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打听消息的胡桃
“没见过……放开我。”
胡桃的另一只手习惯性的在七七身上乱摸,看似占着小僵尸的便宜,实则是在探寻七七生体内的寒气有没有增长。
在绝云间发现七七后,胡桃就一直警惕着七七散发的寒气。
蕴含着死亡意味的寒气,对自己这种拥有火元素神之眼的人来讲不算什么,但要是被普通人沾染到,恐怕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好在似乎有人帮助七七压制体内的腐朽寒意,这只小僵尸也没有伤到普通人。
“诶诶!不要那么冷淡嘛,来,小七七,笑一个!”
胡桃收起手中的画卷,放缓了语调,用手扯起七七的嘴角,让面瘫般的七七摆出一个勉强的笑脸。
不过,担惊受怕的七七使劲儿用自己的小手按着胡桃贫瘠的胸口,想要推开她,胡桃则是恬不知耻的把自己的脑袋凑到七七的脖颈间,想要闻闻小僵尸身上的味道对不对。
这场面着实诡异了些,要是不认识两人,怕不是要看成一起“拐卖幼童”的案件,可这“人贩子”在七七挣扎的时候反倒是满脸委屈,像是被小僵尸的冷酷无情伤到了一样。
对于七七,胡桃一开始是很抗拒的。
僵尸若不火葬,便会永生,白术那个阴柔的家伙之所以会收留七七,也只是为了研究永生之术。
阴阳有序,命运无常,在胡桃看来,七七这么小就被困于生死之间,是相当可怜的事情。
因此,她最初的想法就是要埋掉这只小僵尸,让她安息。
只可惜七七并不能理解胡桃的“良苦用心”,被往生堂堂主抱起的七七伸手挡住:“好热、放开、不喜欢……”
“别这样嘛,难得本堂主找到你,陪我一起找人如何?”
胡桃把七七抱到往生堂外,仰头看着按住自己肩膀的七七,飞快的奔向港口。
“不要,七七还要挑选药材……”
七七义正言辞的拒绝,然而不使用神之眼的话,她的力气比不过胡桃,只能挣扎着被胡桃抱走。
白术先生说过,不能随意使用神之眼。
“唔。”
七七的小肉手按到了胡桃脸上,逼得后者眨了眨火红的双眸,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诱惑:“那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七七陪我找人,我会支付对应的报酬!”
“什么都可以哦~”
抱着怀里的小面瘫,胡桃的手不老实的摸上了七七的小短腿。
反正僵尸的触觉也不灵敏,自从上次绑架七七被钟离警告后,胡桃稍微有点理解这只小僵尸的可怜之处了。
不过她也没有放弃让七七往生的想法。
听到胡桃许诺报酬的话,七七撑着下巴,似乎是在很认真的思考要什么报酬才合适。
胡桃在几分钟后等来答案,当然,不是她想要的。
“椰奶。”
七七又坚定的重复了一遍,玫红色的双眸忽的亮起来,蜷缩在胡桃怀里,软软的一小团,相当可爱。
“七七,想要喝椰奶!”
胡桃的耳朵里响起小可爱稚嫩声音,头顶的纸符被风吹拂着歪了方向,斜着拍在胡桃的脖颈上。
顺着不卜庐的阶梯向下,抱着小七七,路过繁华的绯云坡,两人踏入了吃虎岩。
“椰奶吗?”
“这个送给你!”
胡桃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一只由石珀雕制而成的小团雀。
七七好奇的碰了碰,石珀团雀的雕工手艺并不怎么样,脑袋也略显粗糙,午后的阳光为其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也让胡桃缠着纱布的手指更加明显。
“怎么样,我自己雕刻的噢,是不是特别好看!”
七七不说话,只是呆呆的接过胡桃手里的小团雀,和胡桃贴得更紧了些。
虽然小七七能理解的事情不多,但她的小脑袋也能想明白,胡桃手指的伤多半是因为制作这只石雀留下的。
看在小团雀的份上,七七傻傻的接受了自己胡桃抱住的事实。
“嘿嘿!果然是小孩子,就是好骗!”
胡桃笑眯眯的将七七放下,拉着她的手往万民堂的方向走。
她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从白术那里打听到七七喜欢观察桥边的团雀,然后悄悄在钟离先生的房间里顺了点上品石珀,雕刻出了这么一只金色小团雀。
作为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胡桃从小就学着扎纸人、编花圈、雕刻陪葬用的泥像,以她的手艺,雕琢一小块石珀还不是手到擒来。
手指上的白色纱布也是故意缠上去,为的就是吸引小僵尸的注意力。
虽然她逐渐理解了七七留在人间的执念,但要是有机会,胡桃还是会送七七去往生。
反正要去找那个不知名的穆纳塔将军,如果找到这位不知年纪的将军,也要带着他去往生死交界之处,顺便把七七也牵过去……
等到了地脉深处,这只呆呆的小僵尸还不是任由自己摆布!
胡桃的梅花眸中绽放出兴奋的光芒。
万民堂里应该有七七想要的椰奶,正好也去问问香菱有没有见过画卷中的少年。
繁华路段的叫卖声,浓郁的小吃香气混合着海风钻入鼻腔,万民堂中的香菱将刚刚蒸熟桂花糕端出,满室都是清甜的香气。
“香~菱~”
胡桃算准时间,带上七七溜到万民堂后厨,然后轻轻靠在香菱的后肩,装神弄鬼的在小厨娘耳边哈气。
“啊!”
受惊的香菱端着竹蒸笼向侧边躲闪,幸好七七抬起手抵住了她的腰,不然这一笼屉的桂花糕就全打翻了。
“胡桃!又是你!”
放下冒着热气的桂花糕,香菱转过头,捏着拳头,咬牙切齿的瞪着笑嘻嘻的胡桃。
胡桃几乎每天都会趁着万民堂食客济济,香菱忙得不可开交时,溜到后厨故意吓一吓她,更不用说大晚上爬到香菱窗边扰人清梦,说什么她去码头抓鬼,顺带来看看香菱睡得香不香。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从梦中清醒的香菱只能看见胡桃那双梅红色的眼睛。
那天晚上差点直接把香菱吓出心理阴影。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香菱一开始是觉得是因为胡桃讨厌她,否则怎么动不动就要惹她。
可是后来胡堂主似乎拿捏好度了,总是抢在香菱决定和她绝交的前一刻掏出点小玩意,再好言好语的劝说。
“别生气啦,我保证下次不会惹你了。”
虽然不知道胡堂主的下次到底是什么时候,可是香菱就是舍不得看到胡桃那样委屈巴巴的神情,于是小厨娘也觉得自己大人有大量,收下胡桃的小礼物,就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最近,这个家伙越来越过分了!
见香菱就要爆发,胡桃蹦蹦跳跳的走到蒸笼边,肆无忌惮的掀开竹罩。
笼中的白气溢了出来,胡桃眸眼下意识的眯起,伸手捡起一块金黄色的桂花糕,把热腾腾的糕点分成两半,嘟起嘴吹吹后,递到香菱嘴边。
“这是要端出去卖的……”
香菱缩着脖子拒绝。
“你先尝尝够不够甜。”
胡桃不由分说的将手里的桂花糕塞进了小厨娘的嘴里,顺便把剩下的半块桂花糕放进了自己的口中。
至于身边眼巴巴的七七。
嗯,僵尸不能吃太多的东西。
“甜……”
原本只是普普通通的桂花糕,但经过胡桃的吹气后,嚼起来还有股梅花的清香。
作为一位对味道敏感的厨师,香菱有点好奇胡桃嘴里的味道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走,本堂主带你找椰奶!
“香菱!今天来找你可是有正事!”
胡桃嘻嘻一笑,迅速拉近两人的距离。
“正事?不会又是拜托我帮你推销往生堂的业务吧?”
香菱好奇的弯下腰,摸了摸七七的脑袋。
她早就认识不卜庐的这位采药学徒七七,只不过因为身份特殊,加上白术先生将七七保护得很好,所以她也只是在帮老爹开药时匆匆见过几面。
“诶?当然不是!”
“推销这件事,香菱不想做也没关系哦……每个人诞生在这个世界后,就注定是我的客人的,就算现在不是,迟早会的!”
胡桃骄傲的抱着手臂,一本正经的对香菱解释。
“没关系你个骗骗花。”
香菱现在很想给胡桃一拳,这种嬉皮笑脸的家伙居然还是往生堂的堂主。
往生堂这种地方,不是应该特别严肃嘛。
看看钟离先生平日里清幽淡雅的样子,虽然每天除了喝茶就是闲逛,但也是一个很正经、可靠的客卿。
哪像胡桃一样……
香菱抬头,对上胡桃的眼睛,清爽的蓝色短发在微风的轻抚下微微飘动。
胡桃把双手背后,小脸靠近香菱,鼻尖贴着鼻尖,周围的空气好像陡然上升了几个度,再加上胡桃温热的呼吸倾洒在自己脸上,小厨娘的脸一下子红得像是刚吃完绝云椒椒。
哪怕香菱是个醉心料理、不在意表象的厨师,也不得不肯定胡桃确实长得很好看。
揉了一把香菱的头顶,胡桃看着比自己矮一点点的小厨娘和被揉出呆毛,眨眨眼,失声浅笑。
“香菱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胡桃直起了腰板,终于开始说起正事。
“你有在璃月港见过这个人吗?”
胡桃松开牵着七七的手,皓腕一转,画卷徐徐展开,血铠将军的形象跃然纸上。
“没有……”
香菱的目光先是被画中人身后的火海吸引,腰间的神之眼轻轻颤抖,几秒钟后,香菱突然回过神来,疑惑的摇摇头:“没见过…要不我让老爹找千岩军的朋友,看看他们有没有线索?”
画中的法玛斯穿着战损的铠甲,虽然容貌和千年前一样,但仅凭一双眼睛,香菱还真没认出来。
只是隐约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你也没见过吗……”
胡桃叹了一口气,难掩失望的神色,但马上就像没事人一样笑了起来:“没关系,还有大半个璃月港还没找呢……”
“除了这个人,我们还想问问,万民堂有没有椰奶卖!”
知道香菱也没有关于画中人的线索,胡桃开口询问七七期待的椰奶。
“今天的椰奶已经卖完了。”
香菱摇摇头,为难的说:“椰奶只有月海亭的那些大人物才会订购,很多还是须弥进口来的,老爹早上制作的新鲜椰奶已经向总务司交货了。”
“这样吗?”
听到香菱的话,胡桃还没什么反应,向来面瘫般的七七抓住胡堂主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带了一下。
“不用买,有人,帮七七找椰羊……”
七七低着头,用委屈巴巴声音说道。
“椰羊?”
这次轮到香菱疑惑了,椰羊是什么生物?是璃月的本土生物吗?能吃吗?
在璃月,居然还有自己这个厨师不知道的羊?
不止香菱,胡桃也奇怪的盯着七七。
“椰羊,是半仙之兽……”
七七刚准备解释,但看到两人奇怪的眼神,语气突然弱了下来,最后变为嘟嘟囔囔的奶声奶气。
胡桃像是明白了什么,惊讶的张开小嘴:“七七,你说找椰羊……不会是为了挤椰奶吧?”
虽然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可言,但小僵尸还是会努力表现自己的情绪,可惜只能通过不咸不淡的言语来表达:“嗯…椰羊的奶,好喝,比一般的羊奶,好喝。”
七七认可的点头。
话音刚落,胡桃和香菱对视一眼,犹豫再三,还是香菱先开口。
“七七,椰奶不是椰羊的奶……”
“你喝的椰奶是长在树上的椰子熬制出来的。”
两人一唱一和的解释,换来的只是小僵尸懵懵懂懂的疑问。
“是这样吗?七七,不知道,也许忘记了。”
七七依旧是一副呆萌的可爱模样。
在她的印象中,奶……应该不是从树上长出来的吧?
香菱看着七七呆滞的模样,误以为是小萝莉的观念受到冲击,刚准备开口安慰她,万民堂的前厨就响起卯师傅的呼唤。
“香菱!桂花糕怎么还没端出来,客人等不及了!”
“马上就来了,老爹!”
听到的卯师傅焦急的呼唤,香菱这才想起已经失去温度的桂花糕,急忙催动神之眼,小心翼翼的将糕点加热。
“椰奶的话,可以去琉璃轩附近看看,说不定总务司还会匀一些给他们贩卖。”
“实在没有的话,明早老爹进货的时候,我给你们留一桶。”
香菱一边注意着蒸笼的温度,一边善解人意的帮胡桃考虑。
“嘻嘻,香菱你真好!”
胡桃兴奋的从背后抱住香菱,激动的吧唧一口,亲在少女的脸颊上。
香菱忽然觉得声音和脑子都不属于自己了,猛然睁大睁大了眼睛。
但是手里端着比自己还大的蒸笼,只能任由胡桃在自己耳边吹气。
淡淡的梅香传来。
“诶?你怎么那么容易脸红啊?”
“谁脸红了……别胡说八道了!”
香菱已经分不清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面前的炉火,自己的脸颊越来越烫。
“下次来找我,就不要鬼鬼祟祟的,容易让人生误会。”
“我……我要出去了!再见!”
蒸笼里的白汽冒出,香菱迅速侧身躲闪,与胡桃拉开距离,端着大蒸笼转身往门外跑出去。
最好是再也不见!
“诶?这就走了?”胡桃快步跳到门口,向香菱的背影摆手:“我会再来找你的哦!”
真是个好玩有趣的女孩。
胡桃舔了舔嘴唇,似乎是在回味嘴唇上的触觉,梅红色的眸子里泛起满足的神色。
“走吧,七七,我们去月海亭找椰奶!顺便去问问有没有画中人的线索。”
胡堂主带着七七越过围墙,万民堂的烟囱里飘出大火烹炒的香味,炊烟轻软袅袅而上。
第二百五十三章 香菱,来吧唧一口!
“香菱,这笼桂花糕蒸了两次吧?”
往锅里倒满水,覆上锅盖,空闲下来的卯师傅随手拿了一块没卖完的桂花糕,放进嘴里嚼了嚼,皱着眉头咽下去。
“咳…不愧是老爹,连这都尝出来了。”
香菱切菜的动作一滞,略显尴尬的点头。
见到女儿忙碌的样子,卯师傅叹了一口气,开口解释:“糕点吸收的水汽太多,已经受潮了。”
卯师傅坐回炉灶旁的小板凳上,折断了几根细柴,看了看魂不守舍的香菱一眼,语气沉重的询问:“丫头,你知道那个往生堂的胡堂主吗?”
“胡桃?嗯,我认识……是个古灵精怪的家伙!”
“老爹你问这个干嘛?”
香菱把切好的绝云椒椒放进锅中。
卯师傅重新往炉灶里塞了一把柴火,拍了拍手上的灰:“你不觉得,那个小姑娘,最近经常来我们店里吗?”
“嗯?有吗?”
香菱认真思考了一下。
按照一般的频率,胡桃最近的确来得挺勤快,不过也有熟客每天都在万民堂吃饭,况且胡桃除了吓唬自己,也会在万民堂买些小吃。
“胡桃最近的确经常来……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有钱干嘛不赚。”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没发现,我总觉得那小姑娘鬼鬼祟祟的…”
“而且,她毕竟是往生堂的人,我总觉得万民堂最近沾上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再加上马上就是海灯节了,怪不吉利的……”
卯师傅急忙摆手,他可不会和钱过不去。
“诶?不不…不会吧?只是我们万民堂的菜品恰好对这位堂主的胃口而已吧?老爹你别自己吓自己!”
一听到不干净的东西,香菱急忙抬起手阻止卯师傅继续说下去。
被胡桃纠缠的这段时间,她可是亲眼见到被收伏的小鬼,尤其是知道香菱胆小后,胡桃还经常用这些东西来吓她。
“对对……应该是我想多了,香菱你先把刀放下……”
香菱这才注意到自己因为紧张握在胸前的菜刀。
僵硬的放下菜刀,香菱窘迫的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还故作镇定的向卯师傅抱怨:“哎呀老爹真是的,怎么这么胆小,害的我都有点紧张了,哈哈哈哈……”
“啊,对了,老爹,明早做椰奶的时候给我留一点哦!”
香菱双手交叉,背在屁股上,用力舒展了一下玲珑的身材。
“我先出去找新的食材了,老爹你忙着,我晚上就回来!”
小厨娘撒娇般的对着卯师傅甜甜一笑,背起柴火旁的竹篓,蹦蹦跳跳的出门。
香菱坚信闷在厨房里做不出“噼啪”的食物,唯有走遍四方才能抓住那一丝渺茫灵感。
“唉,这丫头……”
看着香菱远去的背影,卯师傅深深的叹息,脸上又浮现出欣慰的表情。
他这闺女长得漂亮,也孝顺,厨艺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卯师傅已经察觉到年龄增长带来的乏力感,作为万民堂未来的掌勺人,香菱的厨艺没得说,但性子还不够沉稳。
“女大当嫁…是时候给香菱定一桩婚事了。”
卯师傅起身,用铁勺翻动锅里的炖菜,在脑海中搜索配得上香菱的璃月男子。
而在璃月港的上空,雕栏画栋,玉砌螺阶的群玉阁中,法玛斯将怀里的一大堆文件撂在凝光的桌子上,微笑的盯着面带疑惑的甘雨。
“凝光大人,这位是?”
璃月港歌舞升平的表面下,有无数精密契合的齿轮环环相扣地运转。
而真正掌握着这座庞大城市运作,处理几乎所有琐事的人却并非是璃月七星。
最终肩负起这些的,是身为七星总秘书,拥有半仙血脉的璃月守夜人,甘雨。
“七星的生意对象。”
凝光起身,将甘雨分好类的文件整理出来,绯红的双眸带着丝丝失望。
她已经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没办法让法玛斯为她所用,但根据这位红衣少年对于愚人众的态度,和棋盘上的提醒,他也不会是璃月的敌人。
“既然先生开口……甘雨,麻烦你带着法玛斯先生去取几瓶椰奶。”
凝光还没有放弃拉拢法玛斯的心思,翘起二郎腿,旋转着手中的玉如意。
群玉阁浮空的位置高于一切山脉,便于观察璃月港的全貌,港中发生了什么情况也可以很快知晓。
从学会做生意的年纪起,凝光就开始为群玉阁积攒资金建造,而成为天权星后,更是请了顶级工匠不断扩建,才有了如今的雄伟空中楼阁。
当初只是一个房间大小,现在却能够遮天蔽月,凝光相信有朝一日,群玉阁的影子会笼罩七国。
这就是凝光的野心,苍生皆是棋子,在她看来,法玛斯也只是暂时不为自己所控。
不过那个从蒙徳而来的旅行者或许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好的,请跟我来。”
甘雨眉头轻挑,抬手撩起眼前摇晃的发丝,那双似鹿如羊的瞳眸直视着法玛斯,没有半点温柔,只有执行任务时的严肃。
果然,工作状态中的椰羊和休息中的王小美完全不同。
只不过以她的工作强度和七星秘书的职位来看,似乎也没有什么时间休息。
法玛斯跟着甘雨,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了凝光的书房,来到群玉阁的浮空石外。
脚下就是零次栉比的璃月港。
“请法玛斯阁下随我去琉璃亭,今日的货物配给已经发给总务司,只有琉璃亭会有盈余的饮品。”
甘雨脚步轻挪,踏上离开群玉阁的浮空石,语气措辞优雅而富有礼节。
“王小……甘雨小姐,你平时都是这样离开群玉阁的吗?”
法玛斯盯着满脸不食人间烟火气息的甘雨,脸上带着张扬的笑容。
“是。”
甘雨平静的回应,仙凡混血的身份一直困扰着甘雨,她没办法在人群中找到归属,头上无法藏匿的麒麟角也在时刻提醒她异类的身份。
但由于和帝君签订的契约,甘雨在千年于穿梭在这座人来人往的港口,履行自己的职责,从未真正的驻足凡间。
“啧,那也太没意思了。”
“来,我带你蹦极!”
向前几步,法玛斯揽住甘雨的腰。
“啊,啊?!”
向来循规蹈矩的甘雨呆愣愣的盯着突然凑近自己的红衣少年,胸腔处的心跳声因为惊吓咚咚作响。
找准方向,法玛斯拉着她从群玉阁下一跃而下,向港口中自由落体。
“法玛斯阁下!”
在下坠的那一刻,失重感传来,甘雨下意识收紧了胳膊,死死抓住法玛斯手腕。
虽然在小时候训练时也有从高处跃下的经历,但那时候自己带着风之翼,留云借风真君也在身边。
即便是拥有神之眼,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恐怕也会摔得粉身碎骨吧?
但身边的少年似乎完全不着急,璃月建筑的瓦片在眼眶中急速扩大,接近屋顶的一瞬间,不知何处而来的力量托住两人,等甘雨反应过来时,法玛斯已经扶着她站在琉璃亭的门口。
急速停止导致的大脑充血加缺氧,让甘雨整个人都晕晕的使不上劲。
第二百五十四章 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法玛斯阁下,这就是椰奶。”
“需要冰冻储藏,若是您没有准备冰窖,请尽快饮用。”
甘雨努力保持温柔端庄的样子,将从琉璃亭里拿到的椰奶,递给无所事事的红衣少年。
刚刚法玛斯的一场“蹦极”差点没把甘雨的心脏吓出来,从晕眩感中缓过神来的她瞪大眼睛,红着脸推开法玛斯,摇摇晃晃的的前往琉璃亭中取来了两瓶椰奶。
原本打算呵斥法玛斯的话也忘了说。
“谢谢王小美!”
接过甘雨手上的玻璃瓶,法玛斯不着调的回应了一句。
“我叫甘雨,不是王小……”
“好的王小美,没问题王小美。”
饶是像甘雨这般高冷的人,也差点被法玛斯吊儿郎当的模样打败。
阳光晒得两人暖洋洋的,甘雨悄悄往琉璃亭的阴影中挪了一步。
被法玛斯这么一吓,加上逐渐炙热起来的海港天气,甘雨精致的额头和鬓角也挂着丝丝汗珠。
略微汗湿的衣物和手中白色的椰奶。
看上去总有点不对劲儿的感觉。
将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整理好,甘雨的指尖碰触到犄角又黯然的落回鬓间。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法玛斯先生,我们便在此告辞了。”
甘雨轻轻叹了一口气,法玛斯只是普通凡人中的一员,即便腰间挂着神之眼,寿命不过比普通人长一点罢了,对自己这种“非人之物”来讲,只是过客而已。
她遵从着和帝君的契约,已经担任了璃月七星这个整体的秘书三千年之久,七星的不断更迭,唯有甘雨一直如故。
处理着这千百年来璃月的各种事物,甘雨亲手记录了每座楼阁的落成,见证着每个产业的繁荣,也见证了人的兴衰。
“好,甘雨小姐再见!”
法玛斯看着被甘雨拿在手中齐整的文书,想来是进琉璃亭取椰奶时,顺便还拿了一份工作报表。
不愧是每天工作二十个小时的工作狂!
回忆起在群玉阁甘雨递给凝光审批的一大堆文件,很难想象在面对这样庞大工作量的情况下,还有谁能比她做得更出色。更不用提她对璃月所有的事物,都能作出独到而敏锐的见解。
即便是法玛斯当年管理一个国家,也没有这么多文件需要审批。
在他看来,只要执行命令的程序不出问题,国家的治理就应当成为一个良性循环,每天根本就没这么多文件需要看。
向法玛斯道别后,甘雨急匆匆的往绯云坡走去,红衣少年端着两瓶椰奶在玉京台的园林中闲逛。
“还说有人来救我,钟老爷子不怎么靠谱啊。”
法玛斯怀里揣着椰奶,向钟离平时最喜欢的茶馆走去。
才上到二楼,他一拍脑袋,突然想起钟离应该和荧一起去了不卜庐,现在可能已经到天衡山的归终机旁了。
在茶馆里是找不到人的。
顺着九曲十八弯的空中走廊,法玛斯绕到了茶馆对面的万文集舍。
在那里,他看见了一个熟人躲在书店角落,聚精会神的阅读着某种带着插画的书籍。
正是多日不见的翩翩少年,行秋。
只不过行秋的脸上挂着奇怪的微笑,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书籍上,连法玛斯走近的脚步声都没注意到。
“行秋?行秋!”
走过廊桥,法玛斯叫了好几声行秋的名字,但完全没有引起当事人的反应。
“什么书这么好看?”
法玛斯好奇的睁大眼睛,伸手拍拍行秋的肩膀,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春衫少年手中书籍的封面,脸色突然僵硬了起来,想收回拍打行秋肩膀的手。
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感觉到有人招呼自己,反应过来的行秋迅速的“啪”一下合上了书本。
那本书封面赫然印着几个大字:《我和驱邪小方士的不眠夜》。
法玛斯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两人四目相对,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行秋…注意身体……”
憋了半天,法玛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法玛斯先生?咳…这只是兴趣爱好。”
瞳孔一阵放大,行秋急忙把手上的书籍收进怀里,还装作若无其事、一本正经的和红衣少年交流。
“我懂,我懂,对此我也有些研究……”
法玛斯竖起大拇指,直接来一句好家伙。
璃月人可真是会玩,连这种书都有,就是不知道作者是谁。
当行秋和法玛斯在万文集舍探讨人生哲学时,廊桥下的店铺旁,刚刚离开的甘雨亲自收取着各家店铺的税收文书和报表。
帝君遇刺,对璃月的小商人影响不大,可那些豪商巨贾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暗中较量,加上月海亭的人事变动,平日里负责各自区域的同事也被下派到地方工作,如今核对文书这种繁琐的事宜,都要甘雨一人来承担。
抱着手上逐渐变厚的文书,甘雨的余光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露着洁白大腿,牵着小孩子的身影。
“那是……往生堂的胡堂主和七七……”
作为七星的秘书,甘雨对璃月港的人事也算是熟悉,加上帝君的送仙典仪由往生堂承办,自然认得这位往生堂的胡堂主以及不卜庐的七七。
只不过听说两人的关系并不好,现在居然能携手在璃月港中闲逛。
除此之外,往生堂最近交上来的报表单也有问题,花销比起前几个月大了太多,就算是承办送仙典仪,也不会有这么大量的财务变动吧?
虽然往生堂的那位客卿,平日里也是个花钱如水的人,尤其喜欢收藏与典仪毫不相干的古玩字画。
甘雨整理好落下来的发丝,拉直衣角,静静的等待迎面而来的胡堂主。
牵着七七的胡桃也注意到甘雨的目光,对着这位没事就来往生堂检查送仙典仪进度的七星秘书招手:“甘雨大人中午好啊!”
“胡堂主,七七,你们好……”
还没等甘雨把矜持的话说完,原本牵着胡桃小手的七七,整个人扑进了甘雨的怀中,随之而来便是甘雨的惨叫声,在万文集舍与行秋讨论文学的法玛斯都听见惊慌的呼唤,从二楼探出头往下观望。
行秋还以为有人当街抢劫,收起书籍准备行侠仗义。
可向外探出脑袋,只看到甘雨被七七扑倒在地,小萝莉毛茸茸的脑袋还想往这位七星秘书的胸口蹭。
第二百五十五章 梅开二度
“甘雨,你没事吧?七七…快给我起来。”
注意到甘雨头顶两只暗红色的角,胡桃像是想到什么,连忙跑过去将七七和被扑倒甘雨分开,却不想被挣扎的甘雨绊倒,扑倒在七七身上,一时间纸张飞舞,怀里的画卷也散落在一旁,场面异常混乱。
“啧啧……”
法玛斯躲在书斋的二楼,兴致勃勃的看着绯云坡大道上发生的闹剧,嘴角挂着兴奋的笑容。
而行秋早就开始拿起书桌上的小册子,把方才发生的事当成写作的素材,飞快的记录下来。
“震惊!不卜庐学徒当街扑倒七星秘书……”
甘雨伸出双手,捏住七七的脸蛋,把努力把小僵尸的脑袋挪开,胡桃也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抓着七七的小腿,将她和甘雨分开。
衣衫凌乱的甘雨泪眼汪汪的咬着牙,受了欺负似的站起,迅速和两人拉开距离。
胡桃悄悄把七七挡在身后。
遭了,得罪了七星的秘书,这下完蛋了。
“胡桃……七七找到,椰羊了!”
小七七一脸无辜的抬起手,指向抹平衣物褶皱的甘雨。
“我不是椰羊!”
甘雨躲在廊桥的梁柱旁抗议,满脸委屈。
“她,有角,跟椰羊很像。”
胡桃突然想起,这位传说中的七星秘书似乎也很喜欢在香菱的万民堂吃饭,而且点的都是些素菜。
作为麒麟一族,甘雨是严格的素食主义者,饮必甘露,食必嘉禾,即使是有荤油混在蔬菜丸子里也不行。
有角,吃素,要是再……
胡桃的目光下移,惊得甘雨差点直接掏出弓箭给两人来一下。
刚刚才被法玛斯叫成王小美,现在又遇到把自己称做椰羊的奇怪小朋友,甘雨只觉得自己几千年没受过的误解都在今天遇上了。
“我叫甘雨!七七小朋友,我不是椰羊,而且椰羊是什……”
还没等甘雨说完,七七就以很认真的语气打断了她:“谢谢你,椰羊姐姐,你的奶,很好喝,七七喜欢。”
气氛陷入了沉默。
“啪!”
胡桃一个巴掌拍到了额头上,急忙捂住七七的嘴巴,但已经无济于事。
“我……我……我的奶!!!”
甘雨的脸瞬间变得一片通红,惊讶的叫出声来,双手下意识的护住胸口,连散落在地上的文书都顾不上收拾。
她是半人半仙的存在,如果能够唤醒身体中的血脉,的确有可能重现上古麒麟的威严。
七七挣脱开胡桃的手,及时补刀,还带着歉意,对受惊的甘雨深深鞠躬:“椰奶,是椰羊的奶,好喝,七七最喜欢。”
“你是椰羊,可以挤出七七最喜欢的椰奶,所以,谢谢你。”
甘雨因为震惊而说不出话来,脸红的仿佛一捏就能滴出血来,嘴唇不住的颤抖。
见势不妙,胡桃立马把七七抱起,尴尬的对着甘雨解释:“咳咳,甘雨大人,七七还小,不懂事,我们先走了!记得帮我向刻晴和凝光大人问好!再见!”
胡桃抱着七七,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速度逃离案发现场。
“站住!”
甘雨咬住嘴唇,低下头,一把淡紫色的弓箭逐渐浮现在手心中。
一定要把这两个家伙抓回去!
“风雪的缩影……”
“如琉璃般飘落!”
结晶的冰元素在空气中弥漫,只可惜胡桃和七七已经跑得不见踪影,既委屈又害羞的甘雨握着拳头,捡起地上的文书,飞快的向月海亭跑去。
她要跟刻晴告状!
肯定是胡桃这个家伙教坏了七七。
看着椰羊远去的背影,法玛斯拿出甘雨早些时候递给他的纸袋子,脑海中突然出现了熟悉的广告词:“正宗椰羊牌椰奶,用新鲜椰羊鲜榨,不加椰浆当生榨骗人。”
“我从小喝到大。”
行秋还在奋笔疾书,法玛斯却突然皱起眉头,伸手一招,将刚刚从胡桃身上掉下来的画卷收到手里,疑惑的把卷轴展开。
“诶!这是谁把我画得这么帅?”
感受到画卷上蕴含的岩元素神力,法玛斯立刻明白胡桃就是钟离所说会来救他的人,再联想到前几天地脉中的呼唤和胡桃的身份……
“往生堂里有我曾经的朋友吗?”
法玛斯认真思考起来。
千年前和他一起战斗的故友,除却不知踪影的炼金术士黄金,都已经彻底逝去了,再无复活的可能。
“追上去就知道了。”
把画卷揣进怀里,法玛斯翻身而下,朝着胡桃离开的方向追去。
拿着纸张写写画画的行秋刚想说点什么,刚才和自己讨论小说创作的法玛斯已经消失不见。
另一边,玉京台的园林中,胡桃抱着七七朝无妄坡的方向奔袭。
按照甘雨隐藏的腹黑属性,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俩。
还是找个麻袋直接把七七套上埋掉好了。
“七七,都告诉你了,甘雨不是椰羊!你看你,把人家弄成那个样子!”
胡桃揉了揉七七的小脑袋,教训着她。
“可是她,全都符合,为什么不是……”
七七显然对自己的结论相当执着,嘟着嘴巴。
胡桃泄气般的垂下头,拉着小僵尸踏上离开璃月港的路。
殊不知惦记着自己的,除了身后拿着画卷追赶的法玛斯,还有在天衡山寻找椰羊无果,即将返回的璃月港的钟离一行人。
此刻的派蒙还不断追问着钟离更多关于归终机的故事。
古籍《石书辑录》记载:有尘王魔神名归终者,与岩王交好,设强弩拱卫天衡,曰归终机。
当时璃月还由岩王帝君摩拉克斯亲自管理,可惜他并不能完全理解人的悲欢,法律都是冷冰冰且不近人情的,就像他本人一样。
后来二神共治时期的璃月受“契约”制衡,居民生活也算是蒸蒸日上。
琉璃百合在那时璃月繁衍开来,遍布每一块土地,蓝色的花蕊绽放在成片成片的田野上,在风里诉说着生的希望。
如果没有当年那场魔神之战,二神共治的佳话或许会被千古传颂。可惜世事难料,归终的生命终止在那一年。
那算是魔神界的一次大洗牌,即使是性情温良的尘之魔神也不能幸免。她最终死在了归离原上,死在了琉璃百合的怀里,随着那片花丛一同灰飞烟灭。
传说中提到,在归终变成尘埃之前,她给自己挚爱的朋友留下了最后的礼物。
幸存的归终机年久失修,孤单的坐落在天衡山上,默默的替尘神观望着整个璃月。
时代不断更迭,璃月还是那个璃月,距离那次战争过后已经千余年。
“那看来这位岩神,也没有璃月人说得这么好呢?”
“抛弃了喜欢自己的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打仗。”
派蒙在心里将法玛斯和璃月的岩神对比,虽然对法玛斯的过去知之甚少,而且还经常欺负她。
但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那个家伙都是毫不犹豫的选择救自己和荧。
“嗯,比法玛斯差多了。”
派蒙拍拍小手,肯定的点头,丝毫没想到她嫌弃的岩神就在自己身边。
第二百五十六章 椰羊姐姐
“钟离,那位尘神留给帝君的礼物是什么呀?”
太阳逐渐西沉,虽然没有找到七七想要的椰羊,但派蒙从钟离那里打听到一大堆岩神的八卦,还是让她激动了好一阵。
听到派蒙的疑问,钟离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泛起点点波澜,却又马上归于沉寂,望向日渐荒芜的归离原。
自归终走后,曾经富庶的归离原上再也没开过一朵琉璃百合。
“是一方石锁。”
话音刚落,钟离倒是想起,应该找个理由把借给凝光的石锁取回来。
虽然以凝光的性格,肯定会好好保管帝君的赐物,但自己明面上已经遇刺身亡,钟离也不能完全笃定凝光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钟离皱起眉头,思索计划中还有什么漏洞。
“喂喂,比起璃月的历史,钟离,你到底和法玛斯说了什么,才把那个可恶的臭保底人骗走了!”
派蒙满脸怀疑的叉着腰。
“还有,派蒙今天走了一天了!要吃东西!”
为了不知道长什么模样的椰羊,三人在天衡山奔波了一下午。
“明明是我和钟离一直在走路,你双脚就没沾过地吧。”
荧有些无奈的看着派蒙。
小吉祥物在空中跺了跺脚抗议:“派蒙一直有在出力!”
“所以派蒙今晚想吃大餐!”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荧伸出手拍拍派蒙的脑袋。
说起来,她们的旅行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很久,不论是发生什么事情,这个小家伙永远都会陪在自己身边,无论快乐的,还是悲伤的事都有人可以分享。
本以为没了兄长陪伴的旅行会很煎熬,但派蒙的出现,倒是让旅途变得无比的有趣。
荧现在已经想象不出派蒙不在身边的旅行是什么样子的了。
“今日辛苦两位了,钟某人请两位去琉璃亭吃大餐。”
钟离背着手,悠闲的走在派蒙和荧的身后。
他倒是不担心拿不到永生香,天色渐暗,出去采药的白术应该已经返回不卜庐。
在钟离看来,和成年人谈生意比哄小孩要简单得多。
“钟离居然要请客?”
派蒙将手指放在下巴上,用怀疑的眼神盯着眯眼笑的钟离:“不会又是让我们付钱吧!?”
“派蒙,这样说话太失礼了…”
荧及时出言阻止,在斗嘴的过程中,三人打打闹闹的进入璃月港的入口处。
但让钟离始料未及的是,他们方才踏上入港的木桥,迎面走来了两个熟人,而且是让他头痛不已的某位堂主和那位七七小朋友。
“钟离你看,是七七……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
“那是往生堂的第七十七代堂主胡桃。”
钟离使劲儿按压眉心,出言解释,刚想找点形容词夸夸胡桃,没成想,刚好看到胡桃鬼鬼祟祟的从腰间解下了一个麻袋,躲在七七的背后,似乎想要图谋不轨。
“荧!那个女孩子好像要做坏事,我们快去阻止她!”
派蒙震惊的拉着荧的衣摆,焦急的往胡桃的方向飞去。
璃月的治安这么差吗?居然有人当街诱拐儿童。
钟离也是满脸无奈,他早就告诫过胡桃不要去折腾七七,他可是亲眼见过七七暴走时的战斗力,虽然对自己来讲不算什么,但若是在璃月港中爆发,肯定会对璃月的居民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胡桃,你在干什么。”
红棕发色的少女刚举起麻袋,准备套在七七头上,突然听见了熟悉的男性声音,下意识的把袋子往屁股后面一藏,转身看向来人。
“钟离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胡桃惊讶的盯着突然出现的钟离,把呆呆傻傻的七七拉过来,挡在自己面前,一副心虚的模样,扭捏的搓着七七的小脸。
钟离眉头微蹙,本想告诫胡桃一番,目光却落在了七七手心里的石珀团雀上。
今天清晨,钟离在北国银行的软床上醒来后,抽空回了一趟往生堂。
在他的计划中,本打算拿点茶叶和洗漱用品到北国银行去,没曾想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发现摆在书桌上若陀龙王雕塑少了一只角。
这尊雕塑足有钟离手掌大小,通体由最上等的石珀制成,刻画的是当年若陀龙王从大地中咆哮而出的场景,头上粗大的龙角,更是若陀张扬魅力的体现。
钟离闲暇时常对着这尊雕塑,追忆自己与若陀并肩守护岩港的景象。
小时候的胡桃调皮,把这些贵重的摆件当作玩具,过家家一般拿在手中打斗,要不是老堂主发现得早,若坨头上的两只角早就保不住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后,故友的雕像还是遭了劫。
钟离在缺了一只角的雕塑前站了很久。
除了法玛斯外,就只有胡桃进过自己的房间。
法玛斯虽然是个性格乖张的家伙,但也不会闲到故意掰断雕塑来气自己。
那这件事情始作俑者就是那位神出鬼没的胡堂主了。
伸手摸了摸缺失的龙角,心疼的帝君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平复心情,自我安慰似的认为这也是磨损的一种,不能怪胡桃。
但看到小七七的手上的那块上等石珀时,钟离的嘴角还是抽搐了一下。
层岩巨渊未被封锁前产出最大,也是最完美的一块石珀,居然被胡桃掰来雕成了团雀……
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优雅。
“又见面了,七七小朋友!”
钟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到七七面前,随即又带着几分歉意的抱起手臂:“不好意思,七七,我和这位旅行者找了一下午,也没有发现你说的椰羊。”
提到椰羊,七七粉色的眸中闪起亮光,也不在意胡桃捏住自己的脸,摆手示意没事:“七七,已经找到,椰羊姐姐了!”
“椰羊姐姐?”
荧、派蒙和钟离同时看向胡桃。
尴尬的胡堂主只得将七七和甘雨之间发生的事情重述了一遍,顺便补充了七七对于椰奶的理解。
听完胡桃的讲述,派蒙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钟离则是无可奈何的摇头。
果然是自己的磨损太厉害了,无法理解七七的脑回路。
“荧……你会做椰奶吗?”
“我也想尝尝你的。”
七七突然冲出来,拽着的金发少女的裙子,抬着头满脸期待。
“诶,我…我不会!”
“那种东西,我没有的啦!”
荧睁大眼睛喊道,耳根的红色一直蔓延到脖颈。
看到少女过激的反应,七七有点失落:“唔~那,荧要加油哦!”
“不需要在这种奇怪的方面加油啊!”
第二百五十七章 荧也有椰奶吗?
钟离等人凑在一起交换已知的消息,从璃月港中追来的法玛斯也踏上了木桥。
揣着椰奶的红衣少年看见聚拢的众人,蹑手蹑脚窜到钟离身后,隔着衣服,用画卷轻轻戳了一下帝君的脊背。
嗯,石头一般的质感,不愧是钢铁直男。
钟离毫不意外的转过身,看到的却是法玛斯笑得贼兮兮的一张脸。
虽然装作正经的模样,但赤瞳中的狡黠怎么也抹不掉。
“偷偷摸摸聊什么呢?”
“荧你的脸好红,难道派蒙又给你讲什么荤段子了吗?”
法玛斯看见了因为椰奶话题而脸红的荧,调笑般的和她打招呼。
“法玛斯?”
“派蒙才不是那样的人!”
看到归来的法玛斯,派蒙本想上去一个熊抱,但这个可恶的家伙开口就是些奇奇怪怪的话,原本兴奋的小吉祥物捏起拳头,埋怨的哼哼唧唧:“白担心你了!”
法玛斯因为燃放烟花被抓,派蒙原本还挺忧虑,但看见红衣少年没心没肺的样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带着几分不满。
派蒙嘟着嘴生气的样子让法玛斯眨眨眼,心里滑过一道暖流。
“果然没白心疼小派蒙。”
法玛斯笑着把手上的纸袋子提起来,稍稍露出一个小口,在七七和派蒙的面前晃了一圈:“猜猜我带回来什么?”
随着少年的动作,袋子里玻璃瓶相撞的清脆声音响起,七七踮起脚,小巧的鼻子微微翕动。
“有琉璃百合的味道。”
作为不卜庐的采药学徒,入门的第一课就是分辨璃月的各种药材。
而触觉微弱,嗅觉灵敏的七七立刻闻出法玛斯手里的口袋上有甘雨的气味,连忙放开抓住荧裙子的小手,扑过来抱住了法玛斯的大腿。
“你,认识,椰羊姐姐!”
见法玛斯一脸疑惑,派蒙急忙讲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顺便询问了他是怎么逃出千岩军大牢的。
胡桃也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好奇的盯着法玛斯血色的眸子以及被自己弄丢的画卷。
“这样啊,那我回来得正是时候,诺,这是给七七的椰奶。”
“咳,是很正经的那种椰奶。”
法玛斯若有所思的颔首片刻,三言两语解释了自己下午的遭遇,然后从纸袋子里拿出了一杯椰奶,递给抱着自己大腿不断蹦跶的七七。
小萝莉立马跳起,夺下法玛斯手里的椰奶,迫不及待的拔掉玻璃瓶上的木塞。
一瞬间,琉璃百合和椰子混合的清香飘逸而出,浓郁的奶白色液体在瓶中摇摇晃晃,透明的杯壁还挂着水珠。
法玛斯本想把甘雨给他的芦杆吸管拿出来,但七七早已按耐不住,双手扶着瓶身,小嘴凑上去,仰头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好香……”
派蒙羡慕的盯着喝得起劲儿的七七,然后眼巴巴的转头望向法玛斯。
“只有一瓶噢。”
看出派蒙眼里的期待,法玛斯又故意把袋子藏在背后,笑嘻嘻的说。
听到法玛斯的话,派蒙眼底的期待逐渐变为委屈和生气。
她和荧忙碌了一下午,还担心了法玛斯这么久,结果这个家伙居然把唯一的一瓶椰奶给了刚刚认识的七七。
虽然小七七的确很可爱就是了。
派蒙气鼓鼓的偏过头,越想越委屈,正好自己饿了,于是呲牙咧嘴的看向法玛斯,准备在他身上狠狠咬一口。
然而当小派蒙转过头,看到的却是荧捂着嘴的偷笑,以及法玛斯手里插上芦苇杆吸管的椰奶。
“啊,椰奶!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派蒙大人!”
激动的派蒙俯冲过来,抱起法玛斯手上的椰奶,不顾形象的喝了一大口,露出满足的笑容。
“嗨呀!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椰奶了。”
一口气喝了大半,派蒙的脸上洋溢幸福的神色,先是傲娇的撇了眼法玛斯,然后抱着还剩小半瓶的椰奶,递给在一旁微笑的荧。
“荧你快尝尝,以本向导的资深美食品鉴来看,绝对是最好喝的椰奶!”
“好好,别着急,小派蒙。”
荧将派蒙用过的吸管靠近嘴边,小口啜了一下。
“真的……比小吃摊上的椰奶好喝多了。”
金发少女惊奇的发现,这些椰奶和她之前在璃月商贩那儿买来的完全不一样,入口除了浓郁的奶味之外,还有琉璃百合的清香。
法玛斯耸了耸肩。
也许甘雨带来的椰奶瓶上也有琉璃百合的香味?
正当荧用吸管小口喝着椰奶时,一旁的七七终于放下扬起的小脑袋,粉色的舌尖伸出,将嘴巴周围留下的椰奶舔干净,然后目光炯炯的盯着荧手里的玻璃瓶。
嗯,还有没喝完的!
扶着因为仰头而倾斜的帽子,七七正大光明的走到荧的面前,背着手乖巧的盯着金发少女和派蒙。
然后。
“啪。”
七七猛的跳起,抓过荧手里的奶瓶,飞快的迈动两条小短腿,向着木桥尽头跑去。
“等等,那是法玛斯给我的!”
小僵尸出乎预料的举动让派蒙懵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她立马咬着牙追了出去。
哪知道熟悉璃月地形的七七一边跑,一边将派蒙没喝完的椰奶往自己的嘴里倒。
“可恶!站住!”
对璃月捷径陌生的派蒙自然追不上小七七,反而被对方带着在木桥旁兜圈。
于是,在周围的璃月居民看来,两人的追逐就变成了装扮奇怪的面瘫小萝莉,带着可疑小飞行物玩耍打闹的温馨画面。
荧默默将含在嘴里的吸管取下来。
看着这一切发生的钟离只是沉思。
按照计划,胡桃应该是从刻晴手里救出法玛斯后,带着他一起去无妄坡的地底世界,然后自己就可以回往生堂好好的泡壶茶,下下棋,休息一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法玛斯会从后面追上来,而且手里还拿着他给胡桃的画卷。
但看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样子,似乎并不相识。
一直沉默的钟离终于开口,还悄悄给胡桃使眼色:“我和那位旅行者,还要去不卜庐筹办关于送仙典仪的事宜……”
“钟离先生放心去吧!我会带着法玛斯先生去璃月的特色景点逛一逛。”
不愧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胡堂主,钟离只是递了一个眼神,胡桃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蹦蹦跳跳的走到法玛斯身边,伸手抱住了红衣少年的手臂。
抬起头,那双梅花瞳睁圆盯着法玛斯。
法玛斯红白相间的发色和胡桃暗红的长发搭配,加上配色接近的衣物和挽在一起的胳膊,让两人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和谐感。
像是一对陷入热恋的情侣。
第二百五十八章 抢派蒙奶瓶啦!
钟离盯着动作自然的胡桃和笑眯眯的法玛斯,抿着嘴,发出一道微不可闻的叹息。
等永生香到手,请仙典仪的筹备工作就算全部结束,之后就是通知凝光,开启黄金屋,请出“先祖法蜕”。
按照自己和女士签订的契约,愚人众会利用百无禁忌箓释放漩涡魔神奥塞尔,借此作为对璃月的最后考验。
为了考验璃月的承受力,钟离煞费苦心的挑选出稍稍超过璃月当前城防实力的漩涡魔神。
即便是璃月不敌,他也可以投出岩枪,将其重新镇压。
生怕奥塞尔长期被镇压,实力受损,钟离还让凝光前往蒙德,将法玛斯解封。
也为了解决年轻时自己的冒失举动。
只不过解开封印的法玛斯实力远超自己的预计,虽然废一番力气也能重新封印,但巴巴托斯显然不会袖手旁观,璃月恐怕会受到更大的损失。
“到时候再说吧……”
钟离将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在脑后,眼看着法玛斯被胡桃拉走。
他也开始招呼还在为了椰奶追逐的七七和派蒙。
另一边的荧总觉得钟离和法玛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为了达成接触七神的目的,只能跟着钟离先生完成送仙典仪的筹办事项,然后趁机进入黄金屋。
哪怕见到的只是岩神的“法蜕”,至少能再排除一位夺走自己哥哥的神明。
荧拉过挥舞着小手抗议的派蒙,目光坚定的跟着钟离,踏入了霓裳花香弥漫的码头集市中。
而顺着归离原,去往轻策庄的路上,胡桃阿巴阿巴的向法玛斯提问,梅花眸中满是好奇和惊讶。
“法玛斯先生?你真的是穆纳塔的将军吗?”
“这幅画上是你吗?”
“穆纳塔的景色漂亮吗?”
“那里的人需不需要往生服务啊……”
灰白的平原上洋溢着古老的气息,未被污染过的草地绿意盎然,周边镶嵌着簇簇繁花。
最开始法玛斯还会回答胡桃的问题,后来胡桃的问题越来越离谱,法玛斯也只是偶尔回应两句。
再向前就是水泽遍布的荻花洲。
而胡桃无意间说出的很多信息也引起了法玛斯的注意。
“钟离先生说,穆纳塔遍地都是危险的遗迹守卫,还有作训用的战斗机关、特别大的自行火炮……”
胡桃眨巴眨巴眼睛,法玛斯身上的薄荷清香钻入她的鼻腔。
根据璃月古代的书籍记载,极西之地的穆纳塔曾经经历过长时间的战乱,而战争波及的范围除了穆纳塔国境外,还囊括了须弥、枫丹,战线最远处甚至到了还未开采的层岩巨渊附近。
旷日持久、看不到尽头的战争最终摧垮了人民的信心,须弥的草神战死,提供战时保护的枫丹水神受到审判和追杀,岩王帝君亲自前往火国,清除掀起战争的暴君,但因战争而生产出来的机关造物依旧忠诚的执行着曾经的战斗指令。
由于其巨大的数量和相当的智能程度,清理工作相当困难。
法玛斯扭过头,在心中计算那些战斗机器设计年限和使用寿命,似乎真的能坚持到两千年后。
毕竟枫丹给坎瑞亚和穆纳塔提供的是最好的一批钢材。
“当时的穆纳塔的确有很多战斗机关,也许现在依旧在运行吧。”
“我已经很久没回去了。”
法玛斯摇摇头。
自知失言的胡桃赶紧闭上嘴巴。
她记得钟离先生说过,画像上的法玛斯好像是很久以前的火国将军,说不定和现任的穆纳塔的火神还有矛盾,像是清泉镇瀑布中的纯水精灵洛蒂娅一般。
在与树林相隔较远的地方,壁崖上遍布芳香扑鼻的野蔷薇和葱郁的绿草,甚至就连阳光也呈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魅力,就好像这整个地方都弥漫着与众不同的空气。
短时间的沉默后,胡桃又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阳光逐渐消失在天衡山巅时,两人终于踏入鲜有人迹的无妄坡。
浓密的雾气出现在周围,胡桃古灵精怪的性格终于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认真的表情。
四散的幽蓝鬼火虽带来了光亮,却也平添了几分诡异。穿林而过的风声中隐约夹杂着哭泣和野兽的哀嚎。
翻越过一个陡坡后,两人进入了枝条狰狞的松树林中。
胡桃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只造型独特的铃铛,不断摇晃着,嘴里还嘟嘟囔的念叨着什么,有着种奇异的韵律。
普通人自然是听不懂胡桃念的什么,但法玛斯耳力超群,将胡桃念叨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莲花酥啊~爆炒肉片儿~万民堂的水煮鱼保佑我……”
应该是胡桃昨天的晚饭。
只要节奏正确,不管念什么都有驱鬼的作用?
法玛斯的脸上带着微笑,跟着胡桃踏上一条修整过的泥路,在小路的左边,是一片精心护理过的草坪,一直边延伸到路边,边界处立着一块用石灰刷白的石头做出标示。
无妄坡总是阴云密布,哪怕外头天气再晴朗,明亮的阳光再强烈也射不进这片山坡浓厚的瘴气里。
脚下是松软棉厚的松针,走在上面基本不会发出声音。
“不是说无妄坡闹鬼吗?”
法玛斯四处张望,似乎是在期待哪里蹦出来一个血哧呼啦的家伙吓自己一跳。
“那是地脉在无意识的形成行人心中最在意的形象。”
胡桃停下嘴里的念叨,平静的看着雾气笼罩的白色房屋。
“已逝亲人的等候、已故仇人的报复、爱人的回应,无妄坡的地脉通过它们引诱普通人长久停留在此,难以自拔。”
幽蓝色的火光照射在了一栋独立的两层半高的房屋上,房屋的大小很特别,还带着几分璃月罕见的豪放,房屋后面靠右的拱廊连接着谷仓、柴房和磨坊。
屋里没有任何动静,仿佛无人居住,法玛斯甚至没有在房屋中感觉到一丝丝的温暖。
显然这是无妄坡的地脉中留存的形象。
一位体型壮硕,胖乎乎的老人守在门前,慈祥的看着逐渐靠近的胡桃和法玛斯。
“他是……我的爷爷,也是往生堂的第七十六代堂主。”
胡桃的梅花瞳中闪过一抹哀伤。
老堂主一辈子为人豁达爽朗,没有什么遗憾可言,早早就离开了无妄坡的生死交界之处,跨入彼岸。
眼前的房子,人影,都是地脉留存的幻像而已。
胡桃闭上眼睛,用力摇了摇手里的铃铛。
老堂主和房屋的形象化作迷雾散去,胡桃收拾好心情,饶有兴趣看向身边的红衣少年。
她看见的是至亲,那作为穆纳塔将军的法玛斯,看见的会是什么呢?
第二百五十九章 无妄诡事
法玛斯和胡桃沿着那条散布着碎石的泥路前行,无妄坡的白雾中逐渐变淡,回过神来的胡桃发现他们踏入了一座有些残破的石制建筑中。
建筑中心看上去像是在地下,虽然还连接着主干道,但那些通向更低一层的各种建筑的通道却都不存在了。
“法玛斯……这些都是幻像。”
胡桃拉起法玛斯的衣角,严肃的提醒他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而引发这些幻象的法玛斯却相当惊讶,小心的靠在饱经岁月沧桑的石墙边,辨认那些雕刻的图案。
这里是法玛斯曾经议政的城堡大厅,再往前就是象征权利的王座。
这些石墙的前半部分雕刻着穆纳塔的崛起历史,后半段似乎是在他被封印之后的年代雕刻上去的。
都是一些自己被封印后,新神崛起,带着穆纳塔人民重新建立国度的故事,而且所占的篇幅相当多,包括用魔神的血液逆转天空的诅咒、联合璃月的千岩军控制暴乱的战争机器……
虽然诅咒被祛除,但穆纳塔人的白皙的皮肤也逐渐向着丘丘人的褐色皮肤演化,最终形成了如同辛焱一般的黑皮。
法玛斯沉默的向石墙后走去。
胡桃说这些东西都是普通人最为思念之物形成的幻象,但法玛斯可不这么想。
如果是按照他的记忆幻化而成,城堡大厅的石墙上根本就不会有自己被封印后的事情。
这些画面反倒像是某种提醒,像是地脉提供给自己的消息。
“诶…法玛斯思念的东西,是一间大房子?”
胡桃攥紧手里的铃铛,随时准备唤醒陷入幻象之中的法玛斯。
以胡桃的经验来看,两人眼前的种种景色,都来自法玛斯的记忆与幻想。
地脉并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力量,那些躁动的元素只能探知人类心底最惦念的东西,再根据人们的思想,组合出他们心心念念的场景。
对于陷入幻境的受害者,最好的办法是等待他们自己醒来,或者是幻境结束,强制唤醒入迷者可能会造成无法预测的后果。
虽然看不懂穆纳塔的文字,但根据壁画上的雕刻,胡桃还是能分辨出法玛斯在阅读穆纳塔的历史。
埋首阅读穆纳塔历史的法玛斯突然向空无一人的前方走去,嘴里还说着胡桃听不懂的语言,吓得她急忙跟上去。
巨大房间的尽头是一大堆不知名的红黑色方块堆,而两人脚下的石板路也变成了色彩斑驳的废墟,雕刻着历史事件的石壁完全破碎,整个场景中完整的部分,只有远处的一些宫殿群。
但细细看去,在血红方块的顶端,隐约有一抹亮眼的蓝色。
“好久不见。”
法玛斯抬头笑着对方块顶部的人影说道,那是他曾经的王座,现在已经被天理的力量破坏。
低沉磁性的声音令那抹蓝色动了动。
穿着重型铠甲年轻少女一步一步的从方块下走来,蓝发红眸,鹅黄色的双刃重剑斜握在手中。
少女死死盯着法玛斯,双眼好似一口深井,毫无光亮。
自己身边的法玛斯和少女相顾无言,胡桃却觉得这气氛比平日里遇见的小鬼更可怕。
法玛斯见穿着重铠的少女没有答话,便十分自然地走上前,伸手拉住她的手掌,皱眉盯着少女破了一个大洞的臂铠和缺失的腿甲。
胡桃眼神奇怪的盯着两人,她总感觉法玛斯和这位少女之间有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
同时,她也更加确定法玛斯是穆纳塔逃亡将军的猜测。
毕竟在她的心里,穆纳塔的将军就和千岩军的教头一样,只是一个小头目而已。
无意窥探法玛斯的隐私,胡桃低下头玩着手指,但余光还是好奇的瞥着两人,在心里默默的劝说自己只是担心法玛斯的安全。
而法玛斯又抬手摸了摸少女的蓝色短发。
短发少女眼神迷茫,下意识的蹭蹭法玛斯的手心。
“王?”
少女像是才反应过来,终于开口说话。
“您回来了?这里…我就知道您会归来!”
“那条石龙还想让我宣誓效忠,但我撕掉了他的契约,带着城堡一同沉入地脉,等待您的召唤……”
认出法玛斯的少女将重剑插入石板中,单膝跪下,低着头,如同千年前一般等候法玛斯的指令。
“这里是璃月的无妄坡,我还没有回来。”
法玛斯低着头,虽然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但他还是抱有一些希望。
“璃月,是那条龙的领土吗?”
少女抬起头,笑靥如花的对法玛斯说。
“不错。”
对抗天理战争持续了很久,在战争末期,法玛斯为了照顾普通人类相当被动,但好歹人多力量大,艰难的斗争过后,穆纳塔人还是顽强的生存下来了。
那段纷乱的时间里,有很多人悄无声息的死去,法玛斯和其余的两神在正面战场指挥战斗,余下的拥有神之眼的原神就负责护卫普通人,对抗那些由于封印松动逃脱的魔神魔物。
而面前的少女,就是曾经效忠法玛斯的国王之手。
“时间过去很久了吗?”
少女问法玛斯,丝毫没有提及战败的问题。
红衣少年点头。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大陆变了个样子,大家都安定下来,开始了新生活。
毕竟法玛斯要做的是推翻天理,构建出统一、没有流离失所的世界,而普通人追求的只是自身短暂的幸福。
“这样啊。”
少女偏过头,看向跟在法玛斯身后的胡桃。
“您好像过得挺好的,那我就放心了。”
法玛斯拉起短发少女的手。
隔着手甲,他都能感觉到那冰冷的温度。
“我知道我等待的时间不短,但不知道已经这么久了。”
蓝发少女回握回去,两人掌心相贴。
“如果…如果我没死,王,你会来地脉中找我吗?”
法玛斯没有回应,而旁边一直低着头,明目张胆偷听两人谈话的胡桃终于忍不住开口:“法玛斯,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想象和记忆造成的幻觉……”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胡桃谨慎的握着铃铛,出言提醒:“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当然,如果你需要往生堂的全套服务,我也可以试着联系须弥的学者,往地脉深处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位幻象客人的身体。”
“作为钟离先生的朋友!可以半价优惠哦!”
第二百六十章 记忆中的王国
胡桃在法玛斯的身边嘀嘀咕咕,推销往生堂第二碑半价的优惠业务,成功破坏了此刻的故人相遇的温馨气氛。
法玛斯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再次伸手摸摸少女的脑袋:“穆纳塔还有抵达深渊的通道吗?”
据他所知,魔神战争结束后,大部分深渊通道都遭到了损毁。
如果不使用相对应的通道进入深渊,即便是能够自由穿梭地脉的老草神,也无法从上万年的历史沉积中找到想要的遗迹。
“在烈风魔神迭卡拉庇安所统治的蒙德地区,有一座被漫天白雪覆盖的尖帽子峰,山峰的南面是被冰霜封冻的浅层深渊入口。”
“您领兵支援蒙德的风精灵战争时,使用的就是这条通道。”
少女倔犟的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蒙德的战略地形是否有所变化……”
听见少女的话,法玛斯突然想起少女对温迪的感官相当糟糕,原因是穆纳塔派兵支援了蒙德,推翻烈风魔神的统治。
而火国和天空的最终大战开始后,作为蒙德新任风神的温迪只顾着饮酒作乐,甚至连四风守护特瓦林、狮牙骑士团等人都没有派入战场。
少女愤怒的问其原因,那个吊儿郎当的风神居然说蒙德的四风守护是自由的,他不能对这些自由的生命下达命令。
虽然法玛斯早就和她说过,蒙德不会加入战斗,但忙得焦头烂额的她差点没被这个风神气死,在那时起就给巴巴托斯打上了“白眼狼”和“忘恩负义”的标签,对温迪的称谓也从“蒙德的新神”变为“那只性格糟糕的风精灵”。
想到温迪沾花惹草,整天诶嘿嘿的样子,法玛斯的嘴角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然后迅速收敛起来,认真的点头。
“那座山峰的确有些变化,不过,浅层深渊的通道应该还在那里。”
法玛斯曾经深入深渊,大致还是清楚提瓦特大陆中隐秘的深渊通道。
少女口中的尖帽子峰的确位于蒙德,因其有着极其陡峭的坡度、形似女巫帽尖形状和终年不化的积雪而得名。
那里才是当时蒙德最高的地方。
在烈风魔神迭卡拉庇安统治末期,尖帽子峰是无数大冒险家和攀登者的梦魇,甚至连走遍提瓦特大陆的大冒险家莱纳德,也因恐惧和年迈而失去了攀登的勇气,最终留在蒙德,为后来者设计出了最初版本的风之翼。
当然,后世的冒险家凭借前辈传承下来的地图和风之翼,成功登顶了直达星辰的尖帽子峰,冒险家协会的口号也最终确定为:“向着星辰和深渊。”
其中的星辰除了代表头顶的天空,也表明冒险家协会登顶的传承。
不过,现在的蒙德冒险家们再也不用征服尖帽子峰了。
温迪成为风神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用狂风吹散笼罩蒙德的积雪,削平曾经崎岖不平的山脉,教授人类播种庄稼的技术。
作为最高处的尖帽子峰自然受到了小诗人的重点关照,直接被温迪的狂风削得比海平面还低,只留下了浅层深渊的入口。
而曾经的尖帽子峰,也在漫长的岁月中更名为马斯克礁。
法玛斯低着头回忆当年的深渊入口,单膝跪下的少女却突然起身,提起插在地上的双刃重剑,目光坚定的看向法玛斯身后。
“敌人来了。”
胡桃和法玛斯同时转身,身后只有一片茫茫的白雾。
“吾王万胜!”
少女的重剑拖在地上,奔向法玛斯的身后,剑刃和石板摩擦起大量的火花,然后拖剑斜上斩出。
法玛斯下意识的向面前茫茫的白雾探出手,却什么也没抓住。
少女陷入身后的白雾消失,原本清晰的城堡也变得模糊,与漫山遍野的雾气融为一体。
看着这一切发生的胡桃只是同情的摇头,确认两人没有再次陷入幻境后,梅花眸子滴溜溜的转了转。
无妄坡的幻象中千奇百怪,大多数都不值得相信,像法玛斯这种清晰、还能对话的幻境,胡桃也不是第一次遇到。
从少女和法玛斯的对话中,胡桃也更加确信这位穆纳塔的将军肯定和现任火神不对头,甚至有可能还像稻妻的幕府将军一般,自封了领地,结果被现任的火神发现,赶出了穆纳塔,那些士兵的亡魂也证明了胡桃的想法。
“居然是传说中的流亡将军吗?!”
胡桃用双手托起下巴。
连穆纳塔的将军都成为了自己的客户,说不定可以以此为噱头,帮往生堂推销业务。
比如什么“穆纳塔将军都说好的服务”、“让您在火国的烈焰中永生。”
胡桃兴致勃勃的盯着沉思的法玛斯,活像是看着一个聚宝盆。
钟离先生近些年在古董上的花销越来越大,而他自己又不带钱,账单全都签在了往生堂名下,要不是半路杀出了付账工具人达达利亚和北国银行,胡桃甚至都在考虑把钟离房间里的古董顺两件出来,补贴往生堂的仪倌工资和陪葬用品。
还在思索城堡位置的法玛斯感觉到胡桃热切的注视,疑惑偏过头,刚好对上胡桃那双闪着星星眼的眸子,连无妄坡阴气森森的氛围都被冲淡了几分。
“法玛斯…先生,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往生堂的历史呀?”
反应过来的胡桃立刻拉起法玛斯的手,继续向前走,还不断的介绍往生堂的发展史和广阔的人脉,整得法玛斯一头雾水。
谁会想去了解往生堂这种“鬼”地方的历史啊!
“这丫头在想什么?”
“难道……想把我也拉进往生堂当客卿?”
法玛斯被喋喋不休的胡桃挽着往无妄坡深处窜,周围的白雾中不时冒出几只小鬼,被提着护摩之杖的胡桃轻松解决。
“再往前走几步就能进入生死交界之处了,那些穆纳塔士兵的亡魂也在那里……”
周围的白雾完全笼罩住两人前进的道路,身为无妄坡常客的胡桃也发现了不对,叽叽喳喳的声音渐弱,把法玛斯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一点,努力破开面前的冷雾。
走在后面的法玛斯看出胡桃的紧张,尝试地脉中的元素力后,发现他们只是在无妄坡中绕圈。
似乎在阴冷的空气中,两人成为了唯一的热源。
第二百六十一章 小诗人的功绩
“胡堂主……不如让我来带路吧。”
感觉到胡桃略显僵硬的动作,法玛斯轻轻拍拍前方少女的肩膀。
无妄坡的夜晚没有月光,朦胧雾气中的幽蓝磷火作为唯一的光源,照亮了胡桃梅花色的眸子。
但此刻的胡堂主的脸上只有与平日里的完全不相符的严肃。
“啊!诶…你知道去往生死边界的路线吗?”
感觉的到肩上传来的触感,胡桃一惊一乍的回头,恰好看见法玛斯停在跟前,稍稍弯腰凑近瞧着自己。
“当然,别说生死交界之处,连彼岸我也去过。”
法玛斯好笑的把手背在身后。
虽然对于地脉深处的感知有限,但寻找某处的秘境还是手到擒来。
至于彼岸,法玛斯指的是尘世七执政们开创的神国和洞天,以及悬浮在提瓦特大陆上那遥不可及的天空岛。
作为魔神战争时期少数强大的神祇,并且曾经拥有和天理联系的神之心,法玛斯自然也登上过的天空岛,接受天理的遣令。
“法玛斯先生…居然去过彼岸!?”
胡桃瞪圆了眸子,下意识的以为红衣少年是在开玩笑,正在呢喃自语的时候,突然觉得脸蛋上凉凉的,目光所及之处的幽蓝鬼火逐渐消失,白雾笼罩的弯曲道路绵延到尽头。
狂风呼啸而过,惊雷响起,打断了胡桃的话语。
“不会是要下雨了吧?”
胡桃抬起头望向天空:“这里的天空一直都是这么阴沉,看不出来是不是乌云....”
话音落下后,几滴水珠接踵而至,地上绵密的松针发出了劈啦啪啦的声音。
“呜哇,果然下雨了!”
“入口就在前面了!”
来的可真巧。
胡桃在心中暗道奇怪,无妄坡怨气冲天,原本是连乌云都不会凝聚的地方,而今天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两人进入生死交界之地一般。
在心里不停默念驱邪敕令,胡桃拉起法玛斯的手,硬着头皮向目的地奔跑。
好在起风之后,无妄坡中的白雾散去不少。
只是雨水和暴风相交袭来,如无数根细软的针扎在胡桃的身上,她只得抬起双手,弯起手臂挡在脸前防御,以此缓解雨水造成的疼痛。
法玛斯不动声色的调集火元素,张开护盾,挡下绝大部分雨水和狂风吹起的枯枝落叶。
终于,冒着狂风暴雨的两人钻进一条通道,踏入已经坍塌的巨大环形回廊。
借着微弱的光线环顾四周,法玛斯发现不远处,有一堆已经熄灭了的柴火和没用上的干木材,也许是先前也有人驻扎过,由于什么原因匆匆忙忙离开了。
他们的衣服都吸饱了水,回廊的残缺处不时有风呼呼灌进来,冷得胡桃直打哆嗦。
“这是我留下的,原本是烹饪食物的地方……”
胡桃取出随身携带的打火石,开始点火。
一路上抓鬼驱邪,耗费了不少元素力,加上雨打风吹,胡桃谨慎的想要保留力量,选择了最简单的引火方式。
半蹲下的胡桃披散着湿漉漉的棕色头发,乖顺的将六角帽藏在怀里,贴在被火光映照成暖色的白皙肌肤下。
发根落下的水珠,滑过她明媚狡黠的梅花瞳和下巴,融进褐色的衣服领口。
雨水让胡桃本就漂亮的脸蛋,平添几分和古灵精怪不同的温柔气质。
而这样一副美好的画面却无人欣赏,法玛斯专注于回廊上的碎石和道路。
除去可以行走的通道,回廊连接着上下还存在着的各个楼层,看上去像是某个古代文明的遗迹。
遗憾的是,这些门和通道全都被碎石封住了。
回廊的岩石悬顶散发出奇异的光,无法确定这些光源的来向,在历经了悠久岁月之后,这座被埋藏的庞然大物,依然保持着它最初的轮廓屹立在这里,岿然不动。
如果自己的记忆没出错的话,沿着回廊转几圈,就可以找到去往生死交界的路了。
耳边响起火烧断木材的毕毕剥剥声,法玛斯转过头,眼前就是不停跳跃的火光,以及小心翼翼将混元六角帽放在火焰边烘干的胡桃。
柴火缓缓驱散了她身上潮湿的寒意,将帽子放在圆木为座的椅子边,胡堂主丝毫不顾忌的敞开自己衣袍的后尾,握着拳头努力将衣服上的水珠拧干。
散开红褐色的双马尾长发,此时的胡桃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念着什么歌谣,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
法玛斯自然没有被淋湿,只是沉默的注视着哼唧的胡桃。
他早就知道,自己要去见的是埋葬在璃月的穆纳塔战士。
但见面后该说点什么?
他该怎么向那些牺牲的士兵解释,他输掉了这场战争,还失去了整个穆纳塔以及他们的亲人朋友。
胡桃显然没看出法玛斯思绪,见他从走廊的石壁上回过神,衣服已经半干的少女扶正头顶的帽子,身体周围升腾起一阵赤色的蝴蝶,牵动着金光。
几只蝴蝶闪烁之后,她已经出现在了法玛斯的正前方,抬头望着沉思的红衣少年。
“法玛斯先生!”
胡桃举起手掌,在少年眼前晃了晃。
法玛斯只是皱了皱眉头,赤团的蝴蝶在他前面照耀,披散出胡桃玲珑的身躯。
两人身旁是渐隐的蝴蝶。
“你没事吧?要不要烤烤火……”
法玛斯还是没什么反应。
“诶…不会是淋雨淋傻了吧?”
察觉到异常的胡桃嘟囔着。
虽然法玛斯身上没有半分潮湿的痕迹,但出于关心的胡桃还是伸手向法玛斯身上摸去,打算用火元素帮他蒸发掉衣物上可能隐藏的水渍。
“胡桃,我没事。”
感知到躁动的火元素,法玛斯无奈的低下头,抓住了胡堂主的手腕。
这位胡堂主在璃月可是出了名的古灵精怪,虽说是出于好意,帮自己蒸干水汽,但看着胡桃手上大量凝聚的不稳定火元素,法玛斯还是觉得没必要用这么暴躁的方式。
对上法玛斯深不见底的眸子,胡桃突然呆滞了一瞬,还想靠近法玛斯的双手定住,仿佛知晓红衣少年所想,抽出自己的手掌,哼哼唧唧的点头。
“哼哼~那好吧!接下来就要去真正的生死交界了哦!”
说着,少女轻跳着站上了高些的碎石堆,涂着黑色蔻丹的双手背在身后,一只脚轻轻翘起,眯着眼,居高临下的望着法玛斯。
“黑夜终究会到来,同样的,明天的日出也依然会来到。”
“对吗?穆纳塔的将军大人!”
冲着法玛斯抑扬顿挫的呼唤,胡桃红褐色的马尾甩起一道弧线,三三两两细微的发丝随着风飘扬着,敞开的衣角飞起。
知道胡桃是在安慰自己,法玛斯脸上带着微笑,抱起手臂,大步向前走。
在掠过少女身边时,轻轻的在她的耳朵边念叨了几句:
“嗯,说得不错。”
“但是你的衣领没系好。”
“肚兜露出来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您真的完全不需要自重吗?
“诶……嗷嗷!你往哪儿看呢!”
胡桃立即捂住自己敞开的衣领,飞快的将系带拉紧,在胸前打了个蝴蝶结,遮住脖颈后的丝带,然后抬手把夹在披风里的长发轻轻挑出来。
做完这些后,少女瞪圆了梅花色的眸子,委屈的鼓起脸颊。
她当时只顾着揣测法玛斯心里在想什么,却不曾注意敞开的衣领没来得及系上。
“诶嘿…”
捏着拳头的胡堂主还想说点什么,红衣少年已经走过回廊的拐角,消失不见。
“你等等!”
用护摩之杖拨散燃烧篝火后,胡桃咬咬牙,气愤的跺了跺脚,也跟着法玛斯的步子,向回廊深处跑去。
她可不敢让法玛斯一个人在这里乱逛,整个边界回廊中都有前几任堂主设置的术法,能够让误入的普通人分不清方向,在回廊中的不停打转,同时也能吓退心怀不轨之人。
虽然没什么危险,但毕竟因为年久失修,回廊中的石板路早已破损,一些岔道也逐渐显露,如果不按照正确路线前进的话,胡桃也不知道会通到什么地方去。
“这条路……”
“小心脚下!”
“你跑这么快干嘛!”
看着在回廊中横冲直撞的法玛斯,胡堂主犹豫再三,上前抓住了红衣少年的手掌。
法玛斯之前只注意到胡桃的小手白皙,有着少女独有的纤细。
而这次两人手指相触时,他才发觉胡桃的手心冰凉,多半是刚才淋了雨,水分带走了身体中的温度。
挂在胡桃衣袍后尾上的红色神之眼泛起微弱的亮光,为主人示意法玛斯不寻常的身份。
但兴致勃勃的胡桃显然没注意到这一点,带着红衣少年再次绕过回廊拐角。
两人面前多了一条陌生的路。
这已经是法玛斯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他清楚的记得刚刚走过的这条路没有岔路口。
微弱的光芒无力的俯瞰着石板路,衬托出某种阴暗的恐怖,当两人再次按原路前进后,很快又来到了同一处拐角,这次,那条岔路口神奇的消失了。
“嘿嘿……是不是有点害怕了?”
感觉到法玛斯手掌中的温暖,胡桃忍不住转动了一下手腕,白皙的手指扣进了法玛斯的指缝间,暖和的光芒映在她赤色的眼瞳中,流转出狡黠和好奇。
普通人遇到这种不断重复的回廊,或多或少会有些紧张和恐惧,就连重云误闯这里时,都用符咒探索了好半天才找到出路。
胡桃满眼期待的等着红衣少年的反应。
“完全没有。”
法玛斯注意到胡桃歪着脑袋的期待模样,好笑的用另一只手弹了下少女光洁的额头,随后就陷入沉思。
虽然握着胡堂主的小手,但红衣少年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脚下的大地里,他能感觉到回廊的最深处,存在着一处和秘境不同巨大空间。
而支撑着这处空间的事物,是法玛斯最熟悉的地脉古树。
虽然这节古树和他在芬德尼尔见过的一样,已经完全枯死了。
枯树上似乎还有穆纳塔的王旗,只是早已破败不堪,部分染料已经嵌进了树干中,这才使得普通材质的旗帜得以长久保存。
看到旗帜的瞬间,法玛斯的手指微微用力,耳边传来胡桃吃痛的惊呼。
“啊!好疼!”
原本在享受的温暖的胡桃突然瞪大眼睛,少女纤弱的手指显然禁不起法玛斯的力气,胡堂主先是盯着法玛斯脑袋上的红色呆毛,然后松开手指,努力晃动自己的胳膊,想要将红衣少年的手甩开。
“快快…快放开我!”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害怕了……嘶,你别握的那么紧啊。”
听到胡桃的痛呼,法玛斯反应过来,手上的力道逐渐消失。
“咳,抓紧点不是好事吗?免得迷路了。”
法玛斯尴尬的再次握紧了胡桃的手掌。
软绵绵的触感贴在手心,明明抓得更紧也更有安全感了,但掌心传来的热度,却让胡桃的小脸止不住地染上了红霞。
“我抓住你就行了,你不要那么用力……”
少女撅起小嘴,嘴唇轻轻阖动着,似乎在无声地嘀咕些什么。
“本堂主知道自己魅力无限,像这样手拉手,你会控制不住怦然心动也是再所难免……”
“但是也不要妄图占本堂主的便宜哦!”
胡桃故作叹息的摇摇头,得意洋洋的表情让法玛斯有种想要揪住少女小脸冲动。
十几分钟后,当法玛斯快要在回廊里绕得不耐烦时,胡桃终于带着他来到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旁边。
“这就是最终目的地了。”
“本堂主保证,绝对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稍稍感知脚底的地脉涌动,确认悬崖下方的确有着浓郁的元素力后,法玛斯点点头:“那么,我们该怎么下去?”
“当然是…跳下去!”
两人站定在悬崖边,相互拉住的双手还没松开,胡桃转过头,露出了像是梅花绽开般的灿烂笑容,抓住法玛斯的另一只手臂,带着他朝深渊一跃而下。
几秒钟后。
“扑通!”
重物落入水中的声音。
悬崖下是不见底的深潭,平静的水面因为两人的坠入翻起水花,不多时,两个湿漉漉的脑袋露出水面。
“咳咳……”
似乎是被寒冷的潭水激得泄了气,胡桃一边咳嗽着,一边抓紧法玛斯的手臂,娇小的身躯尽可能的舒展开来,增加身体的浮力。
“法玛斯,你会…咳…游泳吗?”
从嘴里吐出不小心咽进去的潭水,胡桃闭着眼睛,摸索着法玛斯的位置。
“所以你不会游泳就带着我跳下来了?”
尽管以法玛斯的力量,可以瞬间蒸干所有潭水,但恐怖的高温也会融化周围一切的事物,无奈之下,他抱住胡桃,努力把少女的脑袋维持在水面上,然后朝潭边游去。
“本堂主当然会游泳……只是太久没来,这个地方的温度又降低了不少。”
在这种时候,胡桃还不忘嘴上逞强,而在水面下慌忙摆动的手脚则是出卖了她。
晶莹的水滴顺着少女引人遐思的后颈溜下,滑过雪白细嫩的皮肤,往锁骨的方向涔涔滑落,水面下若隐若现的贫瘠胸脯不断鼓动着。
“上岸了。”
强大的推力从法玛斯的身上腾起,带着他和胡桃一起飞到岸边,还顺带蒸发掉自己和少女衣服上的水渍。
第二百六十三章 赤团花开之地
“这么快?”
胡桃只觉得身体上传来丝丝缕缕的暖意,然后就是踏上土地的坚实感,等到再次睁开眼时,周围的景物已经焕然一新。
两人的不远处是一个散发着淡黄色暖光的洞口,胡桃朝着法玛斯的腰间奇怪的看了一眼,随即了然的点头。
法玛斯用来伪装的神之眼散发着红色的微光,腰间隐藏的邪眼则是一副暗淡的模样。
“我作为穆纳塔的将军,有一枚火元素的神之眼是很正常,也很有道理的事情。”
法玛斯摊开双手,随后拍拍胡桃的小脑袋,然后大步向光源迈进。
“哼……”
胡桃摸了摸头顶的六角帽,如幽蝶般从阴影之中闪过,追上前面的法玛斯。
两人逐渐踏入了露出强光的巨大空间。
法玛斯稍稍眯眼,等待瞳孔适应了光线后,才仔细观察早就感应到的“生死交界之地”。
他正站在一棵枯死的树干前,天空中是落日余晖般的金光,四周烟云缭绕,山峦叠嶂,面前由青石筑成的拱桥横跨云河两岸,岸边开满了赤团色的花朵。
“这里就是边界了。”
胡桃长长呼了口气,目光便开始向四周散开,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虽然明知这里不会有自己期盼的那个胖老头,但每次回到边界,胡桃还是会下意识的四处打望。
“那边是彼岸花海。”
“从地脉紊乱的地方,走上黄泉路,一路走下去,就会见到一片红色的花海。”
“这里的天气永远都是黄昏。彼岸花海中则是往生路,若是穿过花海,走到尽头的路口,跨过去,便是往生了。”
胡桃努力露出笑容,却遮不住失落的神情。
“这就是亡者的地方吗?”
法玛斯将手掌轻轻按在枯死的地脉古树上,静静的感受大地中传来的涌动。
在他所执掌的穆纳塔,死亡并不恐怖,不论是可以直接从地脉中捞取亡魂的老草神,还是利用炼金术重塑身躯的黄金,甚至是半人半机械的战斗士兵。
火国有无数种方式治疗、复活受伤和阵亡的士兵。
自然,穆纳塔也没有什么生死交界的场所,只有在战斗中燃尽的灵魂,才无法被复活。
这一路来的见闻,的确让法玛斯有了某个新的思路。
“边界的存在不算什么秘密,不过也不适合昭告天下。”
“拥有神之眼的人还好,常人若是没有术法加身,在这里待久了,可是要出问题的。”
“即便是灵体,也不能长期在这里驻留,否则会失去记忆,变得浑浑噩噩的。”
不知从哪儿来的微风吹动云海外的花蕊,靠近法玛斯的那几朵花苞已然绽放,赤团花开出妖冶的鲜红。
“那些士兵,也是长时间驻留在边界的人,必须想办法让他们安息。”
“所以你和钟离就找到了我?”
法玛斯和胡桃一路向前,绕过支撑天地的地脉古树。
“咳……你来自穆纳塔,应该不是很清楚,往生堂一开始做的并不是葬仪,而是类似医生一样的工作。”
胡桃背着手,踢踏着脚步向前。
“魔神战争时期,尸横遍野,生灵涂炭,传染病四处蔓延,死亡疯狂侵吞我们生者的世界。”
“那时候,往生堂诞生了,以微不足道的人类的身份,花费了漫长的时间,将瘟疫赶了回去。”
胡桃的梅花眸子暗淡下来,似乎想到了那些因疾病而逝去的生命。
法玛斯的拳头握紧,随之松开。
据他所知,璃月曾经也被瘟疫感染,而当年的摩拉克斯和归终,硬是凭借强大的神力控制住了瘟疫和诅咒蔓延,从残酷无比的魔神战争中留存下来。
“又过了很长时间,璃月港繁荣兴旺,所有人都在追逐名誉与摩拉,最后,疯狂的人触动了死亡的遗产。”
“魔神残渣肆虐人世,具体的就不提了,总之那是生于极致的自毁,也是死在尽头的反噬。”
“在那之后又是很久很久,平衡恢复,界线划清,才有了今天你见到的璃月港、往生堂……还有我。”
胡桃的目光迷离起来,开始走神。
“原来游手好闲的胡堂主也会讲这么严肃的故事。”
法玛斯抱起手臂,和路边一些虚幻的灵体对视,然后打趣的看向身边的少女。
“嘁,这些是老堂主最喜欢絮叨的东西,我觉得我讲的比他们都好啊。”
“听不懂就算了,往生堂就是做葬仪生意的,仅此而已。”
胡桃懊恼的鼓起脸颊,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差不多也到时候了,跟我走吧,带你去火焰焚烧之地!”
又听到一个新词汇,法玛斯好奇的询问:“那是什么地方?”
“就是那些穆纳塔士兵滞留的地方!我随便想的名字,不要每句话都追问好不好!”
胡桃在前面领路,不时伸手摘下云海中绽放的赤团花,揣进口袋里。
这些赤团花只在生死交界之地生长,从根茎上取下后风干,刷色,过油,巧笔勾勒再晾晒三日,可成玲珑饰物,保存许久。
触手如柔雾,闻之有幽香。
在胡桃的带领下,两人踏上了一条横跨于云海之上,看不到尽头的吊桥。
黄昏的光芒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暗灰色的云霄,弥漫在天空中,云海深处高耸的石柱如劲松般屹立不动,颇有一番穿透乾坤的气势。
一个身穿破烂铠甲的虚幻男性人影正立在桥中间,皱眉注视着桥下翻涌的云雾。
苍白的狼尾短发散漫的披洒在绘制着异国花纹,满是褶皱的内袍上。深沉的颜色下隐隐藏着修补的痕迹,带点古老的韵味,似乎是与时代脱节已久,但温和绵长。
那双灰白色的眼眸异常闪耀,而在这双瞳孔的上方,一对锋利的双角傲然挺立,可惜的是,角的左支被折去了一大截。
更加骇人的是,这位面容坚毅的男人左脸上,有一条巨大的伤疤。
胡桃和法玛斯穿过雾气,来到男人面前。
而桥上的男人也注意到了两人,平静的抬头,盯着远处的来人,炯炯有神的等着他们靠近。
第二百六十四章 千年前的守望者
“法玛斯先生,等等。”
当红衣少年准备靠近桥上的虚影时,胡桃一把揽住了法玛斯的胳膊,将他拉回身旁,然后指了指桥中间的男人。
“先前告诉过你,灵体也不能长期在边界滞留,否则会丢失很多记忆。”
“但这些穆纳塔士兵已经停留很久了,能够记得自己名字的人也没几个,桥上的这个大叔就是记忆还算清晰的,但是……”
胡桃犹豫了一小会儿,先是看看法玛斯略显单薄的身躯,然后又看了一眼强壮、野性、充满铁血悍勇之气的中年男人,略显尴尬的开口。
“我好像还没问你,在穆纳塔…你的职位高吗?”
胡桃想起,桥上的这个灵体男人记忆清晰时,自称是穆纳塔远征军的领军。
而且这位“刀疤大叔”已经在桥上独守了上百年。
虽然不清楚穆纳塔的军队制度,但拥有领军这种称号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无名小卒。
那些士兵们说要等将军来接他们回家,在胡桃的印象里,法玛斯只是一个得罪火神的逃亡将军。
逃亡将军遇上正经领军,也不知道能否劝说这些士兵离开边界,去往彼岸。
听完胡桃的话,法玛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在穆纳塔,应该没有人职位比我高了。”
“哼,别吹牛噢,钟离先生告诉过我,穆纳塔地位最高的是那位被称为战争之火、不败将军的火神……”
胡桃眯着半月眼,嫌弃的看着自我吹嘘的红衣少年。
没有人比这家伙的地位更高,怎么可能?
果然是个自大的流亡将军。
法玛斯没有辩驳,只是跟着胡桃一起上前,走到桥边男人的身侧。
脚下是翻滚的云海,雾气茫茫,回头也看不清来时的路,只有云海深处的断壁残垣和桥上孤独的人影。
“两位是什么人,前面是远征军驻扎的场所,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看着法玛斯和胡桃走来,男人抱起双臂,横挡在桥中间,颇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喂喂,你不认识我了吗?去年我们才见过面……”
胡桃警惕的端着护摩之杖,躲在法玛斯身后。
为了安置因为魔神战争而产生的大量灵体,往生堂最初的几任堂主上书璃月七星,扩建了边界的规模,走过这段吊桥,就是穆纳塔人滞留的地方。
但由此也让这些滞留的穆纳塔人灵体成了气候,甚至把一部分的边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就在边界之地操练军阵,成为一股不稳定的因素。
更夸张的是,这些将士的灵体还和其他逝者的灵魂不同,后者只是一些带着执念的滞留者,而这些士兵因为地脉和各种其他原因,居然保留着一部分战斗力,还能操控从战争中留存下来的强大机械。
就连捉鬼专业户的胡桃也不愿意招惹这些士兵的灵体。
当然,胡堂主也忘不了几年前,钟离顶着炮火攻击,闲庭信步般走进穆纳塔人的军阵,和对方领军谈话的模样。
“我从未见过两位,何谈认识?”
“看两位的打扮,也不是我穆纳塔之人,这片云海深不见底,桥下说不定还有未被发现的魔神,为了两位的安全着想,还是快点离去吧。”
男人皱眉抬头,挥挥手想要斥退两人,但对上法玛斯的眸子,突然有些恍惚。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云海中已经没有魔神了,如今七神治理尘世,提瓦特大陆上的战争都结束了。”
法玛斯突然开口,看向低头思考的领军。
他认识这个男人,穆纳塔的远征军的将领之一,龙人混血,虽然看上去有些凶恶,但实际上是一个非常有责任心的温柔男人。
法玛斯记得,穆纳塔发布战争征集令时,男人家中还有一位贤惠的妻子和刚刚诞生的可爱的女儿。
“战争结束了?”
听到法玛斯的话,桥上的领军悚然一惊,嘴里无意识的反问,说着话间,眉头依旧紧锁。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战场上,铺天盖地的战旗在狂风的呼号中猎猎作响。
孤独的血色旗帜淹没在一片红黑色的方块中。
“若只剩一人一旗不倒,则穆纳塔不败!”
男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看着欲言又止的胡桃,眼中的疑惑消失,转而是绝对的自信。
他还有战斗需要指挥,作为远征军的领军,可不能临阵退缩。
“大叔你别听他的,我们是想……”
胡桃急忙在背后扯了扯法玛斯的衣摆。
提瓦特大陆上的确没有战争了,胡桃也听说帝君独战穆纳塔的故事,但这些穆纳塔的军人一直不相信胡桃说的话,坚称他们的将军不会战败。
每当胡桃带着善意劝说这些士兵放下执念时,总会被这些连自己名字都忘记了的士兵哄赶出去。
现在法玛斯这一番话,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桥上的大叔却伸手打断了胡桃的话,对着胡桃和法玛斯别扭的行了一个军礼。
“不必多说,等我完成将军和穆纳塔的愿景,再来和你们说明,我们所做的事情有多么伟大。”
“如今军队驻扎天衡山,西有漩涡魔神奥赛尔,东有岩王摩拉克斯,战况瞬息万变,我已经耽误太多时间。”
男人的目光好像完全没有在看这个世界,而是越过一切在注视着别的什么。
“你们从河对岸过来,一定知道怎么离开这里。”
“我走了好久,都走不到桥的尽头。”
“两位能为我指路吗?”
他还记得,魔神战争初期,提瓦特大陆上的魔神们只顾着为自己的理念斗争,没人理会凡人的死活。
像是自己这样的流民,更是被迫向东方迁徙,进入火神法玛斯的领地。
但传说中的凶残无匹的火神却没有赶走他们,而是谆谆善诱的教会他们耕种、采矿、制造机械,这位谦逊的魔神曾经在穆纳塔的地下矿井里,和矿工们一同仰头灌下一桶水,也曾挥舞着棒子唱着山歌,和猎人一起追赶野猪。
务农耕,整军备,定内乱,攘外凶。
原先偏安一隅的小部落一跃成为方圆一霸,定号穆纳塔,是为抗争之国。
如今,他也成长为远征军的领军,虽然已经记不住自己的名字,忘记了如何来到这个地方,更不知道面前两人是谁,但身为战士的使命,他可从来没忘。
第二百六十五章 人在封印里
法玛斯看着脸色坚毅的男人,拳头握紧,然后又松开。
胡桃也是一脸为难的神色,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红衣少年先一步摇头否决。
“这里是璃月的生死交界之地。”
“维卡斯·阿尔诸纳……你已经死了…反抗的战争也结束上千年了。”
法玛斯随口叫出了男人的姓名,缓缓上前,在呆楞住的人影面前,于心不忍的挥手。
刹那间,天地变色,浓郁的火光将灰白的云海染红,周围的景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骑着战马冲杀的士兵,以及数量巨大的遗迹守卫。
混沌核心嗡嗡运转的声音和喊杀声交织在一起,火红的王旗翻飞,一块盾牌飞到胡桃脚边,把少女吓了一跳。
“法玛斯!这里是哪里?”
“维卡斯最后的战场。”
红衣少年忽视朝自己飞来的耕地机残骸,任由其从身体中穿过。
“只是幻觉罢了,战争之神的权柄之一,查看曾经发生在某片土地上的战斗。”
向少女解释了场景变换的原因,胡桃的瞳孔极速放大,像是想到了什么可能,一动不动的盯着身材单薄的少年。
而被称做维卡斯的灵体只是呆呆的看着战场中的某个少年,一言不发。
三人身处战场中心,除了大量的耕地机和穆纳塔骑兵,还有占据地形优势的璃月千岩团,以及伺机而动,带有强烈深渊气息的魔物。
有着耕地机支持的穆纳塔士兵发起冲锋,实力相对较弱的璃月千岩团,只能依靠天横山的地势展开攻击,而混杂在璃月士兵之中的神之眼持有者也开始动手。
他们或是靠魔法,或是持剑直接跳入战场中心,有序的将冰与水的元素之力作用在耕地机的装甲之上,使其动作变得僵硬,逐渐冻结。
然后就是一拥而上的璃月士兵,将他们手中的千岩长枪扎进耕地机的核心。
黑烟泛起,电火花闪烁,被击中的耕地机没有立即停止行动,而是按照设定的程序将离自己最近的千岩军士兵击飞,这才重重的的坐下,彻底报废。
一位扛着穆纳塔王旗的少年跃马而入,在千岩团组成的军阵中冲杀。
正是前些日子靠着战功升为领军的维卡斯。
轰的一声,巨大的黄沙球在耕地机方阵中炸开,紧随而至的是几乎弥漫整个战场的尘埃。
飞沙进入了耕地机未受保护的关节处,延缓这些战争机器前进的速度。
唯有神的力量才能这般左右战场的局势。
维卡斯对比手上的地图,发现事情有些不合常理。
在无数次战斗记录中,魔神要么在战场中浴血搏杀,要么在军阵最后方指挥战斗,像这种身处战场中段的案例几乎没有。
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刺杀神明的机会。
“所有耕地机,掩护我,实行斩首计划!”
维卡斯咬牙,摸了摸腰间的泛着红光的神之眼,又转头瞄向主战场旁虎视眈眈的魔物,发出了一道几乎有死无生的命令。
命令下达,所有耕地机们为了掩护他的斩首计划而舍弃阵型,不顾损耗地冲锋,混沌核心全力运转的声音几乎盖过了战场中的喊杀声。
维卡斯轻盈地从土丘后跃起,荡开荡路的千岩团士兵,背后的专属推进器给予他足够的速度,冲向敌方方阵的中步。
凭借推进器的高机动性,带着战旗的维卡斯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千岩团的枪芒和飞射的流弹,直到一只丹青发丝,头顶有两只巨大鹿角的璃月仙人挡在他的面前。
没有任何的交流,少年冲了上去,借着战旗弹出的力势,用尽全力的一击高鞭腿,被看似脆弱的璃月仙人轻松用前蹄接下。
“璃月仙人,岂是你们这些凡人能挑衅的?”
黄腹青尾的仙鹿开口说话,带着难以言喻的威严。
此刻正是艳阳天,维卡斯头顶的风云突变,从晴空万里,变得阴云密布,伴随着震耳欲聋得到惊雷之声,霹雳落下。
这一道霹雳,是连孤云阁的巨石都能劈碎的攻击,却被维卡斯狼狈的挡下。
并非是以元素力直接对抗雷霆,而是利用火元素力和手里的战旗,将雷霆引导向旁边的海面。
不得不说,论起对元素力的运用,凡人确实技高一筹。
仙人的力量源源不断,世间难逢敌手,而普通人的元素力有限,不得不思考如何用最小的元素力造成最大的伤害。
头顶鹿角的仙人惊讶的扬起前蹄,将仙力汇聚成箭矢般尖锐的模样,向维卡斯激射而去。
通过元素力和战旗的导电性,可以引导开大规模的雷击,但是面对这种汇聚到一点的攻击,少年也是有力未逮,只能狼狈的躲闪,不时用巨大的战旗拨开璃月士兵的枪尖,左边侧脸也被流矢划出一道可怖的伤痕。
“三眼五显仙人……”
在加入战场前,少年就得到过情报,璃月除了实力极强的岩王摩拉克斯,还有一众仙人和夜叉。
而刚刚拦下自己的,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移霄导天真君。
挡下维卡斯的突进后,移霄导天真君只是撇了眼脚下渺小的人影,随后又投入和耕地机的纠缠中,完全没有将刚刚发生的战斗放在心上。
在仙人眼中,短寿的凡人没有被记住的必要。
“该死……”
天空中黑云滚滚,战场上黑色的硝烟散发出难闻的腐败气味,方圆十里的房屋尽被烧毁,仅余的田地被铁蹄踏平,数不清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原野之上。
伺机而动的深渊魔物终于加入战斗,刹那间,战场变得更加混乱。维卡斯一边斩掉无数魔物的头颅,一边和一位带着恶鬼傩面的青衣夜叉交手,还在人海中不断搜索释放尘埃的神明。
“靖妖傩舞!”
夜叉便化作一道枪雨,瞬间移动至维卡斯的眼前,锋利的枪尖直冲他的脖颈而来。
少年迫不得已向后躲闪,这才逃过死劫。
愤怒的他收敛心神,驱动元素力,为手中的战旗附上燃烧的烈火,随即朝青衣夜叉猛劈。
谁料那只夜叉一个转枪,枪刃击开了维卡斯向他劈来的旗帜,枪柄更是在下一秒重重的打在了维卡斯的腹上,力道之大甚至让少年即刻吐出了一口鲜血。
几个回合下来,夜叉已占据了上风,按照耕地机最后收到指令,大量的追踪炮火开始朝维卡斯的方向集中,便是夜叉这般生物也不敢硬接,身影不断闪烁。
密集的炮火之后,是耕地机长时间的卡壳,夜叉抓住机会,抛下受创的维卡斯,开始攻击耕地机的核心。
而维卡斯此时已身负重伤,用战旗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努力不倒下。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被炮火轰开的千岩团身后。
在千岩团的重重保护下,一位红衣少女漂浮空中,腥风穿过身边,鼓起她宽大的衣袖。
少女面前是一方不断变换的石锁,锁中散逸出大量的尘埃。
这就是维卡斯一直在寻找的魔神。
此时的青衣夜叉和移霄导天真君还在清除以一敌百的耕地机,顾不及那位少女,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疯狂自维卡斯的心底而起,他不顾一切的朝少女冲锋,却被反应过来的宽袖少女挥手击飞出去。
人和神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向后飞掠的维卡斯眯着眼,在心中哀叹,却突然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短暂的眩晕之后,他的左手里被人塞进了一枚圆滚滚的东西。
“用这个。”
分不出男女的中性声音,说的是鲜为人知的深渊语。
等到维卡斯恢复过来,转头向身后看时,背后只有机械的残骸和墨绿色的机油。
手中是一枚类似神之眼的事物,弥漫着堕落的深渊气息。
战场中只剩下最后几十架耕地机,穆纳塔的骑兵几乎全部战死,面对进攻的上万人和无数的魔物,再如何指挥都是徒劳。
耕地机的默认程序是守护指挥者。
也就是说,维卡斯应该是最后一个死去的战士。
捏着手里的充满深渊气息的神之眼,少年维卡斯开始运用其中堕落的力量,他的皮肤开始松弛,伤口结痂,头发变白,但气势却越来越强。
少年很快苍老得像是中年人。
被浓郁黑雾包裹住的维卡斯横舞战旗,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向千岩团保护中的少女冲去,同时命令耕地机在天衡山脚引爆混沌核心,想要引起天衡山崩塌,将所有敌人埋葬。
宽袖少女注意到了用尽全力冲杀的黑色人影,下意识的挥挥手,扔出一团尘埃,却被来人一杆挑破。
反应过来的璃月仙人和夜叉立即朝少女冲去,想阻止维卡斯的进攻,耳边却传来了轰隆隆的山峦崩摧声。
作为屏障的天衡山开始朝归离原方向倾塌,方才和维卡斯交手的移霄导天真君仰头轻啼,折断了自己头顶巨大分叉的鹿角,又引以仙法,支撑起倾倒的天衡山。
但他们也错过了救下少女的最后机会。
锐利的战旗旗尖扎入少女胸口,深渊的侵蚀几乎立刻开始。
当少女最后倒在地上时,眼睛被血糊的看不清,手也已经脱力。
太阳落到一半,云层还嵌着金色的边,被稀释过的斜晖,轻薄又透亮,全部落进宽袖少女眼里,她自嘲的笑笑,挥手将石锁抱在怀里,安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战胜的维卡斯跪倒在地,受魔神死后的天地异像影响,身体被荡成了粉末。
“归终!移霄!”
天光与轰鸣消散在空中,于战败者的哀嚎声里,显现出神明的真容,一身岩白色长袍的摩拉克斯姗姗来迟,长辫自兜帽之后飘荡,从未有过的慌张和哀伤神情掩于帽檐之下。
但回应他的只有缓缓升起的朝阳,以及布满琉璃百合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