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人心散了
兵围陈仓近五十日，王国终于看到了将之攻克的希望，毕竟麾下将士已经可以顺着土坡直接攀上一面城墙，城墙已经很难再对他们造成阻碍。
可是，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当数千叛军顺着土坡登上城墙之后豁然发现，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居然又出现了一堵城墙！
这堵城墙是新建的，是城中守将看到叛军堆土坡后想到的应对之策！
虽然这堵新墙建造的时间太短，非常单薄，远不能和旧城墙相比，但也有自己的优势——比旧城墙要高不少。
而且因为两墙之间相对狭窄的缘故，云梯车这样的大型攻城器械很难推进来，也很难施展开，只能使用更轻便的飞梯。
好在，旧城墙虽然要比新城墙矮一些，但只要弓手够多，也能对守卒进行压制。
因此，虽然看到那堵新城墙后有些诧异，但王国依旧下令攻打。
很快，便有士卒抬来飞梯，准备强攻。有旧城墙上的同泽帮忙压制守卒，还是有机会将新墙拿下的。若非己方士气不高，且各个将领都不肯卖死力，这堵新墙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可一战而下。
饶是如此，新墙依旧岌岌可危，虽然苦苦支撑到了晚上，可守卒伤亡非常大，折损的人数比之以前加起来都要多！
城中守将靠在墙垛上，身上好几处地方都缠上了纱布，正望着夜空出神。
这时，麾下一名司马走了过来，担忧道：“这样防守伤亡太大，明日将士们恐怕就顶不住了……”
守将看了他一眼，苦笑道：“还能如何，唯死而已。苦守陈仓五十日，我已经尽力了。”
司马咬了咬牙，忍不住抱怨道：“左将军和前将军那四万大军怎的还不来救援，莫非真要坐视陈仓失守不成？”
“也许他们有自己的考虑吧。”守将心中虽也有怒气，但却没有表示出来。
事实上，得知叛军在陈仓城外堆土坡时，皇甫嵩大军就已经动了。
傍晚时分，正准备明日加把力，一举将陈仓拿下的诸位叛军将领，忽然得到斥候来报，皇甫嵩四万大军出现在郿县（今陕西眉县），距离陈仓不足五十里！
这个消息将王国等人吓了一跳，不知不觉就让皇甫嵩大军摸到了五十里之内，确实令人感到震惊。毕竟，他们还一直以为皇甫嵩依旧驻守在三四百里外的长安城！
原本稍微回升了一些的士气，立马又降到了谷底。
犹豫了许久，韩遂忍不住提议道：“攻打陈仓五十余日，人困马乏，士气受挫，只怕难以击败皇甫嵩那四万大军。况且，我军粮草已经不多，最多再支撑五十日，就算拿下陈仓城，也无力攻打长安。不如趁早退兵，以保全凉州。”
这其实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也是大多数叛军将领的想法，最初起兵时的迷之自信，已经在陈仓城下全部消耗光了。此时他们终于认清了现实，虽然汉朝已经衰败，但还远没有到能够将它轻易推翻的程度。
王国没有说话，大脑却飞快转动起来。
此次攻打陈仓，他麾下士卒折损最多，整体实力已经不如韩遂。再加上攻打关中失败，身为主帅的他毫无疑问要承担最大的责任，甚至是所有责任，威望必然大跌。在这种情况下退兵，想要继续成为凉州叛军盟主已是不可能，多半要被废除……
想到这，他咬了咬牙道：“胜利就在眼前，不能退兵。只需将陈仓拿下，拒城而守，皇甫嵩四万大军根本不足为虑！”
“可明日攻打陈仓之时，皇甫嵩突袭我方后军，又该如何？”韩遂忽然一改常态，针锋相对道。
“那有何难。皇甫嵩只有四万大军，而我们却有七八万大军，只需分出几万人马提防皇甫嵩即可！”王国瞪着他说道。
“既如此，我愿率领麾下两万人马前往防备皇甫嵩，明日攻打陈仓之事就交给主帅你了。”韩遂毫不客气地说道。
未等王国开口，马腾、宋建等人也随之站了出来，“我也愿率本部人马前往防备皇甫嵩。”
看到这个情况，王国气得浑身发抖，这些人是想干什么，造反吗？什么前往防备皇甫嵩，只怕是想趁机直接退回凉州吧？
他却是忘了，这些人之所以愿意合兵一处听他指挥，是因为看到了夺占关中、进而攻打京都的希望。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想要夺占关中已是不可能，攻打京都更是痴人说梦。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听你的？退回凉州各过各的，守着自家一亩三分地，不好吗？
此时此刻，不少人都想起了马应，这婢子倒是挺有先见之明，那么早就离开了陈仓。现在凉州叛军已露颓势，他倒是好，领兵在外，想什么时候退回凉州就什么时候退。
至于马应离开时所说的击败皇甫嵩之事，已经没人信了。皇甫嵩都已经来到主力军的屁股后面了，也没见他出现……。
想到他，王国胸口也是闷得慌，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尔母婢也！
若非现在战事失利，他定要给马应治罪。不过现在，叛军人心已散，只凭他自己，怕是奈何不了马应……
想到这，他忽然一惊，“莫非他早就算到叛军现在的形势，所以才会这般肆意妄为？”
不过，现在并非深究这些的时候。见叛军将领都有退兵之意，王国就算想一意孤行都不行。权衡再三，他终究还是同意了韩遂最初的提议：趁早退兵，以保全凉州！
马应暂时还不知道这些，此时他正停驻在栒邑县。
除了雍县和杜阳之外，漆县和栒邑也被他拿下。只是，杜阳也好，漆县也好，栒邑也好，都没在关中盆地，而在北部丘陵沟壑中，人口并不多。
当然，他也想去美阳、槐里这样的人口大县转转。奈何这些地方关中世家豪强密集，很难拿下。尤其是槐里，离长安太近，若真敢在这打秋风，皇甫嵩肯定会火速过来围剿。
不过就在这时，他忽然收到消息，皇甫嵩四万大军已经离开长安，而且直接开拔到了两百多里外的郿县……
第107章 王国被废
皇甫嵩这么快就出动了，让马应感觉有些诧异，毕竟在历史上叛军围攻陈仓八十余日后才开始出动。
不过仔细想想，多半是自己造成的蝴蝶效应，也便没再深究。
“将军，皇甫嵩率领四万大军直奔陈仓，以义军如今之士气，只怕难以匹敌，我们是否要退回凉州？”庞德询问道。
马应没有回答他，只感慨道：“皇甫嵩没有将我们这五千将士放在眼里，略过我们直奔义军主力，太轻敌了。”
庞德心中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知将军的意思是……”
马应回头冲他一笑，“有没有兴趣去长安城外吹吹风？”
庞德吓了一跳，赶忙劝谏道，：“纵使皇甫嵩大军不在，长安最少也有两千守卒，而且固若金汤，哪怕虎骑营将士的数量翻十倍，也需要花费不短的时间才能将之拿下。还请将军慎重！”
“勿要激动，我又没说要打长安城，长安城外的庄园不是挺多的吗？”
马应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可不敢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攻打长安。不过长安外的那些豪族庄园，倒是可以去逛一逛。
可庞德依旧反对道：“纵使将那些庄园拿下，所缴获的粮食也没时间运回去，无利可图。”
“没时间运回去就直接分发给庄园中的庄客，关中百姓不是开始称我为分粮将军了吗，那我就将这个称号坐实一下又如何。”
“可是……”庞德不是很理解他的想法，因此还是有些犹豫。
马应劝解道：“令明且放心，能拿下的庄园我们就拿下，不能拿下的庄园我也不会强攻。待皇甫嵩开始回军之后，我们就向北撤离，直接从安定、北地二郡退回河西，当不会有危险。”
“诺！”既然他已经有了完备的计划，庞德便没有再反对，直接抱拳行礼。
很快，马应就领兵离开栒邑，开始向东南方向的长安进发……
这边马应打算在关中腹地最后疯狂一下，而陈仓那边，凉州叛军却已趁夜撤离。
皇甫嵩得知消息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兴奋，当即就欲下令追击。他憋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击溃凉州叛军的战机，又岂会错过？
可前将军董卓却劝阻道：“将军不可，兵法有云，穷寇勿追，归众勿迫。我们现在追击王国，恐将他们逼迫太急，乃至回头和我们死战！被围困的野兽尚要挣扎，更不要说这数万叛军，还请将军三思而后行。”
“不然，以前我不进攻王国，是为了躲避他的锐气，可是现在叛军不仅人困马乏，而且毫无士气可言，哪算得上什么穷寇、归众？若不趁现在追击，一举击溃他们，难道放任他们安然返回凉州不成？”
皇甫嵩瞥了他一眼，有些怀疑他的用心。论道理说，此人在兵事方面的水平没有这么差才是。
一时间，他的脑海中不禁闪过许多猜测。若董卓真是故意为之，那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养寇自重，还是打算直接和凉州叛军联合？
联系前些时日他不愿放弃兵权，甚至还推掉了少府这样的高位，皇甫嵩不禁心生提防。
而董卓，依旧没有同意他的策略，坚决认定不能追击。
一时间，皇甫嵩也拿他没办法，只能率领自己麾下两万大军追击，而让董卓殿后。
他猜测的没错，董卓确实不希望他打败凉州叛军，倒不是想要和叛军联合，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兵权。只要凉州叛军的威胁还在，他便可以依旧掌控两万兵马赖在关中，朝堂公卿也不敢拿他怎样。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凉州叛军那么渣，纵使只有皇甫嵩两万大军追击，依旧连战连捷。那些叛军真的没有一点斗志，只一个心思想要逃回凉州老家！
一番追击追击下来，皇甫嵩大破叛军诸部，共斩杀一万多人！
好在，剩下的叛军终于逃回了凉州，并且据城而守，皇甫嵩不敢强攻，只能见好就收，先退回了关中。
饶是如此，战报传回京都，依旧让天子非常高兴，若非最近身体有恙，他都想饮酒庆祝一番。
不过，除了捷报之外，尚书台还递上来了一些关中世家弹劾皇甫嵩的奏折。说他故意放任一部叛军祸乱关中腹地，以致许多豪族庄园被劫掠，储粮损失惨重。
当看完这几封奏折后，天子刘宏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他倒没有责怪皇甫嵩的意思，只是有些担心那部叛军。根据奏折上的描述，那部叛军的首领名叫马应，乃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后，在西凉颇有勇名。而他在劫掠那些豪族的庄园后，并没有花费大力气将粮草运走，而是直接分发给了庄园中的庄客！
虽然等以后皇甫嵩回军平定这些地方之后，庄客得到的那些粮草多半会被东家收回，但是，马应已经得到了民心。而那些豪族则相反，必然会被自己的庄客所怨恨！
“乱臣贼子，所图甚大。此人决不可留！”天子刘宏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案几。可这一动怒，却是牵动了内疾，不禁剧烈咳嗽起来，甚至还咳出了血。
边上的宦官见此，顿时吓得不轻，帮忙拍背的帮忙拍背，传医官的传医官，还有一些直接跑去寻董太后。
……
中平六年（189年）二月初，凉州汉阳郡陇县。
从入寇关中到逃回凉州，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可原本意气风发的叛军，却已经尽显迟暮之色。经历了这次大败之后，许多人都感觉失去了奋斗的目标，有些迷茫。
趁此机会，韩遂、马腾、宋建等人忽然发难，不仅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王国身上，而且还将他的主帅身份废除。
遭受这样的打击，王国威望大跌，原本支持他的陇西世家豪强也开始改换门庭，不是倒向了韩遂就是倒向了马腾。
尤其是马腾，因为从他父亲开始就在陇西定居，也算是陇西人，再加上他和陇西世家豪强的关系还不错，一时间，大部分原本选择了王国的人都开始倒向他。
韩遂和马腾的实力得到了壮大，可王国就悲剧了，原本叛军中的一号人物，现在直接掉到了后面，不仅手中兵力所剩无几，而且也没了话语权。巨大的落差直接让他病倒了……
第108章 凉州割据
废除了王国之后，叛军依旧需要一个主帅，否则就是一盘散沙。
可是，不管是韩遂、马腾、宋建还是先零羌首领滇昌，都想争这个主帅之位，也都不同意其他人来当。整整讨论了三天，依旧没能讨论出个结果。
在此期间，马腾还给马应写了一封信，希望他快点撤回来支持自己。奈何马应此时还在关中腹地，短时间内是赶不回来了。
又讨论了几天，还是没有讨论出结果，没有办法，韩遂提议道：“既然我等都不能让大家心服，不如于凉州挑选一德高望重之人为主帅如何？”
因为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众人只能点头同意。
三日后，叛军返回冀县，而后胁迫前任信都县令、凉州名士阎忠担任主帅，统率各部。
阎忠是谁？那是真正的名士，贾诩年少时不出名，得了他一句“有良、平之奇”的点评后才开始名声大涨，由此可见他的影响力。
这样的人，只要自己不作死，不管凉州最后被谁占据，都一定会厚待他。
可是现在，韩遂等人居然要胁迫他担任叛军主帅！阎忠那叫一个气啊，再加上年纪大了，直接就病倒了，而且和王国一样，病情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病死了。
其实也不怪他这么气愤，韩遂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自从被北宫伯玉等人胁迫担任叛军将领以后，谁还记得他曾经也是西凉名士？要知道，韩遂当年那名声也是极好的，甚至得知他来到京师后，大将军何进还特意召见了他，向他问策。
只要不作死，名士这个头衔足以保全自己，甚至富贵一生！这么牛逼的身份，谁愿将他丢掉换成叛贼的身份？
如果不是被北宫伯玉俘虏了的话，韩遂当年估计也不愿从贼……
经历了阎忠事件之后，叛军各将领也懒得再去搞这些虚的了，毕竟，就算阎忠心甘情愿担任叛军主帅又如何，谁又会真的听他指挥？该是一盘散沙，还是一盘散沙！
看清楚了这点，一干将领都纷纷告辞离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韩遂回到了金城郡，继续掌控金城、河湟一带；
马腾回到了陇西郡，势力范围包括大半个陇西和汉阳；
滇昌回到了北地郡，先零羌族人早就在此扎根；
宋建回到了陇西枹罕县，继续做自己的河首平汉王，影响力遍及河关县至枹罕县一带，占据了小半个陇西。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中小部落首领割据一县或者数县之地，在夹缝中生存，整个凉州已经支离破碎，乱得不能再乱。
因为没有了共同目标，也没有主帅居中调解，凉州各势力之间的矛盾逐渐增多，乃至相互攻伐……
不过现在这些暂时都和马应没什么关系。
自皇甫嵩大破凉州叛军，并返回关中之后，马应便开始向北进发，顺着关中北部的丘陵沟壑，经过右扶风漆县，抵达了西北方向百多里外的安定郡阴盘县（今陕西咸阳市长武县至甘肃平凉市泾川县一带），也算是回到了凉州地界。
因为丘陵沟壑区难以行军的缘故，皇甫嵩肯定不会领军来追。
进入安定郡后再想返回河西就容易得多，只需再向西北走一段山路，便能顺着未来的萧关道一路向北进入北地郡。而后向西抵达武威媪围县，不需要经过汉阳郡，也不需要经过祖厉、鹯阴二县。
看完马腾今早送到的书信，马应不禁盘算了起来，凉州各势力割据已成定局，接下来的首要任务就是打败这些势力，一统整个凉州了。
若是能够赶在董卓死亡、关中大乱之前统一凉州，便可抓住这个机会入主关中，收拢董卓部将。如此，未来也就没有李傕、郭汜什么事了。运气好的话甚至还能抓住小皇帝，玩一玩奉天子以令诸侯的游戏。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若是不能扫平凉州割据势力，马应多半会被困死在河西，根本无法参与中原逐鹿……
“将军，夺占关中虽然失败，但当下凉州之形势于我们更有利。原叛军将领如今各自为政，也该考虑走出河西了。”庞德提醒道。
“以令明之见，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庞德沉思了一会儿，试探地问道：“如今西凉之地，韩遂最强，若是与马腾将军联合，两线攻打金城郡，必能破之。如何？”
马应没有直接回答，只拿出了两封书信，递到了他面前，“这是叔父和韩遂分别写给我的书信，你且看看。”
“韩遂？”庞德有些惊讶，但还是认真浏览了起来。待将这两份书信看完，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马腾的那封书信内容很简单，和他预料的一样，想要邀请马应一起攻打韩遂。只是，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都是要马应听从他指挥的意思……
叛军联盟才刚刚解散不久，就邀请侄子一起攻打昔日的盟友，从这里便能看出，马腾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厚道。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也可以称之为果决。
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表露出想要“吞并”马应势力的意思。要知道，马应占据了河西四郡，实力并不差，甚至比韩遂都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这一切，给一个实力更弱的人做小弟？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叔父。
况且，就算马应同意了，他麾下的那些将领也不一定会同意。他们愿意跟随马应是因为马应的军事才能和个人魅力，能够让他们看到希望。而马腾，就目前来，还远远无法让他们心服！
至于韩遂的那封信，就比较诛心了，直接帮马应分析了一下和马腾联合的利弊，并将其中的厉害关系全部挑明。在结尾还给了一句忠告，伯龙之才，远在汝叔父之上，不当屈于人下……
毫无疑问，他害怕了，害怕凉州二马联合，所以提前布置了一下，想要离间二人的关系，以防这样的事情发生。
如果马应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还有其他布置，例如拉拢宋建，与之联合什么的。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侵入关中无望的凉州各势力，已经开始相互算计了。
这是吃准了皇甫嵩不敢进入凉州平叛啊！
第109章 关中民反
如果皇甫嵩能够进入凉州平叛，叛军联盟绝不可能散得这么快。可是，皇甫嵩那边却是出了一些问题。
得知大军已将凉州叛军打退，病重的天子想要趁机卸掉董卓的兵权，毕竟董卓已经表露出了一些拥兵自重之意，朝堂公卿又不是傻子，怎会不做出回应？
不过，毕竟董卓有功，而且所谓的拥兵自重也只是猜测，不好直接罢免，因此和上次一样，又对他进行了一次升官。
上次是想要升迁他为九卿之一的少府，可这次却是打算升他为并州牧，也算下了血本。不过其麾下两万大军的兵权，依旧需要交出来，暂由皇甫嵩统领。
早有不臣之心的董卓接到诏命后，并没有立即奉诏，而是讨价还价起来，上书道：“我掌兵十年，士兵上下和我关系太好了，都要为我卖命，我乞求带这帮士兵去并州，效力边垂。”
这是并州牧、兵权我都要的意思，不忠之心已经显露！
得知他的态度后，皇甫嵩的侄子皇甫郦劝谏自家叔父道：“董卓逆命怀奸，罪在不赦，当兴兵讨伐！”
因为他的这句话，四万大军已然走到了内讧的边缘。
好在皇甫嵩考虑的更多，没有同意，只一边向董卓施压，一边上奏此事。
天子刘宏看完董卓的上书后，差点被气死，加上有皇甫嵩两万大军在，也便没有像上次任命少府时那样不了了之，而是下诏严厉责备了董卓一通。
董卓知道现在凉州叛军已退，天子的底气足了，不能与之硬刚，因此退了一步，答应担任并州牧一职，不过麾下将士他还是想要带走五千。
就在他们讨价还价之时，关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数县之民联合反叛！
……
此时，马应和麾下五千西凉虎骑已经抵达安定郡朝那县，而著名的萧关，就在该县境内。
萧关和陇关一样，都设在凉州通往关中的要道上，而这两条要道，分别称之为陇关道和萧关道。
陇关道向西直抵凉州汉阳郡，而萧关道则向西北抵达凉州安定郡。真要从关中通往河西的话，萧关道反而更近一些，这也是隋唐时期丝绸之路的主干道之一。
值得一说的是，皇甫嵩就是安定朝那县人。
原本马应想要先返回河西，再商议扫平凉州割据势力之事，可停驻在朝那的时候，他忽然收到情报，关中数县之民造反了！
虽然只是底层民众的叛乱，一没武器铠甲，二没头脑灵活的人领导，对大汉的威胁并不大，但声势却不小，男女老幼加起来竟也有十余万！
给他送情报的人，就是叛乱的民众之一，而且还是原右扶风漆县的一名守卒。
初闻此事，马应很是震惊，因为在史书上，并没有相关事情的记载。论道理说，十余万关中民众叛乱，怎么也少不了一笔才是。
不过在听完那名守卒的讲述后，他终于知道，原来这次叛乱完全是自己引发的……
他前段时间在关中瞎闹腾，致使许多关中百姓分到了粮食，甚至是田产。
可是，当他离开之后，关中的那些大小地主就全部跳了出来，并且借助大汉的威势，开始将那些田产和粮食全部收回！
若只是收回马应非法分发的那些，纵使那些民众心有怨气，倒也不至于扯旗造反，毕竟那是杀头的罪。可是，那些大小地主完全展露出了贪婪的本质，竟是想要趁这个机会，将原本就属于自耕农的那些田产也夺过来，谎称这也是马应分发的非法田产。
不止是田产，收回分发给民众的那些粮食时也是如此，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在那些贫苦百姓家中找到了粮食，就全部拿走。他们不仅想要挽回损失，似乎还想要大赚一笔！
这样操作的地主并非个例，而是普遍情况，致使原本就怨声载道的那些民众，终于忍不住开始反抗。
刚开始还只是一个人反抗，很快就扩大到了一个里，然后是一个乡、一个县，乃至数个县。发展到现在，已经是变成了十余万人的大叛乱！
而叛乱波及的数个县，地主豪强几乎被清剿一空，把马应没敢干的事情都给干了。
驻扎在陈仓县的皇甫嵩和董卓二人，只比马应早一天得到消息，同样非常震惊。
不过震惊过后，二人的态度却截然相反。董卓又改口了，以关中出现叛乱为由，暂不交出兵权，也不前往并州上任。不仅如此，他嘴上说着要平叛，但行动上却没有一点表示。
而皇甫嵩，却是有些火急火燎，一边大骂那些愚蠢的地主豪强，一边想要赶往关中腹地平叛。为了稳妥起见，他还督促董卓和他一起镇压叛乱。
可董卓却道：“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屈人之兵。今贼寇初叛，士气正盛，不如以逸待劳，待其攻打县城而不克，士气受挫，人困马乏，再出兵征讨。此乃仿效大破王国之计策。”
听了他的话，皇甫嵩睁大了眼睛，很想问一句，你这是认真的吗？不过是一群拿着锄头、竹枪当武器的农民，你跟我说什么士气正盛，还仿效大破王国之计策？
可是，不管他怎么说，董卓就是认准了这一点，拒不出兵。最后还道：“既然皇甫将军觉得那些叛乱之民能够轻易镇压，那就请皇甫将军出兵吧，我留在这里防备更加强大的凉州叛军，以防他们趁此机会卷土重来。”
见此，皇甫嵩知道再劝也没用，只能独自领兵向关中腹地进发。好在那些作乱的农民正在向长安汇聚，倒是不用一个县一个县地跑，可一战而下。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和董卓扯皮的时候，马应已经迅速回军，准备重返关中！
如果是其他事情，他还不一定会这么果决，毕竟此次回到关中，必然会和皇甫嵩对上。可是，十数万人口了，已经足够让他冒一次险！
况且，他麾下都是精锐骑兵，若真事不可为，也有很大的概率脱身。
第110章 非民即贼
安定朝那县距离长安有六七百里，为了在皇甫嵩之前赶到，马应一直在急行军，平均每日行军一百五十里！
若是在平地上，这个速度并不算快，毕竟虎骑营都是骑兵，只能算是正常速度。可是，马应走的可不是平地，而是关中盆地西北部的丘陵沟壑地带，这样的速度足以堪称恐怖！
因为他的疯狂行为，上百匹战马崴了脚，被直接丢弃在路旁，虎骑营将士也有十数人坠马受伤。
好在，付出这些代价后也并非没有回报。四天后马应就出现了左冯翊云阳县，距离长安已经不足百里，而且都是平地，再非丘陵沟壑。
如果他愿意的话，半天就能赶到长安。
不过，急行军四日，不管是士卒还是战马都已经非常疲惫，必须好好休息一下。
因为不想过早暴露，马应并没有进入云阳县城，而是在山间偏僻之处安营扎寨。以免走漏风声，附近的山民以及偶尔经过此地的樵夫，都被他派出的斥候抓了回来，暂时安置在营中。
不仅如此，他还派遣游骑扮作叛乱之民，前去打探那些真叛民情况，以及皇甫嵩大军的动向。
只第二日上午，派出的游骑就有好几人返回，大致情况也已经被马应掌握在手。
皇甫嵩大军因为是步骑混合的缘故，行军速度并不快，再加上和董卓扯皮耽搁了两天，目前才刚刚到达右扶风武功县（今陕西咸阳市武功县），距离长安还有一百多里。
得知这个消息后，马应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赶上了。
不过更让他高兴的是，此次似乎只有皇甫嵩两万大军过来镇压叛乱，而董卓却依旧驻守在陈仓。
只需要面对两万大汉郡兵，马应的信心无疑增加了许多。不过他还是非常小心，不想提前暴露自己的行踪，好打皇甫嵩一个措手不及。
除此之外，他也了解了那些叛民的情况。那十余万叛民在有心人的蛊惑之下，竟是拖家带口，想要攻下长安城……
这个想法非常疯狂，别看他们人数很多，但刨去老弱妇孺，最多也就三万精壮，而且没有武器铠甲，没有攻城器械，拿什么攻下长安？
不过，现在正是这些叛民最不可理喻的时候，就算马应对他们有一定的影响力，只怕现在也很难让他们听话。所以，马应并没有联系他们，而是在等，等一个能够真正将他们掌控在手的契机。
中平六年（189年）二月下旬，皇甫嵩两万大军抵达右扶风平陵县，驻扎在渭水东北岸，距离长安城已不足五十里。
中军大营，皇甫郦对皇甫嵩说道：“十余万叛贼，皆民夫耳，毫无韬略可言。如今更是想要制作攻城器械以克长安，乃取死之道。待其攻打长安失利，我军再从背后杀出，定能大破之！”
“何须这么麻烦？兵贵神速，叛贼尚不知大军已到，明日渡过渭水，直接冲杀，便可将之大败。”皇甫嵩虽然用兵稳重，但不代表在双方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也会傻乎乎地去等“最佳”时机。
见他这样说，皇甫郦当即抱拳道：“叔父所言甚是，是郦太过小心了。”
对于这个从子，皇甫嵩还是很欣赏的，否则也不会一直带在身边，因此笑着宽慰道：“小心并非过错，不过用兵之道，当根据敌我形势，灵活变通，不可太过死板。”
“郦受教。”
……
长安城以北，左冯翊云阳县中的某处山谷，虎骑营已经在这驻扎了两日，不管是五千将士还是战马，都已经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将军，刚刚游骑来报，皇甫嵩大军驻扎在长安城以西五十里处，离我们这里也只有百里。”庞德走到帅帐门口，禀报道。
虽然天色已晚，但帅帐中灯火通明，显然马应未睡。
“令明，进来吧，莫要拘礼。”帅帐中响起马应的声音。
庞德倒也没有客气，直接走了进去。
待他坐定，马应再次开口，“如若我军踪迹没有泄露，明日皇甫嵩当会直接渡河，并对叛民发动进攻。我们也该准备一下了。”
庞德捏了捏拳头，兴奋道：“我的猜测与将军一般，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定能大破皇甫嵩！”
亲手击败一位名将，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更让人兴奋的吗？
“但愿我军踪迹没有泄露，否则就难办了。”马应心中多少还有些担忧。
庞德自信道：“连叛民都不知道我们已经到来，又何况是皇甫嵩？”
……
次日天还未亮，皇甫嵩两万大军便已渡过渭水，而后便向四十多里外的叛民大营进发。
叛民的大营根本毫无章法可言，不仅破绽百出，而且青壮和老弱妇孺并未分开，每一个营帐就是一户人家。这根本不能称之军，只能称之为民！
可即使如此，皇甫嵩也没有半点心慈手软的意思。在他看来，民就是民，贼就是贼，既然选择做贼，那就当诛！
下午，叛民们已经开始生火造饭。这将是他们今日的第二餐，也是最后一餐。再想吃，就只能等到明日上午了，
一名八九岁的瘦弱小女孩正蹲在溪边，用一个破瓦罐盛水，待盛了一半后，她将之整个抱在怀中，打算带回去给阿母煮饭。想到马上就有香喷喷的粟米饭可吃，她脏兮兮的小脸上不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可就在这时，大地忽然震动了起来，回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时，身后竟出现了大批兵马！
小女孩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只剩下惊恐，当即丢掉怀中的瓦罐，使命向营地奔跑。
“阿母！阿母！”小女孩一边奔跑一边哭喊着阿母，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拼命滑落。
因为太过惊恐的缘故，脚下一滑，小女孩不小心栽倒在地。然后她就没能再爬起来了，数千骑兵直接从她身上碾过……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小溪的其他地方，前来打水的叛民，不管是青壮还是老人小孩，都开始拼命向营地奔跑。只是，他们怎么可能跑得过先锋骑兵？最终不是被士卒斩杀，就是被战马践踏而死……
第111章 黄雀在后
皇甫嵩大军忽然杀到，显然有些出乎那些叛民的意料，不过那几个领头人却没有傻愣着，而是在拼命纠集青壮准备抵抗。
奈何营地之中男女老幼混杂，一开始就没有安排好，集合人马也没有什么效率可言，当皇甫嵩的几千骑兵杀到面前之时，也只不过动员了几百青壮民夫而已。
这些民夫怎么可能挡得住如狼似虎的骑兵？只一下就被冲溃。
而那些老幼妇孺就更加糟糕了，在骑兵还没杀到之前就在使命逃跑，传递着恐慌的情绪。这样的叛民，根本没有一点战斗力可言。
见叛民营盘直接被数千骑兵冲溃，皇甫嵩没再犹豫，当即让剩下的那一万多步卒也冲上去，屠杀溃兵。这一战，已经可以宣告己方胜利！
可就在这时，忽然又是一阵骑兵奔驰的声音传来！
因为战场太混乱的缘故，皇甫嵩起先还未察觉，等到察觉的时候，发现那支骑兵距离这边已经不足半里，根本来不及反应！
“怎么会有骑兵？哪来的骑兵？”
纵使皇甫嵩向来老成稳重，此时也不禁有些心慌。此时他麾下两万士卒正在追杀叛民，早已无阵型可言，这个时候若是被这支突然出现的骑兵从侧翼切入，极有可能也会和叛民一样崩溃！
不等他多想，那支骑兵的主将已经自报姓名，只听他大声喊道：“西凉马应在此，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叔父，是马应！是叛军第一猛将马应！”皇甫嵩的从子皇甫郦此时也有些慌神。连他都这般，就更不要那些正在追杀叛民的普通士卒了。
“镇定！”
皇甫嵩呵斥了他一句，然后大声下令道：“鸣金收兵，让那些追杀叛贼的将士全部回来。剩下的将士和我一起结阵御敌！”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顿时鸣金之声响起，而那些散在四周追杀叛贼的将士也开始向帅旗聚拢。
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不等那些将士返回，马应统领的五千西凉虎骑已然杀到皇甫嵩面前。此时皇甫嵩身边只有两三千人而已，而且还都是步卒！
“放箭！”皇甫嵩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命令身边已经结好阵型的两千多步卒朝敌人放箭。
可是下一刻，让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那五千骑兵竟也朝着自己这边射了一轮箭矢，而且动作非常整齐，顿时在半空中形成了一片密集的箭雨！己方才刚有三分之一的士卒将箭矢射出，那片箭雨就已经笼罩了过来，顿时将三四百人射倒。
窥一斑而知全豹，只这一个小细节皇甫嵩就知道，马应麾下的这五千骑兵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别说是在当前这种情况下了，就算己方两万士卒没有散开，也很难奈何得了他们，最多让步卒结成紧密阵型，辅以机动骑兵将其逼退！
盛名之下无虚士，怪不得此人会被称之为西凉第一猛将！
纵使如此，皇甫嵩也不打算坐以待毙，依旧鼓舞身边的士卒，命他们握紧手中的长枪，结成长枪拒马阵。想借助长枪的优势，捅翻撞上来的骑兵。
如果周边没有正在撤回来的那一万多士卒，马应绝不会选择直接撞上去，而是会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围绕这两千多步卒转圈，然后用箭矢射之，直至发现破绽，这才一举将之冲溃。
可是现在，时间不等人。
马应眼中闪烁着凶光，大声说道：“西凉虎骑，无所畏惧，随我一起将挡在前面的敌人踏平！”
说完，他便想要身先士卒，以激发士气，可庞德却比他更快，一直冲在最前面。五千西凉虎骑见此，都嗷嗷叫了起来，仿佛挡在面前的并不是锋利的长枪而是豆腐一般，冲锋速度不减反增。
见敌人这么疯狂，那些手持长枪的步卒内心都出现了极大的动摇，自己真的能够挡住这样的骑兵部队吗？
而皇甫嵩此时，只觉遍体发寒，这五千骑兵之骁勇，还在他的预料之上！
此战，真的悬了！
不等他多想，五千西凉虎骑已然撞上了步卒。冲在最前面的人，不管是本人还是坐骑，都有不少被长枪贯穿。
不过，因为巨大的惯性，这些没有降低速度的西凉虎骑，依旧将前方不少敌人撞翻，只一下，长枪拒马阵就出现了巨大的缺口。
而这时，后面的骑兵也随之冲了过去，两千多步卒终于崩溃，开始逃跑。
“别让皇甫嵩跑了，抓住他！”
见敌方帅旗下的皇甫嵩似乎也准备逃跑，庞德着急地大喊道。奈何他刚才冲在最前面，虽然极力挥砍，但胯下的坐骑依旧被捅死。若非他反应快，及时跳了下来，说不定已经摔伤。
不过，他失了战马，马应却没有。马应作为主将，胡虎等人一直护在他身边，倒是没有出现太大的危机。若不是庞德刚才冲得太快，以致亲兵跟不上，其实也不会弄得现在这般狼狈。
没有犹豫，马应直接策马追了上去。
皇甫嵩还是很好认的，倒不是相貌铠甲什么的，而是因为刚才帅旗之下，只有那么二三十个骑着马的人，他定然就在其中！
因为被溃败的叛民阻挡了几下的缘故，那二三十骑很快就被三四百西凉虎骑围住。
见此，皇甫嵩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逃脱，可是依旧不想投降。在这种情况下，他情愿战死，以全名节！
想到这，他大喝一声，直接向那些西凉虎骑冲杀过去。
马应瞥了他一眼，已然知道他就是皇甫嵩，没有多言，当即张弓搭箭，射向他胯下马匹。
噗通，皇甫嵩跟随战马一起栽倒在地。好在战马栽倒时速度不快，并没有将他摔成重伤。
“叔父！”皇甫郦急了，想要冲上去救援，不过很快，他的战马也被人射杀。
看了他们叔侄一眼，马应只淡淡道：“抓起来，莫要怠慢了他们。”
说完，他便转身去追击那些已经彻底崩溃的大汉士卒。
在皇甫嵩本部被击溃，连帅旗都倒下的时候，那一两万士卒就已经没有了斗志。此战，再无任何悬念。
第112章 回援河西
皇甫嵩两万大军遭遇贼寇马应数万骑兵突袭，战败被俘！
这是送到天子刘宏面前的战报，本就病重的刘宏直接气得晕厥了过去。
皇甫嵩是谁？那是当下大汉军中的顶梁柱之一，可是现在，却被一名贼寇给俘虏了，这对整个大汉的威信而言，都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当这件事情传开以后，天下为之一震，马应的名气第一次超过王国、韩遂，被许多人所熟知。说是一战成名也毫不为过。
此时所有人都知道，西凉有一名能够挫败皇甫嵩的猛将！
这个消息不仅让整个朝堂震惊，驻守在陈仓的董卓也被吓了一跳，他虽然和皇甫嵩不和，但却知道皇甫嵩的军事才能，连他都被俘虏了，这马应看来还真不是等闲之辈！
而且，他也很难理解马应为何会忽然出现在长安腹地，关中北部的丘陵沟壑可不好翻越，光粮草运输就是一个大问题，根本不适合大规模行军。哪怕轻骑突袭，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到才是。
他理解不了的行军速度，可马应确实做到了，这完全是将士意志力的差别！
皇甫嵩两万大军被击败，原本稳定下来的关中再次出现沦陷危机，朝堂上的公卿都急了。为此，病重的刘宏不得不强撑着召开朝议，询问对策。
正当他们准备征调关东郡兵前往平叛之时，关中再次传来消息：马应似乎没有攻打长安占领关中之意，此时正带着十余万叛民和俘虏撤回凉州！
这个消息无疑让天子和朝堂公卿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不知道的是，击败皇甫嵩之后，内心有点膨胀的马应还真动过攻打长安的念头，只是凉州那边却是出现了一些变故，让他不得不撤离！
就在十数天前，当他领兵回到关中，准备谋夺这十余万叛民之时，韩遂、宋建以及一些中小型势力忽然发难，联合攻打马腾！
不仅如此，北地先零羌首领滇昌，也开始猛攻河西门户媪围县！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有预谋的、针对凉州二马的行动，想要趁马应主力还赖在关中的时机，将凉州马家势力彻底清除或者打残！
因为关中距离河西有一千多里的缘故，马应直到杀败皇甫嵩以后才得到这个消息。
虽然他对掌管武威郡防务的张绣很有信心，猜测滇昌多半无法将媪围县拿下，但依旧不敢在关中多待。
为了管理好那十余万叛民，马应不得不对俘虏的近万大汉士卒进行收编。
好在和董卓一样，皇甫嵩麾下的这些士卒有不少都是凉州人士，以马应如今在凉州的威望，收编的话倒也能让不少人真心投靠。
不过这近万俘虏他并没有全部收编，剔除什长以上的军官之后，依旧只挑选了五千人，暂时称之为新营。
因为新任中高层军官都是马应亲自提拔，他对新营的掌控力度倒也不算太差。至于新营校尉，则由庞德兼领。
做完这一切后，他便将新营和那十余万叛民全部托付给庞德，自己则带着五千西凉虎骑先行一步。
在离开之时，他还将皇甫嵩以及剔除出来的军官全部带走。只要这些人不在，新营当不会出现什么变故，就算有人想要搅风搅雨，也没有那个威望。
可即使如此，他现在的行为依旧很冒险。
马应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为了早点回援媪围，只能冒点险。毕竟相比于这些俘虏和人口而言，明显河西的安危更加重要！
中平六年（189年）三月，先零羌攻打媪围城已经二十多天，可依旧没能将之拿下，不免有些心烦气躁。
“这守将张绣是何许人也，以前也未听说过他的大名，为何这般勇猛？”滇昌忍不住抱怨道。
也不怪他会这样，如果仅仅是没能将媪围城拿下也就罢了，毕竟攻城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昨天晚上，居然被守将亲率一千人夜袭成功，致使不少营帐被踏平！
虽然折损的人数还在可接受范围内，不到一千，但对士气的打击却很大。再想将媪围城拿下，只会更加困难！
这时，一名做文士打扮的人上前一步，提醒道：“滇昌首领不要忘了我们最初定下的计策，拿下媪围只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埋伏回援的马应。只要将马应和他麾下五千主力军击溃，河西必然大乱，到时候此地还不是首领的囊中之物？”
滇昌眯着眼睛问道：“你家将军真愿将河西让于我？河西现在可不是贫瘠之地，在马应的经营之下，已经初具繁华……”
那名文士笑着说道：“既已答应首领，我家将军自然不会反悔。况且，河西再好，又哪比得过马腾占据的陇西和汉阳？如果首领不信，我家将军愿意和首领你结为异姓兄弟，从此南北分治，共掌凉州！”
“哈哈哈，若文约真有此意，我愿和他结为异姓兄弟。不过马应能征善战，甚至还挫败了皇甫嵩大军，只凭我族中一万多战士，只怕难以将之击败。”对于虎骑营所展露出来的战斗力，滇昌很是忌惮，哪怕己方人马是他的两倍。
“放心，待我家将军击溃马腾之后，必然会助首领一臂之力。况且，媪围县被围攻，马应必然心急。急则容易出错，只要能够伏击得手，马应焉有不败之理？”
听他这么一分析，滇昌认同地点了点头。攻敌之必救，而后于险要之地埋伏，若这样都不能成功，自己这几十年的仗也就白打。
正当他信心满满之时，一名族人忽然冲了进来，慌张道：“首领，刚刚得到消息，马应已经返回凉州，并且……并且……”
“并且什么？”滇昌眉头微皱，有些不悦。以前这人还算机灵，为何今日连话都说不顺畅了？
那名族人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哭泣道：“并且……并且突袭北地郡，族中许多部落皆已被他踏平，留在部落中的老幼妇孺不是被杀就是被俘，粮草牲畜也尽皆被其所夺……”
第113章 北地之战（一）
听完族人的禀报，滇昌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为什么他敢这样做，为什么他没有直接回援？他就不担心媪围县被我攻克，河西不保吗？”滇昌失态地吼叫道。
那名文士只惊讶了一下，便帮忙分析道：“即使将媪围攻下，想要拿下整个武威郡也需要时间，毕竟姑臧城防坚固，比媪围有过之而无不及。而首领帐下各部落，却无城池之利。加之精锐尽出，后方空虚，这多半就是马应没有立即回援而是选择突袭北地郡的原因。”
滇昌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愤怒道：“你说马应滞留关中，乃取死之道，纵使不被皇甫嵩击溃，也必然难以脱身，可结果呢？人家反倒将皇甫嵩给击溃了！当时我就想要撤回北地，可你又劝我说，马应听闻河西有失陷之险，必然心急，可于路旁埋伏，守株待兔，必能将之击溃，可现在又如何了？”
“首领且息怒。计策出现偏差，亦非我所愿，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吧。”那名文士劝解道。
“哈哈哈，一句计策出现偏差，你以为就能敷衍过去吗？都怪我利欲熏心，以致没有看破韩遂之算计。他将你留在我身边，乃是为了让你继续蛊惑我牵制马应，好为他攻杀马腾而争取时间，是与不是？至于我和马应最后谁能胜利，于他而言都无所谓吧？”
“首领你误会了，我家将军自然更希望你将马应挫败……”
那名文士的话还没说完，忽然看见滇昌拔出佩刀，竟直接捅进了自己的胸膛！
“首领，你……”
文士嘴中溢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可滇昌却没废话，抽出佩刀后直接将他踹翻在地，一张脸冷若冰霜。
帐外先零羌族人听到动静，都冲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很是震惊，“首领，这是……”
滇昌摆了摆手，直接将他们的话打断，冷着张脸说道：“传我命令，趁夜撤离此地，回援北地。马应杀我等父母亲族，夺我等妻妾子女，此仇不共戴天，不可不报！”
被他这么一说，先零羌战士心中的仇恨都被勾了出来，原本士气低落的他们，心中再次涌出了熊熊斗志。不少人都跟着大喊：“此仇不共戴天，不可不报！”
见此，滇昌总算有了一些安慰。接下来只需将突袭北地郡的马应击败，夺回族人和牲畜，那事情也不算太糟糕……
第二日一早，驻守在媪围的张绣得知先零羌已经撤走，不禁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自己前日夜袭成功，这才让滇昌萌生了退兵之心。
可是下午，他终于收到了马应突袭北地郡的捷报，这才知道自己错了，顿时懊恼不已。如果早知道这些羌人是回去救火，他必然会率兵追击。而现在，已是错过了追击的最佳时机！
……
北地郡很大，其范围相当于后世大半个宁夏省、以及甘肃庆阳市的一部分。
不过大归大，但真正富饶的区域，却都集中在贺兰山以东、有黄河从中流过的宁夏平原。这里在晋朝以后才真正得到开发，到了隋唐时期，甚至有塞上江南之称。
可是现在，北地郡却是羌人的天堂，原本建立在宁夏平原上的富平（今宁夏吴忠市一带）、灵州（今宁夏永宁县一带）、廉县（今宁夏贺兰县一带）等县，不是内迁到了关中，就是直接废弃。
对于此地，马应很是垂涎，毕竟他也听说过“黄河百害唯富一套”的说法。而整个河套平原，确实也可以算得上是得天独厚，能够养活不少人。
整个河套平原可以分成三部分：前套（大部分属于今内蒙古省会呼和浩特市和包头市）、后套（大部分属内蒙古巴彦淖尔市）和西套。
西套就是宁夏平原，因此宁夏平原也可以称之为西套平原。
西套所属北地郡，暂时被羌人所占据，而前套和后套，目前则是南匈奴和休屠各胡的地盘。
北地郡的开发潜力很大，但真正想要开发此地的话，必须要将南匈奴和休屠各胡也解决掉，毕竟后套距离西套不过两三百里，胡人骑兵沿着黄河往下，最多两天便能到达，若不先将他们解决，免不了要遭受劫掠。
这也是为什么如此得天独厚之地，到现在都没能发展起来的原因。
而现在，马应和五千西凉虎骑就在这片平原上肆虐，被他俘虏的先零羌老幼妇孺足足有三万之多。至于牲畜，更是难以计数。
“将军，武威郡与北地郡相邻，从媪围县到我们这里也不过三百多里，若滇昌以最快的速度回援，也就几日的路程，当谨慎一些。”典伍提醒道。
马应点了点头，“我已派出大量斥候打探他们的踪迹，若得到他们回援的准确消息，便准备前往埋伏。”
他的话才刚说完，就有斥候来报：“将军，先零羌已经回援，距离我们已经不足百里，最迟明日下午就会出现在富平县境内！”
虽然富平县已经内迁到了关中，但士卒还是习惯用这个县名称呼这片区域。
“这么快？”马应略微有些惊讶，“看来滇昌一刻都没犹豫，就领兵回援了。”
“将军，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滇昌帐下最少也有一万羌人战士，是我们两倍，万不可大意！”
“丧家之犬而已，若虎骑营将士连这样的敌人都无法击败，哪还敢说自己是西凉第一强兵？”马应却是非常自信，毕竟对方除了人数之外，再无任何优势，加上心系妻儿安危，有所顾虑，根本没有胜利的可能。
次日，青铜峡附近，一片山谷之中。马应率领四千西凉虎骑埋伏在山谷两侧。至于剩下的一千人，则被他留在了富平废县，以看守那些老弱妇孺。
山谷远处，一支羌人部队已然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中。
只是，那些羌人明显有所警惕，没有直接进入山谷，而是派遣斥候先于两侧山林进行探查……
第114章 北地之战（二）
“将军，有几个羌人斥候已经发现了我们，我没能将之全部留下。”胡虎走了过来，自责地说道。
“意料之中的事情，就算全部留下了，滇昌也不可能再进入山谷，此次怕是埋伏不成了。”马应平静道。
见他这么说，身旁不少将领都感觉有些遗憾，原本稳操胜券的战斗似乎又有些悬了。
可马应却笑着说道：“既然敌方这般小心谨慎，那就排兵布阵，以堂堂之师击败他们。不过在此之前，先去谷口堵他们一堵，逼其改道，以挫其锐气。”
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各将领当即和他一起退向谷口，同时命人吹响号角，以通知山谷另外一侧的典伍。
“首领，埋伏在山谷两侧的敌人似乎退走了。”听到号角声，一名小首领开口说道。
滇昌没有轻信，严肃道：“再探！”
他宁愿多花些时间，也不想中埋伏，以致大败。
过了许久，派出的斥候终于返回。根据他们的探查，山谷两侧确实已经没有伏兵，但对面山谷口，却被西凉虎骑堵住！
西凉虎骑列好军阵，直对谷口。而谷口狭窄，一万大军根本施展不开，必然会被拉成一个长长的队伍。有可能后面的人才刚刚进谷，前面的人就已经和敌人接战。
如此一来，先零羌不仅无法发挥出人数的优势，甚至在接战之处还会出现绝对的劣势！
“首领，怎么办？”滇昌帐下的那些小头领都有些着急。
滇昌脸色也有些难看，想不到马应阴谋不成，就直接使用阳谋。好在通往族地不止这一条路，多花一天的时间就能够绕过去。只是这么一来，心系家人安危的那些战士只怕会更加焦急。
就在这时，百多名西凉虎骑忽然进入山谷，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这些西凉虎骑也不敢靠得太近，只停在一箭之地外大声喊道：“我家将军让我前来传话，汝等父母妻儿皆已投降，如今乃是我家将军治下子民。为避免他们失去父亲、丈夫或者儿子，从此孤苦无依，我家将军特意下令，只要前来投降者，不但不追究其罪责，还会让其和家人团聚，并赐粮食和良田，皆依句就羌、烧何羌之故事。”
这名喊话的骑兵嗓门非常大，声音很快就传到了不少先零羌战士的耳中，顿时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
可那名骑兵的喊话还未结束，只听他继续说道：“我家将军乃兵主蚩尤转世，百战百胜，未尝一败，即使名将皇甫嵩，同样被其所俘虏。若汝等冥顽不灵，唯有败亡一途，不但害死自己，汝之妻妾亦要改做他人妇，汝之子女亦要改做他人娃，死可瞑目乎？投降则家人团聚，丰衣足食；顽抗则兵败被杀，死不瞑目。汝等当好自思量……”
原本见这些骑兵喊话，滇昌还不是很在意，以为是马应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可听了一半之后才发现，原本是想要动摇己方军心！
这一下他再也坐不住，大声喊道：“可迷，立即率领本部勇士杀退他们！”
可迷乃是他的心腹之一，没有废话，当即带着四五百羌骑冲了过去，想要阻止那百多名西凉虎骑继续喊话。
见此，那些西凉虎骑没再停留，直接调转马头，开始撤离。反正话已经带到，任务已经完成，没必要留下来以寡敌众。
见他们逃跑，滇昌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回头一看，眉头却又皱了起来，帐下不少族人居然都在窃窃私语。看他们的神情，似乎真的被那番喊话说动。
这可不是好兆头！
滇昌当即斥喝道：“大军之中，不可交头接耳，否则严惩不贷！”
迫于他的威信，出现短暂骚乱的万余羌人大军总算又平静了下来。只是，在这些人之中，还有多少有战心，又有多少人想要投降，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这种情况下，滇昌更不敢穿越山谷与马应会战，加上天色不早，当即下令安营扎寨，等明日再做打算。
因为隔了一条山谷，又有族人放哨，马应不可能来劫营，所以滇昌也就安然睡下了。攻打媪围县二十多天，又急行军两三百里，他确实很是疲惫，虽然没有解除铠甲，但依旧睡得很香。
可是，到了凌晨寅时，可迷忽然来到帅帐外，想要求见他。
被人从睡梦中叫醒，滇昌的心情非常糟糕，但听说可迷有重要事情禀报，还是将他请了进来。
“可迷，这么晚来找我有何要事，总不可能是马应率军来袭吧？”滇昌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马应自然不可能来袭，只是……”可迷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有话直说，可是营中出现了逃兵？”滇昌的双目忽然变得锐利了起来。
今日那百名西凉虎骑喊完话后，他就知道有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此，他特意让可迷守在大营周围，以抓捕这些逃兵，打算等到天亮以后当众处死，以儆效尤。
当下这种情况，不见点血的话，难以稳定浮动的军心！
可迷深吸了口气，说道：“确实有族人逃亡，只是人数很多，超过预计……”
“很多是多少？”滇昌紧张了起来。
“被我截留下来的就有两三百，因为我部只有四百多人，难以全部截下，趁乱逃脱的也有一些……”
滇昌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喝骂道：“出现这么多逃兵，为何不早点禀报？传令下去，立即戒严！”
十几个人逃亡跟几百个人逃亡那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前者微不足道，最多只能造成一些小麻烦，可后者，却是极有可能酿成兵变！
被他这么一吼，可迷有些懵了，说道：“逃跑的族人最多不过三百，而且大多被我拦截，应该无甚大碍吧。首领无须……”
他的话还未说完，大营中忽然出现一阵骚乱，隐隐还有喊杀声传来。与此同时，守在帐外的一名亲信族人冲了进来，禀报道：“首领，大营门口出现动乱，情况不明，不过听声音，动乱规模并不大。”
第115章 北地之战（三）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滇昌现在也没工夫去斥责可迷，当即拿起武器，冲出帅帐，准备稳定局势。
别看现在动乱还不大，但若是不加以控制，任由其蔓延，恐怕会让许多还在犹豫的人跟着逃跑，以致闹出更大的动乱！
要知道，任何一次炸营，刚开始都只是一些小动乱。至于能不能控制住，就要看主将的个人威望和反应速度了。
果然不出滇昌所料，纵使有他出面稳定局势，但因为是夜晚的缘故，依旧造成了很大的恐慌，以致逃跑的人更多。好在作为先零羌首领，他的威望足够大，折腾到了天亮，总算将局势给稳定住了。
只是，被这么一折腾，族中勇士的士气更低了，胜利天平愈发向马应那边倾斜……
“情况如何，昨夜的损失可清点出来？”滇昌揉着疲惫的眼睛，漫不经心地问道。
“清点好了，昨夜共有四百多人下落不明，另有两百多人被拦截。除此之外，因动乱而死的族人也有三四百……”说到最后，可迷的牙齿都在打颤，这么大的损失，他至少要承担一半的责任，恐怕滇昌不会让他好过！
“也就是说，昨天一夜，我们就少了一千可战之兵？”滇昌缓缓睁开眼睛，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
“没……没有那么多，那两百多被拦截下来的人，好好劝说一下，还是可以……可以重新信任的，毕竟都是我们先零羌的族人……”
滇昌没有理会他，只看向账外，自言自语道：“我还是小瞧了马应在凉州的影响力。可迷，你有没有想过向他投诚？既有粮食，又有田产，而且还能免受战乱之苦。我听闻，以前族中就有许多人想要投靠他，常有羡慕句就、烧何二部之言论。”
“首领明鉴，我绝无这样的心思！”可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低着头，不过目光却有些闪烁。
“真没有？像你这样的部落小首领，就算比不上典伍、董尖，在马应那里也少不了一个军候之位吧？”滇昌死死盯着他。
“马应夺我妻妾子女，此仇不共戴天，我绝不会向他屈服！”可迷信誓旦旦地说道。
“哪还有什么仇，马应不是说了吗，只要向他投降，便能与家人团聚，一起成为他治下之民。”滇昌继续逼问。
可迷的身体已经忍不住颤抖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抱着他的腿拼命表忠心。
见此，滇昌闭上了眼睛，终于看清楚了现实。以马应对羌人的优待，再加上父母妻儿皆在其手，想要投降的族人绝不是一个两个，甚至，八成以上的人都有这样的心思，或者动过这样的念头。
而现在自己帐下这一万战士之所以还未崩溃，多半是自己往日的威信在支撑。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战胜马应吗？滇昌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甘心束手就擒！
此时此刻，他的眼中闪烁着暴虐的光芒。
他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逃跑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如果还想夺回北地郡的话，就必须尽快与马应决战，否则时间越长，对自己越不利！
想到这，他也不管族人昨夜是否睡好，当即下令大军开拔，以绕过前面的峡谷。
……
峡谷对面，马应此时正审视着昨夜逃过来的四百多先零羌战士。没想到仅一夜时间，敌军就有这么多人逃跑，还真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看来敌人现在的境况，比他预料中的还要糟糕！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老家被抄，粮草牲畜被夺，大军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再加上亲人全都成了俘虏，那一万多先零羌战士没有直接崩溃已经非常难得。
“既然你们前来投降，那从此以后便是我治下之民。只是，为了防止你们之中混有细作，武器铠甲皆要收缴，而且暂时也不能随意走动，可愿服从？”马应询问道。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先零羌战士还能怎样？当即便有不少人跪了下来，大声说道：“愿意服从！”
其他先零羌战士此时也反应过来，知道现在根本没有其他选择，因此也都跪了下来。
见此，马应点了点头，而后便让典伍处理此事，自己则回了帅帐。
就在这时，斥候忽然来报，对面的敌军正在拔营撤退，似乎准备绕路！
“现在就在撤退？”马应忍不住询问了一句。
虽然两方还未交战，但以先零羌目前的士气，其实已经和战败差不多。他原本以为，就算滇昌想要绕路，也会在晚上偷偷摸摸地撤走，毕竟在这种情况下被追击的话，很容易导致大败！
可斥候却肯定地点了点头：“确实现在就在撤退，大部分营帐皆已收起。”
这一下，马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不知滇昌是有所图谋、还是真昏了头，总之，他还是下令道：“通知下去，各部各曲做好准备，两个时辰后随我追击敌军！”
这是一举击溃滇昌的大好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两个时辰之后，四千虎骑营将士皆已做好准备，而斥候也在不停地来回传递情报。
根据最新情报，滇昌大军已经全部撤离，而且走了一个多时辰。不仅如此，山谷两侧也没有发现伏兵。
马应不再迟疑，当即下令穿越山谷，前往追击。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其中有诈，滇昌又领着族人折返回来，也无法将虎骑营堵在谷中。届时，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两军于平地上列好军阵，来一次堂堂正正的会战！
最担心什么就来什么，当马应率领四千虎骑营将士走出山谷之后，滇昌果然又折返了回来！
两军隔着一里互相对峙，战争一触即发！
此时马应哪还能不知道，这是滇昌故意想要逼自己决战。想必是昨晚的事情将他吓到了，以致不敢再拖。
只是，在当前这种情况下，提前决战真的就能翻盘吗？马应可不这么认为。虽然现在的形势在他看来非常糟糕，但所谓的糟糕那也只是相对而言，只不过是将原本十成的胜算，降低到了九成而已……
第116章 北地之战（四）
两军对峙，马应率先发动冲锋，四千虎骑营将士开始向敌军奔腾。
滇昌见此，眼中凶光闪烁，猛地一挥手，六千羌骑也随之出列。其中两千羌骑正面迎了上去，剩下的四千则打算分别从左右两侧迂回切入。
只要正面那两千羌骑阻挡一下虎骑营的冲锋之势，剩下的四千羌骑便可从两侧切入。届时，虎骑营必乱！
在这种情况下，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分出两支部队分别拦截从两侧迂回杀来的羌骑，好为主力争取时间，冲溃正面之敌。而后继续向前，袭杀滇昌本部。只要再将滇昌本部击溃，那四千羌骑就算将拦截他们的西凉虎骑击溃，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唯有败亡一途。
可是，马应却没有选择这种常规战法，竟完全不理会迂回的那四千羌骑，径直朝正面两千羌骑杀去。
“取弓，搭箭，推弓，放！”
随着马应一系列命令，四千虎骑营当即朝那两千羌骑射出了一轮箭矢。与此同时，那两千羌骑的队列中，也有稀稀落落的箭矢射来。
“啊！”
不少羌骑发出惨叫声，被射落马下之人最少也有三百。而虎骑营这边，却只有三四十骑！
与敌对射一直是虎骑营的强项，整齐划一的动作，密集的箭雨，足以对敌军形成绝对压制。
一轮对射过后，那两千羌骑的队列竟直接乱了，甚至还有一些人脱离队列，向两侧奔跑。毫无疑问，这是逃兵！
“赌对了！”见此，马应眼睛一亮，大喊道：“降者不杀！”
因为早有命令，身后将士立马也跟着齐声大喊：“降者不杀！”
虽然还有一些将士没有反应过来，但声音依旧震天。
不远处的滇昌整个人都迷了，还未正式交战就喊这样的话，这脸皮是有多厚？
不过更迷的事情还在后面，因为这番喊话，即将与虎骑营撞上的那两千羌骑，脱离队列逃跑的人更多了。刚开始还是几个人一波脱离队列，可是现在，每一次竟然都有几十人逃跑！
轰！
两支骑兵终于碰撞在一起，没有任何意外，那两千羌骑直接被冲溃杀穿。以他们现在的士气，就算放任不管，也不可能再重新聚集。
因为他们崩得太快，虎骑营根本没有受到多少阻碍，在马应的带领下，看也不看被杀穿的那两千羌骑一眼，直奔滇昌本部。
而那四千正在迂回想要攻击虎骑营两翼的四千羌骑，也因为袍泽不给力，没有为他们争取到多少时间，以致还未完成迂回包抄，就被敌人冲了过去。
没办法，四千羌骑只能调转方向，追在虎骑营身后。
只是，因为虎骑营刚才击溃那两千羌骑的气势太盛，这四千羌骑的逃跑现象也越来越严重，只转眼间，竟然就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
不仅如此，剩下的这些人也有不少在逐渐放慢追击的速度，毫无疑问，他们不想过早地和马应碰上，想要先看看形势再说。
若是滇昌本部能够挡住虎骑营的冲锋，他们说不定还会加速冲上去，与滇昌形成前后包夹之势。可若是滇昌本部也直接被杀穿，那就爱莫能助了，剩下的这三千羌骑说不定会直接投降。
毕竟首领本部都溃败了，还打什么？更不要说他们继续追击的话，还会被溃败的首领本部所阻。若马应趁这个机会调转马头杀来，同样要大败。
只短短一个冲锋的时间，整个战场的局势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原本四千对一万，现在却直接变成了四千对四千。而这场战斗的最终胜负，完全取决于接下来滇昌本部能否挡住虎骑营的冲锋！
滇昌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一时间心若死灰。他很佩服马应的军事才能，以及对形势的敏锐程度，一通自己看不懂的操作，竟然就直接废掉了自己大半兵力！
但是，佩服归佩服，却并不甘心，若不是一开始留在北地郡的族人和牲畜就被一窝端了，以致士气全无，此战又怎么可能会败？他依旧不认为自己的军事才能比马应差。
只是，不管他甘不甘心，他的本部终究还是和马应率领的虎骑营碰撞在了一起。顿时，战士的惨叫声和马匹的嘶鸣声连成一片！
作为他的本部，士气应该是所有先零羌战士中最高的。只是在当前这种情况下，所谓的最高也就那样了，只是事先逃跑的人相对少一点罢了。
而经过此次对冲，滇昌本部根本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以致逃跑的人更多，很快就形成了一种趋势。
滇昌极力想要压制这种趋势，可怎么也压不住，最后在马应讶异的目光中，竟然直接崩溃了！
吊在后面的那三千羌骑见此，也随之投降，没有任何犹豫。这场战争终于结束。
因为逃跑的那些羌人很快又折返了回来，向马应投降，因此只花了一个多时辰就将俘虏全部收拢，并打扫完了战场。
“滇昌首领，我倒是很佩服你在族中的威望，帐下族人一直处在奔溃的边缘，竟然还硬生生打完了一场战役。”
帅帐之中，马应俯视着被两名将士强按着跪在地上的滇昌，笑着说道。
“要杀就杀，何须多言？虽然此次我被韩遂利用，以致一败涂地，但你也别想好过。韩遂、宋建等人联合攻打马腾已过一月，狄道城恐怕已经陷落，你叔父和你之亲族危矣。哈哈哈！”滇昌肆意狂笑着。
马应却轻松道：“狄道城乃陇西之郡城，可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况且我叔父麾下也有一万多士卒，若是据城而守……”
不等他说完，滇昌又笑了起来，“哈哈哈，你叔父麾下哪来一万多士卒？其中大半都是陇西、汉阳各豪族的私兵部曲。就连我这个蛮夷都知道世家豪族不可轻信，你怎么还会这般天真？我敢断言，一旦这些豪族见韩遂势大，必然会倒向他，而后反戈一击。如此，你叔父焉能不败？”
第117章 魑魅魍魉
马应以前之所以觉得马腾不会被灭，是因为在历史上，马腾和韩遂相爱相杀了大半辈子，依旧没能奈何对方。可听了滇昌一席话，他忽然反应过来，今时不同往日了，自己在河西崛起，已经改变了整个凉州的格局！
历史上马腾和韩遂之所以无法奈何对方，是因为中间夹了另外一个势力——宋建。
虽然宋建势力偏弱，但依旧组成了一个三角形。根据三角形具有稳定性的定律，很容易形成僵持的局面。毕竟，一方势大的话，另外两方必然会联合起来共同抵抗。
可是现在，马应崛起了，而且表现出来的战斗力非常恐怖。再加上他和马腾的关系，乃是天然的盟友，其他势力想要不被剿灭的话，必然会彻底联合！
而如今，马应被先零羌所牵制，马腾只凭一己之力，还真不一定能够挡住这么多势力的围攻。
毕竟，他的地盘可不像河西那么稳固。河西本就没有什么豪族，再加上被马应犁了一遍，那些豪族就算没有被灭，也削弱到了极致。尤其是私兵部曲，那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东西，不是被收编，就是被赐予田产成了自耕农。这也是为什么纵使马应不在，河西依旧固若金汤，没有出现一丝动乱的原因。
可是，马腾治下的世家豪族却不同，不仅从未被削弱过，而且还被奉为座上宾，甚至军需粮草和麾下将士，都有大半是他们提供。与其说大半个陇西和汉阳是马腾的地盘，还不如说是他和世家豪族共治！
当然，以马腾的能力，只需给他足够的时间，必然能够利用投效他的羌胡来压制那些豪族，逐渐削弱他们的影响力，直至将兵权牢牢掌控在手。
可是现在，他才刚刚在王国的尸体上吃饱，还未来得及集权，用四个字来概括就是：立足不稳。在这种情况下忽然遭受韩遂、宋建等人联合围攻，败亡的概率真的很大！
想到这，马应的眉头皱了起来，有些担心马腾那边的情况。也不知陇西现在的局势怎样了，也许狄道城已经被攻破了也说不定……
他倒是想要前往救援，毕竟不管怎么说，马腾都是天然的盟友，保住他比任由他被韩遂吞并更有利。
只是，他现在分身乏术。
北地这边有近五万的俘虏需要看守，而关中那边也有十几万叛民需要他接应回河西。不先弄完这件事情，他绝不敢轻易率领虎骑营出征！
而且，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
两天后，他又接到了河西的紧急军情：居延地区的卢水胡南下寇边，正在攻打肩水金关。而河湟地区的西羌也和湟中月氏胡联合，北上翻越祁连山，正在攻打祁连山陉道上的氐池县！
“凉州一乱，魑魅魍魉全他娘跳出来了！”马应忍不住骂了一句。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些羌胡定然也是韩遂联系的，其目的无外乎将自己拖在河西！
当然，韩遂估计也存了让这些羌胡灭掉自己的心思，毕竟先零羌、卢水胡和河湟羌胡从三处围攻河西，而自己主力军又不在，失守的概率还是很大的。奈何才刚刚形成围攻之势，先零羌就已经被击溃，再想占领河西已是不可能，最多起到牵制的作用。
饶是如此，马应也不敢大意。若是肩水金关或者氐池县失守的话，对河西之民的伤害很大，钱粮损失也难以预估。因此，他当即命人传令给媪围县的张绣，让他带领两千人马前往支援。
先零羌已经战败，再加上自己即将押送俘虏抵达，媪围县当下非常安全，就算张绣带领大部分威武郡兵离开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八天之后，马应携带五万先零羌俘虏，驱赶着牲畜，终于抵达媪围县。
他原本准备直接将北地郡变成自己的地盘，可是却信不过那些羌人，只能先将他们全部带回河西再说。至于北地郡，暂时成了无人占据的空白地带。
而那十几万关中叛民，虽然因为携带了许多粮草而行军缓慢，但在庞德的率领下，依旧抵达了安定郡高平县（今宁夏固原市），再有十日也能抵达河西。
可就在这时，马腾的亲卫终于突围成功，并将求援信送到了媪围县！
如此，马应终于知道了陇西那边的准确情报。
和滇昌预测的一样，陇西、汉阳的豪族果然反水了，致使马腾大败，不得不带着三四千残兵困守狄道一城！
虽然狄道城防坚固，但奈何马腾这边士气不高，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在这种情况下，纵使已经从韩遂口中得知河西那边也是四处狼烟，虎骑营自顾不暇，但马腾依旧不得不向马应求援。他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看完马腾的求援信，马应有些头疼，感觉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凑到了一起来。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并非无解。
且说那五万先零羌俘虏，既然已经进入了河西，只需一股脑丢给武威郡令尹奉、张掖郡令李参等人去安置就好。以他们的治政能力，当不会出什么乱子。
而那十几万关中叛民，既然已经到了安定高平县，接下来的路途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庞德足够应付。
至于肩水金关和氐池县，根据最新发来的战报，已经没有陷落的危机。
在肩水金关坐镇的是张掖校尉姜叙和他麾下的两千张掖郡兵。姜叙的统率能力早就已经锻炼了出来，乃是货真价实的二流武将。只凭那六七千卢水胡，几乎没有可能将他镇守的关卡拿下。
而封堵祁连山脉陉道的氐池县，一干防务则被张绣和两千武威郡兵接管，河湟地区的羌胡也很难突进来。
既然这些事情都可以放手，那率领虎骑营将士前往救援马腾也并非不可以……
只是，该怎么救？围攻狄道城的少说也有三四万人马，若带着几千虎骑营将士傻傻地撞上去，太冒险了。
思索良久，马应只想到了一个比较稳妥的计策——围魏救赵！
第118章 定策
安定郡高平县，庞德收到了马应的书信，知道他不会来接应自己，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初马应先行一步，以回援河西，他就一直处在担心受怕的状态，唯恐董卓统领的那两万大汉将士会追上来。若真如此，大败是必然的，那十余万关中叛民也不知道最后还能剩下多少。
好在，天子刘宏的病情越来越重，随时可能一命呜呼，而相比于这十几万叛民，董卓明显更在意朝堂格局，这才没有追击。
而此时，董卓正领兵驻扎在京兆尹郑县（今陕西渭南市华州区），以观望京师洛阳的局势。
当然，庞德可不知道这么多，他只知道自己担惊受怕了这么久，终于抵达了安定郡。原本以为击败了先零羌的马应会前来接应，接下来的路途将会轻松一些，却不曾想，自己这位将军忽然又不来了！
虽然先零羌被击败后，接下来的路途几乎不会遇上什么危险，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韩遂会不会派遣一支别部来袭击自己？
如果只有自己和五千新营将士，他自然不会害怕，毕竟那五千新营将士都是跟随皇甫嵩南征北战的精兵，战斗力并不弱。可带着十余万叛民就难说了，这些叛民只要一遭到袭击，铁定就会崩溃，哪怕最后将来袭的敌人赶跑，损失也不会小。
因此，该担惊受怕还是要担惊受怕。
其实不只是他，尹奉现在也想要跑到马应面前去抱怨几句：五万多俘虏说放手就放手，十天后还要接收十几万关中叛民，下次见面的时候只怕都要累成皮包骨了！将军，你还记得我这个黑瘦大叔其实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不，两年前那叫一个风流倜傥……
好在，奴隶营中的卢水胡已经没剩下多少，武威郡也已经拥有了二十万人口，不管是这些先零羌俘虏还是关中叛民，都不会再安置在这里。他只需负责接待工作。
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年轻了。虽然这些人口不需要安置在武威，但因为张掖、酒泉和敦煌的官吏严重不足，还是需要他帮忙安置。不仅如此，马应还打算从武威抽调大批官吏调往那三郡任职……
总之，这段时间有他忙的，而李参、贾彩和杨阜这些郡令或太守，只会更忙！
将这些事情全部安排下去后，马应便没有再为之费神，此时他一门心思都在思索该如何围魏救赵。
金城郡在武威、张掖之南，想要攻打此地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条路就是兵出武威苍松县，南下攻打金城郡令居县；另一条路则是兵出张掖氐池县，穿越祁连山陉道，占领河湟地区。
令居县的前身是令居塞。汉武帝时期，霍去病两次率万骑出陇西，驱逐匈奴，都是以此作为进攻河西的据点。虽然河西并入大汉版图之后，令居塞的军事意义逐渐淡化，到现在甚至变成了一个县城，但其城防坚固程度，在所有县城之中依旧能够排在中上。
更不要说，自从马应占据河西之后，韩遂便一直在修缮此地的城防体系，想要将之强攻下来恐怕非常困难。
与之相比，占领河湟地区的难度就要小得多。河湟地区虽然也有金城郡辖下的临羌、安夷诸县，但自从北宫伯玉等人叛乱以来，这里基本上就沦为了河湟诸羌和湟中月氏胡的势力范围。
当然，河湟地区也有一些汉人豪族，例如临羌县的麴家，但他们的势力范围仅限于县城以及县城周边的一些田庄。
值得一说的是，河湟羌胡和韩遂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
河湟羌胡的首领乃是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也是最早扯旗“闹革命”的那一批人，当时他们才是真正掌握了叛军话语权的核心人物。
可是，自从叛军内讧，北宫伯玉、李文侯被韩遂斩杀后，革命胜利的果实就被韩遂所窃取。原本羌胡反抗汉人压迫的斗争，也莫名其妙变成了凉州军阀对抗中央政府的战争，而且主导人物几乎都变成了汉人，韩遂、马腾、马应、宋建无不如是。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有部分河湟羌胡投靠了韩遂或者其他军阀，但却有更多的人打算自己过自己的，又回到了湟水一带。
也就是说，现在活跃在河湟地区的这些羌胡，与韩遂并没有直接统属关系。甚至，因为首领被其所杀，还存在着仇恨。
羌胡多以游牧为生，几乎没有筑城据守的观念，若马应率领虎骑营突入此地，确实很有可能将这里占据。
而只需将此地占据，便能轻易进入金城郡腹地。金城郡现在正是空虚之时，四五千西凉虎骑足以让其大乱，到时候韩遂想不回援都不行！
而且，河湟羌胡正在攻打氐池县，击败他们的难度又降低了许多。
只是采用这个策略的话，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真正威胁到韩遂的后方，也不知道狄道城还能不能撑那么久。毕竟从武威媪围县赶往张掖氐池县就要花费六七天的时间，两县可是隔了足足一千里！
不过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一个办法最可行，所以只能祈祷马腾能够坚持住了……
次日一早，马应便率领虎骑营将士离开媪围，直奔氐池县！
两日后，氐池县城。张绣正在犹豫要不要来一次夜袭，以将这些羌胡的士气彻底打掉。
别看来犯的河湟羌胡声势浩大，凑出了足足一万人马，但和攻打媪围的先零羌一样，几乎没有破城的可能，只需再让他们吃着苦头，必然就会退兵。
可就在这时，一名亲卫走了进来，将一封密信递到他面前，说道：“这是将军命人以五百里加急送来的紧急军令，请校尉过目。”
“军令？”张绣不敢怠慢，当即打开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就将上面的内容全部看完，笑着说道：“这次必然要给这些来犯的河湟羌胡一次毕生难忘的经历！”
他已经知道了马应正在领兵赶来，而密信上的内容也很简单，只是要他想办法拖住那一万敌军，切莫将他们吓跑……
第119章 河湟郡
中平六年（189年）四月，王国、阎忠相继病逝。
当然，他们二人的病逝，并没有多少人关注，与同月病逝的另外一个人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而另外一个病逝的不是别人，正是东汉第十一位皇帝——刘宏，谥号孝灵皇帝，史称汉灵帝！
刘宏年纪并不大，只有三十三岁，以致嫡长子尚未成年就不得不登基为帝。这么小的年纪自然不可能主政，因此大权皆被大将军何进掌控在手。
一时间，外戚权柄空前强大！
刘宏在位之时，一直在玩异论相搅的把戏，故意扶持宦官，让他们和外戚、世家组成朝堂上的三方势力，相互敌视和制约，以达到强化君权的目的。
可是现在，大将军何进掌权，三方势力之间的平衡顿时被打破，京师肯定要出大乱子……
不过，这些暂时都和马应没有多大的关系，他甚至还没有收到刘宏驾崩的消息。
张掖郡氐池县。
那些河湟羌胡又尝试攻了一次城，可惜依旧没能将之拿下。不过他们并不气馁，隐隐之中似乎还有些兴奋。
自从前几日开始，他们就发现河西郡兵的抵抗意志变弱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依旧让他们很是欣喜，似乎看到了将之攻克的希望。而就在刚才，他们甚至都有好几十个人登上了城头，这可是巨大的进步！
若不是守城将领及时带着两三百机动部队赶到，说不定现在已经夺下了一面城墙，攻入了城中！
哪怕最后依旧失败了，但他们的信心却不减反增。在他们看来，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再有个一两次，应该就能将这座城池拿下了……
可惜，所谓的“很快就能将这座城池拿下了”根本就是他们的错觉，是张绣故意放出的诱饵而已。张绣的目的只有一个，勾住他们，以防止他们因为看不到任何希望而撤军。
现在看来，计策非常成功！
“校尉，将军已经进入县境，此刻正驻扎在后方十里处。”一名传令兵向张绣禀报道。
张绣正在擦拭自己的长枪，听闻这个消息，当即大笑道：“哈哈哈，明日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打一仗，不用再假装力有不逮了。传我命令，封存的礌石滚木全部给我运上城头，我要砸死那帮蛮夷！”
“呃……诺！”见张绣笑得有些疯狂，传令兵默默退后了一步。看来自家校尉这几天确实被憋的够呛……
次日一早，近万河湟羌胡意气风发，再次出现在了氐池城下。他们都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攻克氐池城，就在今日！
“儿郎们，城中的钱粮美人在等着我们，随我杀！”
随着各部首领一声令下，大半羌胡战士都动了，开始对氐池城进行新一轮的攻打。
可是，他们才刚刚靠近城墙，甚至还未架起长梯，就遭到了极其猛烈的攻击。原本他们以为已经用光了的礌石和滚木再次出现，顿时砸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各部首领见此，都有些懵，不明白城中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守城之物，前几天不是枯竭了吗？论道理说，连箭矢应该都没有剩下多少了才是……
说到箭矢，箭矢就出现了。今日守城的士卒也不知发了什么疯，一点也没有节省箭矢的意思，疯狂朝己方射击。
听到身边不断传来族人的惨叫声，各部首领更懵了，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甚至许多人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跑错方向，打到了一座假的氐池城？
因为与心中的预计相差太大，只打了一刻钟的时间，就有许多首领想要撤退。再打下去，他们怕自己的心脏受不了。
可就在这时，氐池城后方忽然冲出了一支骑兵。这支骑兵装备齐全，气势逼人，一看就知是少有的精锐。
“不好，有埋伏，快退！快退！”
此时那些部落首领哪还能不知道自己中了敌方欲擒故纵之计？不敢浪费时间，鸣金的鸣金，吹号角的吹号角，都想要赶紧带着族人逃离这里。
可是，那些正在攻城的人哪是说退就能退的？纵使在得到撤退命令的第一时间就转身逃跑，依旧被那支骑兵给追上，只一下就被杀散。
“白龙将军来了，快跑啊！”
那些羌胡都已经看清楚了敌方的旗号，知道是马应亲自率领虎骑营杀来，更加没有抵抗之心。只一会儿，近万羌人胡人都在拼命逃跑，已然呈现除了溃败之势。
见此，张绣也随之冲出城，率领一千多武威郡兵和马应一起追杀溃兵。为了瓦解那些蛮夷的逃跑之念，两支部队一边追击还一边大喊降者不杀。
一直追了两三个时辰，马应这才收拢俘虏，打马而回。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些羌胡并没有多少投降的欲望，除非真的逃脱不了，否则都在拼命向河湟地区奔驰。以至于追击了这么久，也只抓到了三千多俘虏。而在追击过程中被斩杀的，也只有一千多。
也就是说，河湟羌胡依旧有五千多可战之兵，加上少量在部落中留守的，当有七八千。
不过只略微思索了一下，马应就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愿投降了。一来这些羌胡占据了河湟水草肥美之地，物质充足，生活质量不低，并不羡慕河西自耕农；二来他们的家人也没有被俘虏，无甚牵挂。
想通了这点，马应不敢再像以前对待俘虏时那般松懈，看押的非常严格。好在氐池县还有两千武威郡兵在，倒也不用担心这些俘虏出什么问题。
“将军，氐池县的危机已经彻底解除，我们什么时候去增援肩水金关？”张绣并不知道马应的全部打算，以为他此次只是来解围的，故才有此一问。
“肩水金关那边伯奕（姜叙字）足以应对，无须支援。”
马应看向河湟方向，平静道：“我准备拿下整个河湟地区，东至金城郡破羌县（今青海省海东市民和县一带），西至西海（今青海），以置河湟郡！”
在他的预计中，整个河湟郡大概相当于后世青海省省会西宁市加上海东市。若真的成功将此地占领，并移汉民充实其中，其未来的发展潜力绝不会比武威郡差！
第120章 韩遂分兵
陇西郡，狄道县城。
马腾伫立在城头，凝视着又一次被打退的敌军。与一个多月前相比，他仿佛老了十岁，腰背没有以前挺拔了，脸上也尽是疲惫之色。
“阿翁，短时间内韩遂不会再攻城了，你先下去休息一下吧，我在这里守着。”
开口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在陇西享有一定勇名的马超。按照这个时代的算法，他如今乃是一名十四岁的少年郎。因为长期习武的缘故，他的身材要比其他少年高大许多，再加上武力出众，军中绝大部分将士都不是其对手，因此被马腾任命为军候。
马腾回头看了儿子一眼，询问道：“伯龙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没有，兄长多半是被那些羌胡给拖住了。”马超叹息道。
马腾没有说话，看了看城外的敌军，又看了看不远处正靠在墙垛上休息的将士，这才大声说道：“伯龙正在率领虎骑营赶来支援吗？很好，再等几天，必要让韩遂尝一尝战败的滋味！”
马超睁大了眼睛，傻愣愣地看着父亲，阅历不多的他还以为是父亲听错了。正准备重复一下刚才的话，以纠正父亲的错误，可是却被父亲一个犀利的眼神堵在了喉咙中。
后知后觉的他终于醒悟过来，父亲这是故意为之！
居然还能这样操作，马超感觉自己又成长了……
狄道城外，联军大营之中，韩遂和宋建等人正在商议军务。可这时，一名亲卫忽然在帐外禀报道：“将军，湟中有重要军情送来！”
“进来说。”韩遂神情不变，不过心中却有些紧张，他希望接下来听到的是河湟羌胡攻破氐池县的好消息，而不是反被击溃的坏消息。
可惜，他的期望明显要落空了，那名亲卫进来以后便凝重道：“将军，马应亲自率领虎骑营前往支援氐池县，不仅将诸羌和月氏胡杀败，而且趁势攻入河湟谷地。如今已有不少羌胡部落被攻破，临羌、安夷、破羌三县危矣！”
听到这，韩遂豁然站了起来，这比他预计中的坏消息还要糟糕。如果他没有料错的话，马应必然会顺着临羌、安夷、破羌三县一直攻入金城郡腹地。若真如此，自己就必须率军回援了……
不等他多想，麴氏族长麴蒿已然坐不住了，当即起身说道：“将军，必须回援啊，否则后方不稳，恐致大败！”
他现在是最着急的一个人，毕竟麴家的根基临羌县距离氐池县最近，若马应真的攻入了河湟谷地，必然首当其冲！
韩遂没有说话，只皱着眉头低头沉思，难以做出决定。毕竟马腾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若现在撤军回援，等同于前功尽弃，打虎不死反受其噬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可是，若不回援，任由马应在金城郡折腾的话，同样不行……
正当他犹豫之时，宋建忽然开口说道：“何必为难，我方兵多将广，足有三万大军，完全可以派遣一万大军回援，剩下两万继续攻打狄道。”
“虎骑营乃是少有的精锐，只一万大军恐怕难以将之杀退。”麴蒿担忧道。
宋建无所谓道：“不一定非要将他杀退，只需据城而守，保证金城腹地不失就行。待将狄道城拿下、所有大军回援之后，再图其他。届时不止可以将马应赶走，说不定还能让他有来无回！”
听到这，麹蒿当即就变了脸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只保金城腹地，那河湟诸县就任由马应肆虐？”
“麹公，我知道你担心临羌之安危，然而马应攻入河湟这么多日，只怕已然失守，就算现在全军回援也是晚了。况且，为未来计，当务之急乃是剿灭马腾……”
他这些话就等于是在说：你老家已经没了，就别再惦记了，破罐子破摔得了，这当下啊，还是应该以集体利益为重。
只一下麹蒿就炸了，怒瞪着宋建和韩遂道：“诸位可以不理会临羌之安危，我却不能，我和族中两千私兵必须回援，还望各位将军勿怪。”
“麹公勿急，你要回去我自不会阻拦，不过为安全计，与那一万回援的士卒一起出发如何？若临羌尚未陷落，我亦不吝啬派兵前往驻守。”韩遂真诚道。
听了他的话，麹蒿总算舒服了一些，拜道：“那就多谢将军了。”
……
河西，武威郡。尹奉正忙得不可开交，庞德和那十几万关中叛民已经抵达，按照马应的吩咐，需要先给他们登记造户，而后和那五万先零羌一起，打乱以后分别安置到张掖、酒泉和敦煌三郡。
原本马应打算先将那五万先零羌俘虏放到奴隶营驯服一段时间，而后再进行安置，如同卢水胡一般。可是，一来尹奉现在实在抽不出精力管理奴隶营；二来从关中迁来了十几万人口，汉人基数足够大，打散安置以后，只需十几二十年，必能将这些先零羌同化。这才作罢。
在尹奉的辛劳之下，很快就登记好了五千户人家，并将他们送往张掖。而张掖郡令李参，也随之忙碌了起来。不仅要给他们划分好乡里，还要带领他们搭建屋舍、开垦荒地，以及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总之，一连几天李参都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不过，不知为何，劳累是劳累，但他却乐在其中，看着一个个县、乡、里在自己手中形成，总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尤其是看到那些原本惶惶不安的叛民和羌人逐渐安下心来，这种感觉更甚。
在他看来，整个河西都充满了朝气，正在蓬勃发展。将士为好，官吏也好，百姓也好，似乎都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哪怕是那些强行被编户的俘虏，适应一段时间后，也会发自内心爱戴马应。
因为在河西有这个时代的人最向往的两样东西，一个是温饱，另一个则是安全感。
而为他们带来这两样东西的马应，受到爱戴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谁若是想要将这两样东西拿走，他们必然会发出自己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