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0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七十)
第3870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七十)
＂你原来在这里。＂那个声音和那个略微弓腰驼背的身影，同样地苍老。那是一位老爷爷，很明显应该是罗丹提到过的，照顾他长大的那位老爷爷。
伊莱恩试图看清楚那位老爷爷的脸，他的脸被一层阴影遮盖住，非常之模糊。罗丹没有办法记起那位老爷爷的太多事情，只是勉强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人物，所以他连老爷爷的脸都想不起来。这个世界是罗丹的记忆组成的，罗丹记不起老爷爷的脸，伊莱恩自然也没有办法窥探到。
＂差不多得了。＂老爷爷对那个瘦骨嶙峋的罗丹说，＂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没必要强迫自己去精通什么。你没必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你还只是个孩子，你的未来还是不确定的。你现在要做的是像个孩子那样去玩耍，去游乐，去学习，过些真正的生活。这样你才能得到快乐。你连快乐都不曾拥有过，你的作品又怎么可能为人带来快乐？＂
罗丹没有回应，也没有动作。他没有反驳老爷爷，然而周围却响起了他的心声。
[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连一点天赋都没有，总被人看不起，被当作笨蛋看待，我又怎么可能得到快乐？
呐，老爷爷，回答我嘛——
到底是哪一种状态，更让人痛苦？
是没有天赋之才，被人看不起，没有任何朋友，更让人痛苦；还是为了得到天赋之才而潜心苦练，没有时间去交朋友，更让人痛苦？
说到底，谁会需要朋友呢？
人活着，终究只是孤独的连续。孤独地来到这个世界上，最终孤独地死去。
所谓的朋友，他们来了又走了。他们为了好处而来，得到好处就走。他们在你的生命中，真正留下过什么吗？
到底谁会真正需要朋友。我要做的，只是做好星灵分身的本分，尽我最大的努力，名成利就就好。
不管再怎么痛苦，我都会走完这条路。我不会让任何人再看不起我。
那些想成为我朋友的家伙们，那些取笑我没有才华的人，在那山脚底下远远地瞻望，身处于巅峰之上的我就好。
如此一来，所有的孤独都值得了。]
＂不！＂伊莱恩听见了罗丹的心声，猛烈地摇头：＂这种想法绝对是错——＂
呼！在伊莱恩把话说完之前，整个世界的风景烟消云散。不管是在那里如同干尸般瘦削的少年罗丹，还是那个看不见脸的老爷爷，抑或是那看不见尽头的雕像的密林，全都在一瞬间化为飞灰。
世界又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而且这灰蒙越发深沉黑暗，已经是一种接近黑色的暗灰色了。
这个记忆世界被寂静笼罩，安静得如同深海的最底部。然而也有浓重的血腥味从远处传来，这血腥味足够为伊莱恩指路。
他眉头深皱，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走去。他有很不好的预感，也许罗丹心中的黑暗比伊莱恩想象的还深沉，也许这黑暗和罗丹的恐血症有所关联。
最大的问题是，他真的能劝服罗丹，让倔强又偏执的冰龙人青年解开心结吗？
伊莱恩追随着那股血.腥味走着，血.腥味的尽头是一个阴暗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门。
这个地方仿佛好久没有人居住，充满了荒凉的气息。黄金乡里的建筑物正常是无法损坏或者随时间而变得破旧的，但要是建筑物长期没有人居住，它们也许会变得荒凉——有活人居住的生气被一种冰冷的气息取而代之。
伊莱恩小心地推开门，发现那里面是一个浴室。而浴室的尽头是一个被鲜红色液体灌满了的浴缸，瘦骨嶙峋的罗丹则躺在浴缸的正中心，用空心的尖管子刺穿了自己的胸口。满缸的鲜红色液体，自不用说，是从罗丹身上流出的鲜.血。谁会想到那骨瘦如柴的少年的身体里居然能涌出如此多的血液，而且它们还在不断地涌出，从那空心的管子之中涌出，那管子仿佛是某种水泵。而躺在浴缸里，大量失血的罗丹，早已奄奄一息。
＂罗、罗丹？！＂伊莱恩惊呼道，冲了过去。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被某种无形的障壁挡了下来，无法靠近浴缸十英尺以内。
＂咳、咳咳……＂躺在那里大量失血的罗丹，不仅有鲜血从他胸口的空心管子之中涌出，他自己也在咳着血。但是神奇的是，罗丹并没有因此而死。
[黄金乡之中的人是无法因受伤而死去的，因为大家都是灵体。]
仿佛独白一般，罗丹的声音在周围的空间里回荡。
[人们所受的损伤会在很短时间内修复，人们正常是无法因为受伤而死，除非自.杀。
星灵们给予了人们最后的仁慈，让那些活得真正痛苦的人有选择自尽的权利。星灵尊重人们的自由意志。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享有这份权利。普通人可以，星灵的分身却不可以。
星灵的分身连自.杀都不被允许。哪怕他们活得非常痛苦，哪怕他们往往活得比其他人痛苦。]
＂罗丹……＂伊莱恩低叹着，退后了一步。他知道自己眼前这个躺在满是鲜血的浴缸里的罗丹只是个幻影，即使去抢救也没有意义。这副光景恐怕是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不是现在进行时。
[我以为我可以再反抗一下的。]
罗丹的声音继续在独白着。
[我找到了这个远离市区，没有人居住的废屋。我锁上了浴室的门，然后用空心的尖管子自.杀。没有人会来救我，即使黄金乡的自愈能力会试图修复我的伤口，只要管子依然刺在我胸口上，伤口就不会彻底愈合，鲜血就会不断涌出，而我的生命就会持续流逝。
我会一次又一次地死去……至少是，濒临死亡。
我以为用这种方法就能逼伊索玛的星灵放弃我。我以为星灵最终会放弃给我的恩赐，收回我星灵分身的特殊身份，然后让我拥有真正的死亡。
我以为这样一来我终于可以安息了，终于可以不用再努力了，终于可以不再孤独了。然而——]
罗丹的独白戛然而止，然后那边躺在血池（满是血的浴缸）里的那个试图自.杀的罗丹，突然变了样。他身体的肌肉开始膨胀，整个体型变得庞大起来，就像伊莱恩之前见过的人狼罗丹那样，那家伙化成了狂暴的野兽。它轻而易举地把刺在自己胸口的管子拔走，然后从满是血的浴缸中爬起，开始咆哮。
[那是，深埋在星灵伊索玛的记忆中的，远古的伊索玛人的模样。]
罗丹的声音继续在周围的空间里响起。
[远古的伊索玛充满了危险的巨兽，那是一个残酷的自然环境。为了生存，伊索玛人在重大的危机之中会狂暴化，失去理智的同时也会拥有绝大的力量。
狂暴化的伊索玛人会奋不顾身地袭击他的敌人，不惜与敌人同归于尽，借此来保护同伴。狂暴化的伊索玛人会因此而战死，但其他伊索玛人会存活下来，这就是他们世世代代相传下来的生存方式——牺牲自己保护别人的生存方式。
那种形态原本只存在于远古的伊索玛人身上，随着伊索玛人的进化而逐渐被遗忘。但伊索玛的星灵仍然记得那个形态，而且作为星灵分身，同时也是伊索玛人远古记忆的载体的我，也继承了那个形态。
实际上是，星灵没有打算放过我。即使自杀都是不被允许的，星灵让生命垂危的我强行发动了狂暴化，借此解除这种生命垂危的状态。]
那只猛兽在咆哮，那咆哮声中充满了极度的愤怒和哀怨。如果罗丹本身代表理智的话，这个怪物就是理智的反面，是完全的疯狂，只会破坏一切所见之物。
对于一心求死的罗丹，伊索玛的星灵给他来了个以毒攻毒，让本应躺在那里无限持续着濒死状态的罗丹，化成这狂暴得难以杀死的怪物。伊索玛的星灵就是不让罗丹死去，哪怕自.杀都不允许，即使罗丹活得如此痛苦，星灵都要让罗丹维持自己的使命。
星灵既残酷又严厉，一如伊索玛这个文明本身。
人狼把一旁的墙壁直接击溃，从这个荒废的屋子中逃了出去。
下一秒，风景高速转变，周围已是燃烧中的城市，以及慌忙逃窜的伊索玛人（他们在伊莱恩的眼中长得都像狼人，虽然毛色各异）。
所以是的，逃出去的人狼罗丹跑到了城市之中，在大肆破坏。这个发狂的人狼形态并无理智可言，它能做且只会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看见的一切破坏殆尽。
这是远古伊索玛人的智慧——通过发狂以求生存——不管这样做是为了让自己生存下来，还是牺牲自己，以保证自己的族人生存下来。
现代的伊索玛人根本不知道这种人狼形态的存在，这个时代太和平了，从来就没有人变成过这种模样。突然出现的人狼自然把伊索玛人吓坏了，而且他们连抵抗都来不及就被人狼撕成碎片。
在黄金乡，人们不会因为受伤而死去，即使被撕成碎片也不会死，只会晕过去一段时间之后慢慢恢复过来。但这不代表人们就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留下可怕的回忆。这种影响绝对是深远的、糟糕的，而星灵却宁愿变成这样都要救罗丹，不希望罗丹自.杀而死。
[即使这样，你还是不愿意放弃我。]
那个声音之中带着无声的凄泣。
[在无数次失败之后，你凭什么让我继续颠沛流离。]
那个声音之中带着无声的控诉。
[你好残酷，你好无情。就连我对命运的一点小小的反抗，都不让我如愿吗？！]
那头怪物吼叫得更加猛烈，那吼叫之中不仅有着疯狂，也许还带着罗丹潜意识中涌现的那份愤怒。
那狂怒的怪物冲入人更多的闹市区，准备大肆破坏。然而一名老人也出现在大街上，挡在怪物的身前。
＂来吧。＂那名看不清楚脸的老爷爷挥动着鞭子，摆出战斗的架势。
他也许是伊索玛人之中所剩不多还懂得战斗的人。为了让伊索玛那些古老的战斗技艺不至于失传，政.府总得找一些人把这些技艺传承下来。曾在政府里工作的他懂得这种技艺，只是凑巧。
遇到敌人，人狼怪物自然以之为目标袭击过去。那位老爷爷却身手敏捷，轻易地躲开了人狼的袭击，然后绕到怪物的背后给了它一鞭子。鞭子的攻击几乎没能造成伤害，只是进一步吸引那怪物的注意力而已。当人狼怪物转过头来的时候，老爷爷已经转身疾奔，试图把怪物引开，引离这个城市。
怪物追了上去。老爷爷的计划成功了，他一边飞奔逃离城市，往城郊的森林跑去，一边小心躲避着来自他身后的怪物的袭击。同时他也时刻注意着不和怪物拉开太远的距离，总是保持着让那人狼怪物刚好不容易攻击到，但也不会远得让那怪物放弃追逐的距离。
就这样，一名老人和一头人狼冲进了森林。
整个场景开始烟消云散。
而周围的景色不再是暗红色，而是更加离谱的深沉的血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那味道大得让人几乎窒息。
伊莱恩几乎可以预见这件事的结局，他能猜到罗丹所说的那位养育他的老爷爷，为何永远消失了。
第3871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七十一)
第3871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七十一)
场景再次一转，已经是一个森林。周围的环境非常阴暗，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而且这森林中的一切都在凋零，仿佛已是深秋。
伊莱恩走过森林重重的树障，到达森林深处。出现在他眼前的光景出乎意料，人狼罗丹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已经是被击败了的状态。其手脚都被砍掉，躺在地上暂时起不来了。
即使黄金乡中的人都有着再生能力，但人狼丧失理智之后再生能力明显变弱，这就给了那位老爷爷击败罗丹的机会。即便如此，那位年事已高的老爷爷居然能击败如此强力的怪物，他的战斗能力其实十分惊人？
＂哈，哈，哈……＂一手拿着剑，另一手拿着鞭子，那位老爷爷喘着粗气，浑身是血。虽然击败了对手，但他在战斗中的消磨也十分严重。他的身体逐渐变得半透明，仿佛随时都要消逝。
＂听得见吗，小罗丹？＂他低声说，＂现在的你或许丧失了理智，没法理解我的话。但伊索玛的星灵在听着这一切，总有一天你会把这一切再想起来，你会理解这一切吧。＂
＂嗷呜呜呜呜呜呜——！＂被割破了喉咙的人狼怪物在发着低声的嚎叫，它睁着发光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老爷爷。
＂你也许会以为你是个毫无天赋的孩子，你也许会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失败，总是低人一等。＂老爷爷低叹道，＂但是事实上，你并非毫无天赋。你的天赋很厉害，你有别人所不曾拥有过的强大的造物术天赋。
就连[映世宝珠]这种被认为无法用造物术复制出来的特殊神器，你都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把它复制出来，并归为己用了。你的天赋非常惊人，同时也是非常可怕的。就连伊索玛的星灵都惧怕你的存在。
所以伊索玛的星灵才把我召唤出来。拥有特殊天赋的你需要特殊的照顾，星灵认为只有我能照顾好你。
我其实……是沉睡在伊索玛星灵最古老的记忆之中，开创了伊索玛这个文明的远古先人之一。准确地说，我是星灵用那位老祖宗遗留在星灵里的记忆所创造出来的，远古先人的复制品。
我的名字是，贝贝迪洛夫.贝奥武夫。我是[山中老人]，是[虚幻者]，是从历史上彻底销声匿迹的[隐世者]。
我原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时代，是被伊索玛的星灵强行召唤过来的人物。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照顾你，让你可以平安无事地长大，避免你的力量不为坏人所用，或者被你自己恶用。＂
（欸？等等——）
伊莱恩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个名字，以前好像曾在哪里听说过？！）
＂但是啊，小罗丹——＂老爷爷抹了把脸，把从他额头不断涌下的血抹去：＂是告别的时候了。＂
而老爷爷的脸也从原来的模糊不清，逐渐变得清晰了。那是一张狼人的脸，虽然苍老，但伊莱恩能辨认出那张脸的轮廓。那名银狼老爷爷，居然和伊莱恩认识的贝迪维尔先生有点相似！
＂你要知道一个事实。人的一生所能拥有的东西都是有限的。当你拥有的天赋是如此惊人，为了平衡你的人生，你便不可能拥有更多的天赋。＂贝奥武夫老先生叹道，＂我知道你用[映世宝珠]不断努力练习。我知道你比平常人多付出了亿万倍的努力。我知道你的痛苦，以及你所受的折磨。但是得不到的东西就是得不到，你本不该强求的。
我原本想劝说你不要钻牛角尖，希望你能像个普通的孩子那样快快乐乐地长大。然后等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这一切，星灵会告诉你一切。但对凡事喜欢较真的你来说，这果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吗。
我很抱歉，一直把这件事瞒着你。我也很抱歉，没能把正确的价值观灌输给你。
事实就是，天赋并不是一切，孩子。你们凡人拥有再多的天赋，到头来其实也就那样。再多的天赋也不能让你超凡入圣，脱离凡俗的范畴。
相反，你真正拥有的东西，比这所谓的天赋更加宝贵——那就是你体内的黄金意志。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必然要失败还是要去挑战。不断受挫跌倒，还是不断挣扎着爬起，永远不承认自己彻底失败，永远不言放弃——那种精神才是真正可贵的东西。它比世界上任何一种天赋都要重要得多。
它不是你与生俱来的优势，是你后天培养出来的能力。它是你灵魂之中最为闪耀的部分。所以啊，孩子，昂首挺胸，引以为傲吧。没有任何事情应该让你感到羞耻——你一生之中没有任何一件事！＂
听到这里，那头发狂的人狼流下了泪水。变成怪物的它原本不应该有理智，是不可能听懂老爷爷的话的。但它还是流下了泪水，仿佛那怪物体内罗丹的潜意识能理解这一切，因而在流泪。
＂但是啊……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什么天赋，如果没有天赋真的会为你带来如此巨大的痛苦……就让老爷子我为你做些什么吧。这是我的临别礼物，我希望你能接受下来。＂
老爷爷扔掉了武器，伸出双手。他的眼睛在发光，那冰蓝色的光芒正是[莱斯福特放射光]——他的意识连接着真理的彼岸的证据。
那位老爷爷是[超越者]，他到达过[弦外之理]。又或者说，他的记忆的本尊，那位叫做贝奥武夫的远古先人，他到达过[弦外之理]。
＂［第四奇迹——卡玛（命运）创造］。＂老爷爷轻描淡写地述说着，＂请实现这孩子的愿望，给他一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天赋吧！＂
冰蓝色的光芒从老爷爷身上窜出，化作一道道的流星，落在那人狼怪物身上。
那怪物般的外形也逐渐消失了，罗丹的身体收缩，变瘦，重又变回原来那个骨瘦如柴的少年。
＂老…爷爷……？＂他有气无力地呼唤着。
＂再见了，孩子。和你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我很开心。＂老爷爷半透明的身影也越发变淡，最终化成完全的透明，彻底消失。
从那一刻开始，再也没有人能记得那位老爷爷的存在。他在这个时代里仿佛就不曾存在过，一如他[虚幻者]之名。
他用自己的力量诱发的[第四奇迹——卡玛创造]，就是这样运作的：抹消一些已有的命运，以创造一些新的命运。
从那一刻开始，罗丹多了一个天赋，也就是雕塑的天赋。这可有可无的天赋也许会为他赢得一些赞赏，一些名誉。但这一切的代价，又是什么？
眼前的风景再次灰飞烟灭，伊莱恩看到的只是一片深邃无比的漆黑。然后…有海浪声从远处传来。
他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几乎是摸黑前进，直到他看到一片隐约的海岸。天与地的幽暗几乎连为一体，无法分出彼此，除了海岸上浪花涌动产生的一些白色以外，伊莱恩根本看不到前方有什么。但他可以远远看到一个人的轮廓，罗丹的背影。罗丹正背对着伊莱恩，在眺望着那片海的尽头。
＂罗、罗丹……＂伊莱恩走了过去。
＂不要再靠近了。＂罗丹却警告道，＂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伊莱恩于是停下了脚步：＂我、我并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但、但你需要醒过来，恢复理智，不能像个怪物一样继续攻击我们了。＂
伊莱恩并不知道外面的时间过去了多长时间。也许外面的时间只流逝了一瞬间。毕竟用精神攻击侵入其他人的内心世界，时间的流动和现实不一样。但不管怎样，他需要叫醒罗丹，他不能让那个人狼怪物继续大肆破坏了。
＂我想醒来的时候自然会醒来。＂罗丹叹道，＂你们原本让我继续待在货柜箱里就好的，为什么要好管闲事把我放出来。等这个晚上过去之后，就像做完一场噩梦那样，我会恢复理智的。＂
＂但、但如果你不能呢？如、如果你最终还是需要人帮助，才能恢复理智呢？＂伊莱恩反问道：＂你、你能保证在明天的作战之前恢复理智吗？我、我们会需要每一个人的力量，来和那群丧尸抗衡！＂
＂那就是问题所在——我明天也许不会和你们一起去对付丧尸。鉴于我看到血就会晕过去，我跟你们一起去，只会成为累赘。＂
所以罗丹从一开始就打算这样做。他根本没打算去参加明天的战斗。
＂……结果，我果然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罗丹叹道，＂生来就没有天赋的庸人，不管怎么努力都不会有所作为。就连帮助你们战斗都做不到。哪怕是我雕塑的天赋，也是贝奥武夫老爷爷施舍给我的，为此他还牺牲了自己。＂
伊莱恩本来想反驳说罗丹的造物术天赋很厉害。但他觉得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就没有开口反驳。
相反，他改换了一种说法：＂你、你其实还是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天赋，名为[努力]的天赋。其、其他人像你这样一直尝试又一直失败的话，他们早就放弃了。只、只有偏执如你，才会一直试着努力到最后……哪怕这些努力不一定会有回报。＂
不，应该说，世界上大部分的努力都不会有回报。人们努力为某件事去付出，然后得到回报的情况，其实是少之又少，完全是低概率事件。
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所做的绝大部分努力，都是得不到回报的。
差别只在于，有些人因为努力过，得不到回报，就心灰意冷地离开；
而另一些人则偏执到底，一直地一直地努力，试着通过持续投入更多的努力来得到回报。
这些偏执者中，有些人最后得到了回报，哪怕他们付出的努力和得到的回报远远不成正比；而另一些，即使到最后的一刻都没法得到半点回报，然后含恨而终。
结果，世界总是残酷的，不公平的，甚至是极度刻薄的。不管是在这黄金乡还是在现实世界里，都没有太大差别。
＂但、但不管是失败还是成功，有一件事是我必须说的——＂伊莱恩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继续道，＂你努力过，跌倒过，然后再次爬起来的样子……我并不认为它可笑，或者卑微。相反，我觉得这样子很帅。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这一点的，大部分人跌倒之后马上就一蹶不振了。＂
＂我也一蹶不振过。＂罗丹补充道。
＂那、那只是一时的，那之后你不就重新振作起来了吗。＂
罗丹没有回应。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罗丹自己都不太清楚。老爷爷从那一天起，就从他生命中彻底消失了。罗丹也只是多了一个所谓的雕塑的天赋——天知道那个天赋是他通过亿万个小时不断练习而得到的东西，还是老爷爷送给他的礼物？
他失去了唯一可算是他亲人的老爷爷，大闹过一番，然后在政.府更加严密的监管下继续过他的日子。他没有崩溃，而是继续完善他雕塑的技艺，最终被认同为大师。如果做到这种地步还不算是有在振作，那怎样才算是有振作？
罗丹没有正面回应伊莱恩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也许不算是有振作起来，只是，生活必须得继续下去。
＂虽然你是个擅自闯入我内心，窥探我过去的讨厌鬼，＂冰龙人青年低哼道，＂但有一件事我必须得感谢你。是你让我重新记起了那位老爷爷的模样。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你高兴就好。伊莱恩心里回了一句。
＂现在，离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罗丹哼道。
然后整个世界在伊莱恩眼前收束，仿佛天地宇宙都被压缩成一个点，一个黑点被无尽的白色包围着。
伊莱恩被逐出了罗丹的内心世界。
第3872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七十二)
第3872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七十二)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伊莱恩缓缓睁开眼。
＂喂！你怎样了？＂他的眼前是伊菲图斯那张蜥蜴脸。
＂罗、罗丹呢……？＂伊莱恩刚恢复了理智就问。
＂他从刚才起就一直倒在地上……啊！＂
伊菲图斯发出惊呼的同时，伊莱恩也爬起来看了罗丹那边一眼，刚好看到那只凶暴的人狼的身体逐渐缩小，变回冰龙人青年的模样。罗丹应该是恢复了理智了……虽然现在还昏迷不醒。伊莱恩并不清楚罗丹怎样才算是恢复理智，怎样才算是失去理智，难道罗丹平时即使陷入沉睡，依然能保留一部分的理智吗？
＂所、所以我晕过去多久了？＂伊莱恩问。
＂没多久，就几分钟。＂伊菲图斯答道，＂你刚使用完精神攻击打中小罗丹的瞬间，你们两人都倒下了。＂
情况和伊莱恩所料的相差无几，虽然＂晕过去几分钟＂这件事还是让他有点吃惊。
＂不过，这个精神攻击要让你也晕过去几分钟才能醒来，这个过程中要是有另一个敌人袭击你，都够你死上好几次了。精神攻击的风险这么大的吗……＂红铜龙大汉在自言自语道。
＂我、我以后会注意使用这个的时机。＂白狮人少年不禁苦笑。
伊菲图斯过去扛起依然没有醒过来的罗丹，扛起之前还犹豫了几秒。
＂他这样子…明天能好好参加战斗吗……＂
＂不，他、他根本就不打算参加明天的战斗。他说他会拖我们后腿，还是不要去的好。＂伊莱恩答道。
红铜龙大汉闷哼了一声，并没有表现得特别吃惊，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料到事情可能会变成这样子：＂这小子的恐血症，这么多年都治不好啊……＂
＂我、我想那是他的心理创伤造成的影响。＂伊莱恩也闷哼道。
也许罗丹自己都不记得了。但真正让罗丹害怕看到出血的，肯定不是那位老爷爷做饭的时候把手指切下来那么简单的事情。也许这和罗丹自.杀的时候感受到的恐惧，和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自.杀所感受到的绝望有关；又或许，是老爷爷临走之前浑身是血那副模样，对罗丹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总之这一切负面情感都和[血液]这个物事关联起来。罗丹看到血的时候，就会想起那些让他无法承受的痛苦记忆，然后心灵就会过载，晕过去。
不管怎样，罗丹确实没法参加明天的战斗，没必要勉强他。即使用摄像头把他眼前的画面换成黑白二色，也没法保证罗丹不受伤，他受伤了还是会晕过去，然后成为大家的负累。
伊菲图斯把罗丹带回去之后，从外面把货柜箱的门锁上，然后打了个哈欠继续站岗。
伊莱恩也回到自己的货柜箱里准备好好睡一觉，然后他看到赫斯顿在那里维持着满身粘腻的状态呼呼大睡。
伊莱恩摇了摇头，过去给豹子擦了一下身子。他本来想叫醒赫斯顿去洗个澡的，却又不忍心打扰睡得正香的豹子，就没有在意，也躺在（稍微不那么粘腻的）赫斯顿身旁，合上眼睛试着安睡。
因今晚的激战以及明天可能发生的血战影响，伊莱恩还以为自己没法睡得安稳的。但实际并不然，他抱住那只毛茸茸暖乎乎的豹枕，几秒之内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伊莱恩刚醒来就发现赫斯顿在对他毛手毛脚。
＂额，你、你昨晚还没玩够吗？＂他没好气地看着豹子。
＂嘻嘻嘻，因为睡着的你好可爱，情不自禁就……＂云纹的豹子使劲亲吻着伊莱恩的脖子。
＂笨、笨蛋……＂伊莱恩闷哼道，＂最、最多一次，然后就得洗澡出去吃早餐了。拖太久会被外面的人察觉到的。＂
＂明白了，嘻嘻嘻~＂小豹子哼笑道，开始紧抱着伊莱恩。
[我想要拥抱你，在这最后的时刻里。]
（把那些世俗的束缚扔掉，只是全心感受你的存在。）
[不管怎样——]（不论如何——）
（[终焉将至时，我们有的只是彼此。]）
伊莱恩洗了个澡，就出去吃早餐。早餐……果然还是烤肉吗。
＂你、你们就不会吃腻吗？＂伊莱恩看着在乐呵呵地烤着肉的伊菲图斯，闷声道。
＂嘻嘻，要吃肉才能吃饱。不吃饱怎么打仗！＂那个肌肉白.痴想都没想就答道。
＂我、我们又不是去打仗——＂
＂和打仗也没什么差别。＂一旁的达尔文大人不仅早就吃饱了，还忙于整理装备，把罗丹给他准备的护甲穿上。
经过昨天的事件后，罗丹又把那套碳纤维护甲强化过了，手脚等地方的装甲板厚了一倍，而且原本护甲防护不到的部位也用一种耐穿刺的强化橡胶补强起来，能多少抵挡住丧尸们的抓咬。
昨天那些突然出现的[疾行种]就是绕过装甲板直接抓伤罗丹的，但攻击力并不高（只是罗丹怕血所以晕过去了），这强化橡胶防护服就是针对[疾行种]而设计的。
这套护甲套在身上几乎滴水不漏，甚至还配备了简易的防护罩系统，它已经和现实之中真正的骑术护甲没太大差别了。用这个来防护区区丧尸们的袭击，是不是有点小材大用？
居里刚从电梯那边走出来，看样子她昨晚根本没有留在营地（地下停车场B3层）这里，而且去浮空岛拉普塔搬救兵了。
＂好消息，我向拉普塔那边请求了一些支援，科学家们会乘坐热气球，从空中给我们带来一些援助。＂
＂从、从空中给丧尸们扔炸.弹什么的？＂伊莱恩疑惑地问。
＂嘻嘻，是比那个更好的计划，你拭目以待吧。＂樱龙少女坏笑着说。
这小恶魔和她背后那群大恶魔在谋划着什么。希望他们不要太过捣蛋，事后清理作战现场可是很麻烦的事情啊。
罗丹呢？他一直就留在自己的货柜箱里睡觉，甚至都没有醒来吃早餐。伊莱恩甚至有点后悔昨天对罗丹用精神攻击，让罗丹想起一些他不该想起的旧事了。只希望冰龙人青年早点从自己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
问题就是，没有罗丹的参战，伊莱恩又只能演奏音乐没空战斗，现场会不会有点战力不足？
当伊莱恩这样想着的时候，一个人影在他身旁晃过。罗丝老奶奶穿着盔甲，手拿巨型的长戟，全副武装地出现在伊莱恩眼前，差点没把白狮人少年吓得跳起来。
＂哇、哇啊，你认真的，罗丝？＂伊莱恩好不容易抓稳了手里装烤肉的盘子，至少没让烤肉掉在地上，＂我、我们是去和丧尸们战斗哦？你…参战的话…是不是有点……＂
＂年事已高？＂虎人老奶奶咧嘴一笑，＂哈啊，用不着你担心，年轻人！区区丧尸还吓不倒我，我还没老到拿不动刀，即使现在的我，要把伊菲图斯揍飞还是没问题的。＂
旁边的红铜龙大汉嘟哝了一句：＂她认真的。＂
所以说这个全副武装的罗丝老奶奶和伊菲图斯对打，她也能打赢咯？……好可怕，不愧是传说中迪尔蒙多角斗场的[血腥玫瑰]！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脑子里正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事情呢，年轻人？＂罗丝老奶奶面带微笑地看着伊莱恩，但那微笑之中带着惊人的威慑力。
＂啊、啊哈哈哈哈哈……没，没这回事，我什么都没在想，我脑子里塞的都是肌肉！＂伊莱恩忙辩解道。
＂总之你不用担心罗丝的事情啦，她的战斗力值得信赖，可谓宝刀未老。＂伊菲图斯忙着给罗丝老奶奶做担保。
尽管如此，让一个年逾千岁的老人家上战场，还是让伊莱恩心里很不舒服。要是他有办法一心二用，能够一边战斗一边演奏音乐就好了。可惜阿玛兰斯的传统祭曲都需要全副身心投入去演奏，才能打动人，才能让被催眠（中了咒术）的人们恢复理智。一边战斗一边演奏果然是不行的。
那么说来，能战斗的就只有达尔文大人、伊菲图斯、居里和罗丝老奶奶吗？……这个阵容真让人担心啊。不管怎样，他们是命运共同体，星灵的分身们是不可能看着黄金乡被毁也不插手的。现在还是相信他们的力量吧。
伊莱恩赶紧吃饱了烤肉，喝足了提神用的红茶，整理好装备就准备出发了。他没有穿太多的护甲，护甲有点碍事，肯定会影响他弹琴的。如果事情进展顺利，他也不会被丧尸们攻击到，那就更加不需要护甲了。
＂你们一路平安。＂大家准备出门的时候，赫斯顿带着贝利等孩子过来给伊莱恩送行。
＂你、你们也是，请在安全的地方躲好，危机没有解除都不要出去。＂伊莱恩吩咐道，＂贝、贝利和西里奥就拜托你来保护了，赫斯顿。＂
＂噢！交给我吧！＂豹子举手答道。
＂交给我们吧！我们会保护好赫斯顿哥哥的！＂两个小鬼也附和道。
（可爱。）伊莱恩苦笑着摇了摇头。
其他人则进了电梯。
＂小罗丹不来吗？就算是来听老爷爷我的演奏也可以啊？~老爷爷我好寂寞啊。＂兰斯老爷爷在电梯里吐槽道。
＂他见血就晕，会成为我们的累赘，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伊菲图斯帮罗丹辩解，＂我们事后再来一场演奏，叫上小罗丹就好了，不用感到寂寞啦，老爷子。＂
＂好好好，一言为定哦。＂老青龙呵呵笑道，就像个被哄好了的孩子。果然老人和小孩没什么差别，都是要哄的。
众人乘电梯来到了屋顶，看了一眼外面的城市——天啊，到处都是硝烟！那群丧尸在城里搞了不少破坏。哪怕黄金乡的居民们闭门不出，怪物们也能靠蛮力闯进屋中。市民们全部变成丧尸，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事不宜迟。＂达尔文大人掏出传呼机，给市长那边发了个短信，＂市长他们会用广播的声音把丧尸们先引开，我们趁机到礼堂去启动[超级神圣帝王]。等准备好一切之后我就会给市长再发短信，让他逆转广播的信道，把丧尸群引过来。＂
＂然后我们就开始演奏。＂兰斯老爷爷说。
＂是的，你们开始演奏，而我们会用尽全力阻挡尸潮，给你们尽量多的演奏时间。＂达尔文大人答道，＂希望真的能在二十分钟内让市民们恢复理智吧。＂
希望如此。伊莱恩心里也念叨道。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地成功。
第3873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七十三)
第3873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七十三)
除了伊莱恩之外，其他人都使用他们的龙翅膀在悄无声色地飞，安静低调地赶往奈恩市政第三大礼堂。
伊莱恩则驾驶铁骑，让罗丝老奶奶搭乘顺风车。铁骑的匿踪效果应该没有其他星灵分身直接用翅膀飞的效果好，但伊莱恩没办法丢下罗丝老奶奶不管，其他人也很难扛着强壮的老奶奶飞过去，只能这样了。
他们尽可能绕过尸潮密集的街道来飞，尽可能在高空飞，小心翼翼地接近了礼堂。礼堂那边因为广播引流的关系，大部分的丧尸都被引到别处去了，街道上只剩下一两具在缓缓挪动着的丧尸。而且伊莱恩敢打赌礼堂里不会有更多的丧尸。
＂怎么办？＂达尔文大人凑到伊莱恩身旁问。
＂我、我来处理。＂伊莱恩低声答道，把铁骑停泊在礼堂的楼顶上，然后蹑手蹑脚地摸索到楼顶边沿的栏杆前。
他用念动力变出＂柔冰＂，也就是那种如同雪泥一样能流动起来的，液晶态的冰水。这东西不是特别地冷，但伊莱恩在柔冰内部灌注了大量魔力，再附带了一条术式，让它在击中物体之后才发动后续的冷冻魔术。
这样一来，柔冰就能悄无声色地击中目标，然后迅速冷却，把敌人冻成嘎嘣脆的冰块。这攻击足够把敌人冻封住半个小时左右，等半个小时解冻之后，伊莱恩他们做的准备功夫也做完，已经在演奏了，解冻的丧尸也会被演奏影响而恢复理智。
顺带一提，这个[柔冰]就是锤勇士古达的得意术法。伊莱恩知道这个术法的原理，所以能复制过来。在黄金乡里，他操纵冰系法术的精度和其他潜猎者一模一样，甚至不需要变身就能保持这个操作水平。
嗖！嗖！嗖嗖嗖！伊莱恩安静又精准地发射着柔冰，如同在建筑物楼顶用狙.击.枪狙杀目标的杀手一样。他这副样子一定很酷，就和他想象之中电影里那些杀手一样酷。然而这里没有狙.击.枪也没有人被杀死，有的只是一个小孩在玩水……或者说，玩冰而已。
被击中的丧尸都被悄然无声地冻结起来，没有挣扎也没有发出叫声唤来其他丧尸。伊莱恩很快就把周围的街道清空了。
＂好、好了，我们进去吧！＂伊莱恩从楼顶翻过栏杆往下跳，一口气就到达了礼堂大门口。为了防止有漏网之鱼，他刚进入礼堂内部就发动了[相对领域——思觉同调]，用来感应周围的敌人。但是当然，没有半个敌人在建筑物内，他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达尔文大人等人也跟上了，和伊莱恩一同冲入礼堂内部。
＂要、要用冰块把礼堂门口堵死吗？＂众人都进来之后，伊莱恩问。
＂我有更好的计划，＂达尔文大人道，径直冲向那台管风琴[超级神圣帝王]。他明显知道这台管风琴中隐藏的秘密，他在管风琴前拉了琴的其中音栓几次，按照某种顺序来拉。然后某种隐藏起来的机关便触发了，整个礼堂开始震动起来。
＂欸、欸……？＂伊莱恩大吃一惊：＂要、要塌了？！＂
＂不是。我只是开启了它的[露天剧场模式]。＂
＂什、什么是露……哦！＂不等伊莱恩提问，周围发生的一切已经回答了伊莱恩的疑问。
整个礼堂被极度复杂的机关牵动着，地板开始从下方上升，而天花板以及礼堂本身的楼顶都朝着两侧打开，露出外面的一片天空。礼堂正中央一大片区域都升了上去，连带着那个巨大的管风琴一起移动到距离地面三十英尺的高处。整个礼堂逐渐化成一个巨大的表演台，自平地兀立而起。
这个礼堂的表演台就成了一个正常情况下无法到达的高台，上面的表演者可以高居临下地进行表演，不被下面的人骚扰。而人们只能仰望。用这个高台来防御尸潮是很有效果的，虽然丧尸们依然可以通过叠人墙的方法逐步爬上来。
这点小小的变化，本来还不足以吓到伊莱恩。他长这么大，什么怪事没见过？
然而从旁边几栋大楼附近突如伸出来的，巨大的管风琴的金色风管，彻底把伊莱恩吓傻了——好吧这个他还真没见过。
这时候伊莱恩才意识到，管风琴[超级神圣帝王]和周围的几栋建筑物其实是连成一体的。传导声音的管子通过深埋在地底的复杂构造，连通到远处的那些巨型金色风管里，通过建筑物外墙的反射，最终发出能够震撼整个城市的惊人音色。多么精妙绝伦的设计！
这管风琴并不是和礼堂融为一体的巨型乐器，它是和整个城市化为一体的，超级巨型乐器。它不愧是[超级神圣帝王]！
＂这就是[超级神圣帝王—天籁传述者（Lo
dSup
emeDivi
ity：Mac
ocos.mReflecto
）]，埋藏在这个城市之中，真正的文化瑰宝。＂达尔文大人回道，＂音乐是文明的结晶。这精雕细琢、无比精巧的乐器、建筑物，也是文明的结晶。
如果文明真的能够战胜野蛮和愚昧，文明用来战胜野蛮的武器，一定非它莫属吧。＂
这种说法过于浪漫，浪漫到连伊莱恩都感到不适。但它说不定真的是对的。如果有什么东西能战胜野蛮和愚昧，那它一定是[文明]吧。音乐就是文化的最直观的体现方式之一，说它是文明的精粹也不过分。
伊莱恩换上特制的管风琴鞋，走到琴前坐下。为了更方便弹琴，他连肩甲臂甲都没穿，下半身自然也没有穿腿甲，因为弹管风琴也需要双脚精确地去踩踏板，不能被护甲妨碍。
这样一来他实际上就穿着薄薄的胸甲，手脚都没有东西保护，被丧尸袭击的话会很不妙。但他也只能相信达尔文大人他们了，希望他们真的能够保护好他和兰斯老爷爷。
老爷爷的穿着和伊莱恩差不多，也是尽可能减少护甲，只穿着简单的胸甲和一身飘逸的袍子。老爷爷本来就不打算参战，用音乐来战斗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现在的兰斯老爷爷拿着一把小提琴坐在那里，做好了演奏的准备。以老爷爷的体力，演奏半个小时已经是极限了，如果二十分钟内真的能让丧尸们恢复理智倒好，要是超出这个时限，老爷爷可能就支持不住了。
＂我、我先开始演奏吧。＂伊莱恩说，＂现、现在还没有必要把能够催眠的传统祭曲拿出来演奏，老爷爷你应该保存体力。我、我先演奏，把全城的丧尸先引过来。＂
＂好啊。＂兰斯老爷爷笑道：＂但是答应我，演奏就要全心全意地去演奏，不能分心。相信大家能保护我们就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演奏上吧。从来只有真诚才能打动人，想用音乐来打动人，亦是如此。理论上你越是集中精神演奏，丧尸们恢复理智的速度就越快。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嗯，我、我清楚。＂伊莱恩报以一个微笑，＂那、那么让我开始吧。＂
他开始用管风琴弹奏起来。弹奏的自然是对让人们恢复理智有效果的，阿玛兰斯传统节日祭曲——《赞歌》。
洪亮的声音从管风琴之中传出，并且通过那些管子在附近几栋大楼上发出共鸣，在周围整片空间里响彻，非常之震撼。这里的地形是特殊设计的，周围激动大楼也是一种反射声音的构造，能够让演奏发出的声音回荡，让音波产生无尽多的涟漪，变化出让人回味无穷的音色。
布置在周围几栋大楼上的音叉（黄金三叉戟）也扩大了这种音波的涟漪，甚至把音波之中蕴含的光子波的涟漪都扩大了。所以这不仅仅是声音的共鸣，也是魔术（催眠术？）的共鸣，一切是那么壮绝洪亮，又是那么凄美动人。
这首曲子一如其名：《赞歌》，它是对自然界、对宇宙万物的颂赞，是古代阿玛兰斯人对天地乾坤发自肺腑的感激，的具象化产物。它壮美得足以让听众们落泪。它是如此之美妙，以至于伊莱恩在很短一段时间里甚至完全沉浸在演奏音乐和欣赏这音乐之中，彻底忘记了原本要做的事情。
不对，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他就是在忠实履行着使命。他的使命就是在这里演奏，让这一曲在全城响彻。演奏带来的解除咒术的效果，反而只是附带的好处。
陶醉在自己演奏的曲子之中的伊莱恩，甚至隐约觉得，其实世界毁灭了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这一曲能顺利演奏完，让这究极壮美的音乐能留名青史，他就没有遗憾了。
……嗯，想太多。
随着他演奏的进行，远处也有些可怕的身影出现。丧尸们听见这里极度吵闹的声音，自然过来凑热闹了。达尔文大人也给奥利弗市长发去信息，让市长那边控制城市里的广播系统，用广播发出的声音把更远处的丧尸都引过来。
不久之后，这个平地而起的舞台就会被成千上万的丧尸围得水泄不通吧！
只要丧尸们足够地靠近，就连伊莱恩的演奏也有解咒效果。但他还没有开始和兰斯老爷爷实现二重奏，解咒效果肯定大打折扣，原本需要二十分钟解咒的，现在说不定要一个小时。而老爷爷还没有拿起小提琴和伊莱恩合奏，他打算保存体力，等丧尸们全都围聚过来才开始演奏。
＂大家准备好！＂达尔文大人取出武器，站在舞台的正前方。
＂不会让它们靠近这里的！＂伊菲图斯则守在舞台的左侧（东翼）。
＂交给我吧！＂居里守在舞台的右侧（西翼）。
＂你们放心演奏，靠近这里的敌人我会一一踢飞！＂罗丝老奶奶则拿着长戟守在兰斯老爷爷身前，作为最后的一道防线而存在。
＂是派对的时间了！＂达尔文大人哼笑道，往前方挥动黄金三叉戟，放出一个极度强力的冰风暴。
第3874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七十四)
第3874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七十四)
战斗开始了。把它看作是战争也不为过。这是星灵分身们和丧尸大军之间的战争，是文明与疯狂之间的争战。
丧尸们靠近之前，达尔文大人就发射出无数的冰箭和冰雾。
冰箭射程极远，而且极度锋利，有强大的穿透能力。它们轻而易举地贯穿了丧尸们的身体，切断它们的手脚，让丧尸们纷纷倒地，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而且因为冰箭的贯穿能力极高，一枚冰箭并不仅仅是击倒一只丧尸那么简单，它会穿透挡在前面的丧尸的身体，对后排的数名丧尸也造成伤害。也就是说，一发冰箭就可以让复数个，大概是五到六名丧尸倒下。
而当这些丧尸倒下的时候，它们又将面对贴着地面扩散的冰雾的袭击。猛烈的冰雾是一团又粘又湿的冷空气，会把接触到的敌人全部冻起来，限制他们的行动。丧尸们的脚首先遭殃，会被冻在地面上没法挪动，或者至少是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霜而大幅减慢行动的速度。如果丧尸们被冰箭击穿身体而倒地，它们和地面的接触面更大了，就会被冰雾整个冻在地面上，彻底无法动弹。
冰雾的冷冻效果被达尔文大人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能冻住敌人，又不会让敌人彻底失去意识。会这样控制冷冻效果，是因为达尔文大人想让尽可能多的丧尸保持有意识的状态听见演奏。它们必须听到这个演奏，才会从疯狂的状态里恢复过来，取回身为人该有的理智。
达尔文大人本身没有受到过战斗训练，法术的天赋也是平平无奇，毕竟他原本只是一名建筑师。然而借助黄金三叉戟的[魔术共鸣]效果，他所释放的一切法术都被放大了好几倍，威力都相当大。
而另一边，伊菲图斯的战斗方法则相当粗暴，他手里拿着的两把战争之镰被身怀怪力的他远远地投出。他已经让镰刀的柄变长，这两把长镰化成超巨型的刀轮在战场上乱飞，把经过的一切砍碎，把丧尸们断手断脚断头，甚至拦腰砍成两截。攻击虽然是非常单调直接的，但它杀伤力大，有效就好。
而且不用多说，迪尔蒙多的战争之镰具备＂自动回航＂能力，投出去之后会在一段时间后自动飞回使用者手中。这类神器都拥有这种最基本的性能，无须赘言。也就是说伊菲图斯只消不断把到手的战争之镰朝前方扔出去即可，不断把涌过来的丧尸切碎即可，回收战争之镰这种事情他根本不用去担心。他光靠这一招就能暂时挡住丧尸的大军。
居里那边呢？伊莱恩原本以为樱龙少女居里并没有什么战斗力，其实不然。居里此时正拿着两把深度改造过的特斯拉电链炮在疯狂射击。
她手里的枪有＂正常发射模式＂和＂下挂发射模式＂两种，＂正常发射模式＂发射的就是普通的特斯拉电链，距离近，威力足，而且能一口气电击多个敌人。
而＂下挂发射模式＂就是正常的枪口下方一个额外增加的发射器，它将发射出一种超远距离的雷电球陷阱。这种陷阱能飞出去至少五十英尺，并附着在一切可以附着的表面上，包括但不限于地面、墙壁、天花板、甚至丧尸们的身上。当雷电球陷阱击中目标并成功附着之后，它就开始向四方八面疯狂放出电弧，电击半径五英尺以内的全部物体，不管是活物还是死物。
在黄金乡，能源用之不竭，无非是星灵们设定的一种数值而已。特斯拉电链炮就是把这种特性发挥到极致的武器，靠着无限的能源＂力大砖飞＂，化不可能为可能。
当丧尸们还没有靠得太近的时候，居里就已经把无数个电球陷阱远远发射了出去。然后这些雷电球就在丧尸群中炸裂，迸射出成千上万道闪电，把丧尸们电得疯狂抽搐，那场面仿佛一大群疯子在跳极乐迪斯科舞。
雷电球陷阱阻挡尸潮的效果是绝大的，恐怕比达尔文大人那边用冰箭冰雾来挡住尸潮的效果还大，这就是纯粹的科学力量——虽然这特斯拉电链炮的性能，本身就不太科学。
正前方、左右翼都被三人压制得死死的，暂时都正常阻挡了尸潮的前进。然而从远方涌过来的丧尸仍然非常多，它们仿佛无穷无尽。光靠压制也无法彻底让这些丧尸停下脚步，只能暂缓他们的行进罢了。
伊莱恩额角冒出一滴汗，在继续耐着性子弹琴。宏伟的音乐始终没有停止过，这音乐本身就对净化丧尸们身上的咒术有一些效果——尽管效果甚微，需要时间去让它生效。
兰斯老爷爷呢？他还坐在那里，没有开始演奏。他打算让丧尸们更加靠近，才开始和伊莱恩合奏，把演奏的效果最大化。他毕竟是老人，没有伊莱恩那么好的体力，可以让他演奏的时间被限制得很死。
＂小心！疾行种来了！＂达尔文大人突然叫道。
远处，和普通缓行着的丧尸不同，一些能够飞檐走壁，跑得飞快的丧尸，在一边尖叫着一边朝这边冲刺，气势十分吓人。
疾行种就是被丧尸病毒（其实是咒术）影响之后出现了变异的人们。这个变异到底是怎么来的，伊莱恩昨天问过达尔文大人，但黄金天神龙大人却没有办法给出标准答案。但是很有可能，黄金乡里有些居民的体质（灵魂）就是与众不同，特别容易受到咒术的侵蚀，变得比正常的疯子更加疯狂。
俗话说，＂疯人有邪力＂，真正发起疯来的疯子等于把自己身上的＂限制装置＂给解除了，让自己的体能不受限制地爆发性地增长。
正常人再怎么发疯也有个限度，再疯也不会以撕裂肌肉、拉伤筋骨为代价，爆发出超越极限的行动力。不然人在发疯一段时间之后整个人就筋骨尽断而成了废人。
但真正的疯子会连这种＂限制装置＂都解除，肌肉筋骨的拉伤彻底无视，恐怕连疼痛都无视，以超越人体极限的能力在行动着。这种真正的疯子在现实世界是活不长的，能以爆发性的力量行动，但也会在短时间内衰竭，变成废人。然而这里是黄金乡，黄金乡的住民身体受到损伤，会在短时间内自动修复，哪怕疯子们也有这份权利。这样一组合起来，问题就变得很严重了。疾行种的疯子们不仅爆发潜力超越极限地行动，而且还不会变成废人。他们就是这次尸潮中最大的威胁！
数十名疾行种踩着其他丧尸的肩膀和头，从正面突击过来，速度快如闪电。达尔文大人挥舞黄金三叉戟发射出数百发冰箭，试图把疾行种们击落。但他的冰箭乱射只能击落其中七名疾行种，过半数的疾行种不仅身手敏捷地避开了冰箭雨，还超凶地飞扑过来，一口气跃出了超过三十码的距离，直接跃到舞台之上。达尔文大人挥动黄金三叉戟又把三名疾行种斩落舞台，但还是有三名疾行种躲开了达尔文大人攻击，朝伊莱恩和兰斯老爷爷径直奔来！
＂哈，太嫩了！＂在疾行种们动手袭击伊莱恩之前，罗丝老奶奶突然举起长戟一个回旋斩，挡在伊莱恩身前（从伊莱恩的朝向计算，其实是背后），并把其中两名疾行种拦腰劈成两截。
＂噢噢噢，太暴力了！＂兰斯老爷爷在躲闪朝他撒来的血雨。
＂都是成年人了，就别抱怨这么多！＂罗丝老奶奶一个箭步冲过来把最后一名向攻击老爷爷的疾行种一击捅飞，并且在那名疾行种飞走之前又追打上去，在半空就把那名丧尸劈成两半！
她斩杀敌人的手法极度娴熟，不愧是以前迪尔蒙多角斗场的冠军。到处飞散的鲜血就像是四散飞落的玫瑰花瓣，既血.腥又美艳。这就是罗丝老奶奶[血腥玫瑰]这个称号的由来吧。
虽然想说＂这个称号真的很适合你＂，但伊莱恩还是忍住没出声，在场的人肯定也是如此。谁要是敢称呼罗丝老奶奶为[血腥玫瑰]，在这种场合下肯定要被她砍上几刀吧。
＂这边也漏了三个，帮我一下！＂伊菲图斯嚷道，为了引起罗丝的注意。他通过投掷战争之镰来阻挡尸潮，但战争之镰的数量有限，投掷出去后也不能马上回收，导致每次攻击之后都会有不小的空档，不断涌过来的疾行种自然也能利用这些空档发动突袭。有三名疾行种已经穿过了伊菲图斯本应守住的防线，朝舞台飞扑而来。
＂你这孩子就不能更可靠一点吗——＂罗丝老奶奶责备着，冲过去救场。
在伊菲图斯举起镰刀把其中一名疾行种劈碎的同时，老奶奶已经用长戟的尖头捅飞了一名疾行种，同时用长戟的柄身扫打另一名疾行种，并顺势把它死死钳制在地板上。那名疾行种刚落地就疯狂伸手乱抓乱咬，却只是垂死挣扎，罗丝的长戟的锋刃随后劈到，一刀就把那怪物分.尸。怪物刚被劈成两半，马上就被罗丝老奶奶用力踢飞，他的身体化成威力惊人的炮.弹摔向尸群，落点上不管是疾行种还是普通丧尸，全都化作了一团团的碎肉！
伊莱恩发现自己确实是小看罗丝老奶奶了。迪尔蒙多人的战斗力本来就很强，不愧是战斗民族。毕竟伊莱恩也从来没有在正经的冷兵器打斗中胜过伊菲图斯，而罗丝老奶奶的战斗力恐怕还要在红铜龙大汉伊菲图斯之上！
＂嗯，这边也帮一下？＂居里那边也在求救，有两名疾行种穿过了特斯拉电链炮的电网，强行飞扑上舞台。
他们连着地都还没有，就被罗丝老奶奶一刀切碎，然后踢飞了。长戟的攻击范围刚好能同时劈中那两名疾行种，而且罗丝老奶奶的攻击方式还极度精妙。
＂我们开始吧。＂眼看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兰斯老爷爷也站起来，拿起小提琴，开始和伊莱恩合奏。
阿玛兰斯传统节日祭曲《赞歌》进入了第二阶段，更为宏伟、更振奋人心的音乐，在城市中响彻。
第3875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七十五)
第3875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七十五)
兰斯老爷爷参战（参加演奏）之后，整个乐曲的曲调就变了个样。《赞歌》变得更加庄严而隆重，有一种让人心底涌出暖意来的感觉在蔓延。
所以是的。阿玛兰斯的音乐具有催眠效果，不仅对敌人有效，对友军也有效果。当伊莱恩的演奏和兰斯老爷爷的演奏共鸣之后，这种效果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指数放大了。
勇气自心头涌出，人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这首赞歌给予在场的人们巨大的鼓舞，让友军更加骁勇善战，同时震慑敌人的心灵。用在对付丧尸们的场合时，《赞歌》则撼动那些狂暴化的人们的心底，逐步唤醒他们的理智。
既然《赞歌》对伊莱恩等人是有效果的，伊莱恩自然也相信这个音乐对丧尸们有效果。只希望这个效果早先显现，让丧尸们全部变回正常人吧。
星灵的分身们还忙着和丧尸大军激战，伊莱恩却逐渐地不去理会，把精神进一步集中到演奏中。
达尔文大人他们呢？
尸潮越来越猛烈，丧尸群已经推进到距离舞台不足二十码了。当然，普通的丧尸们还是没有办法爬墙，从那么低的地势爬到平地而起的舞台上来。暂时不用担心这个。但如果在场的丧尸非常多，就难保它们不会使用叠人墙的战术来解决地势的问题了。毕竟它们数量真的太多了，已经无法细数。
看到这种场面，普通人早就被吓傻了，也就星灵的分身们有这份勇气和尸潮对抗，而且也许，伊莱恩和兰斯老爷爷的音乐也给了众人额外的勇气。
最大的问题是不断涌现的＂疾行种＂们。这些特种丧尸跑得比其他丧尸快，跳得也更高，他们往往会突然从尸潮中窜出，踩着其他丧尸的肩膀和头一跃而起，三五成群地对舞台这边发动突袭。达尔文大人他们为了挡下尸潮就已经有点疲于奔命了，实在没有空去应对突发的疾行种的袭击，于是这个任务往往就落在罗丝老奶奶的身上。幸好老奶奶近战能力优秀，飞跃到舞台上的疾行种们还没来得及攻击伊莱恩或者兰斯老爷爷，就会被罗丝老奶奶先行斩飞，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受到过袭击。
但这样下去果然是不行的，情况越来越危急了。伊莱恩和兰斯老爷爷的合奏才刚开始五分钟，舞台上就被疾行种袭击了几十次。即使罗丝老奶奶战斗能力强大，也不可能一直挡住所有疾行种的袭击吧。必须想些什么方法来扭转这个局面，否则不等《赞歌》的解咒效果生效，演奏就会先被打断！
＂嗨！我们来咯！＂远处有一个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是飞船！三艘飞船，又或者说大型的飞行气球向舞台这边驶来。是拉普塔的科学家们来助战了。
科学家们乘坐气球，从天空中不断扔落各种肉块。这些肉块上绑着爆.炸装置，一边发出哔哔的噪音，一边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把丧尸群的注意力引开。食物的诱惑似乎远大于音乐的引诱效果，尸潮的流向开始改变，丧尸们不再以舞台为中心不断涌过去，而是朝科学家们投下的肉块靠近了！
磅！磅！磅磅磅！等足够多丧尸靠近的时候，那些绑着爆.炸装置的肉块也一一炸裂了。所以是的，这些肉块就是所谓的＂爆.炸诱饵＂，专门吸引丧尸们接近，之后就会一口气引爆，把接近的丧尸们炸个稀巴烂。爆.炸诱饵吸引了不少丧尸注意，它们引爆的时候也成片地消灭着丧尸。拉普塔的科学家靠着这个方法就给众人解了围——至少给众人减少了很多生存压力。
更有甚者，特斯拉教授等人开始在热气球上发射特斯拉电链炮的雷电球陷阱，那个雷电球和居里使用的完全一致，能够远射而且能够群伤周围的敌人。无数的电球从天而降，落在战场上，把成群的丧尸电得不断抽搐。
与此同时，远处突然响起喧闹声。在尸潮的尽头，远远地有一些影子在到处冲杀，仿佛有谁在忙于砍杀丧尸。
＂来了！＂伊菲图斯兴奋地说。
＂谁来了？！＂
＂我在迪尔蒙多地下搏击俱乐部的朋友们。＂红铜龙大汉哼笑道，＂自从发生尸潮以来我就尽快打电报回去迪尔蒙多搬救兵，他们骑着战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总算来了！＂
地下搏击俱乐部……就是伊菲图斯以前提到过的那个搏击俱乐部吗？比迪尔蒙多的角斗场还血腥的，一群战士在那里不为荣誉，只为了磨炼技艺而进行死斗的，天天砍杀得血肉横飞的，那个搏击俱乐部？
远处的厮杀声让伊莱恩心中疑惑顿消。那群（目前还看不见人的）迪尔蒙多的勇士们相当厉害，光从砍杀声就能听得出来他们有在疯狂砍杀丧尸，把最远处的尸群劈得到处乱飞。他们的背袭对尸潮的引流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原本还一个劲往舞台这边涌来的丧尸大军，很明显地放慢了脚步。伊莱恩甚至认为那群战士们有在砍杀疾行种，因为飞扑上舞台来的疾行种数量似乎减少了，罗丝老奶奶防守得更轻松了。
＂你们都留了一手吗……＂达尔文大人低哼道，＂也罢，这边也要全力上了，已经没有留手的余地了。＂
他举起黄金三叉戟，突然用戟尾往地上一敲：＂出来吧！＂
十几名全身钢铁构成的魔像突然出现，就在达尔文大人身后。那是用造物术制造出来的[自动人偶]，和平时侍奉达尔文大人的自动人偶几乎没有差别，都是一种由人工智能驱动的魔像。不过这些魔像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换成能抵抗丧尸们的撕咬、非常结实耐打的钢铁魔像，每一尊都有十英尺高，几乎是个小小的钢铁巨人了。
＂阻挡尸潮。＂达尔文大人下令道。自动人偶们并不能执行太过复杂的命令，但是一些简单的命令它们能完成得很好。这些钢铁人偶跃下舞台，开始挥舞着它们金属的重拳，把靠近的丧尸们一一击飞。它们如同钢铁旋风般转动着自己的身体，做出常人无法做出的特殊动作，极有效率地扫场，把丧尸们压制在距离舞台三十英尺之外。
还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赞歌》的效果就会发动，让丧尸们恢复理智。只要熬过这最后的十分钟就好了！
＂嗯……＂兰斯老爷爷演奏得更加卖力，但他额角冒出了大量冷汗。老爷爷最近的体力衰退得十分厉害，他本来就应该躲在家里静养的，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不得这样不为生存而奋战。伊莱恩只希望老爷爷能熬到最后一刻。
＂小心！又有新种类的敌人了！＂樱龙少女居里突然喊道，指着远处突然冒出来的巨型个体。
不，与其说那是巨型个体，还不如说是好几十名丧尸聚合在一起化成的丧尸巨人。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这些发狂的生命居然在某种伟大意志的智慧之下相互融合，化成了巨人。居里对准丧尸巨人使劲发射特斯拉电球，但电球落在它身上不疼不痒的，完全没法造成伤害，甚至连阻挡它的行动都做不到。难道说，身体变得巨大之后，它就变得耐打了吗？还是说，它因为体型变得庞大，而更能抵抗电流了？！
那丧尸巨人一手抓起身旁另一名丧尸，把它如同炮.弹般投掷了过来！这一招可是相当不妙，因为炮.弹一样的丧尸砸在舞台上不仅会对伊莱恩他们造成损伤，还让这名丧尸直接飞到了舞台上来，造成进一步的威胁！罗丝老奶奶不得不冲过去救场，跳跃起来凌空把被投掷过来的丧尸一劈为二，然后双腿一踹，把被劈成两半的丧尸踢飞！
＂嗯……＂落地的时候，罗丝老奶奶捂住腰闷哼了一声。糟糕，她也上了年纪了，这么大的年纪还长时间这样高强度战斗，扭到腰自是当然！
＂这、这边也有？！＂伊菲图斯惊呼道，他守着的那边，另一名丧尸巨人平地而起。尸潮仿佛是有了学习能力，学其他丧尸那样相互聚合成为巨人！这名丧尸巨人也迈着缓慢的步子，一边走一边抓起身边的丧尸投掷了过来，而且这次还是双手连投，一口气就扔过来两名丧尸！
伊菲图斯试着把战争之镰投掷过去，把迎面高速飞来的丧尸切开。但战争之镰的威力也只是把丧尸的手脚切断而已，丧尸大部分身体还是不受阻碍地飞掷过来，情况相当凶险！
＂你在干什么？＂罗丝老奶奶再次冲过来救场，在丧尸砸中伊菲图斯之前，先一步举戟横扫，把两名丧尸都砍碎，让它们化成四散飞出的血肉，解除了这次威胁！
＂抱歉！罗丝，你没事吧？＂红铜龙大汉关切地看看疲态毕现的虎人老奶奶。
＂没事，还能再打一会儿。＂罗丝在逞强，＂我会奉陪你们到最后一刻的，不管这最后一刻会变成什么样子。＂
＂最后一刻吗……＂达尔文大人闷哼道，他放眼看去，正前方的尸群之中又接连出现了三名丧尸巨人，情况越来越麻烦了。这些丧尸是不是有相互学习的能力，为什么一个巨人出现之后，就陆续有更多的巨人涌现？
它们抓起身旁的丧尸，已经准备朝这边投掷了。下一秒，恐怕就会有十几名丧尸如同炮.弹般轰击这个舞台，而罗丝肯定没有办法把这些敌人全部挡下来的。那轰击的力量大得可以把舞台砸烂，而达尔文大人他们却拿这些巨人束手无策。该怎么办才好呢？
＂啊呜呜呜呜呜！！——＂远处的大楼上响起了一声狼嗥，震耳欲聋，吸引了巨人们的注意力。
就在丧尸巨人们迟疑的瞬间，那个冰蓝色的巨大狼影从天而降，用锋利的爪子瞬间撕碎了丧尸巨人们的手臂，给伊莱恩等人解了围！然后他用可怕的速度把周围的丧尸逐一撕碎，仿佛是某种跑到肉块堆中的绞肉机！
……是罗丹！罗丹化成了那人狼怪物，在这关键的瞬间来参战了！
第3876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七十六)
第3876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七十六)
＂罗丹……吗？＂达尔文大人眯起眼，远远看着那只狂暴化的人狼怪物。但是人狼怪物很明显是站在伊莱恩他们这一边的，他只攻击丧尸，特别是，专门追逐那些巨人化的丧尸在袭击，瞬间就把冒头的数名丧尸巨人一一撕碎了。
这个人狼罗丹有理智可言吗？他应该有理智吧，如果不是的话，他不可能那么精准地去追击丧尸巨人们，把它们全数击败。优先袭击巨人可是一种战术上的抉择，是需要有理智才能执行的。
磅！在达尔文大人迟疑的时候，人狼怪物已经一个飞扑到了舞台上来。
＂……罗丹？＂达尔文大人低声问了一句。
＂别跟我，说话！＂浑身是血的人狼怪物吼道，＂会让我，分心！没法维持，理智！＂
所以他确实有理智，罗丹视乎是通过某种方法来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理智。达尔文大人也注意到扎在人狼罗丹胸口上的那把小匕首，也就是匕首柄的末端镶嵌了映世宝珠的匕首。某种神秘的光芒从映世宝珠中发出，罗丹似乎正是靠着映世宝珠这件神器来维持理智的。具体怎么做到的还不清楚，但是很有可能，罗丹用映世宝珠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中投影出了什么，靠那个什么来维持住这个人狼状态下的自己的理智。
＂我来对付，棘手的，敌人！＂罗丹吼道，那吼叫声中满带疯狂，至于隐约的一点理智尚存：＂你们，自己稳住！＂
然后他又飞扑了出去，开始在丧尸群中乱抓乱拍，把那群丧尸打得到处乱飞。
有人狼罗丹这个极度吸引注意力的大家伙在，丧尸们开始转移目标了，成千上万的丧尸都朝罗丹那边涌去，舞台这边的防守压力稍微减轻了一些！
但是演奏已经超过十八分钟了，这状态下持续的演奏，难道就没有对丧尸们起些效果吗？明明这演奏之中每一个音符都应该具备催眠效果，都能把咒术解除掉啊？难道这种咒术不是通过积累来解咒的吗？难道它有某种临界值，必须突破了临界值才能成功解咒？
伊莱恩越发纳闷，而兰斯老爷爷那边似乎有点撑不住了。他满头大汗，开始喘气，也不知道能靠这种高强度的演奏走多远。这就让伊莱恩有点慌了，毕竟他必须和老爷爷一起合奏才能发挥《赞歌》的最大效果，而这个曲子最短都需要二十分钟才能发挥效果，让丧尸们恢复理智。要是老爷爷在这种情况下倒下，《赞歌》由伊莱恩一个人来演绎，丧尸们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能恢复理智呢！
但就在这时候，丧尸之中有不少突然倒在了地上。
是的。它们听完《赞歌》，疯狂逐渐结束了，开始取回理智的人们最先出现的反应反而是倒地不起。
但是等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出乎了伊莱恩的意料之外，这些倒地的人们才刚爬起来，就被其他还没有倒下的丧尸袭击，再一次被咬。人们疯狂地反抗着，希望和这恐怖的丧尸的大潮作斗争，但无补于事，正常的有理智的人们瞬间又被发狂的丧尸们淹没。
几秒之后，丧尸大军一如既往地行进着，原本取回理智的人们重新变成了丧尸！
糟糕。重新变成丧尸的人们难道又要再接受二十分钟的催眠才会醒来？！如果不能让解咒一瞬间对所有丧尸起效，剩下的丧尸就会袭击刚刚取回理智的人们，然后创造出更多丧尸——这样下去，事情岂不是没完没了吗？！
所以这演奏并不会如想象之中的有解咒效果。这计划难道从一开始就不靠谱？！
当伊莱恩心里有了这种疑惑的时候，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弹奏的音调错了好几个，《赞歌》之中出现了好一些不协调音。
兰斯老爷爷失望地摇了摇头。但他没有停下演奏，也没有去责备伊莱恩，只是继续坚持演奏，仿佛他坚持下去就能让这件事完结。
但是天啊，这事真的有可能就这样完结吗？伊莱恩心里越发绝望。虽然绝望，但他也没有停止演奏，酸疼的双手不离琴键疯狂弹奏着。
《赞歌》一如既往地雄壮宏伟，一如既往地振奋人心，但是伊莱恩心里出现了疑惑，这音乐之中就出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空洞感。它没有之前那样充满希望、能打动人了。
必须调整好心态，伊莱恩心想。但他越是急着想调整心态，让演奏重回正轨，他弹错的曲调却就越多。他犯了音乐演奏者的大忌，因为想弥补一开始的错误而让错误继续扩大，让演奏越来越糟糕。
不仅如此，更多的丧尸巨人平地而起，仿佛那群丧尸们能够互通心意，专门学会了聚合到一起化成丧尸巨人似的。而且随着疯狂的加剧，不仅是在场的丧尸巨人越来越多，也有越来越多的普通丧尸化成了疾行种，开始疯狂地尖叫着，飞奔起来，朝舞台这边聚拢。情势已经变得极度凶险了，光凭现在的兵力根本挡不住这越发疯狂的尸潮，而伊莱恩这边却没有让丧尸们一口气恢复理智的方法，事情只能越来越糟糕！
咚！！伊莱恩还想继续弹奏管风琴，但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远处的大楼在崩塌！
几栋大楼上的管风琴的管子都是用来传声的，它们发出那么巨大的声响，自然会引起丧尸们的注意。从刚才起丧尸们就没少袭击那些管子，但它们极度解释（很明显是受到了星灵的赐福所致），区区的丧尸抓挠无法破坏它们。然而普通的丧尸没法把管子打坏，那些丧尸巨人可以，它们抓起身边的丧尸，把丧尸如同炮.弹般扔向管子。那冲击力是如此巨大，以至于管子在这连番猛攻之下逐渐破损，就连星灵的赐福都保不住它们！
结果就是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几个连接在大楼上管风琴的管子全部破裂了，被打坏打歪了，它们无法再正常地发音，传声功能彻底丧失！
管风琴＂超级神圣帝王＂依然能够发出声音来，但因为它一部分的管子被打坏，管风琴能发出的声音就会大受影响，声音变小了不说，就连它的音域也会变得怪异！伊莱恩还坚持着用这个坏掉了的管风琴继续演奏，但演奏出来的乐曲和原本的大大不同，整个音调都变了味道。他很怀疑现在这首《赞歌》是否还具备解咒的功能！
＂到此为止吗……＂兰斯老爷爷也累得跪倒在地上，无法继续演奏了。即使他能，他手里的小提琴也断了好几根弦，一时半刻很难找到替代品。因为他连使用造物术的余力都没有了，只能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糟糕。情况变得不能更糟糕。伊莱恩他们已经没有让丧尸们恢复理智的手段了，在场的人虽然还在奋战，但他们是没有办法完全击败彻底丧尸化、又拥有无限再生能力的丧尸大军的！这场战斗不管怎样打下去都会败北，除非——
＂只能杀掉他们了。＂达尔文大人低哼道：＂用黄金三叉戟攻击市民们的话，是有可能让他们彻底死去，回去到星灵的怀抱里。＂
尽管这样做意味着达尔文大人他们可能要双手沾满鲜血，背负上杀死这个城市里数万名市民的罪孽。
尽管这样做也意味着这个城市会有大量的人牺牲，黄金之城奈恩从此一片愁云惨雾。
但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除了杀死这里的每一名丧尸，让这可怕的尸潮彻底完结之外，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了。如果不把这里的丧尸杀光，黄金乡里只会有更多的人变成丧尸，造成更严重的死伤！
＂我、我来做吧……＂伊莱恩从管风琴前站起，虽然无可奈何，但他下定了决心：＂我、我动手杀了他们，比起你们动手去杀，要好一点。＂
为了拯救多数人，只能放弃少数。事情永远就没有两全其美的选择。伊莱恩以前还一直很唾弃这种做法，总希望事情能有两全其美的方法，能凭他一己之力拯救所有人。但事实往往是残酷的，而人所拥有的力量是那么的小，那么的微不足道，根本无法拯救所有人。
人毕竟只是人，不是万能的神。
他叹了口气，从达尔文大人手中接过黄金三叉戟，准备大开杀戒。
＂等等！＂然而有谁驾乘铁骑快速靠近，铁骑被拙劣的驾驶搞得东倒西歪，但是那人根本不在乎，他乘坐铁骑接近伊莱恩只好直接从铁骑上跃出，一口气到达了伊莱恩身前。
白狮人少年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赫斯顿，那只蠢豹子差点就把伊莱恩压死。
＂你、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不是说过——＂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我答应过要保护好孩子们。＂云纹的豹子打断道，＂但我更想保护你。我知道这事非我来做不可！＂
＂什、什么？！＂
＂让我们开始吧。＂赫斯顿露出一个苦笑，全身开始发出白光，那光芒和火光十分相似，于是云豹人少年仿佛全身焚烧起来了。
＂我终于想起来了，我知道我自己是谁。＂豹子低声说，＂我想起了一切，我也想起了我的使命。我的使命就是——帮助你！＂
他化成一团猛烈燃烧着的，洁白的火焰，并且从一团火焰逐渐转化成一个火焰之环，围绕着伊莱恩旋转。
伊莱恩知道这种感觉。这是圣灵带给人的圣洁的感觉，同时也是咒术之火带给人的温暖的感觉。伊莱恩也知道了赫斯顿到底是谁……是什么。
赫斯顿就是咒术之火化成的灵体，而且他已经脱胎换骨，蜕变成了圣灵。现在围绕着伊莱恩的这个白色的火环，既是咒术之火也是圣灵，这就是[圣灵——圣火之环]。
赫斯顿终究不是奎格，赫斯顿的奎格以前一直在使用着的那团咒术之火，一种次级灵体，一种工具。
但当工具拥有了人性，它也就懂得了爱。
第3877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七十七)
第3877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七十七)
整个世界仿佛突然静止了，不管是达尔文大人他们，还是那群丧尸，全都僵停在原地没有动弹。然后，有类似[相对领域]的一片白色空间以伊莱恩为中心向周围展开，开始铺满整个世界。
不。伊莱恩很确定自己没有发动[相对领域]，所以这个白色的空间并不是他做出来的。这东西很明显是赫斯顿的所为。
大概是为了，最后一次好好地道别。
区区一个圣灵，不管再怎么强大，自然不可能影响到整个世界的运转。但赫斯顿可以影响伊莱恩的内心世界。这个白色的空间差不多是一种精神攻击，又或者算是没有攻击性的，某种相当厉害的传心术。
豹子站在远方，背对着伊莱恩。于是白狮人少年缓步向赫斯顿走去。
从很久以前起，伊莱恩就隐约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并不是他有预知能力，只是，当他看到奎格死后有某个白色的光球跑进他体内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事和奎格的咒术之火多少有些关系。
他明知道会是这样子，但是他就是不愿意去承认。不愿意承认奎格真的死了，已经没有复活的可能性了。他一厢情愿地认为赫斯顿是奎格的转生，那个奎格在死去之后，灵魂在这个黄金乡里转生了，然后和伊莱恩重聚。
他一厢情愿地这样认为，并认为这对奎格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了。但他到底在骗谁呢，他明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这一切不可能这么方便。
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什么都不会留下来。正因为生命只有一次，一切才弥足珍贵——不管是际遇还是离别，不管是欢乐还是苦难。
赫斯顿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是奎格。他是奎格使用过的咒术之火，这个咒术之火随着伊莱恩一起到达了黄金乡，这事才更合理。又或者说，在伊莱恩和吞世龙阿努开打的时候，奎格的咒术之火就已经被吞世龙吸走了，所以赫斯顿比伊莱恩更早到达黄金乡。阿努有吞噬灵魂的能力，咒术之火这种次级灵体太容易被趁机吸走。
但是伊莱恩没能搞懂一件事。原本只是工具的咒术之火，这种没有自我意识的次级灵体，为什么会突然拥有了自我，甚至还像个人那样在黄金乡里重生？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发生吗？
＂你好。＂当伊莱恩靠得足够近的时候，云豹人少年缓缓地转过身来，他的眼神中没有疑惑，也没有迷茫，有的是一种坚定，还带着淡淡的哀伤。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但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变成这种样子。＂赫斯顿开始回答伊莱恩的疑问，＂我想我应该跟你说明这一切，才构造了这个空间。放心好了，这个空间只是我们两个用精神体在对话的空间，不管这里过上多久，外面世界的时间几乎都不会流动。＂
＂赫、赫斯顿……＂伊莱恩苦着脸。
＂你可以不用那个名字来称呼我的，＂豹子也露出苦笑，＂我只是奎格先生的咒术之火，我原本并没有名字，甚至不应该拥有自我。我只是个工具罢了。但是……但我来到了这个黄金乡，达尔文大人给了我这个名字，他说这是他这辈子最尊敬的一位厨子的名字。当那位厨子年事已高而离世之后，他就把这个名字给了我。＂
＂我、我想我仍然应该叫你赫斯顿，＂白狮人少年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哪怕他想抑制住这份痛苦：＂我、我不在乎你原本是什么，你就是你，赫斯顿。当你拥有了自我，能够像个人那样行动之后，你就应该得到正常人一样的待遇，被认定为人。＂
＂是吗。谢了，嘻嘻。＂豹子苦笑，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片只有白色的天空：＂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一个咒术之火，一个区区的工具，会拥有自我意识。但事情也许和你猜测的相差无几，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子，全靠奎格先生给了我[意识]。
当奎格先生死去的时候，他用自己最后的力量，许下了一个愿望。而我就是从这个愿望之中诞生的。
奎格先生为了帮助你而许下的那个愿望是如此真切，它有着无可撼动的绝对价值。这个愿望触及到了真理的边沿，因此它被视同为[第一魔法：应愿而生]那样发动。
魔法可是很厉害的东西哦，你知道吗？世界上所有的魔术都是第一魔法的延伸，终究是[实现愿望]的手段而已。＂
这事伊莱恩听说过。世界上其实只有唯一的一个魔法，那就是＂实现愿望的魔法＂。世界上所有的魔术都是从第一魔法那里来的，魔术无非是实现愿望的一种手段罢了。
但再怎么厉害的魔术师，都没法做到直接发动[第一魔法：应愿而生]。魔法是整个宇宙的法则之一，人只能遵循法则形式，而不是直接把法则重现，实现自己的愿望。
但奎格却做到了那一点。他在临死前许下了一个极度强大的愿望，那个愿望的价值高到触及到魔法的范畴。
＂然后，我就诞生了。＂赫斯顿苦笑，＂我明明只是奎格先生所携带的咒术之火，区区一个工具而已。但当奎格先生许下那么厉害的愿望，触及到魔法的时候，我就成了奎格先生的愿望载体。
我承载了奎格先生临死之前的愿望，他的想法，思念，以及对你的全部追忆。我承载了奎格先生对你的爱。
然后我这个明明毫无价值的次级灵体，区区的工具，因为寄托了那巨大的愿望，就升格成为了圣灵。＂
这事伊莱恩甚至不感到稀奇。毕竟咒术之火圣灵化，并不是第一次了。他以前就见过贝迪维尔先生这样做，贝迪维尔先生就曾把自己的咒术之火圣灵化为[圣灵—封印太阳]。
圣灵本来就诞生自美好的愿望，特别是，为了保护谁而倾注进去的，莫大的思念。奎格想要保护伊莱恩的想法化成这份思念灌注到咒术之火中，奎格的咒术之火自然也会发生质变，从普通的次级灵体升格为圣灵吧。
赫斯顿低下头，不再仰望天空，而是看着地板沉思。
＂奎格先生……他真的很爱你。＂他叹道，＂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想到的也不是怎么活下去，而是怎么帮助你，拯救你，让微不足道的他成为你的阻力，帮助你渡过难关。他死之前非常悔恨，恨自己的力量不够。因为力量不足，他才会死的，才会让你伤心，才没法更好地保护你。所以他许下愿望，希望我拥有更大的力量，希望我能更好地保护你、帮助你。
他希望我能成为你的助力，化成保护你的坚盾，帮你击杀敌人的利剑。
他希望，如果你伤心的时候，我可以陪伴你，让你得到宽慰；
如果你寂寞的时候，我可以在你左右，排解你的寂寞；
即使你饿了，我也可以给你做好吃的，填饱你的肚子。
……他希望我能代替他去爱你。
所以……我就出现在这里。＂
赫斯顿说到这里的时候，伊莱恩已经热泪盈眶，不知道该作何种反应。
＂但他的愿望太多，其实我没法完全帮他实现。代替他去爱你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可能做到，就连圣灵都做不到。＂赫斯顿苦笑道，眼里也有泪光：＂所以最后这件事，是我的自作主张。并不是奎格先生要我代替他去爱你，我才去爱你的。
我在黄金乡生活的这段时间里，我……我遇到了你。
穿过吞世龙的身体到达这里，对我的记忆造成很大的损伤。最初我几乎不记得自己是谁，也忘记了自己的使命。我从零开始认识了你。然后就如奎格先生所期待的那样，我喜欢上了你。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我无法逃脱的命运。但我并没有后悔过。我知道我对你的情感都是真实的，不是别人的愿望强求我这样做，我才这样做的。我知道这样做值得。＂
赫斯顿走过来，伸手摸着伊莱恩的脸颊：＂我爱过。我无怨无悔。现在，是时候履行我的使命，用我的力量帮助你渡过难关了。这就是奎格先生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请让这个愿望实现吧。＂
就和在现实世界（黄金乡）那边一样，这个赫斯顿的身体也瓦解了，化成一个白色的火焰之环，围绕着伊莱恩旋转。圣灵的力量是绝大的，因为它诞自纯粹美好的愿望，而且那个愿望越强烈，圣灵的力量也就相对地越强。
伊莱恩并不知道赫斯顿（圣火之环）到底拥有什么样的能力，他只知道圣灵圣火之环的能力就是解救眼前危机的关键。
＂最后的最后，请满足我一个小小的心愿好吗？＂赫斯顿的声音已经变得非常微小，但它在伊莱恩的心中响彻：＂我喜欢你……本来的样子。那个白熊的样子。——不是用别人的身体活成别人的样子，而是你原本该有的样子。你最真实、最让你自在的样子。可以让我在最后，好好看看你那副样子吗？
——我会怀念它的。＂
＂可、可以……＂伊莱恩流着泪回应道，变身成了白熊人。
下一秒，他的意识回到了现实世界。有某种东西也开始发动了，那既是伊莱恩自己的力量，也是圣灵圣火之环给予伊莱恩的增益。
白熊人伊莱恩进入了[超凡入圣]状态，而且比正常的[超凡入圣]的境界，更深了一层。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心无挂碍，波平如镜。
远离颠倒梦想，竟得涅槃。
白熊人升到半空中，圣火之环在他背后旋转，如同一个巨大的光环。而伊莱恩的身体被一圈冰蓝色的光芒包围着，如同有了一层冰蓝色光芒的描边，他自己则保持着白色，在放射着微光。
这就是，[超凡入圣：心如止境（Asce
sio
：Ata
axia）]，抛却了一切情感，以不动之心去和真理缔结在一起，让自己成为真理代言者的状态。
＂我的天…胖子先生？！＂达尔文大人看到这个状态的伊莱恩，不禁惊呼。
＂这不就是……联邦的白色恶魔？＂红铜龙大汉伊菲图斯也惊呼了起来。
＂白色贤者大人……！＂居里暗叹道。
＂那个……光辉……光辉大神！＂在丧尸群中混战，仅保持着些许理智的人狼罗丹，也被这个光景吓呆了。
伊莱恩那副身姿，简直就和传说一模一样！这个光景明明是星灵分身们有所保留，从来没有告诉过伊莱恩的事情，按道理说伊莱恩是没有办法去模仿的！
除非……他就是传说本身！
＂开始吧。＂白熊人用如同无涟漪之水面般平静的语气，低诉道。
他的手中变化出一把白色的电吉他，那吉他上居然还有豹纹。
＂请倾听吧。G大调第十六奏鸣曲，《超人练习曲：极乐净土（P
omise-La
d）》。＂
极度神圣，同时又极度吵闹的乐曲开始响彻，在整个黄金乡的每一处响彻。
伊莱恩用凡人无法看清的速度弹奏着电吉他，用凡人无法模仿的复杂度在一秒内弹奏出成千上万个音色，用那看似疯狂，但又节奏感强烈的演奏，贯穿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那居然是摇滚乐！
第3878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七十八)
第3878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七十八)
没错，从一开始伊莱恩就知道这件事。想让那群丧尸恢复理智的方法，并不是用＂赞歌＂这类振奋人心的音乐来催眠他们，试图唤醒理智。那样做是很没效率。
想让人们恢复理智，直接用音乐让他们律动起来就行，让人的意识跟着音乐走就行。这也是一种催眠。有着强劲节拍的音乐往往会让听者身不由己地想去跳舞，这彻底就是一种催眠了，而且它还是深入人心的。
唤醒人的理智只是一种结果，但为了达到同一个结果，可以遵循不同的过程。能让别人快速进入这个＂过程＂，跟着伊莱恩的节奏走，那才是最重要的。
猛烈激烈的音乐就如同烈火，在整个世界上燃烧。感受到这份灼热，被这强大的感染力所控制，人们无不随之起舞，就连失去了理智的丧尸都不例外。
随着音乐舞动是人的本性，是无数的人在整个文明的累积过程中逐渐积累下来的集团无意识，是无法违抗的。
＂噢，这是什么鬼——＂达尔文大人看到舞台下一群丧尸在疯狂起舞的模样，不禁吐槽道。这场面又疯狂又搞笑，一群丧尸在跳着死亡舞踏，而台上有只白熊在疯狂地演奏着摇滚乐，那乐曲的吵闹程度仿佛可以让整个世界都崩坏。
这就是，＂死亡重金属摇滚乐＂——Death ‘
’ Roll Heavymetal！
这一点都不优雅。这破音乐吵得要死。但是达尔文大人发现自己的脚在不由自主地轻踏着，在踩着节奏。在场所有人都被催眠了，被这难听得要死的音乐。
然而就是这样疯狂吵闹的音乐，才能＂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这音乐明明就是在宣泄着疯狂，在发泄着毁灭世界的冲动，但它居然又是那么的有节律，是那么的理智。演奏的伊莱恩甚至面无表情，仿佛心如止水，没有半点感情波动。明明没有半点感情波动，却摇头摆脑地演奏出如此疯狂的乐章，仿佛在冷静地发癫。
冷静和疯狂明明应该是两种完全相反的情感，为什么他能把一切统合得这么好？不，说回来他现在真的拥有情感吗？也许根本就没有感情，他只是一个在全神贯注地演奏着的机器，那些看似疯狂的举动也全都只是在敬业地表演吧！
某种白光的涟漪，从伊莱恩身上发放而出。一圈接着一圈，是三维立体的，仿佛是一个个往外面无限扩散的白色的球体。这个球体把整个世界囊括其中，自然也把那群丧尸也纳入其中。
这也是一种[相对领域]，伊莱恩的[绝对领域]的延伸。但这个[相对领域]几乎无穷大，在短时间内覆盖了整个宇宙。
处于[超凡入圣：心如止水]状态的伊莱恩，用这种未知的特殊领域，对周围的人施加了强大的精神影响。
丧尸们已经没有闲暇去攻击任何人了，其时不管是普通的丧尸还是疾行种，抑或是丧尸们聚合而成的巨人，全都在跳舞，根本停不下来！
＂原来如此……这样就好了吗……＂本来力竭倒地的兰斯老爷爷在罗丝老奶奶的支撑下爬了起来，变出了一把电吉他，＂我明白了。就按你的想法来做吧！＂
他也弹奏起吉他来，跟上了伊莱恩的节奏。其他人没法插手，当今世界上恐怕只有兰斯老爷爷一个能勉强跟上这种状态下的伊莱恩的演奏，能成为像样的合奏。
随着合奏的开始，音乐变得更疯狂，也更洪亮了。强劲的节奏牵动在场之人的每一根神经，几乎是强制性地让人们舞动起来。而四方八面的丧尸群也在舞跃中开始恢复了理智，开始呐喊尖叫，嗨翻了天。人们的记忆有些模糊，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参加了这场＂血淋淋＂的演唱会的，他们只知道自己应该跟随着摇滚乐的节奏跳舞，舞不能停，这就是他们唯一应该做的事情。
原本在丧尸群中大开杀戒的人狼罗丹跳舞跳得比谁都欢……离谱。
科学家们乘坐的热气球停止了攻击，而是使用射灯到处乱射，成了舞台氛围组。科学家们似乎也在气球上跳着舞，有点让人担心他们会把气球踩破。
＂哟呵！！＂居里和伊菲图斯他们也在傻乎乎地跳起舞来，之前血腥的战斗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大家都只是在享受当下。
咒术，就是给人下命令的术。
术勇士巴纳迪达的咒术是如此强大，它能把人变成没有理智的丧尸，仅遵从着本能去行事、去袭击人、去把咒术的影响范围扩大。
但咒术是可以被覆盖的，下的命令可以被另一个命令覆盖，这就是所谓的以毒攻毒。伊莱恩使用的就是一种咒术，比巴纳迪达的咒术更单纯更简单，因为简单所以强大。这个咒术命令的效果就是让人闻歌起舞，就只是这样简单的命令而已，一点不多，也一点不少。
这咒术本身是没法让人恢复理智的。但是人们还是自己恢复了理智，因为他们在舞动的过程中逐渐回想起了音乐的美好，文明的美好，文化的美好。
而文明的美好永远都会取代野蛮的残酷。——毕竟，当过惯了和平安宁、文明祥和的生活，谁还想回到那个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之中？
人们的尖叫声逐渐化成喧嚣声、欢呼声，意识刚恢复过来的他们还真的以为这是在开一场大型演唱会。到底他们为什么会来到演唱会现场的、为什么会在起舞欢呼，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当前玩得很嗨。
这就能蒙混过关吗？……真单纯啊，黄金乡的住民们。他们没有因为丧尸的事情而恐慌，没有引发大混乱，倒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结束了。
当所有曾经变成丧尸的人眼中那种邪恶的红光都逐渐消逝，当浑身是血、肢体破碎的人们逐渐变回正常的模样，甚至连满地的血污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时，伊莱恩知道这次的事件总算得到了控制。
幸好黄金乡是灵体的世界，而记忆中不曾存在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当变过丧尸的人们都不知道曾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也就相当于这事从没发生过，星灵就可以修改人们的认知，让人们忘记尸潮这件可怕的事情。
……当然，肯定还有记忆力好的人隐约记得这件事的。那时候就轮到达尔文大人他们这些星灵分身出马了，他们可以手动清除人们的部分记忆。
伊莱恩看到情况彻底受控，就停止了演奏。
＂差不多就这样子吧。＂达尔文大人见伊莱恩他们停止了演奏，也走过去按动了一下管风琴[超级神圣帝王]上的拉栓，再次启动了机关。本来平地而起的高台逐渐下降，礼堂的墙壁也顺势移动了过来，把舞台包裹住，让整个礼堂重又变回正常的模样。
兰斯老爷爷停止演奏之后就力竭坐在地上喘息。
伊莱恩也恢复了原状。
不仅伊莱恩变回了原状，就连他身后那个圣火环也恢复成一团火的模样，不过那团火和普通的咒术之火有点不一样，它是圣洁的白色。
＂赫斯顿…＂伊莱恩把那团火捧在手里，如同捧着一个生命：＂噢……赫斯顿……＂
＂伊…伊莱……恩……＂从火团之中传出的声音断断续续，那团火几乎没有了自我意识。它恢复成一团咒术之火的时候，意味着它放弃了自我，甚至可能连记忆都已经抹消，重新变回一个工具了。
这就是赫斯顿的选择。他宁愿放弃自己的人性，也要成为帮助伊莱恩的力量。他帮助伊莱恩解了围，他的力量救了整个黄金乡，但是他自己呢？
结果赫斯顿拯救了所有人，却牺牲了他自己吗？！
想到这里，伊莱恩不禁悲从中来，两行热泪。
＂等等，把他交给我。＂达尔文大人走过来说。
伊莱恩沉默了片刻，把咒术之火递到达尔文大人手中。
黄金天神龙大人捧着那团白色的圣火，端详了一下。
＂没问题，人格没有破损，他还是他自己。记忆可能全部消除了，这一年内的记忆恐怕都恢复不了了。但是赫斯顿还没死……他还是他自己。＂
＂真、真的？！＂
达尔文大人朝那团火焰中吹了口气，仿佛在给予那团火焰新的生命。然后白色的咒术之火开始变化了，从一个胎儿的模样逐渐变成婴孩的模样，再变大，最终变成了一名约莫六七岁大的白云豹人孩童，被达尔文大人抱在手里。
＂刚才的一切……是赫斯顿的力量，对吧？＂达尔文大人问。
＂嗯……＂
＂那么，这孩子就是拯救了整个黄金乡的英雄。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会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那样照顾的。＂达尔文大人抱紧那个小赫斯顿，＂然后总有一天，说不定有办法恢复他的记忆——＂
＂不、请，请不要恢复他的记忆。＂伊莱恩却打断道。
达尔文大人轻皱一下眉头：＂你确定？＂
＂是、是的，我确定。＂白狮人少年苦笑，＂他、他最好永远都不要再想起来，他的身世和他的使命。不、不然的话他又会变成咒术之火的形态，又要变成一个工具，然后再次失去自我。赫斯顿应该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在这个黄金乡里，过得快乐。他为我、为这个世界做了很多，他做的已经足够多了，请帮助他从使命中解放，让他自由自在地生活吧。＂
＂但这也意味着他会忘记你。忘记那份爱。＂
＂这、这样也可以，这样也挺好的。＂伊莱恩答道，＂如、如果这就能让他自由幸福地活下去的话。＂
为了保护所爱的人而辜负了爱，还是为了不辜负爱而牺牲所爱。到底哪一个选择才是对的？
伊莱恩没有答案。他只是选择了自认为是对赫斯顿最好的结果。从今以后他甚至必须离赫斯顿远些，以免赫斯顿想起以前的事情。
＂我明白了。如果这就是你最终的决定，我不会阻止。就这样安排好了。＂达尔文大人把熟睡中的小赫斯顿背在背后，＂不管怎样，我会让这孩子过上他应得的舒适生活，不会让他在这个辈子里感到任何一点的不自由。＂
＂拜，拜托你了，达尔文大人。＂伊莱恩露出更加苦涩的笑容，边哭边笑。
兰斯老爷爷咚的一声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兰斯？＂罗丝老奶奶试着把老爷爷扶起来，＂兰斯，你干什么，振作些兰斯！＂
＂老爷子……＂伊菲图斯凑过来，试着代替老奶奶抱起兰斯老爷爷，＂丧尸的事情应该已经告一段落了吧？总之我们先回去吧，把老爷子安顿好再说。＂
＂就、就这样吧。＂伊莱恩瞥了一眼礼堂外的人们，人们似乎还不太懂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开完＂派对＂就开始陷入茫然。罗丹也变回了人形，混入人流之中悄悄隐去身影。外面的城市广播之中重复着奥利弗市长的声音，似乎在指导人们到哪里去避难，但是伊莱恩没有心情去细听。
＂我留在这里收拾残局，你们先回去。＂达尔文大人说，＂想改动那么多人的认知，这下得费一番苦功了。＂
伊莱恩点了点头，就和居里、伊菲图斯、罗丝老奶奶等人一起，从后门悄然撤离了。
第3879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七十九)
第3879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七十九)
伊莱恩先绕路去把贝利等孩子接走，然后才回家。他回到家之后，时间已经是中午。
＂老、老爷爷的状态如何？＂因为很担心兰斯老爷爷，伊莱恩刚到家安顿好之后，马上就去老爷爷家查看究竟。
＂状态不是太乐观。＂来应门的是罗丹，兰斯老爷爷估计在房间里休息中，＂他已经差不多到达了大限。阿玛兰斯的星灵也是。＂
伊莱恩眉头深皱起来，今天之内发生的坏事已经够多了，他真不希望还要再加一件的。
＂虽然快要到达大限，但老爷子的状态还算稳定，再撑一两天应该没有问题。总之我们不应该让他太过操劳，你就别打扰他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好、好吧……＂伊莱恩叹气，＂有、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为他做的吗？＂
＂没有。＂冰龙人青年摇头，＂偏要说的话，你去休息好，准备参加今晚的婚礼吧。＂
婚礼，指的是兰斯老爷爷和罗丝老奶奶的婚礼，当然。
伊莱恩预料到这个会来的，老爷爷不久前就有对伊莱恩他们宣布这件事。但伊莱恩没有想到老爷爷和老奶奶婚礼会举行得这么仓促。老爷爷的寿命果然所剩不多了。也许今天的演奏也有在削减老爷爷的寿命，天知道。老青龙活到最后一刻，都在为这个黄金乡的和平贡献自己的力量，用音乐带来和平。兰斯老爷爷果然是很伟大的人，也许伊莱恩这辈子都没办法再遇到和老爷爷一样伟大的人了。
＂明、明白了，我会休息好，叫上小鬼们做好准备，以参加今晚的婚礼。＂白狮人少年忍住眼眶里想涌出的泪水，答应道，＂但、但是婚礼的准备完全不需要我帮忙吗？＂
＂你在说什么呢。有我们在帮忙筹备，黄金乡的造物术又那么方便，婚礼几个小时内就能准备好啊。＂罗丹耸肩，＂而且老爷子和罗丝女王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邀请很多人参加这场婚礼，他们说要一切从简，只邀请我们这些人就好。＂
老爷爷和老奶奶他们两个的人脉如此之广，要是把音乐界和电影界认识的友人都邀请过来，这将会是一场世纪婚礼。但那也意味着婚礼要筹备好久，光是选定场地和准备宴席就不是一两天之内能处理完的事情。要给嘉宾们一一寄出邀请函，还要安排方便大家出席的时间，估计也很麻烦。总之老爷爷的寿命已经不长，不适合那么长的准备时间的婚礼，果然还是算了。
＂明、明白了。＂伊莱恩叹道。一想到世界顶尖的音乐家的婚礼居然办得这么寒酸，他心里就很不舒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老爷子和罗丝女士不会介意的。老爷子也说过，只要有他最在乎的人们出席这个婚礼，一切就足够。＂
＂好、好吧，那么今晚见。＂白狮人少年露出苦涩的微笑，告别了罗丹。
回到家后，贝利等孩子已经在客厅里等着。和平常不同，他们没有在那里忙着打电子游戏或者玩其他棋牌类游戏，而是都认真地看着电视上的新闻，似乎十分关注那个丧尸事件的后续。
＂啊，大哥哥回来啦！＂小狐狸看到伊莱恩回来，马上凑过来问，＂一切都好吧？那个……赫斯顿哥哥果然已经……？＂
＂嗯，不、不在了……＂伊莱恩低声回道，＂都、都是多亏了他，我们才能解决这次事件。他、他没死，但是也耗尽了力量，失去了记忆。我、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和赫斯顿有太多的交流比较好。＂
＂如果这就是你的决定，好吧。＂贝利露出轻微的悲伤的表情，但是没有多说什么。这孩子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恐怕早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甚至从一开始就知道赫斯顿会有这样的结局吧。即便如此，贝利还是放任赫斯顿去找伊莱恩——这也许就是贝利认为的最好结局了。
你不能拯救所有人。事情的本质依然没有变过，只是结局变得稍微好了一点而已。伊莱恩终究是避免了屠杀大量变成丧尸的市民，只是牺牲了赫斯顿一个，黄金乡的所有人就都得救了。牺牲一个人拯救全世界，按道理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但是为什么呢，伊莱恩心里总还是有这种难受的感觉……
＂你、你们去吃点东西，洗个澡，准备一下，今晚穿得正式些，我们去参加兰斯老爷爷和罗丝老奶奶的婚礼。＂伊莱恩又吩咐道，＂如、如果有必要的话，午睡一下养足精神，今晚的婚礼我们要一起演奏，给老爷爷和老奶奶表演哦。＂
＂明白了！＂＂好啊！＂＂交给我吧！＂小鬼们异口同声地答道。大家都对老爷爷和老奶奶的喜事感到高兴。
伊莱恩苦笑了一下，贝利也许知道事情的原委，但西里奥和弗里曼恐怕不知情，还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婚礼。不过也罢，还是让今晚的婚礼顺利举行，大家先高高兴兴地给老爷爷老奶奶庆祝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我、我先去洗个澡，睡一觉。＂伊莱恩走向浴室，＂你、你们也注意休息哦，别到了今晚再来打瞌睡。＂
＂好哒！＂＂知道了啦！＂＂嗯嗯！＂小鬼们再次异口同声地回应道。他们的同步率是不是变高了。
伊莱恩苦笑着摇了摇头，走进浴室。他迅速地冲洗了一下身体，就跑进大浴缸的热水里，试着放松下来。
直到有时间放松下来为止，他才感到自己有多累。那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劳，也是心灵上的疲劳。
赫斯顿确实没死，但他失去了记忆。拿什么来认为现在的赫斯顿就是伊莱恩之前认识的赫斯顿？而且奎格也确实死了，伊莱恩以为赫斯顿是奎格的转生，实则却不然。这件事对伊莱恩的打击也很大。
一直被爱，却总是辜负。
想要去爱，却总是失去。
这是一种诅咒吗？为什么总是这样子？
他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浴室外还有小鬼们在，所以他没有哭出声，只是泡在浴缸里静静地哭着。在他的心情平复之前他都不打算出去。
对了，咒术之火吗……
伊莱恩突发奇想，把自己原本拥有的咒术之火取出来看一眼。赫斯顿变回咒术之火和伊莱恩一起发动某种能力的时候，伊莱恩隐约感应到自己体内的咒术之火有点变化，他想确认这种变化。
来到黄金乡之后，伊莱恩的咒术之火变成了很小的一个小火苗，也许是因为吞世龙的影响，又或许是因为他以灵体的状态来到这里，他的咒术之火大部分的力量却被隔绝在外面，没有办法使出全力。不管怎样，伊莱恩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也一直在不依赖自己的咒术之火的前提下战斗。
但是这次事件过后，他的咒术之火果然变得和以前的不太一样了。它依然是原来的那个小火苗，威力并没有增大多少，但咒术之火的火光变成了白色。
这个白色的火光意味着什么……难道它圣灵化了？就和赫斯顿一样？难道赫斯顿的想法感染到了伊莱恩的咒术之火，改变了咒术之火的性质？
就和思念一样，愿望也是会传递的。正因为有某个愿望，才会把普通的灵体升格为圣灵。那么赫斯顿的愿望传递到伊莱恩的咒术之火中，让伊莱恩的咒术之火也圣灵化了，事情就说得过去了。
因为赫斯顿那孩子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以圣灵的身份保护伊莱恩了，所以他在意识和记忆消失之前，把自己的愿望托付给了别人……吗。
托付的那个＂人＂正是赫斯顿的同类，伊莱恩携带的咒术之火。这两个咒术之火都是通过＂分灵仪式＂从咒术师劳伦斯先生那里得到的，一个为伊莱恩所有，一个为奎格所有，这两个咒术之火就像是兄弟，甚至是孪生兄弟。他们的灵纹相似，能有这种程度的共鸣，不足为奇。
这是赫斯顿留给伊莱恩的，最后的礼物。
＂额啊……＂想到这里，伊莱恩捂住嘴巴开始啜泣。他已经尽可能不哭出声音来了，但是哪怕是捂住嘴巴挡住哭声，这哭泣还是止不住。它在浴室中回荡。
傍晚时分。
＂你、你们都准备好了吧？＂伊莱恩问孩子们。
＂都准备好了啦！＂＂当然啦！＂＂嘻嘻嘻！＂孩子们答道。
小鬼们都穿上了一身笔挺的西服，看起来又精神又可爱。伊莱恩看着穿上西服，一副贵族气派的贝利，欣慰地露出微笑。贝利毕竟是受过法兰西王室高等教育的孩子，他认真起来的时候果然是十分认真。
伊莱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那、那么我们就出发吧。＂
＂好哒！＂小鬼们跟在白狮人少年身后，一起出了门。
他们刚下楼，一辆豪华轿车就驶了过来，是达尔文大人过来接人了。
＂对不起，处理今天的事情花了不少时间。＂黄金天神龙大人推开后座的车门：＂总之，你们上车吧。＂
＂目、目的地是哪里？＂伊莱恩和小鬼们一起上了车，和达尔文大人一起坐在轿车的后座。
＂黄金树大厦的最高层。＂达尔文大人答道，＂我预订了一个宴会场地，只有我们认识的几个人出席。你们可以不用太拘谨，今晚要玩得开心。＂
＂当然啦！＂＂嘻嘻嘻！＂＂我好期待的！＂小鬼们答道。
＂好、好吧，当然要，嗯……玩得开心。＂伊莱恩也苦笑道。然而他们又不是去玩的，这是要去参加兰斯老爷爷和罗丝老奶奶的婚礼啊。他尽可能地用塑料假笑去掩盖自己真正的愁眉苦脸，只希望孩子们没有注意到。
趁伊莱恩不注意的时候，猫人少年弗里曼在偷瞄着伊莱恩。他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第3880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八十)
第3880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八十)
晚宴在黄金树大厦的顶层举行，一如伊莱恩所料，被邀请出席晚宴的就只有伊莱恩这一行人，以及其他星灵分身，以及奥利弗市长。
参加晚宴的人数稀少得可以，果然依照兰斯老爷爷和罗丝老奶奶的意愿那样进行，一切从简。
旁边那群服务员呢？他们当然是达尔文大人操纵的自动人偶了，甚至都算不上是＂人＂。
类似自助餐一样的晚宴会场上摆放着各种甜品、糕点和海鲜，食物非常丰富。孩子们刚到场就开始胡吃海喝起来，并且从服务员那里接过了属于他们的果汁。
＂你、你们别只顾着吃，吃太多然后肚子疼哦？＂伊莱恩叮嘱道，毕竟他们还有一整个婚礼需要参加。
＂是是是！＂＂知道了啦！＂小鬼们回道，然后继续吃着他们的甜食。压根没把伊莱恩的叮嘱听进去。
白狮人少年摇了摇头，懒得跟这群小鬼理论。
就在此时，兰斯老爷爷也和罗丝老奶奶一起出现了。更准确地说，是罗丝老奶奶推着轮椅，送轮椅上的老爷爷出场。兰斯老爷爷似乎已经相当虚弱，无法自己走路，只能坐在轮椅上被人接送了。不过他今晚穿着新郎的笔挺的西服，看着仍然相当帅气。
伊莱恩本想吐槽阿玛兰斯人和迪尔蒙多人的婚礼上为什么会有礼服和婚纱，但他马上就想到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一切肯定是星灵们进行过认知调整的结果，就没有吐槽出来。很有可能，不管是兰斯老爷爷还是罗丝老奶奶，都穿着属于他们那个种族（或者民族）的婚礼本该穿着的服饰出场，但他们穿着的服饰在伊莱恩眼中看起来就是对应了礼服和婚纱，伊莱恩他们那边（地球那边）传统婚礼该有的服饰。
星灵们改动认知的能力有时候还挺方便的。但伊莱恩倒是十分好奇这些外星人们的婚礼原本都应该穿怎样的服饰，可惜，他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搞懂了。
这么说来，奥利弗市长也穿着类似牧师的礼服，伊莱恩怀疑市长就是这次婚礼的证婚人，不然他不可能穿成那样子的。这个牧师礼服肯定也不是亚特兰提斯人原本的礼服，肯定也是星灵改动了伊莱恩的认知，让这礼服看起来像伊莱恩所认识的牧师礼服。
＂为什么一脸严肃？＂老爷爷微笑着问伊莱恩，＂请高兴点吧，在我和罗丝的婚礼上。＂
＂我、我很高兴啦。＂伊莱恩苦笑着答道。
＂你是个蹩脚的撒谎者。＂一旁的罗丝女士微笑道。他们早就看穿了伊莱恩的心思。
所以是的，伊莱恩确实高兴不起来。虽然这场婚礼确实可喜可贺，但伊莱恩明知道的，这场婚礼之后，兰斯老爷爷恐怕只能再活个一两天了，也许更短。
很快，伊莱恩他们就要和兰斯老爷爷永远告别了。他怎么可能不伤心？
＂我就不跟你说教，说什么人总有一死之类的话了。＂兰斯老爷爷微笑着对伊莱恩说，＂但是你要知道一件事，知道这唯一一件事就足够。我过得很幸福。
在我生命的尽头，有我最亲爱的朋友簇拥着我。也有我最爱的人陪我走完。
我成就了我这生想要成就的一切，不留半点遗憾。
我为这个世界做了我能做的一切事情，即使要走也不会愧对任何人。
所以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能比我过得更幸福了。我认为这辈子过成这样，一切便已足矣。＂
＂真、真的不留半点遗憾吗？＂伊莱恩低声问。
＂嗯……深究下去肯定还有一点点吧，但是不要在意细节啦，哈哈哈。＂老爷爷笑道，＂每一个人生命之中都总会有一点点不如意的地方，你不可能把一切做到尽善尽美。我认为让我感到幸福的好事情远远多于让我感到遗憾的坏事，这就够了啦。＂
＂好、好吧……＂白狮人少年答道。老爷爷倒是很看得开。
＂请享受你的晚宴吧，孩子。我们回头见。＂罗丝老奶奶对伊莱恩微笑了一下，推着兰斯老爷爷的轮椅走开。
伊莱恩也觉得继续缠住那对老夫老妻，嗯不对，新婚夫妇（？），不太合适，就去找点东西填肚子了。
婚礼在十分钟后开始，依然是一切从简，举行了一些简单的婚庆仪式之后，负责当牧师的奥利弗市长就站在礼堂中间宣读誓词：
＂兰斯.兰斯特先生，你是否愿意娶罗丝.布菈德女士为妻，发誓从今开始与她同甘共苦，厮守到老，见证矢志不渝的真爱？＂
＂我愿意。＂兰斯老爷爷平静地答道。
＂罗丝.布菈德女士，你是否愿意嫁给兰斯.兰斯特先生，发誓从今开始一起患难与共，对他不离不弃，一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愿意，太愿意了。＂罗丝老奶奶也微笑着答道。
＂那么很好，你们可以亲吻对方，并交换戒指了。＂牧师（奥利弗市长）宣读完誓词后，给旁边的两人试了个眼色。老爷爷和老奶奶亲吻的时候，居里和罗丹也捧着一只装有戒指的锦盒走上前来。
＂真的抱歉，让你久等了。＂兰斯老爷爷从盒子里取出戒指，给罗丝老奶奶戴上。
＂你这才知道吗，老笨蛋？＂罗丝老奶奶苦笑道，也从取出戒指，给老爷爷戴上，＂我等你一辈子了。＂
老爷爷和老奶奶又开始亲吻起来，这场面，嗯……
伊莱恩试着转头去观察那群小鬼，才看到贝利等孩子满脸通红，双眼亮晶晶地瞪着老爷爷和老奶奶看，一副激动的模样。也不知道小鬼们在想什么，也许他们也梦想着自己总有一天会经历这样子的婚礼吧。
伊莱恩自己呢？虽然十分感动，但他心里依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恭喜你们！＂也就在此时，达尔文大人走上前祝贺道，＂那么按照约定，请让我们为你们献上一曲吧。希望你们喜欢这场演奏。＂
＂当然，哦呵呵呵！我好期待的！＂老爷爷笑着答道。
达尔文大人所说的那一曲，自然是伊莱恩他们之前一直在排练，献给兰斯老爷爷的＂饯别礼＂那一曲。排练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伊莱恩甚至在担心这一曲是否真的能完美地演奏出来。
＂你振作些。＂达尔文大人转过来看着伊莱恩，给了白狮人少年一个温柔又严厉的眼神：＂我们会把这件事做好的。毕竟，已经是最后了，不是吗。＂
＂对、对的……＂伊莱恩呢喃道，＂让、让我们开始吧。＂
礼堂另一边的舞台，罗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有电吉他，贝斯，爵士鼓，萨克斯风，以及电子琴。
伊莱恩走向舞台的同时，达尔文大人、伊菲图斯、罗丹以及居里都跟着一起走了过去，各人在自己所属的乐器前站好坐下，就和最初排练时一样。
伊莱恩拿起了电吉他，达尔文大人拿着萨克斯风，伊菲图斯拿起鼓棍准备敲爵士鼓，罗丹则用贝斯演奏，最后的电子琴则由居里来负责。
＂那、那么，请倾听我们的演奏——《今夜请不要哭泣》。＂伊莱恩凑到了麦克风之前，一边兼顾着歌唱，一边弹奏起来。
[
温柔地与我交谈，你眼中有千言万语！
不要低头悲伤，也请不要哭泣！
我知道你心中感受，我曾经与你一样。
你心中已起变化！难道你不知道？
所以，今夜请不要哭泣！
我依然爱你，宝贝。
所以，今夜请不要哭泣！
今夜请不要哭泣！
宝贝，天堂就在你头上！
所以，今夜请不要哭泣！
在我耳边轻轻细语，
在我耳边轻轻叹息。
请给我一个吻，在别离之前。
现在请不要难过，也不要觉得遗憾！
我仍然会想起你，及我们共度的时光，宝贝！
所以，今夜请不要哭泣！
今夜请不要哭泣！
今夜请不要哭泣！
]
在潇洒动听的旋律之中，他弹奏着，也在呐喊着。
那不能称之为歌唱，那只是呐喊。他仿佛要把他心中长久以来积存的所有苦闷，通过歌唱释放出来，化为呐喊的力量，撼动每一个人的心。
如果音乐有撼动人心的力量，那么它一定源自这种最原始最纯粹的呐喊吧。因为音乐最初就是为了表达人们的心意而存在的啊。
[
如果还有明日可去挥霍，你将作何打算？
没人能在痛苦中苟活，告诉你的朋友们！
时光在你身边飞逝，不会在乎你的挽留。
而我会永存于此，洗去你双手的血与罪。
所以，今夜请不要哭泣，
我仍然爱你，宝贝！
今夜请不要哭泣，
天堂就在你头上！
今夜请不要哭泣！
我知道你想要的一切，从未得到。
人们的闲言闲语，让你痛苦不堪。
如果那时候我守在你身边，你是否会好过一点？
当你下定决心去爱，一切的爱就不是虚幻！
我想我能在你的世界中苟存，就像许多年前。
听到的一切诺言，有些已不复当年。
而当你需要一个人的时候，我的心不会拒绝你。
人皆孤独，当他们再也找不到人来哭诉时。
所以，今夜请不要哭泣！
我依然爱你，宝贝！
今夜请不要哭泣！
今夜请不要哭泣！
天堂就在你头上，宝贝！
所以，今夜请不要哭泣！
]
他呐喊得如此认真，如此卖力，简直就像是把狮吼的能力全部用进去了。
那是关于生命的呐喊，那是关于原谅的呐喊，那是关于解脱的呐喊，那是关于岁月的呐喊。
但更重要的，那是关于爱的呐喊。仿佛是即将离去的自己，为自己最爱的恋人呐喊出这一切。
请不要为我哭泣，因为天堂就在你头上。
而我在那里，默默地守望着你，直到永远。
听完这一曲之后，兰斯老爷爷和罗丝老奶奶都眼带泪光，他们知道这一曲所指为何。
＂是[长枪与玫瑰]乐队的《今夜请不要哭泣》吗？真是经典啊。＂兰斯老爷爷一边苦笑着一边评价道，＂真没想到，会在自己的婚礼上，听到我们当年演奏过的曲子。＂
＂虽然风格变了好多。＂罗丝老奶奶也微笑道，＂演奏得真好，真让人怀念。＂
＂我、我有点担心在婚礼上演奏这个会有点不合时宜，但、但我们一直在练习的就是这首曲子，所以……＂
＂没关系，并不会不合时宜。＂老爷爷微笑着说，＂我果然没看错，比起演奏古典音乐，你其实更适合玩摇滚乐。你的声线很棒，极具磁性，充满感染力。只要努力练习，你总有一天肯定会成为光靠这歌喉就感动无数人的知名歌手吧。要是把这么好的歌声搁着不用，真是一种浪费。＂
＂哪、哪里会……＂伊莱恩红着脸。
＂我不会怂恿你去做你不愿意的事情，毕竟在舞台上放声歌唱需要比普通演奏更大的勇气。＂老爷爷又说，＂你已经做到了我期待你去做的一切事情，已经把阿玛兰斯的音乐精髓传承下来了。在这以上我不会再有所求。但是为了你自己也好，为了这个世界也好，请好好考虑一下加入歌唱这个事业吧。
我相信，你的呐喊总有一天会被人听见，不管他们是否理解。
那是发自灵魂的、最真实的呐喊，因此它能撼动灵魂。
即使人们无法理解，甚至因为你的呐喊而曲解你、诽谤你，他们也永远无法忽视你的存在。
能撼动灵魂的东西都是伟大的。它们可以被贬低，被忌讳，被排斥，
但它们永远无法被轻视。＂
第3881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八十一)
第3881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八十一)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所有人都有一个愉快的时光。
等到晚上九点多钟，婚礼到达尾声的时候，孩子们也玩累了，开始伏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差不多就到这里吧。＂达尔文大人看着熟睡的孩子们，吩咐了一句，＂可以拜托你把孩子们送回去吗，奥利弗市长？哪怕送到我家，让他们在那里稍事休息也可。接下来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办。＂
＂好的，这事交给我吧。＂市长答道，＂那事……终究是要来了吗？＂
＂嗯。＂达尔文大人低哼道，转而对伊莱恩说：＂你也跟来吧。你应该把这件事见证到最后一刻。＂
伊莱恩轻皱了一下眉头，他大概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他完全没想到一切会那么快发生。
＂认、认真的？难道就不能等到明天？＂他低声问。
＂兰斯老爷子的体力不允许。他可能没法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了。＂达尔文大人压低声音答道。
这回答让伊莱恩的心脏收紧了一下。
＂总之，我们开始吧。＂老爷爷笑道，坐着轮椅，在他妻子罗丝老奶奶的帮助下向楼顶的方向移动。
这里已经是黄金树大厦的顶层了，再往上走就是黄金树大厦的天台，估计达尔文大人他们在那里准备了些什么。
伊莱恩无言地跟着众人出发了，往天台的方向移动。在那里，一个类似法阵一样的巨大的圆阵被布置着。画在地面上的魔术纹路，正在发着金黄色的光芒。魔术阵的正中心有一条光柱，其光芒虽不至于直通天际，却也有点刺眼，让人无法看清楚那条光柱之中有着什么。
不。即使看不清楚其中有什么，靠近它会带来什么后果，伊莱恩却是一清二楚的。
这里就是举行＂仪式＂的地方，毫无疑问。
如果按照＂仪式＂来办，让兰斯老爷爷走进光柱之中，老爷爷就会死，星灵阿玛兰斯也会消灭。然后星灵阿玛兰斯残存的力量会化为重建这个世界的基石，把这个黄金乡封入[黄金灵魂水晶]之中，让这个梦中世界得以永远延续——也许不是永远，但是至少千年罢——直到找到下一任宿主为止，找到可以继承这个灵魂水晶的巨龙为止。
……不管怎样，兰斯老爷爷在这里都是必死的，事情已经没有了圆转的余地。
看到这个场景，伊莱恩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他知道他迟早要和兰斯老爷爷告别，但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和老爷爷告别。哪怕再多一天相处的时间都好啊！怎么可以这么快就道别？！
而且老爷爷和老奶奶的婚礼不是刚刚才举行完吗？！连一个晚上都还没有过去哦？难道要罗丝老奶奶刚当上新娘，马上就要守寡吗？！
这也太残酷了……
众人来到了那个法阵之前，伊莱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必、必须是今晚吗？再、再过一段日子也好啊，至少明天再做这件事也好啊？难道真的一定必须是今天晚上就做完这件事情吗？！＂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老青龙平淡地苦笑道，＂我知道我撑不过今天晚上了。在明天的太阳升起之前，我的大限就会到来。
阿玛兰斯的星灵也许能再撑一会儿，也许是几天，或者几个星期，我不清楚，但总之也撑不久了。
如果我死了，但这个仪式没有人执行，这就意味着阿玛兰斯必须制造出另一个星灵分身来替代我，完成这个仪式。这意味着，必须有一个新的生命诞生在这个濒毁的世界上，而且那孩子刚诞生于世就必须面对自己的死亡。
没有人生来就是为了求死的，这对新诞生的星灵分身太残酷了。
所以，就让我来终结这一切吧，就在这里，就在今晚。
我已经准备好了，而且我该做的事情已经全部做完，我的人生不带半点遗憾。让我在这里终结这一切，就是最合适的结局了。＂
＂可、可是……！＂伊莱恩求助般看着一旁的罗丝老奶奶。可是老奶奶只是露出同样平淡的微笑，仿佛早就知道了一切，并有了觉悟。
＂不多说了，我们开始吧。＂兰斯老爷爷不顾伊莱恩的阻拦，说道。
他话音刚落，有某种东西开始从天而降，那是一团火，巨大的白色的火团，和伊莱恩的咒术之火十分相似，只是更巨大而已，大概有一个人那么大吧。那个白色的火团给人一种神圣的感觉，而且十分平易近人。
这白色火光中隐约带着某种翠绿色的氛围，偏要说的话就是白色的＂内焰＂和十分稀薄的翠绿色的＂外焰＂，组成了这团灵体的火焰。
伊莱恩隐约察觉到，这就是阿玛兰斯的星灵，代表一整个文明本质的东西。虽然阿玛兰斯的星灵理应已经很虚弱了，但伊莱恩仍然能从中感觉到巨大的力量。一整个文明汇聚而成的庞大的力量，自然不是区区一个人的人智所能企及的。
＂我们也开始吧。＂达尔文大人说道，也开始召唤星灵。
在他们说这个的同时，另外几团巨大的火光也从天而降，都比阿玛兰斯的星灵大一圈以上。
那个白色内焰、外面包裹一圈金黄色外焰、十分旺盛的火光，伊莱恩毫不费劲就辨认出它是亚特兰提斯的星灵；它是那么的优雅与豪华。
那个白色的火光外面包裹一圈红铜色星灵，应该是属于迪尔蒙多的。它看起来是那么的刚毅与武勇。
同样地，白色火光外面有一圈隐约的冰蓝色光芒的星灵，来自伊索玛。它忠厚又沉稳。
最后一个火团，那白一圈淡樱红色外焰包裹的的白色火团，应该就是拉普塔的星灵了。它是那么的聪敏而幽默。
这几个星灵都有衰弱的驱使，但都依然强健，和已经非常衰弱的阿玛兰斯的星灵有很明显的不同。
所有星灵都到场了，这次的仪式将在所有的星灵的帮助下举行，以确保万无一失。
达尔文大人走到自己的星灵身旁，叹了一口气：＂很抱歉，[移籍]的事情没有如想象中那般顺利。＂
＂哈哈哈，没关系的，你们都很努力了。＂兰斯老爷爷笑道，＂至少，你们已经帮助阿玛兰斯的小孩子们完成移籍了。孩子们会得救的，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移籍这事伊莱恩也听说过，简单地说就是把原本即将毁灭的阿玛兰斯的星灵所管理的人口，移籍到亚特兰提斯、迪尔蒙多、伊索玛和拉普塔里去，让其他四个星灵来支撑这些即将失去所属的人们的灵魂。
这样做自然会给四个星灵带来更大的负担，而且移籍的事情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实际上达尔文大人这一段时间里肯定都在忙着这件事，估计非常累。
原本预定有一年的缓冲期来完成＂移籍＂的，但兰斯老爷爷的生命的提前衰竭让这一年大大缩短为几个月了，＂移籍＂也只能到此为止。
＂你不能拯救所有人。＂老青龙苦笑道，＂那些没能被拯救的阿玛兰斯的子民，就让他们随我一起上路吧。
我永远相信，死亡并不是一切的终结。即使星灵的消灭也并不会带来终结。也许总有一天，我们会重生在宇宙的某个角落，以另一种生命、另一种形式出现，甚至出现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维度里。
因此死亡绝不是生命的句号，它只是生命的一个必经过程，是过渡状态罢了。没有必要为我伤心的。＂
即使兰斯老爷爷这样说，但伊莱恩还是深信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不会有再次重来的机会。即使生命，或者说意识，能在宇宙中另一个角落里重生，那又怎样？那个重生的你已经不是原本的你，没有了原来的记忆，经历也不再相同，甚至可能根据记忆和经历所延伸出来的主张和想法都大大不同。那样的你还能被认为是你的重生吗？不可能吧。
所以，即使有人有机会重生，人的死也总是让人伤心的。无一例外。
＂你、你就不能……在执行完这个仪式的瞬间，让你自己的到达[真理的彼岸]去吗？＂伊莱恩终究还是忍不住问，＂老、老爷爷你也是[超越者]，我知道你能做到这一点的。到达[真理的彼岸（弦外之理）]后，时间的流动便不再有意义，你的意识会永远留驻在那边，你就不会死了，不是吗？＂
＂那种事情，我大概做不到吧。＂兰斯老爷爷再次苦笑，＂这个仪式必须由我来进行到最后一刻，在仪式完结的瞬间，我也会跟着阿玛兰斯的星灵一起消逝，成为守护这个世界力量的一部分。整个仪式就是持续消耗灵魂的过程，并不是我的意识在消逝前的瞬间进入[真理的彼岸]就能逃过一劫，事情不是这样运作的。＂
伊莱恩于是眉头深皱，没有再说什么。
兰斯老爷爷不管怎么做都无法逃避自己的死，也许他可以找另一个星灵分身来替他做这件事，但他肯定不肯吧。又或者说兰斯老爷爷从一开始就决定跟他的族人、他的文明共存亡。他很早以前就成为[超越者]了，按道理说他的意识可以一直留在[弦外之理]里，不再回来现实世界的。但他毕竟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了像个普通人那样，在凡俗的现实世界里生存到最后一刻。
＂你也许觉得我很傻。也许会认为明明可以选择永生，却选择了短暂的生存的我，是个傻.子。＂老爷爷苦笑道，＂但我知道我的使命，我爱我的族人，以及阿玛兰斯这个文明。我不能丢下它们不管。
[真理的彼岸]也许有着[永生]这种巨大的诱惑，也许那里面有着整个宇宙的真理，在真理面前一切都微不足道。
但那又如何？
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是追求[爱]还是追求[真理与永生]，我也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在[爱]面前，[真理与永生]才是真正的微不足道。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哪怕你觉得我是错误的也好。＂
伊莱恩无言以对。
周围的星灵们开始发出越来越刺眼的光芒，它们围绕着那个法阵在缓慢地旋转，而阿玛兰斯的星灵则到达了法阵的正中心，和中间那道光柱完全重合了。
＂那么，我走了。＂老爷爷从轮椅上站起，用很慢的速度向前走了半步，又转过来朝众人一笑，竖起两只手指，做出＂胜利＂的手势：＂大家多保重哦！＂
随着老爷爷吃力而缓慢地走向那道光芒，伊莱恩也被泪水迷了双眼。他还想做些什么来阻止老爷爷，但是达尔文大人一手压在他的肩膀上，让伊莱恩不要轻举妄动。
直到最后，兰斯老爷爷的身影完全和那道光芒重合在一起，他彻底化作了光。一道金光冲破天际，直击夜空，然后在极高的高空中张开帷幕，一直朝无尽远处延展，仿佛要把整个黄金乡包裹起来。
几秒之后，整个天空被一种似有若无的、水晶纹理般的薄膜包裹起来，必须非常仔细去看才能看见这层薄膜的存在，但它确实存在。
[黄金灵魂水晶]成形了。
第3882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八十二)
第3882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八十二)
那之后不知过去了多久。
在整个仪式彻底完结之前，伊莱恩的脑子都保持一片空白的状态，他因过度悲伤而失去了思考能力。而且，即使思考又能有什么用？他明知道不管做什么，兰斯老爷爷都不会再回来了。
随着远处那道光芒逐渐淡去，消逝，仪式也走向了尾声。阿玛兰斯的星灵早就消失不见，而另外四个星灵在进行完仪式之后也逐渐升上天空，也隐没于云端。
仪式完结了，伊莱恩也感觉到有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摇了摇他。他这才从麻木的状态恢复过来。
＂喂！你还好吧？＂达尔文大人呼唤道，＂你看上去就像失了魂，一切都还好吧？＂
＂我、我还好。＂伊莱恩多少恢复了一些思考，＂所、所以……兰斯老爷爷真的走了，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是吧？＂
＂嗯……是这样的。＂黄金天神龙大人闷哼道，＂已经走了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来了。而活着的人则必须继续自己的生活。给我振作些，小子。＂
伊莱恩也知道自己得振作起来。然而＂知道＂和＂能做到＂是两回事。他现在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好好哭一会儿——虽然他的泪腺已经干涸，暂时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我们也回去吧。回去之后还有大量的事情要去处理，接下来有够忙的。＂罗丹说，众星灵分身以及罗丝老奶奶都往回走，仿佛没事发生过一样。大家都很伤心，虽然伤心，却表现得非常麻木——不，也许正是因为太伤心了所以才如此麻木。
＂这、这样就好了吗，罗丝女士？＂伊莱恩连忙叫住老奶奶，问道。
＂嗯，这样就好。＂老奶奶苦笑，那笑意中带着一份豁达：＂我爱过，拥有过，这就已经足够。这个世界不存在永恒的东西，即便是我，再过不久也会到达自己的大限。
而且我相信兰斯的话是真的，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结。他的意识总有一天会在这个宇宙的某个角落里重生，也许再次与我相见。我也总有一天会通过重生和他见面，再度重聚的。必须如此。如果我们之间的缘分（卡玛）的联系真的如此之强，我们一定会重遇吧。＂
那只是，一种没有根据的浪漫。差不多是一种迷信了。可是当她们如此深信着，并且能从中得到些许安慰，这样又有何不好？
众人走了，就剩下走得很慢的伊莱恩被留在原来的场所。当然，达尔文大人也在场等着伊莱恩。
＂你看起来糟透了。要不要先到我家里借个客房睡一觉？＂达尔文大人问：＂市长大人已经把孩子们送回你家了，你不用担心他们。＂
＂如果赫斯顿还在你家的话，那、那还是算了。＂伊莱恩答道。
他极力地想避免和赫斯顿见面，并不是他不想见到那只小豹子，但是他见到赫斯顿的话就有唤起赫斯顿的记忆的风险。一旦赫斯顿记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就有可能再次变回咒术之火，然后再次失去人格和记忆。
如果伊莱恩真的希望赫斯顿能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他就不应该再见到赫斯顿。他是做好了这样做的觉悟，才把赫斯顿托付给达尔文大人照顾的。
想要去爱，却不能靠近。
想要去爱，却从此阴阳永隔。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悲哀，太多的身不由己。
伊莱恩是不可能留在达尔文家中过夜的，所以他打算直接用念动力飞回家。从这里飞回去也并不是太远，考虑到伊莱恩飞行的速度可以有多快。
＂所以，你打算拿那孩子怎么办？＂见伊莱恩准备离开了，达尔文大人追问道。
＂那、那孩子？＂伊莱恩愣了半秒，才想到达尔文说的是说。是的，达尔文大人所指的就是弗里曼，也就是吞世龙阿努。
[黄金灵魂水晶]已经成型，这个黄金乡已经被水晶保护起来，不会简单地消逝了。即使伊莱恩现在去消灭吞世龙阿努，也不会影响到黄金乡的存续。这就和伊莱恩最初答应达尔文大人的事情一样，等待到[黄金灵魂水晶]的成型，才做接下来的打算。
而现在，伊莱恩终究是要去面对自己的命运，以及弗里曼的命运了。
＂你打算拯救那个孩子，不是吗？＂达尔文大人不带感情地问。
伊莱恩闷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当然了，你肯定会想拯救那个孩子，在发生的这一切之后。＂黄金天神龙大人叹了口气，＂当我们都知道那孩子其实是无辜的，他从来没有主动去伤害任何人，一切都是不可抗力的时候——我们选择了原谅他。
但你的立场和我们不同。吞世龙阿努肯定曾伤害到了你，或者在你冒险的过程中，给你带来过各种各样的苦难。
不管你是打算结束这一切，给他一个安息的机会；还是给予他更大的怜悯，让他能够重生，得到自由。这都是你的选择，我们无权左右。就按你的想法来做吧。
但是我希望你在做这件事之前先通知我，至少让我在场。你的存在是依靠吞世龙阿努在支撑的，你与他是命运共同体。这个世界一旦失去了吞世龙阿努，你的存在也无法维持多久，你的绝对领域又会开始崩坏吧。＂
＂而、而你想赶在我变成那样之前，拯救我。＂伊莱恩看着达尔文大人，＂这是为了赫斯顿之前的请求。＂
＂是的。＂黄金天神龙大人看着伊莱恩，眨了眨眼，＂我无法保证真的能把你救下来，但我会尽力的。很有可能，即使能拯救你灵魂里最核心的部分，不让它崩溃，你也会失去所有记忆，就连人格都会变得大大的不同吧。那样做真的就算是拯救了你吗，有时候我也很怀疑。＂
＂那、那样便已足够。＂伊莱恩苦笑，＂至少，我还算是[活着]。＂
＂那就这样说好了。＂达尔文大人也苦笑，＂请不要在我不在场的时候对那孩子出手。不管你选择怎样做，只要一出手，恐怕就是无法挽回的吧。请至少等我在场了再动手。至少给我们一个拯救你的机会……给我一个报答赫斯顿的机会。＂
＂我、我会的。＂伊莱恩点头道，同时用念动力飞起来，＂那、那么，明天见。＂
＂很好。明天见。＂达尔文大人点了点头，目送伊莱恩离开。
满怀心事，伊莱恩用念动力飞回家的过程中一言不发。他保持着匿踪，又稍微提了下速度，很快就到达了自家所在的那栋大楼的楼顶天台。
伊莱恩原本还打算休息一晚，等做好了一切准备（心理上以及身体上）以后再去找弗里曼谈这件事的。没想到猫人少年早就等在那里，在天台上找了一个角落坐着，百无聊赖地等着伊莱恩的到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伊莱恩刚着陆就低声问。
＂……老爷爷已经不在了，对吧？＂弗里曼低声问伊莱恩，同时抬头看着天空。他能隐约看到天空中那层水晶表面的质感。
这个世界就是吞世龙阿努的体内，一个从他梦中构建出来的子宇宙。这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弗里曼自然不可能不知情，多少总能感觉到什么的。
＂嗯。不、不在了。＂伊莱恩只能如实答道，＂一、一切都完结了。我在黄金乡的旅途也是。＂
＂所以，你们接下来就要离开这里吗？你和贝利都会走？＂弗里曼又追问道。
＂是、是这样的，这几天之内就会离开。＂白狮人少年答道，＂在离开之前我必须做完一件事，然、然后就得走了。＂
伊莱恩也不知道是否应该现在就对弗里曼说出实情。也许还是太早了，也许应该等到明天。但他明天还不是一样要面对这一切，要做该做的事情，有什么差别吗。
＂你说要做的事情……是要对我做的事情吗？＂猫人少年弗里曼试探着问：＂你终于……要动手杀我了吗？＂
伊莱恩打了一个冷战：＂不，不是那样的。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杀你。＂
弗里曼一个苦笑，没有置可否。
＂我以前经常在做一个梦，这个梦随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清晰了。＂他说，＂在我的梦中，我总是梦见自己在和一个人战斗，那个人长得和大哥哥你十分相似。
我在梦中有一种强力的感觉，我总觉得我是错误的，而他是正确的。
哪怕我为了生存而不断挣扎，但我总觉得我自己就是该死的，应该死在他的手上，然后得到解脱。那位大哥哥就是来解救我的人，又或者说，让求死不得的我，得到解脱的人。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总觉得，自己很仰慕那个人。
我仰慕他和恐怖强大的对手战斗，毫不退缩并取得胜利的那种英勇的姿态；
我也仰慕他使用强大和多变的能力，巧妙地赢得胜利的，那份聪慧。
我仰慕他的一切，羡慕他拥有的一切。
然后我总觉得，自己要是能败在并死在那样厉害的勇者的手中，这一切似乎也不坏。
我被困在一个无尽的梦境中，一直在做梦，一直在逃避，逃避自己的命运。为了不伤害到任何人，我拒绝醒来。我以为一直这样做梦，事情就会发生改变。
但我到底是在骗谁呢？
在梦境的结末，是你让我终于做了个好梦，让我感到了幸福。
但梦终究是梦，哪怕是美梦，也总是要有醒来的一天。
我做了很久很久的梦，我做梦已经做得很累了。
我想我是时候应该停止做这场梦了，大哥哥。又或者说，我应该永远安息了。＂
第3883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八十三)
第3883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八十三)
所以，弗里曼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哪怕是在梦与现实的夹缝中，他也能隐约理解到一切。他在耐心等待着这一切的终结，就和伊莱恩一样。
＂弗里曼……＂伊莱恩走到猫人少年身前，低声问，＂我不会杀你的。但、但是如果你真的相信我，你可以把你的身心都交给我吗？我、我会想办法把你从这里救出去，让你得到真正的自由。
你再也不需要维持着做梦来逃避自己的既定的命运。即使醒来，你也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你可以在名为[现实]的世界里自由自在地活着，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哪怕[现实]可能比这个无比美好的黄金乡……要残酷那么一点点。
你要……相信我吗？相信我能为你带来解脱，带来自由吗？＂
猫人少年于是看着白狮人少年，露出了淡然的微笑：＂在你为我做了这一切之后，你为什么还会觉得我不肯相信你呢，大哥哥？＂
伊莱恩松了一口气。
＂所以……就是现在？就在这里？＂弗里曼问道。
＂不，我、我想我还需要一些心理准备。等到明天，我准备好了，和大家也做完了告别，我们就——＂
伊莱恩本想再说什么，但一把长枪突然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伊莱恩和弗里曼正中间的地面上。
＂谁、谁？！＂大惊失色的伊莱恩，下意识地往后跳出一步。
就在他这样做的同时，一道白影从天而降。
等伊莱恩能看清楚对方的真面目时，他看到的是一名全身穿着银白色盔甲（更准确地说，电泳白色，金属的光泽极少但依稀存在），非常魁梧的骑士。
银白骑士从地面上拔起他的长枪，同时顺势就一手抱起猫人少年：＂跟我来，我会保护你的。＂
＂欸？你是——＂弗里曼一时间搞不清状况。
不，就连伊莱恩都完全搞不清状况，他明明看到的是这名银白骑士突然出现并抱走弗里曼，犹如想绑架小孩。但那家伙嘴里说的却是＂我会保护你的＂那种话儿。最奇怪的是，对方的话语中充满了真诚，伊莱恩居然没能感觉到那话语中半点违和、虚假的成分。
正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加上那名银白骑士突然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伊莱恩没有能够及时赶过去救援。下一秒，那名银白骑士突然张开翅膀起飞，抱着弗里曼一起，以高速飞走了。
现场除了那名骑士展翅时落下的纯白色羽毛之外，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十分钟后，兰斯老爷爷的家中。
……实际上这已经不算是兰斯老爷爷的家了，老爷爷已经不在了。如今这里只剩下罗丹在整理着老爷爷的遗物，估计等过一段时间之后这个家也得清空，再次租出去给别人住。
＂你是认真的吗？＂罗丹正在忙着打包行李，在心不在焉地听着伊莱恩的描述，＂突然之间冒出个全身穿着闪亮银白色盔甲的大汉，把那只小猫给抓走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不、不是在编故事！这、这事真的发生了啊！＂伊莱恩急了，双手使劲比划着，＂我、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我知道你没必要骗我，但突然发生这种事情，也太……＂罗丹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转过来看伊莱恩：＂话说潜猎者七勇士不都已经被你击败了吗？应该不会有残党了吧？那么这个突然出现的银白骑士又是何方神圣？我不认为我认识的人中有这样厉害的家伙。如果连达尔文大人都对此一无所知，也就证明这个银白骑士是外来者了，对吧？＂
是的，只有＂外来者＂无法被星灵们监控到。伊莱恩刚才也发过短信问达尔文大人这事，达尔文大人显然对那名银白骑士一无所知，也很愕然。
＂我、我想我大概有个头绪。＂伊莱恩叹道：＂所、所以，现在果然要借用你的力量。＂
＂你又要借用[映世宝珠]了，对吧？＂罗丹也叹道，＂一直这样依赖[映世宝珠]的力量来找人，可不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情啊。你还没有好好支付过之前使用它的[代价]呢，这[代价]一直积累下去的话，该有多可怕……＂
＂我、我也许已经支付过[代价]了。＂虽然不太确定，伊莱恩还是答道。
赫斯顿从他的生命之中永远地远去了，虽不至于死去，但伊莱恩不方便再去见赫斯顿了。兰斯老爷爷也永远地走了，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这些事情明明可以不用发生，或者推迟发生的，结果事情总是朝着伊莱恩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如果这不是使用[映世宝珠]的[代价]，还能是什么？
＂你也许是对的，但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罗丹还是取出了那柄镶嵌有映世宝珠的仪式小匕首，交到伊莱恩手中：＂虽然我不赞成使用[映世宝珠]，但事情到了不使用它就无法收场的地步，就按你想的来办吧。＂
伊莱恩接过匕首，准备使用它。
＂要找的人是谁？＂罗丹提出一个引导性的问题。
＂在、在我找那个人之前，我得先找另一个人，只是以防万一。＂伊莱恩答道，＂[心灵勇士伽瑠达]。＂
是的，他必须确定剩下的两个潜猎者勇士都死透了，不可能再变成怨灵回来找他麻烦。他理应优先去搜索[锤勇士古达]的，但在这之前他更应该搜索[心灵勇士伽瑠达]，以确定伽瑠达真的死透了。
伽瑠达大概率早就魂飞魄散死了个透，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映世宝珠]寻人的效果应该是无法发动的。
如果[寻人]的效果无法发动，无法构建因果律的桥梁，那么伊莱恩理应无法看见此时此刻的心灵勇士伽瑠达眼前的风景，而是看到一个由映世宝珠构造出来的虚拟空间，会有过去的心灵勇士伽瑠达的幻影出现在伊莱恩眼前。
果不其然，取代了[寻人]效果，一个白色的空间在伊莱恩的内心世界中展开。那个模拟的空间里，心灵勇士伽瑠达逐渐走出，来到了伊莱恩眼前。
白狮人少年对那家伙露出鄙夷的神色，同时瞬间停止了[映世宝珠]的效果。
＂很、很好，伽瑠达真的死透了，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说，＂接下来是去找[锤勇士古达]。＂
伊莱恩以前一直把古达排除在怨灵的威胁之外，是因为他认为古达是个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豪杰。即使古代死去，肯定也不会化为怨灵再来找伊莱恩的麻烦。那不符合古达的性格。
但刚才出现在伊莱恩眼前的银白骑士，却给了伊莱恩很奇怪的感觉。那名骑士给人一种圣洁的感觉，那种氛围和伊莱恩认识的锤勇士古达几乎是一样的。
所以，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古达在死后没有化成怨灵或者邪灵那些邪恶的东西，而是直接变成了圣灵，来到了这个黄金乡里？
既然是变成了圣灵而不是邪灵，那么锤勇士古达肯定不是来找伊莱恩寻仇的，所以他一直没有来袭击伊莱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但锤勇士古达可能另有所图，也许他正是为了弗里曼（吞世龙阿努）而来。虽然有点出人意料，但锤勇士古达和弗里曼其实是有某种交集的，伊莱恩这时候已经隐约察觉到了。
没错，正如伊莱恩所料的那样，当他发动[映世宝珠]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名银白圣灵骑士眼前的风景，他正在看着那名猫人少年。
弗里曼也在看着那名圣灵骑士，而且他眼中没有恐惧，看起来更像是在服从。那名圣灵骑士用手抚摸猫人少年的头，就像父母在安慰自己的孩子那样。而弗里曼身后是一张沙发，他坐在一张看起来有点古旧但仍然舒适的沙发上，周围的风景似乎是一间小木屋，同样是非常古旧的风景，却依然舒适。伊莱恩能隐约从木屋的窗子外看到窗外的风景，那是一片树林。
＂……找到了。＂伊莱恩恢复意识，马上对罗丹说，＂那家伙带着弗里曼，躲在一间林中小屋里。＂
＂有意思。＂罗丹露出复杂的表情，＂那只小猫不是无法离开这座城市吗？＂
＂只、只要不是离的太远，应该就没问题。城、城郊也是有树林的，我联络一下达尔文大人，让他帮忙搜寻。＂伊莱恩一边回答一边忙着给达尔文大人发短信。
[明白了，我会调动市政.府的人帮忙搜寻。城郊的树林应该只有西侧那一片而已，不难找到藏在树林里的一间小屋。]达尔文大人旋即回信道：[给我三个小时，帮你办妥这事。]
[谢谢。]伊莱恩简短地回了一个信息，就准备离开了。他有三个小时可以做准备，然后他必须去面对银白圣灵骑士古达，这是一场不期而遇的大战。
＂所以那真的是锤勇士古达？＂罗丹好奇地问，＂为什么会是古达？你不是说过古达是个豪杰，不会再计较你们之间的恩仇，不会化成怨灵来追杀你吗？＂
＂他、他确实不会，但我能猜到他变成圣灵的原因。＂伊莱恩答道，＂是、是因为他儿子，格尔达。＂
那名潜猎者少年格尔达也是吞世龙阿努的一个分身，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从血茧之中逃出去的部分意识。那孩子的意识化成了一个新的生命，以潜猎者的身份降生到那个原始社会之中，已经延续了一代又一代。
在这一代，吞世龙阿努的分身只是刚好以＂格尔达＂这个身份降生，并且刚好是锤勇士古达的儿子罢了。
在伊莱恩对战真正的吞世龙之前，格尔达就已经回到了吞世龙体内，和它融为一体了。所以说现在的＂弗里曼＂多多少少有一点＂格尔达＂的成分，他们本是同一个人（同一条龙）。
这么考虑下来，锤勇士古达突然出现，想＂保护＂弗里曼，就有了道理。那家伙只是把弗里曼看作是他的儿子，想保护起来而已。
天啊，这就是卡玛（命运）之轮回吗？
——命运兜兜转转，你与我在最初的地方重遇。
第3884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八十四)
第3884章 湮没之于月陨 (三百八十四)
第二天的早上——是的是第二天早上——本来伊莱恩只想躺在床上稍微休息一两个小时就出发的，结果他太累了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他爬起来，看到窗外的阳光时，才纳闷地捂着头，知道自己睡过头了。
不过也罢。他至少知道锤勇士古达不会伤害弗里曼，让那两人多处一个晚上也没啥大不了的。
接下来只是等达尔文大人他们的联络，从调查的结果得知锤勇士古达的所在地就行。
贝利（以及西里奥）少有地没有粘着伊莱恩睡觉，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估计两个小鬼早就醒过来了，在外面吃早餐什么的。伊莱恩也梳洗了一下走出卧室，刚出去就看到达尔文大人在，而且给孩子们外带了食物。贝利和西里奥正在兴致勃勃地吃着达尔文大人带过来的草莓蛋糕和蓝莓蛋糕，配着香浓的奶茶一起吃。客厅的空气中弥漫着水果蛋糕和奶茶的香气，搞得伊莱恩的肚子发出＂咕＂的一声鸣响。
＂起来了？先吃点东西吧，我们随后才谈正事。＂达尔文大人说。
＂这、这个是他给我们做的？＂伊莱恩低声问，他说的＂他＂当然指的是赫斯顿。
＂不，我另外找了一名相熟的糕点师给我们做的。＂达尔文大人吃着芒果奶酪蛋糕，若无其事地答道，＂他还没有醒来。＂
所以赫斯顿还处于昏迷中。一旦变回过咒术之火、失去了自己的人格和记忆，赫斯顿没有几天时间是没有办法恢复过来的。那也是那孩子的宿命了。
咒术之火本来就是一种人工灵体，使命就是被当作工具那样使用。人格和记忆，甚至连自我，本来都是他不需要的东西。偏偏奎格在临死之前把自己的记忆和思念全部倾注到赫斯顿那里去，让那个咒术之火拥有了自我。这其实是一种本末倒置。虽然说是本末倒置，让＂工具＂拥有了＂自我＂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赫斯顿既然诞生了他就是诞生了，现在要让赫斯顿恢复到＂工具＂的身份，抹杀他的＂自我＂可是很残酷的事情。
所以伊莱恩才极力不想再见到赫斯顿。他宁愿让赫斯顿以一个＂人＂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也不愿意让赫斯顿再次成为没有自我的＂工具＂。
……且不提赫斯顿的问题。伊莱恩吃了一些蛋糕作为早餐，又喝了点红茶。虽然用甜点做早餐感觉依然很奇怪，但他确实需要额外的糖分，以应对今天的挑战。
哪怕锤勇士古达并不是邪恶的存在，但既然他能抢走弗里曼，他就不可能简单把弗里曼交还给伊莱恩，接下来恐怕无法避免地会有一战。
＂那、那么我们出发了。＂吃饱早餐之后，伊莱恩和达尔文大人一起出门，同时让居里帮忙看管着家里两个小鬼，＂在、在这里乖乖待着，别惹麻烦。＂
＂知道了啦！＂＂大哥哥好啰嗦！＂贝利和西里奥正在忙着打游戏，敷衍地答道。
伊莱恩有想揍那两个臭小子的冲动。好吧他忍住了，他不想在这最后的时光里还让孩子们记住他发火的模样。
他没好气地跟达尔文大人出了门，上了车，然后任凭车子把他载到目的地。车子里除了达尔文大人之外就只有伊菲图斯和罗丹，当然还有负责开车的司机——虽然那位司机是达尔文大人变出来的自动人偶。
＂我得说一件有趣的事情。＂车子刚开动，达尔文大人就说，＂你用[映世宝珠]观察到的那个林中小屋，它确实在奈恩市的市郊。而且那地方很特殊。＂
＂很、很特殊？＂
＂那个地方才是这个黄金乡的正中心，是一整个世界的基石。最初的吞世龙阿努的分身，就是死在那个小屋里的。＂黄金天神龙大人答道。
这事伊莱恩听说过。告诉他这个故事的还是兰斯老爷爷。
最初的阿玛兰斯的星灵分身，那个收养了吞世龙阿努的分身的男人，就是在那个小屋子里看着吞世龙阿努的第一个分身死去的。当然阿努并不会死在自己的梦中，他一次又一次地复活，在这个黄金乡里追寻着爱。
那个林中小屋，对吞世龙阿努而言，果然是充满回忆的地方吗。
为什么锤勇士古达会知道那个地方？还是说，其实是弗里曼带古达过去的？
……不管怎样，到达了那里，一切就会有答案。
黄金之城奈恩的西郊有个树林，这树林虽然不算茂密，却也没有可供车子行走的道路。众人下了车之后就开始徒步行走了。幸好那个所谓的林中小屋其实并不算是在树林的很深处，走了二十分钟之后众人就到达目的地，能远远看见那间简朴但并不算是破旧的小木屋。
黄金乡里的物体都没有老化的概念，即使这样的小木屋也不会简单地变得破旧吧。最神奇的是，这间仿佛遗世独立的小木屋本应被整个世界所遗忘，然后消失才对的，它却没有。
在黄金乡里，被长久遗忘的物事都会消失无踪，比如说很久没有穿过的衣服，再比如藏在柜子角落里总是没有拿出来把玩的，被小孩们遗忘的玩具。
如果达尔文大人的证词没有错误的话，那么这间小屋几乎就是在＂创世＂之初就存在的东西，是吞世龙阿努的分身，在这个黄金乡里第一次死去的地方。这间林中小屋居然维持到现在这一刻仍然没有消失，证明长久以来一直有人记得它的存在——哪怕只是隐约记得。
对这个地方念念不忘的人，是吞世龙阿努吗？
……必须是。
除了他之外就没有别人（龙）可以做到这一点了，至少黄金乡里没有。
伊莱恩很好奇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对现今的弗里曼意味着什么。
市长带着两名护卫，在距离屋子大概三十码的一棵大树旁守着。没想到原本应该是百忙之身的奥利弗市长，居然也掺和到这次行动中来。
＂你、你为什么也来了，市长大人？＂伊莱恩于是好奇地问，＂我、我以为丧尸的事件已经让你忙不过来了？＂
＂那事已经解决了，别低估了市政.府的办事效率。＂奥利弗市长哼笑道，＂你说这里突然出现了这名危险的白骑士，他还触及到这个世界的核心（吞世龙阿努的分身，弗里曼），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确实。虽然吞世龙阿努不太可能从无尽的睡梦中醒来，但是那怕这事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阿努醒过来之后还是会影响到这个世界。
黄金乡已经被＂黄金灵魂水晶＂保护起来，按道理说是不可能再因为吞世龙的苏醒而毁灭的。但是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
而且放任银白圣灵骑士古达在这个世界里，似乎也大有不妥。他是完全不归亚特兰提斯星灵规管的外来者。要是他真疯起来在这城市里到处杀人放火，除了伊莱恩之外，估计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得了他。
……虽然已经圣灵化的古达也不太可能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是了。
伊莱恩远远看着那个屋子，他能感觉到来自那间小木屋里的视线。他知道他在看着那间屋子的时候，屋内的人也从窗子里偷看着他。很有可能古达已经察觉到了伊莱恩等人的靠近。
＂总、总之，让我一个人过去，和锤勇士古达谈谈。＂伊莱恩说，＂说、说不定这件事通过对话就能完满解决。＂
＂真的能光靠对话就完满解决吗……＂达尔文大人闷哼道，觉得伊莱恩太天真了。
＂总、总之是先对话，古达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白狮人少年坚持道，开始往那间小屋子走去。
＂我们会在这里等着，如果有事你就大喊，我们会来支援你的。＂达尔文大人却说，他和伊菲图斯同时取出了武器，在那里驻守。
＂最、最好不要围攻他，圣灵说不定会变成邪灵。＂伊莱恩吓唬道，然后抛下身后的众人，走近了小木屋。
圣灵变成邪灵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虽然概率超低。之前也发生过邪灵变化成幻灵的事情了（与弓勇士帕甫拿达战斗的时候就是），伊莱恩自然有底气这样说。当然，他是绝对想象不出锤勇士古达变成邪灵的模样的。
那样的豪杰怎么可能化身邪灵，被一己私欲染污了自己的灵魂呢。
伊莱恩缓慢又平静地走向小木屋，手上甚至没有拿武器。当他靠近木屋的大门前，那个大门自动打开了，来应门的居然是那位银白圣灵骑士，也就是原本的锤勇士古达。
＂好、好久不见，锤勇士古达。＂伊莱恩刚上来就打招呼道。
＂好久不见，光辉勇士伊莱恩。＂古达也回应道，谈吐温文尔雅，而且语气极其平静，甚至都有点不像伊莱恩认识的那个豪杰型的锤勇士古达了。
＂你、你不摘下头盔吗？我们可以好好谈谈的。＂伊莱恩又问。
＂不，这身盔甲似乎就是我的本体，这头盔是摘不下来的。我有了自我意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这副样子，不要问我为什么。＂古达答道。
＂好、好吧……＂伊莱恩其实也猜到会是这样子了。毕竟之前的邪灵半人马骑士也是类似的状态，估计盔甲之下并不是人样，而是直接变成了这个外形的一整个＂生物＂。甚至都不太适合叫做＂生物＂，毕竟他们都只是灵体。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伊莱恩也是灵体就对了，这个黄金乡里的人全都只是灵体，没有肉.身啊。
＂我知道你想谈谈，也知道你想谈什么。＂古达说，＂你可以进来再谈，我不会对你动粗的。在你和我交涉之前，也许你会想先和那孩子聊一聊？＂
＂当、当然，那会很好，谢谢。＂伊莱恩也想跟弗里曼谈谈，便和古达一起走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