异口同声的说。
＂别、别闹啊！＂伊莱恩没好气地说，他就知道这群科学家不靠谱。
＂我们在给你开个玩笑而已啦。＂安培教授笑道，＂你应该也察觉到了，黄金乡里的惯性和你们现实世界里的并不一样。它几乎总是个恒定的数值，而且有极限。它并不会因为你过度加速，而增大到可以损伤身体的地步。＂
这事伊莱恩其实有隐约察觉到。他之前在[黄金乐园]游乐场里玩过各种机动游戏，那些海盗船和跳.楼机，甚至过山车，都十分吓人，是劲头足够大、足以让游客们尽情尖叫的游戏。但伊莱恩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它们带来的惯性作用并没有伊莱恩想象中的大。
以前伊莱恩在现实世界里驾驶铁骑高速飞行过，那个惯性大得就让他非常难受。如今在黄金乡里的机动游戏明明移动速度（主要是过山车）比铁骑全速飞行还要快的，伊莱恩却没有感觉到特别巨大的惯性，这事果然不寻常。
他会晕车（晕过山车）好像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过山车飞驰得太快、惯性太大触发了伊莱恩的晕动症，反而是因为惯性不够大，没有伊莱恩的身体期待的那么大的惯性，他反而习惯不过来。
……但是不管怎样，用弹射器把他连人带铁骑一起弹射到太空中，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此粗暴的作战方式，真的没有问题吗？
看到伊莱恩额角冒汗，安培教授坏笑起来，＂没事的，凡事得有冒险精神嘛，年轻人！＂
（你说得轻巧，你又不是要被弹射上太空的那个人。）
＂你的铁骑就放在我们这里，进行改造吧。你应该回去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明天早上过来，铁骑和弹射装置都会为你准备妥当。＂教授狠狠地拍了伊莱恩的肩膀一下，＂祝你明天上太空玩得愉快，啊哈哈哈哈！＂
伊莱恩拉长了脸算作回应。
第3854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五十四)
第3854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五十四)
回到家中时，伊莱恩发现樱龙少女居里正在和孩子们一起打游戏，看样子是在刻意等伊莱恩回来。
＂啊，大哥哥回来啦！＂贝利嚷道。
＂我、我回来了。怎么连居里小姐都在？＂伊莱恩问。
＂我有些东西必须交给你，就在这里等着你了。＂樱龙少女笑道，然后把一只连带手套的手镯交到了伊莱恩手上。
＂这、这是？＂这手镯有种熟悉的感觉，但伊莱恩无法断定它到底是什么。
＂这是特斯拉教授托我交给你的，特斯拉电链炮的核心放电模块。＂居里答道，＂听说你并不需要电链炮的瞄准模块也能自如地控制电流的流动方向，所以教授就把该精简的系统全部精简了，最终让它变成了这个[夜灯电击手镯]。[夜灯]的只保留了最基本的功能，也就是放出和特斯拉电链炮同样的威力的电流而已。剩下的部分你自己来控制比较好。＂
＂好、好东西，谢谢了！＂正好是伊莱恩需要的，他就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夜灯手镯。
在宇宙空间里光子实在过于稀少，战斗时能减少光子的消耗就必须尽量减少。那么用电流来战斗就是最有效的战法。因为电流源自能量，和光子无关，而能量在黄金乡里几乎是取之不尽的，无非是星灵们设定的一个数值。电能无穷无尽，但光子却是有限的，灵体的世界也无法做到凭空变出光子，光子的总量应该是守恒的。
主战的手段有了，剩下的事情也轮不到伊莱恩去担心，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准备明天和敌人决一死战就好。
＂我、我去睡觉了，明天得早起。＂伊莱恩于是说，＂你、你们也早点睡觉吧，别玩太晚了。＂
＂是！＂＂好哒！＂＂嘻嘻嘻！＂贝利、西里奥和弗里曼答道，然后继续打他们的游戏机。
是的，那只小灰狼西里奥也在。他昨天一整天在医院陪着他爸爸奥利弗市长，今天市长养伤完毕回去工作了，西里奥就跑回来粘着贝利了。
＂我把你家的门窗都用安保设施加固过了，应该能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你安心去睡吧。＂居里也说。
＂有、有劳了。＂伊莱恩点了点头，往自己的房间走。他房间里有一个额外的小型浴室，他打算直接在浴室里淋浴一下就睡觉去了。黄金乡没有微生物的概念，不用担心霉菌在浴室甚至卧室里蔓延，也不用担心湿气会影响卧室，这一点就很方便。小型浴室还有很优良的通风设备，就更不用担心湿气的问题了。
到达自己的房间之后，伊莱恩看到赫斯顿在床上看着书，似乎刻意在等伊莱恩回来。
＂你、你还没睡？＂伊莱恩知道豹子今天做完那么剧烈的运动肯定会很累的，故意这样问。
＂再看一下书就睡了，＂云纹的豹子答应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嗯，让我有点睡不着觉。＂
＂你、你指的是发生的那些可怕的事情，还是那些让你兴奋的事情？＂伊莱恩大着胆子试探地问。
＂啊，你偏要谈这个。＂赫斯顿放下手中的书本，脸色略带潮红地看着伊莱恩：＂大概两方面都有吧。但估计更多的还是后者。我想我这辈子绝对忘记不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哪怕是今天之后很久一段时间里我都会清晰记得。……记得你和我融为一体那种感觉。＂
＂哇、哇哦，你在家里说这种话，要是被小孩子们听见岂不是要……＂
＂哈哈哈，他们在外面打游戏那么吵闹，不可能听见啦。＂豹子笑道，＂嘿……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伊莱恩脸一红：＂在、在这里？孩子们都在外面哦？＂
＂我又没打算做别的什么，只是拥抱而已啦。＂赫斯顿低声问，＂应该可以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真、真拿你没办法……＂伊莱恩于是凑过去抱住豹子。
＂这里的一切快要完结了，对吧？＂云豹人少年依偎在伊莱恩怀里，话语中带着伤感。
＂嗯、嗯……＂白狮人少年含糊地答道。
＂当这一切完结之后，哪怕你能活下来，这里的生活也没法变得和从前一样了。＂赫斯顿又低声说，＂总觉得……好害怕。我害怕面对新的生活。我害怕失去现在的这个你。我也许只是个胆小鬼而已，除了被别人保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生后也是随波逐流，只能依附别人来存续……＂
＂你、你不是，别这样贬低你自己。＂伊莱恩却反驳道，＂你、你比我认识的很多人都更有勇气，你可以挺起胸膛地这样认为。＂
毕竟以前的奎格也是牺牲了自己来拯救伊莱恩。伊莱恩也认为现在的赫斯顿就是奎格的转生，哪怕他不知道奎格是如何做到转生的。
伊莱恩察觉到来自赫斯顿的一些亢奋的感觉，他知道这豹子在想什么：＂你、你做了一整天还不够，还想要吗？真、真是精神啊。＂
他并不是没法理解赫斯顿的想法，豹子只是想在一切完结之前尽量多留下些美好的回忆罢了。
＂嘿嘿…抱歉……＂云豹人少年苦笑道：＂一想到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我就…＂
＂明、明白了，我本来也想洗个澡，到浴室去解决吧。＂伊莱恩直接抱起豹子，＂安、安静点，别惊动到外面的孩子们。＂
＂好吧，我会试着安静的。＂赫斯顿苦笑，又伊莱恩搂得更近一些，＂你也该试着安静些，你之前叫得可大声了。＂
＂笨、笨蛋……＂伊莱恩红着脸哼道，走进浴室里。
半小时后，伊莱恩疲倦但又满足地躺在床上。赫斯顿依偎在他的怀里，在小鬼们准备回来睡觉之前，他们还有些许可以黏在一起的时间。
＂你、你知道吗，我在黄金乡里遇到过很多美好的东西，它们比我这辈子遇到过的所有美好物事的总和还要多。但、但真正美好的事情是遇到了你……你带来的美好，比我在黄金乡里遇到的美好物事的总和还要多。＂伊莱恩低声叹道，＂也、也许我很快就会死，也许我为了不让自己死去，会选择抛弃记忆来重生。但、但我绝对忘记这一刻的。＂
＂你原来也能这么油嘴滑舌吗，大情圣。＂赫斯顿一笑，从伊莱恩的怀抱中抽离，＂我不打扰你休息了，你好好睡一觉，为明天做准备吧。晚安。＂
＂晚、晚安。＂伊莱恩也是真的累了，刚合上双眼就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早上。
伊莱恩刚睡醒就嗅到了早餐的香气，估计是赫斯顿在卯足劲儿做着丰盛的早餐。他身旁依偎着两个小毛球，不出所料是贝利和小西里奥。两个小鬼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粘着伊莱恩睡觉，有时候就挺让人困扰。
伊莱恩在不惊动小鬼们的前提下慢慢爬起来，往卧室外走。他快速梳洗了一下就坐在餐桌前。
＂你醒啦？＂赫斯顿微笑着，在餐桌前端上一碗玉米蘑菇炖汤，＂我听说你今天有重要的任务要去完成，就给你做了一顿好吃的。你吃饱了就出发做任务吧，要加油哦。＂
＂嗯、嗯。＂伊莱恩已经开始吃起他的早餐来，炖汤非常鲜美，里面有蘑菇、玉米和鲜虾仁，还飘荡着淡金黄色的蛋花。炖汤绵稠而香甜，有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和海鲜香味，还有葱花和百里香作为调味。调味料的香味并没有喧宾夺主地抢夺了食材本身的味道，它们之间维持着微妙而合理的平衡。
＂所以，你要去对付的，果然是昨天伏在窗户外偷窥我们的，那些大虫子吗？＂赫斯顿端上来另外一些菜色，然后凑到伊莱恩身旁问，＂你要去……杀光那些虫子吗？＂
＂嗯、嗯……＂伊莱恩忙着喝炖汤，模棱两可地回应道。
＂它们很邪恶。毫无疑问地是一种邪恶的生物。我虽然只隔着窗子看到它们隐约的身影，但我能感觉到它们身上透露出来的那份邪恶的气息。＂云豹人少年低声说，＂但是…怎么说好呢？总觉得那份邪恶的氛围之中，带着些许可悲。＂
＂可、可悲？＂白狮人少年一皱眉。那种敌人怎么可能可悲？
＂也许，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就是指的这种情况吧。＂豹子苦笑道，＂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总之就是有这种感觉而已。＂
伊莱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别这样，别在意我的话。你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赫斯顿继续苦笑，＂当敌人威胁到我们的生存的时候，不管它多可怜都得消灭，对吧？无非是把我们的生命和它的生命放在天平的两端，我们选择自救，毁灭了它们而已。＂
确实就是如此。伊莱恩不会反驳这件事。哪怕蝼蚁和飞蛾都有自己的生命，每一个生命都是宝贵的。但其他生命威胁到人们生存的时候，人们还是会理所当然地消灭对方。每一个物种都是自私的，终究是以自己的存活为最优先考量来行动。
道理伊莱恩都懂，但他决心是要杀掉术勇士巴纳迪达的。那怪物昨天放出的飞蛾吓到了赫斯顿，就光是这一点就值得让它不得好死。而且躲在月球上暗中谋划着什么的巴纳迪达，绝对不是好东西。
吃饱之后，伊莱恩就准备出门了。这时候贝利他们居然还没有醒过来，小鬼们昨天玩游戏玩得很晚。
＂我、我拜托伊菲图斯大叔过来保护你们。＂伊莱恩临出发前交代道，＂你、你今天和贝利他们待在家里，不要到处乱跑，好吗？＂
＂好的，都听你的。＂豹子笑道。然后给了伊莱恩一个拥抱。是因为贝利等人还没有睡醒，所以赫斯顿特别大胆吗？
伊莱恩红着脸抱紧了赫斯顿，几秒之后才松开。然后他摸了摸云纹豹子的头：＂我、我去去就回来。等我回来哦。＂
＂嗯。＂赫斯顿答应道，他凑过来似乎想亲一下伊莱恩的脸颊，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他的脸红得像西红柿。
＂笨、笨蛋。＂伊莱恩吐槽了一句，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