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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欲说还     原神我是史莱姆txt下载     原神我是史莱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一章 长钉的真正作用

    知道凝光的耐心即将耗尽,夜兰也没再卖关子,将银原厅准备利用愿望石造神的计划简单讲述了一遍。

    听闻此等忤逆之事,旅行者与派蒙同时睁大了双眼,极度震惊的看着夜兰,而凝光怒极反笑,但发现钟离如磐岩般的沉默后,却莫名收敛了神情。

    “盛露厅的古董商与辉山厅的矿商,都需要神明为他们承担解开层岩巨渊封锁的责任,而银原厅抓住了这个机会。”

    夜兰仍在侃侃而谈,许多在常人看来大逆不道的话语,从她口中说出却是无比自然:“上古文献记载中,善良仁慈、不喜争斗的盐之魔神赫乌莉亚,无疑是璃月商贾此刻最需要的神明。”

    “而帝君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失去利用价值的旧神罢了。”

    夜兰的话音刚落,房间内便被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针落可闻,而凝光却只是叹了口气,未再言语。

    就算如凝光这般势倾天下之人,行事也不得不被国内错综复杂的豪门宗族、经营得如铁桶一般的商会势力所制衡。

    纵使她是何等天纵奇才也罢,掌握了如何庞大的财富与权力也罢,个人的力量归根究底是有限的。

    璃月这个国度现今寿数三千七百年,无论它肇始之时是何等物阜民康的黄金国度,它的内核现在都已然垂垂老矣。

    众人都为银原厅的大胆计划而震惊时,旅行者却突然捂住额头,表现出异常痛苦的模样。

    少女突然感觉到恐怖威压从天而降,令人不由自主产生匍伏在地的错觉,耳畔还回响着嗡嗡的蜂鸣声,呼吸滞涩,眼前不断浮现出奇诡的幻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最初在提瓦特大陆醒来时,面对那漫无边际的深红沟壑所产生的无力与惊惶。

    然而这一切仿佛都只是她一闪而逝的念头,下一瞬,陷入惶恐之中的旅行者听到钟离轻轻叹了口气。

    这轻柔的叹息如同破除迷障的律令,诸多异象悉数消失殆尽,旅行者恍惚的看了看周围,发现一切如常,甚至敏锐如夜兰都没表现出任何异状,只是同众人一起关切的望着面露痛苦之色的荧妹。

    “荧,你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最着急的还是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小派蒙,她不断围着旅行者嘘寒问暖,甚至还用小手不住为其扇风。

    “我没事,只是…头有点痛。”

    旅行者依旧扶着前额,似乎还未从方才的震撼中缓过神来。

    “明明聊得好好的,你忽然就捂住脑袋,表情很痛苦的样子,把我还有大家都吓坏了……”

    派蒙张开手指,细数着旅行者陷入幻觉后发生的事,而荧妹却恍惚着转过头,看向默不作声的钟离。

    刚刚若不是钟离出手,自己还不知要陷入那种幻境多久。

    然而作为异乡的旅行者,荧妹对神明的认知终究还是有限,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经历的幻境其实是神明对眷属的情绪回流。

    在悠古的昔日,强大的魔神与元素生物均有自己的眷属,眷属乃魔神权能之延伸,与之共飨生命与情感,关系可谓亲密无间。

    而当天定的执政之位归属于尘世至高的七位魔神后,他们的眷属也自然而然地迎来了生命形式的升华,这也是璃月仙众化形诞生的方式之一。

    只是最近几百年来,璃月的仙人们很难从他们的神明身上感受到什么明确的情感了,理由很简单,因为钟离所见之事太多了,偌大的尘世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动容之物。

    不过听到银原厅视人命如草芥的造神计划后,钟离确实动了几分怒气,因此旅行者才被神明的情感涡流直接裹挟了进去,倘若钟离没有及时意识到并将捞她出来,屑荧的意志或许会和神明广袤的识海产生意想不到的纠缠。

第四百六十二章 遭到怀疑的玉衡星

    黑岩厂位于黄金屋以南的矿山之中,依托天衡山南麓被古人开采得错综复杂的地下空洞建立,厂区与矿区的规模都异常庞大。

    虽说原矿产量无法与层岩巨渊相比,但相比层岩巨渊颇为粗放的开采模式,黑岩厂主要专注于矿材精加工、冶炼与锻造。

    在魔神战争时期,这里也是除穆纳塔的伏尔甘兵工厂外,最大的制式兵器加工厂之一,所生产的武器远销海内外,与稻妻踏鞴砂兵工厂出产的玉钢兵刃相比亦是毫不逊色。

    但与层岩巨渊的境遇相同,黑岩厂同样受到层岩巨渊漆黑污秽的波及,当时的璃月官商经过多方博弈与权衡,最终在岩王帝君的默许之下,由七星下令封矿停产至今。

    在当年那个风声鹤唳的形势下,这也是一种无奈之举,毕竟璃月大地深处的诸多矿脉皆是纵深贯连,没有人敢确定层岩巨渊地下增生的漆黑物质,不会顺着矿脉蔓延到天衡山矿区。

    这样做的收效至今有待考证,但恶果却是显而易见的。

    经营黑岩厂矿洞的璃月家族与矿商损失惨重,而对商人来说,既然无法开源,便采取一切手段节流,于是他们遣散绝大部分的矿工和护卫。

    一夜之间,许多老实本份的矿工忽然发现,这偌大的璃月竟然再无一处矿藏可采,大量矿工滞留在璃月港,试图找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同时给璃月港的防务和治安都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时至今日,仍有人在抱怨七星当时一刀切的决策,寄希望于让距离污秽较远的黑岩厂率先复工。

    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除非有人能够解决漆黑污秽的隐患,或者七星出面宣布隐患已经被彻底清除,否则这两大主要矿区就得无期限的封下去。

    毕竟当时凝光对辉山厅瞒而不报的行径极为愤怒,肃清抓捕行动也相当迅速,几乎称得上是让整个辉山厅来了个大换血。

    同样受到封矿影响的自然也有以矿业营生为主的玉衡家族,只不过他们没有表现出任何异状,反而积极配合总务司调查取证。

    在凝光清算罪责之时,就连主犯辉山厅在内的璃月八门皆主动为其庇护,全力声援玉衡家族,以证明对方在【层岩大案】无罪。

    这也是凝光成为天权星以来,首次直面如此庞大且无法撼动的家族势力。

    好在璃月的玉衡星刻晴,绝非是那般臃肿的家族附庸。

    想到这里,凝光思索着点头,认可了夜兰的说法。

    “不错,黑岩厂尚有密道能够抵达黄金屋的熔铸车间,但厂区并不完全归属七星管辖,所以我无法为你提供行动证明。”

    “又是需要潜入行动的任务,对吗?”

    夜兰闻言只是懒散的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在乎这些程序上的正义和规矩。

    她曾因为某项任务详细摸过黑岩厂的底细,也是在那时了解到,黑岩厂其实一直以来肩负着一项不为人知的重大使命,那便是负责黄金屋铸币所需要的大量黄金原矿的粗加工与运输。

    正因如此,其实黑岩厂地下存在一条直通黄金屋铸造场的秘密矿道,专门用来运输这些价值连城的货物与大批量的摩拉。

    当然了,这条矿路即便在黑岩厂的管理层内部,能够了解之人也极为有限,历代掌控黄金屋的七星大都会选择绝对可信的亲信来负责这件事,而现在一切停滞,这条矿道也基本荒废了。黑岩厂作为千岩军的兵工厂,其常态防备力量其实并不亚于黄金屋,但在生产线全部停摆的现在,只有少数管理和维护人员才会来厂区外围上班。

    相比早些年机器蜂鸣、山体撼动的那个时候,黑岩厂的管理无疑疏松了很多。

    而更关键的一点,戍卫黑岩厂的千岩军肯定是远不如黄金屋卫队那般铁面无私、水泼不进,卫兵基本是从各个部署轮调的,素质与战斗力都参差不齐,尤其方便某些图谋不轨之人便宜行事。

    “不论你是否成功阻止银原厅的造神计划,半个时辰后,总务司与千岩军的联合抓捕行动都会启动。”

    凝光眸光冰冷,仔细观察着黄金屋宴会厅外的烟花信号,默默算清时辰后,将刻晴传达的抓捕时间告知夜兰。

    “足够了,你也小心点,我进来的时候发现了不少经过伪装的愚人众讨债人……或许那位愚人众的大人物也参加了这场拍卖会。”

    宴会厅人多眼杂,夜兰言辞隐晦的提醒凝光,愚人众第九席执行官潘塔罗涅有可能在宴会上现身。

    “哦?倒是难得从你脸上看到这般严肃的表情。”

    也不知凝光是否听懂夜兰话语中的暗示,衣着华贵的天权大人并未正面回应,只是浅笑着打趣对方。

    夜兰性格懒散,平日里接到任务时也总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如今这般姿态要是让手下人看到,还以为是璃月的天塌下来了呢。

    夜兰摩挲着手腕上的水蓝色镯子,没有再言语,只是打量着被修复成血色的黄金屋。

    根据古籍记载与诸多学者研究,黄金屋初建时可是形制完整,外以环形水道环绕的政堂,亦是岩王帝君用于执政大统、发号政令的所在。

    这些记载似乎能够解释黄金屋里,诸多远超铸币工厂规格的精致奢华之处,包括那些奢侈到使用整条木材雕砌而成的梁柱、镶金嵌玉的繁复内饰,以及遵循着古典礼制、具有象征性意义的纹饰与图形。

    当然了,研究这种观点的家族学者其实有一部分是在援古刺今,暗讽形制类似的群玉阁规格严重超标。

    在这些世家眼中,凝光不过因为运气好才位列七星之位,一夜暴富的穷丫头而已,又有什么资格在天上建造这种顶级形制的殿阁式建筑呢?

    黄金屋建筑的起源和由来众说纷纭,在知情者纷纷选择缄口不言的当下,最远传承不过数百年的人类是很难窥见其中真正的奥秘的。

    但无论真相如何,那至少也都是千年以前的往事了。

    时至今日,哪怕专业的古建筑修复师,在修复遭到毁损的黄金屋时,也只能一边翻阅典籍中模糊不清的记载,一边凭借想象力和创造力琢磨些似是而非的纹样雕上去罢了。

    但能把黄金屋修成这般如同血宴般的样式,倒却是出乎夜兰的预料。

    玉衡家族绝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老实。

第四百六十三章 摩拉克斯的注视

    “那我先出发了,你们也小心点。”

    夜兰确认脸上的伪装没有问题后,挥手向凝光告辞,动身前往黑岩厂执行潜入任务。

    但此刻的小派蒙却不知道在想什么,挥舞着小手拦住夜兰,开始自告奋勇:

    “夜兰小姐!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我和旅行者也陪你去!”

    “嗯……嗯?”

    荧妹还在思考方才那种诡异的幻觉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听到派蒙主动请缨,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轻应了一声,才后知后觉的抬头,看向故作乖巧之色的应急食物。

    自家事自家知,潜入熔铸车间阻止银原厅的造神计划,这种听上去就很危险的任务,胆小怕事的小飞行物怎么突然这么积极的想要参与?

    “喂~旅行者你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我这不是担心夜兰小姐的安全嘛!”

    派蒙义正言辞的反驳,为了防止被众人听到,又鬼鬼祟祟的凑到屑荧耳边,嘀嘀咕咕的说出后半句话:“荧,熔铸车间诶,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遍地都是摩拉的地方,上次情况紧急,这次……”

    见到派蒙还是一如既往的贪财好吃,引得旅行者无奈的扶住额头,却被应急食物误认为是头疼还未恢复,急忙摆手辩解:

    “诶,旅行者你的头又开始疼了吗?那我们还是休息会儿吧,我去给你找椅子……”

    派蒙慌慌张张的在宴会厅中寻找供客人使用的坐椅,回过神来的旅行者颇为感动的抬手,将派蒙揽进怀里。

    好吧,看在派蒙这么关心自己的份儿上,就满足她的愿望吧。

    只不过到时候还得盯着小派蒙,可不能真的让她偷走黄金屋里的摩拉。

    旅行者打定主意后,突然有些为难的看向夜兰,毕竟任务的执行者是已经乔装打扮好的夜兰小姐,像这种事关璃月存续的重要任务,她们似乎也没有介入的理由。

    而旅行者与派蒙不知道的是,身为情报人员的夜兰同样精通多个国家的唇语,尽管派蒙压低了声音悄悄在屑荧耳边嘟囔,但夜兰还是解读出了谈话的具体内容。

    拯救璃月的大英雄,异乡的旅行者与派蒙,居然在觊觎黄金屋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摩拉?

    只要她们愿意开口,凝光恐怕会毫不在意的许诺两人一辈子也花不完的财富,又何必盯着那点几乎是装饰用的摩拉呢?

    看着派蒙那副做贼心虚的态度以及旅行者纠结的神情,夜兰有些好笑的摇头,稍稍思索后就准备开口拒绝。

    熔铸车间的那些摩拉倒是无关紧要,但这毕竟这是潜入任务,参与人数自然是越少越好。

    “既然是潜入熔铸车间,参与的人数不宜过多,所以实在抱歉……”

    夜兰礼貌且得体的拒绝两人,但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凝光微笑着打断:“多个人便多份力量,以旅行者与小派蒙的实力,我想完全能够胜任这项任务。”

    凝光与夜兰所表达的意见相反,被打断讲话的夜兰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情报资料中记载,这位旅行者拥有对抗漩涡魔神与风魔龙的实力,但却并不代表对方擅长潜入与伪装,况且此等璃月势力相互倾轧之事,也不应由外人插手。

    不过凝光是夜兰名义上的直属领导,夜兰也并未直接开口反对凝光的意见,只是沉默不语,暗自思索着这位天权星的用意。

    “真的可以吗?!”

    派蒙激动的挥舞着小拳头,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夜兰。

    “……当然。”

    夜兰慢悠悠的回应。

    虽然不清楚凝光为什么要给自己安排两个助手,但即使带着两个拖油瓶,她也能够完成潜入任务。

    凝光浅笑着点头,她不清楚旅行者为何要插手这种危险人物,但这三人离开后,倒是给凝光与钟离腾出了单独相处的空间。

    尽管钟离的种种行为基本已经左证了凝光的猜想,但没有从当事人口中得到答案,凝光还是不愿相信,往生堂的钟离先生就是假死脱身的帝君。

    “派蒙小友尚有惓惓之忱,不知在下能否同往,略尽绵薄之力。”

    许是看出了凝光的用意,在旁默不作声的钟离此时突然开口,表明自己也愿意为潜入任务贡献力量。

    凝光的天权尊位就是钟离许多年前亲自首肯确认的,他又岂会不知凝光的那些小心思。

    要是和凝光留在宴会厅里,指不定还要面临多少试探,尤其是对方已有所怀疑。

    而像天权星这般人物,疑心一起便极难打消,那他还不如跟着旅行者去熔铸车间转转,避开诸多事端。

    “诶……钟离也要一起去吗?”

    听到钟离也打算和众人一起执行任务,原本激动不已的小派蒙突然萎靡下来,略显焦急的扯着旅行者的袖口,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荧妹知晓应急食物贼心不死,还惦记着熔铸车间里堆积如山的摩拉。

    要是钟离也加入了任务的团队,当着岩神摩拉克斯的面,派蒙可没胆子小偷小摸。

    “钟离先生若有此愿,凝光定无不允……只是璃月如今已为人治之世,人心恐是难测,若此番见识人心至恶,钟离先生可还愿垂坐高堂?”

    开口的是凝光,她打哑谜似的讲出让众人都摸不着头脑的话,旅行者和夜兰思考着凝光话语中的深意,钟离却只是垂眸,似是无奈般摇了摇头。

    “钟某忝为往生堂客卿,何德何能当“高堂”二字。”

    钟离还在装傻充愣,而作为任务执行者的夜兰终于沉不住气了。

    她才是潜入任务的负责人,原本只是单人任务,却被凝光硬生生塞进来这么多人,几乎都称得上是一支小队,旅行者、派蒙还有钟离等人都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怎么可能就这么草率的参与到任务中来。

    夜兰冷着脸正要发作,却见凝光笑吟吟朝她点头:“那便好……夜兰,不要小觑这三位贵客,或许很多事情还需要靠旅行者与钟离先生转圜。”

    听着凝光劝慰的话语,夜兰的眉头反倒越皱越紧。

    旅行者的身份自然不简单,而这位钟离先生似乎更加神秘。

    “我明白了。”

    夜兰颌首表示知晓,随后便带着众人离开宴会厅。

    夜兰与钟离等人离开后,凝光脸上的笑容快速收敛,作沉思状,但随后又重新浮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凝光不知道的是,钟离之所以着急离开黄金屋,其实是因为他方才在宴会厅入口看见了两位熟人。

    正是从北国银行赶来赴宴的愚人众执行官潘塔罗涅,以及璃月战争的始作俑者法玛斯。

    潘塔罗涅戴着昂贵的金丝半框眼镜,黑色的长卷发如波浪,浮起宴会厅血色的余晖,十指上的宝石戒指折射着耀眼的光泽,温雅表情反倒衬出几分疯狂意味,笑眯眯的朝身边的藏镜仕女吩咐着什么。

    而法玛斯则是抱着胳膊,百无聊赖的打量着黄金屋里的装潢。

    当钟离的视线穿过宴会厅人群看向少年时,法玛斯同样感知到了同等位格的神明注视,于是偏头望着钟离的方向,挑衅似的用食指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潘富贵儿,我找到不给你发神之眼的那个人了。”

    法玛斯话语轻佻,潘塔罗涅也不气恼,微笑着看向法玛斯指出的方位。

    只可惜人群散去时,那个角落已经空无一人。

第四百六十四章 摩拉?我直接生吞!

    长夜已至,黄金屋外的琉璃百合花瓣缓慢闭合,香灰燃尽,鎏金的香炉矗立于此黄金屋的水榭浮汀前,一如潘塔罗涅当年离开璃月时的模样。

    得益于璃月万古不变的建筑与青石板街道,即使潘塔罗涅离开港城如此之久,也能依照幼年记忆里的那些地标建筑,带着法玛斯与伊琳娜顺利抵达黄金屋的宴会厅门口。

    “感谢您的提醒,法玛斯阁下。”

    潘塔罗涅嘲讽的勾起嘴角,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眼镜上的链条随着动作摇晃,折射出猩红色的色泽,“看来神明仍旧不愿向我投来视线。”

    “但我们终会见面的……很快。”

    听着潘塔罗涅的低声呢喃,法玛斯嫌弃的撇了撇嘴。

    潘塔罗涅是璃月人,在执行官中并不是秘密,而璃月人均帝君厨,这也不是秘密。

    少年将目光转向混入人群的旅行者、夜兰与钟离身上,但当几人踏出宴会厅大门后,身形却逐渐淡化,就连气息也瞬间消失不见。

    法玛斯知道这是钟离为了阻止他继续观察众人行动,主动使用洞天之力掩去了踪迹。

    而此时伊琳娜也和宴会厅的负责人交接完毕,从宴会厅二层的楼梯口走来,低下头恭敬的开口:“潘塔罗涅大人、法玛斯阁下,席位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沿着大厅周围的螺旋楼梯,三人进入环形宴会厅顶部的景观席位。

    这里视野开阔,从上往下观察可以看清宴会主厅的全貌,而整个席位的装璜也颇具格调。

    正中桌子上的摆件镶嵌着璃月特产的夜泊石,皮质的长沙发和深黑色的实木桌面让整个房间的色泽偏暗,绣有雪花纹路的蓝白色地毯铺设在地面上,隐约透露出高雅与沉稳氛围。

    厚重的长木桌上还放着许多鎏金的器皿,似乎是用来制作咖啡的工具,精致的烛台缓慢燃烧,烛焰跳动,搭配宴会厅猩红的玻璃窗,有种诡异的狰狞之感。

    法玛斯扫视着具有强烈至冬风格的家具装饰,目光却落在了席位中央浅褐色的沙发上,而后毫不犹豫的踩上毛绒绒的地毯,躺倒在柔软舒适的座位中。

    “还是沙发好啊,璃月人都喜欢坐木椅,那种硬邦邦的东西坐久了可不舒服。”

    法玛斯瘫坐在沙发上,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歪着脖子,而潘塔罗涅则是眯起眼,慢慢从走廊门口踱步到景观席位边缘,将大氅脱下交给伊琳娜,平静的坐在距离法玛斯较远那侧的沙发上。

    伊琳娜将潘塔罗涅的氅衣挂在衣帽架上后,动作熟练使用桌上的工具开始制作咖啡。

    在做出漂亮的拉花后,伊琳娜将杯盏推到两人面前,随即便站到沙发后方,宛如一尊端庄典雅的雕塑。

    “法玛斯阁下,这是慈善拍卖会的物品名录。”

    “尽管银原厅的行动愚人众并不参与,但您若是看到心仪的物件,也可以出价拍卖,北国银行会为您报销商品价值范围内的所有费用。”

    潘塔罗涅轻轻搅拌着瓷杯中的咖啡液,向后伸手,从伊琳娜手里取过方形信函,递给已经陷进沙发里的少年。

    “慈善拍卖?”

    听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名词,法玛斯“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众所周知,在某些璃月中,许多万年难遇、走遍大陆都未必有缘得见的神兵法宝,会在每个有主角参加的拍卖会里,成为随处可见的大白菜。

    不单卖家要因为各种理由急着出手,以致于买一赠一还要打对折,往往还会触发“全场配角统统不识货,只有主角认出宝物”的传统剧情,甚至还有可能引起拍卖会的美女负责人的注意,然后解锁以身相许的隐藏成就。

    虽然不知道银原厅的造神计划里为什么会出现拍卖活动,但这并不妨碍法玛斯饶有兴趣的翻阅拍卖物清单。

    只不过在粗略察看清单上的拍卖商品后,少年的兴致就逐渐减弱,最终索然无味的将信函扔到长桌上,双手抱在脑后,重新躺回沙发里。

    银原厅不愧是璃月底蕴最为深厚八门之一,拿出手参与拍卖的古董数量庞大,就珍稀程度上来讲同样是凤毛麟角。

    但问题就是这些文物古董大都流传有序,而银原厅对拍卖物品的介绍也极为详尽,从历史典故到历代藏家皆有详细说明和阐述,即便以钟离的见识,想要从这种规格的拍卖会上捡漏,恐怕也是异想天开。

    况且从古董的历代藏家清单里,法玛斯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不断出现在末尾:“最近藏家:璃月天权星,凝光”。

    法玛斯抬手托起下巴,看向端着咖啡品鉴的潘塔罗涅。

    拍卖物品清单上的许多古董都让法玛斯有种古怪的既视感,在稍稍回忆后,少年才想起几天前的孤云阁之行,那个叫做克列门特的愚人众收集的古董,似乎就出现在了如今的拍卖会清单里。

    “当着凝光面拍卖她曾经的所有物,我都不知道是应该嘲讽银原厅胆大包天,还是夸赞愚人众无所畏惧?”

    法玛斯很快就将线索串联起来,得出结论,而听着少年暗戳戳的嘲讽,潘塔罗涅凝视着宴会厅下方的人群,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笑容温和而优雅,沙哑的嗓音轻如低语:

    “我接受您的赞扬,但这可不是我的主意,而是克列门特那个蠢货的自作主张。”

    “哦?所以那位克列门特先生……你杀了他?”

    法玛斯语气平淡,好像在讨论昨晚拍死的蚊子。

    “当然没有,显然您对愚人众有错误的刻板印象。”潘塔罗涅哑然失笑,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枚摩拉捏在指尖,轻轻用手帕擦拭着,“我的这位下属或许贪得无厌、目光短浅,但罪不至死。”

    潘塔罗涅看着手中那枚被擦拭得锃亮的摩拉,将它送在嘴边,缓慢而坚定地在坚硬又柔软的金属上咬下自己的牙印,如同啃食着谁的脖颈,蚕食着谁的血液。

    “我为他安排了返回至冬的航船以及新的职位,成为【博士】的实验助理。”

    “多托雷的实验正好缺几个试验品……助理,想必直面神明威严的克列门特非常合适。”

    听完潘塔罗涅的解释,法玛斯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富贵儿你是故意说漏嘴的吧?实验品和实验助手的区别……怕是有点大哦?

    在这瞬间,法玛斯已经脑补出“博士”拿着各种各样的药剂针头和工作,慢慢靠近无影灯下被五花大绑的克列门特,先锯胳膊再锯腿的恐怖画面了。

    而大银行家显然不知道少年在想什么,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微笑,但他很快便抿起嘴,紧盯着下方宴会厅中穿着星紫色丝绒露背礼服、被宾客众星拱月般围起来的知性女子。

    准确来说,是她身上的那颗岩系神之眼。

    “天权凝光……”

    法玛斯同样看向在宴会厅人群里八面玲珑的天权星,转头又看了看潘塔罗涅神情。

    得,某个扭曲帝君厨好像又要开始发病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停摆之刻

    不论走到何处,璃月的天权星都是毋庸置疑的焦点。

    何况此时的她身着深邃紫色的晚礼服,胸口处的宝石剔透与油润兼备,令人目眩神迷。

    更别提夹在其中殷红的细碎晶体,紫红渐溢出闪亮的赤色星点,似是雷霆中绽放的明艳之花,热烈奔放,只需一眼便足以刻入心扉。

    潘塔罗涅的目光同样落在凝光身上,但更确切的说,是凝光左侧腰间那枚缀流苏的神之眼上。

    在遥远的神话里,提瓦特大陆流通的一切财富都是那位神明的血肉。

    那么神明的血也如同太阳般温暖,如同金子般闪耀,如同世间一切至美之物那般吗?

    无人知晓,曾经也有这样的黑发孩童,衣衫破旧褴褛,长发纠结成块披在身上,露出的肌肤伤痕遍布,干扁憔悴,在漆黑的夜里,虔诚的跪倒在威严的神像前,依偎在神像脚下。

    但石刻的雕像不会说话,不能安抚他晦暗阴沉的内心,石刻的雕像没有温度,同样无法温暖他僵硬冰冷的身躯。

    “呵呵……法玛斯阁下,您想听一段小故事吗?”

    潘塔罗涅低沉的笑声从咽喉传递到舌尖,擦出断续的破碎音节。

    法玛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里,用银勺将咖啡里的拉花搅碎。

    “这个故事的主角是某个失去父母的璃月孩童。”

    “由于年幼,他没办法养活自己,由于璃月七星法度上的模糊和放纵,他只能沿街乞讨。”

    “孩童时期受饥饿影响最大,自尊那种毫无用处的东西被丢在角落里踩得破烂,道德更是被早早丢弃,偷窃也只是其中一种饱腹手段。”

    “但在璃月每年的请仙典仪上,那个小小的孩子总会穿着破烂的衣裳在远处默默地虔诚跪拜,等到祭典之后,又会献上一株亲手种出来的琉璃百合。”

    “他觉得帝君大人会喜欢这个,没准哪天帝君可以看到他的努力而赐与他一枚神之眼。”

    潘塔罗涅的笑容还是那么温和,讲述的故事似乎已经离他很远。

    “若有凡人的渴望达到极致,神明的视线就将投射而下。”

    “这是几乎是每一个生活在提瓦特大陆上的人都知道的故事。”

    “孩童日复一日地向神明祈祷,每晚睡在巷口冰冷的角落里,祈求神明的注视,但当他早上醒来时,却什么都没有。”

    “尽管如此,他并没有难过,只是日复一日的挣扎,等待神明向他投来注视,直到许多年后,孩童成长为青年,用多年攒下的积蓄开设店铺,学着那些商贾的模样经营,却在第二年被璃月总务司以操纵市场的罪名查封。”

    “失去一切的落魄青年来到南码头眺望,却在广场上看到了那位已经登临璃月顶峰的新任天权星。”

    “他见到过年轻天权星在瑶光滩赤着脚叫卖水果的样子。”

    “但真正吸引青年的是那枚璨金色、格外注目的神之眼。”

    “直到这个时候,后知后觉的青年才恍然大悟,神明的确存在,但神明从未注视过他。”

    潘塔罗涅放下咖啡杯,双手交叉抵在身前,象征着权利与金钱的戒指戴黑手套上,看上去极为华贵。

    他直勾勾地盯着法玛斯,又拿起那枚印有齿痕的摩拉,对着明黄的烛光观察轻声呢喃:

    “因为曾经的贫困与不公,青年对金钱与公平产生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执着,又因为没能获得神的青睐,所以燃起了抗争的意志,无缘获得认可的青年只能追求世俗的力量,以获取神明的垂青。”

    “为此,他不惜背井离乡,独自一人踏上前往极寒国度的旅程。”

    “初来乍到的青年在异国他乡没有任何依仗,曾几度濒死,冻毙于那片永不止歇的雪地上。”

    “但不管是曾经处在号称商业之都的国度,亦或者是处在如今连衣食住所都得不到保障的极冬之国,他都像是行走在钢丝线上,一不留神就会坠入万丈深渊,区别只在于死在哪里罢了。”

    “也许是大难不死,绝处逢生的青年在某一次机遇中抓住了希望,他赢得了第一桶金,紧接着他乘胜追击,把握住一次又一次机会,努力的往上爬。”

    “对金钱的饥渴使得他不知怠倦地敛财,短短几年,他成为这极寒国度的金色心脏,向其他国家伸展经济的触肢,最终得到永远不再爱人的神明招揽……”

    潘塔罗涅的讲述声逐渐变低,状似无意般收回停留在神之眼上的视线。

    曾经对神之眼的渴望就像是一只食不知餍的怪物,创造出的空虚让潘塔罗涅近乎疯狂,连胃袋里也时时刻刻在烧灼,恨不得啃食些什么来获得片刻的安宁。

    潘塔罗涅全程使用第三人称讲述,但就连站在门边的伊琳娜都听得出来,大银行家讲述的其实是自己过去的故事。

    而听完银行家过往经历的法玛斯将喝空的咖啡杯放回桌上,十分惋惜摇头,为故事作出总结:

    “所以你口中的那位青年……最终选择背叛曾经信仰的神明,成为践行冰雪意志的执行官?”

    “是……也不是。”

    潘塔罗涅的回答滴水不漏,抬手轻轻敲了敲桌子,在他身后的藏镜仕女立即会意,悄然退到席厅边缘,陷入水镜般张开的墙面,消失不见。

    “他只不过是在寻求更伟大的利益,而后让神明的目光永久为他停止流转。”

    僭越的话语从大银行家口中说出,而潘塔罗涅只是盯着法玛斯无声微笑,眼眸里尽是淡漠,流转回波间横扫,又隐约可见嗜血的残忍。

    法玛斯的嘴角同样勾起些许弧度,注视着暴露野心的潘塔罗涅,片刻后又遗憾的摊开手:

    “如果你出生于五千年前的穆纳塔,以你如今展露的才能,七种元素的神之眼我都能替你弄来,喜欢哪个元素就用哪个。”

    少年毫不吝惜的表达出对大银行家的欣赏,引得潘塔罗涅稍显愉悦的垂眸。

    女皇陛下与战争领主皆向他抛来橄榄枝,摩拉克斯又有什么理由不注视此刻的自己呢?

    但潘塔罗涅不知道的是,法玛斯虽然夸赞着他,脑海中思量着的却是那位装着仿生肢体的国王之手。

第四百六十六章 染血之手

    众所周知,黄金屋是璃月乃至整个提瓦特大陆惟一的铸币厂,如今七国所流通的摩拉,皆是在此处铸造发行。

    而摩拉之所以成为流通大陆的标准货币,除却其便携性以及作为触媒在神秘学中的功效以外,更大部分的原因其背后有着无比强大、重视契约、刚正不阿的岩之神摩拉克斯的信用支撑。

    简单来说,摩拉的诞生是因为岩之神信任人类,愿意舍弃华贵尊崇的黄金之体,为人类一切的汗水、智慧和未来做担保。

    这种信用为摩拉注入了价值,否则它们也只不过是一块块圆形的金属而已。

    但在摩拉诞生之前,提瓦特大陆上的人类部落便已经存在贸易需求,因此也发展出各式各样的交易方式以及种类繁多的货币。

    法玛斯治下的穆纳塔亦是如此。

    即使没有系统学习过经济学,法玛斯也知晓经济碾压和货币战争的概念,于是在他执政时期的古穆纳塔国境内,发行着质量与数量都远超周遭诸国的金属货币和信用货币。

    即黄金与纸质货币并行,黄金天然具有货币属性,纸币则是由穆纳塔王庭的信用为其提供价值担保,以战争之神的本名为货币定名,其名为“帕斯”,不过许多穆纳塔国民和外邦人还是更愿意将其叫做“帝国金币”。

    这种货币政策放到六千年后今天或许不过如此,但在魔神战争时期,提瓦特大陆还流行着以物易物、抱布贸丝的交易形式,拥有完善货币体系和经济系统支撑的“帕斯”迅速挤占货币市场,以惊人的速度在穆纳塔及其同盟国、附属部落及临时占领区流通起来。

    而凭借穆纳塔连年不断的战争扩张,帕斯成为了战争之国最大的政策宣传工具,以至于不少偏远地区的冒险家都会主动选择使用帕斯交易。

    除却帕斯本身的价值外,许多他国的执政者都认为这种货币是地区文明与繁荣的象征,这最终也让帕斯成为提瓦特西大陆的通用货币,其经济地位几乎与如今的摩拉不相上下。

    但令人惋惜的是,在直面天穹的战争失败后,穆纳塔的国力逐渐衰微,黄金同盟在顷刻间瓦解,人类明珠坎瑞亚背弃盟约,大炼金术士莱茵多特重伤失踪,与“叛神”哈尔帕斯相关者尽皆遭到清算,无一幸免。

    而法玛斯本人还需要面对深渊力量的反噬以及天理的诅咒,好在属于他的权柄并非来自万世不移的天理,而是不断流淌向前的时间,穆纳塔因此尚能苟延残喘。

    那时的法玛斯偶尔会想起赫乌莉亚的劝告:

    “在这无谓的厮杀中,您若是胜了,固然可以成为载入史册的英雄,但若是败了……”

    “您所有的思量筹谋都会变成审判您的理由、刺向您的利剑,无论如何,当您置身于战争中,您就是罪责本身。”

    值此内忧外患之际,“帕斯”最大的敌人出现了,提瓦特北大陆的“契约之神”摩拉克斯荡平周边魔患,开始教导璃月先民冶炼矿石,用最初的货物与世间诸国展开贸易,而后以其的黄金之体,亲手铸成世间上第一枚“摩拉”。

    相较现存于提瓦特大陆的诸多货币,摩拉具有其他币种都无可比拟的优势,除却其本身的易于分割、易于保存、便于携带的特点外,还兼具了“贵金属的自然价值”与“岩之神信用”的双重担保,几乎称得上是仅存在于幻想中的货币。

    而且摩拉作为岩之神的血肉,本身可用作炼金术触媒,这也让其具有极强的抗通胀性,光是冒险家们强化武器所消耗的摩拉,每年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消耗掉的摩拉不会出现在市面上流通,所以只要把握好新增量,璃月几乎可以毫无顾忌的铸造摩拉,时至今日,摩拉成为提瓦特通用货币后,历经三千七百年的光阴,通胀率却仍然维持在相对稳定的界限上。

    这已经是经济学上的奇迹,同时更是应证了请仙典仪期间,旅行者听闻的《提瓦特经济学原理》:“摩拉天然是货币,但货币天然不是摩拉。”

    面对来势汹汹的货币战争,法玛斯已经无暇顾及,但在这乱局之中,穆纳塔那位勤恳的“国王之手”却将内政与外交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条,时常焚膏继晷、夜以继日的处理国事函文、演算经济数据,试图挽救帕斯疯狂飙升的外汇和极速降低的占有率。

    在平叛归来的某个深夜,带着浓烈肃杀和血腥气息的法玛斯准备稍作歇息,路过城堡走廊金碧辉煌的偏殿时,才发现他的国王之手仍然在孤零零的伏案工作,偶尔有内政人员来回奔波,传达指令信函。

    战争失败后,法玛斯被扣上了“暴君”的称谓,原本受人尊敬的国王之手同样背负骂名,许多外邦人用阿赫塔的女性身份做文章,编织出的故事简直难以入耳。

    “阿赫塔,不必再算了。”

    法玛斯踏入殿中,等待命令的官员们躬身致意,但低下的头颅里却不知道装着什么样的小心思。

    贵族老爷们已经想办法勾搭上王城外的叛军,现在只需要等待一个契机。

    “一种物品被人类社会广泛认可、接纳为流通货币,最直接的因素即在于人们对它、以及其背书者的信用认可,但真正让摩拉被世人接受的原因,是契约之神对众生的爱。”

    “以摩拉为见证,这份爱和经济原理无关,而战争并不爱人,甚至以世界为柴薪。”

    听到熟悉的声音,阿赫塔从案牍中抬头,疲惫但惊喜的看着的浑身肃杀之气的陛下,挥手驱散那些心怀鬼胎、装模作样等候差遣的官员。

    法玛斯平静的走到阿赫塔办公的长桌前,注视着少女精致却又仿佛泡沫般易碎的面容,张嘴想再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像雕塑般沉默的站在原地。

    阿赫塔同样保持缄默,立刻从座位上起身,单膝落地,虔诚且狂热的跪在法玛斯面前。

第四百六十七章 最无辜的雪花

    出于精简国库开支的目的,阿赫塔蔚蓝色的长发外披着宽厚的防尘长袍,并不华丽,只绣着浅色焰纹。

    “陛下,我始终相信,此世不会再有神明比您更加爱人。”

    阿赫塔将手拢在胸口,微微垂下眼,柔软的发丝垂落在他脸颊,希世难见的容貌露出了微笑。

    那场景只让法玛斯想到躺在淤泥地里,被丝绒绸缎包裹着的钻石,柔软又闪耀。

    少年叹了口气,只觉得不好说什么,他抬手准备轻轻抚摸阿赫塔的头发,却又缓慢皱眉,担心血腥味染到对方身上。

    “陛下,请不要担心,我永远是您最趁手的工具,即使您浑身浴血。”

    法玛斯的手还未放下,就被阿赫塔紧紧地握在了手里,然后冰冷的温度顺着对方手掌一路传到他心底,就好像那是直接碰触他灵魂的内里。

    法玛斯下意识想抽回手,但阿赫塔却抓得很紧,然后将少年的手掌贴在她的脸颊旁。

    覆皮的仿生肢体没有任何温度,是犹如钢铁般的冰冷,但阿赫塔的脸颊却散发着舒适的体温,随着时间流逝,温度还在不断升高。

    少女的呼吸喷洒在法玛斯手腕处,片刻后,阿赫塔听话地松开了手,跪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法玛斯,只等他再摸一下自己脑袋。

    但法玛斯终究还是辜负了阿赫塔的期待,他仍是那副冷峻的模样,放下手后便转身离去。

    数周后,“摩拉”的铸造者,带着无尽威光的璨金色神明从天而降,岩光吞没了穆纳塔古老的王庭建筑群,历史悠久的帝国首都被战火笼罩。

    在战争之前,不论这座城市有多少的文化结晶、历史遗迹都是徒劳的,它必将被践踏被摧毁,仿佛它们也是帝国的象征般,被愤怒的联盟军队们拔除。

    一座座雕塑被推翻,不论雕琢的是军事将领,还是开国功勋,亦或者是吟游诗人,大炼金术士和大魔法师……如此彻底的清算在古往今来的历史上少之又少。

    这显然可以证明,这场战争本身并非是正常的政权交替,而是一次里应外合的篡位。

    再度复辟的贵族和奴隶主重新掌握了力量,恐惧与血与火灼烧着城市,弑杀暴君的怒吼声震耳欲聋。

    阿赫塔与诸位将军已经带领所有王庭近卫前往城门口清剿叛军,远征军团被紧急召回勤王,而法玛斯却冷淡的靠在冰冷的王座上,血色是正殿的基调色,远远看去,就如同盛开于大地上的玫瑰。

    耗时三个世纪,动用无数人力财力构筑而成的王庭城堡,本身就是建筑史上的丰碑。

    在军事用途上,它更是被打造成了碉堡般建筑的城塞,是一座城中之城。

    一百二十六条密道贯穿其中,让它上下错落的结构,最大化利用了空间,也提供了最短的布兵路线,只需要不到一个小时,就能让军队占满城墙上的每个角落,堵住每一个可能被视作突破口的水闸门阀。

    数百年来历代战争学家和建筑学家的才华,在设计这种城堡之时就展现的淋漓尽致。

    可惜它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因为再实用的设计前提,也得有充足人力驱使才行。

    要守住这么大的行宫,最少得有六千名近卫骑士,但如今的王殿混乱不堪,到处都是散落的武器和杂物,而法玛斯就这样独自坐在王座上沉思。

    不过少年很快就发现了悬浮在空中的摩拉克斯,以契约为名的神明正低头注视着王座方向,似乎等待着法玛斯临死前的反扑。

    如今的局面就如同火焰曾对冰雪所行之事,命运再度将其复现。

    少年平静的站起身,随意从王殿地面上捡了把武器,平静的踏出大殿,夹杂着几缕雪白的赤发在火光下格外耀眼。

    阿赫塔也注意到了她的陛下,浴血的王手挥动着远超普通武器规模的重剑,每次挥动都将攻击范围内的物体斩断,但她也被进攻的叛军拖延,眼睁睁看着陛下独自走向末路。

    “法玛斯阁下,我似乎让您想起了伤心事?”

    潘塔罗涅探究的询问声传来,这才打断了法玛斯的回忆。

    少年未做回应,反倒让潘塔罗涅确定了什么,稍做思量后,突然抛出了在至冬国就存在的疑惑。

    “我曾听到过一些至冬建立之前的传闻,有关一座叫做“圣俄耳托斯”的城市,以及名为“喀俄涅”的魔神。”

    乍一听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法玛斯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从沙发上豁然起身,用震惊中带着几分怀疑的眼神盯着潘塔罗涅:

    “你们的女皇陛下……连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跟你讲?!”

    没等潘塔罗涅作出回应,法玛斯又像是想起某些禁忌,自顾自的摇头否认。

    “天理之下,神明不再开口,她绝不会再谈及此事。”法玛斯扶着下颌思索,在看到潘塔罗涅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后,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是皮耶罗告诉你的,对吗?”

    “您的判断十分准确。”

    潘塔罗涅没有再进行过多的试探,相当干脆的承认了消息来源。

    “但方才所言便是我知晓的全部,尽管女皇陛下不愿提及这些秘闻,不过我仍对历史的真相抱有相当程度的好奇。”

    大银行家用探寻的目光注视着法玛斯,似乎迫切想要了解那些被彻底隐藏起来的秘辛。

    “历史是时间在世界身上留下的伤疤。”

    “揭开伤疤需要付出相当沉重的代价,这种代价能够令神明闭口不言,而你……获得神明青睐的银行家,你有什么资格获悉隐没的重重过往。”

    恢复冷静的法玛斯颇为玩味的开口,话语中却没有多少讥讽,似乎真的在询问潘塔罗涅,是否得到了通晓往事的资格。

    但向来巧舌如簧的银行家此刻却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对禁忌知识只是略有耳闻,那些知识是连愚人众执行官第二席“博士”都不敢直接触碰的存在。

    据潘塔罗涅所知,博士那些不同年龄段的切片,大都消耗在了研究禁忌知识和实验上。

    “潘塔罗涅先生,看来你还没有做好见识世界真相的准备。”

    见对方久未作答,法玛斯难得以如此正式称呼大银行家的名讳,随后变戏法似的摊开右手,一方小巧的圆罐出现在他的手中。

    法玛斯将漆黑的圆罐推到潘塔罗涅面前,而大银行家打量着面前低调质朴的盒罐,并没有贸然伸手接触,等待着法玛斯的下文。

    “对于喀俄涅的遭遇,我深感抱歉,但我仍然坚持先前的说法,在龙裔返回纳塔前,谁也不能取走神之心。”

    “不过你可以把这罐雪花带回至冬,转交给冰之女皇,相比于失去天空认可的神之心,这罐【骨雪】对她如今的境况会更有帮助。”

    听完法玛斯的讲述,潘塔罗涅挑了下眉梢,摩挲着手指上戒指,许久之后才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圆罐,动作轻柔的旋开盖子,露出罐中的雪白之物。

    “除了最炎热的正午阳光,任何事物都无法将之融化,作为对背叛者的报复,它会极缓地蚕食人类血肉。”

    法玛斯意有所指的提醒,引得潘塔罗涅谨慎的合拢罐盖,试探着询问:“这罐…雪花,究竟是什么?”

    ““喀俄涅”的骨灰。”

    法玛斯莫名其妙的微笑起来,而黄金屋宴会厅的灯光突然暗淡,令赴宴者的交谈声稍稍减弱,他们胸前的徽章却被映得猩红,像是跳动的心脏。

    筵宴终于正式开始。

第四百六十八章 狂欢宴会

    厚厚的绒毯隔出了密闭的厅堂,黯淡却迷人的烛光照亮镀金的餐具。

    透过彩绘玻璃的光线像是刀刃,可以切割开任何东西,却不必沾染丝毫的血迹,仅仅只是单纯将宴会厅穿透并分成两半。

    此时或许应该夸赞辉山厅与天衡家族神乎其技的古建筑修复水平。

    拥有观景席位的贵客显然不止有潘塔罗涅,环绕着宴会厅的空中悬台上,还有璃月各大世家商会的家主落座。

    这些席位周围并未安装阻挡视线的琉璃镜,但囿于建筑结构整体削弱和光影技巧的使用,即使同处几乎相等的水平线上,不同席位之间也无法分辨出其他位置坐着的是何人,只能隐约瞧见人影憧憧,随后整个会场归于寂静。

    黄金屋内宴主齐聚,所有宾客在本国境内都是能够呼风唤雨的存在,他们的身世背景和权力对普通百姓来讲,几乎算得上是望不见顶端的高塔。

    这些高塔云遮雾绕,关锁重重,没有权限的人永远无法想象门后的笙歌鼓吹,从高塔上跌下摔成齑粉或许只是瞬间的事情,但从底层开始向上层层攀登,所需要的却是连时间都难以衡量的艰辛。

    “亲爱的朋友们,我谨代表银原厅,欢迎诸位来到这黄金心脏,共飨筵宴。”

    水晶折射出浅色的微光,稍稍照亮黄金屋主会场的展台,其上传来沁冷悠扬的声调,众人循着那道声音转过头去,便看到身着暗红色服饰的主持人从暗淡的光影中出现。

    “也许各位客人当中还有人不认识我,那么请容我稍做介绍。”

    “我是璃月银原厅主管,也是这场宴会的发起人,宁兰。”

    如今的宁兰已没了与旅行者初见时那副疲惫的模样,她兴致高昂、面色热切的环视着会场的宾客,那醉人的微笑中散发着极有压迫感的魅力,如同心脏被不停泵入血液。

    “在拍卖会开始之前,请尽情享用这里的美食,直至最盛大的光景来临。”

    宁兰的开场白在这种半官方形式的宴请中稍显简短,某些句式和用词同样意义不明,但所有赴宴者都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宾客们同时举杯庆颂,甜点、美酒与菜肴不断从侧厅的小门中推出,以供客人大快朵颐。

    温情婉约的乐队演奏声响起,烟草的味道与香水的气息混合,穿金戴银的贵妇小姐们亲密地低语谈笑,强烈且急切的食欲逐渐升腾,就连空气都似熟成的果肉那般,凭空咬下说不定便会淌出汁水。

    凝光并没有触碰侍者端出来的菜肴,只是端着酒杯,游走在宴会厅的纸醉金迷中,赤红的眸光晦涩,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观景席位上的法玛斯感知到会场空气中弥漫的元素力与异样的饥渴,眼神中满是厌恶,但又享受般加重了呼吸频率。

    在宁兰出场的瞬间,他就发现愚人众提供的机械已经完全启动,每位徽章携带者的愿望正通过装置向宁兰身上转移。

    潘塔罗涅席位身后的房门同样被敲响,伊琳娜先行进入,在富人的授意下,许多地道的至冬菜肴被摆上长桌。

    餐前甜点选取的是高温加热成液状的乳黄色脂肪,倒入取好的蛋清中,搅拌发泡至浓稠,涂抹在已经烤好的小巧的杯子蛋糕上,是枫丹非常著名的甜点舒芙蕾。

    前菜选用的是腿部的肌肉,用快刀切成薄片,浸润用璃月白酒与柠檬搭配的酱汁,腌渍十分钟,用碎乳酪中和白酒的辛辣,配以清爽的紫甘蓝细丝,以肉为皮,做成独具风味的餐前清口肉卷,最后一勺滚油浇熟,肉香四溢。

    主菜更为奢华,并且种类繁多,根据侍者介绍,摆在法玛斯面前的这道菜肴选取的是整块带皮的前腿肉,用柴火烧去上面的毛发后洗净。

    而后将其切成二厘米左右宽度的长段,卷成柱状,用肠衣包好,之后放入由牛骨熬制的高汤中熬煮大概两个小时,直到皮卷已被煮化包裹在肠衣中,用针扎破肠衣,放出热气,再放入冰窖冷藏,冻好拿出,呈现出晶莹剔透的质感……

    凡此种种,不外如是,即便是钟离本人在此,恐怕也难将每道菜肴的做法如数家珍。

    就在这桌堪称奢侈的宴席中,潘塔罗涅只是给自己倒了杯清水,再慢条斯理切着白瓷盘里的烟熏鳕鱼,配上涂抹橘子果酱的吐司面包。

    大银行家尚能控制自己的食欲,但在旁等候伊琳娜却难以自持的吞咽着津液,宴会厅里的所有客人似乎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却对自身所处的环境浑然不觉。

    就在伊琳娜即将控制不住仪态,准备冒昧上前享用餐食时,法玛斯抬起手,用食指轻轻点在了摆满菜肴的长桌之上。

    刹那间,象征残暴战争的神力掠过三人所处的席位,以碾压般的姿态迅速吞噬了弥漫开来的食欲。

    潘塔罗涅正准备将食物放进口中,但在法玛斯轻巧的举动之后,他那戴满华贵戒指、叉着鱼肉的手就这么优雅的停在了嘴边,紧接着便是讶然与压抑的暴怒。

    同样恢复过来的伊琳娜在瞬间凝聚起蔚蓝色的细碎水镜,随时准备带着潘塔罗涅逃离宴会厅,两人同时调转目光,看向仿佛若无其事的法玛斯。

    “我知道两位想要表达感谢,但不必如此。”

    似乎非常乐意见到潘塔罗涅这幅稍显气急败坏的模样,法玛斯笑得十分开心,而在短暂思考后,富人再度恢复了银行家的应有的冷峻模样,只是用银勺谨慎的将面前的餐盘推远。

    “伊琳娜,收起你的水镜……是我们小看了这位宁兰女士,以及她复活神明的决心。”

    “非常感谢您及时出手,尊敬的法玛斯阁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否就方才发生的事情,为在下稍做讲解?”

    潘塔罗涅微侧着脑袋,还是那副笑眯眯的绅士姿态,温和地与法玛斯对视,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我们以食欲为欢乐之源,大啖其肉,直到最盛大的筵宴,“谢肉祭”来临。”

    法玛斯语调轻柔的呢喃着仪式祷词,宴会厅中享受美食的宾客们动作越发粗鲁,甚至已经有人不顾形象,抱着盘子饕餮吞咽。

    ““谢肉祭”原本是只属于神明的宴会,但后来被用作祭祀魔神的仪式,所有参与者都将成为奢侈宴会的基石,四分五裂亦觉欢乐,而宴会往往会有一道真正的“主食”,以供魔神本尊降临品鉴。”

    “这种宴会过于奇诡,发明邪祭的魔神很快就被烈火焚灭,但在临死前那位魔神留下诅咒,如果信徒们不能再记起这种欢乐,就让他们的孩子记起,在那最猩红的梦里……”

    法玛斯似乎不愿讲得太过详细,在简单说明“谢肉祭”的流程和用途后便恰到好处的停止,潘塔罗涅则是皱着眉,起身看向仍然站在宴会厅里的宁兰。

    宴会提供的食物相当充足,但仍有宾客开始因为抢夺食物大打出手,躁动很快就被负责会场秩序的安保人员镇压,而那些客人在被请出宴会厅时,嘴里还在不断咀嚼。

    宁兰就这样站在稍显混乱的会场中央,笑容如同月牙的尖端。

    “这场宴会恰好和“蜂巢机械”的作用相辅,对吗?”

    潘塔罗涅很快便猜到宁兰的用意,试探着向法玛斯求证。

    “确实如此,除去这种仪式带来的伤害与牺牲之外,算得上是不错的巧思。”

    法玛斯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似乎并未不打算将谢肉祭的最终结局提前告知给大银行家。

    就他所知,迄今为止,举办谢肉祭的凡人无一幸存,在缺乏食物的过去,临近祭祀结尾的凡人会相互吞食,直至受到感召的魔神降临。

    不过巧合的是,法玛斯曾在某位邪神的谢肉祭上救下过一个即将被献祭为主食,并且残缺不全的小女孩。

    后来的故事已经讲过,小女孩成为了穆纳塔的国王之手,以战争之神的神名冠姓,即为阿赫塔·哈尔帕斯。

第四百六十九章 矿洞大冒险!

    欢宴仍在继续,宁兰以所有会宴者的意志与血肉,向盐神赫乌莉亚发起邪祭,而法玛斯与潘塔罗涅仅是悬坐高台,冷静的注视着一切发生。

    只不过大银行家的身体周围明显围绕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氛,与抑制不住笑颜的宁兰形成鲜明对比。

    法玛斯则是淡定起身,将手臂搭在观景台边缘的木制栏杆上,似乎在宴会厅中寻找某人,直到锁定在端着红酒、并未接触食物的天权星身上。

    在确定凝光并未受到食欲的影响后,少年诧异的收回目光,从桌上端起一盘小蛋糕,边吃边享受的缩进了沙发里。

    而在璃月港不为人知的长夜里,准备潜入熔铸车间的旅行者与钟离被夜兰带着绕了个大圈子,来到黑岩厂侧边的地上出入口。

    这是个非常狭窄的小门,在天衡山主峰以南的山坳里,毗邻灵矩关。

    只有两名千岩军在山路不远处的哨所站岗,而且看他们的装备与昏昏欲睡的神态,估计早就因为过于偏僻的岗位而失去了警戒心。

    旅行者与派蒙蹑手蹑脚的沿着山脊前进,钟离则是跟在夜兰身后大步向前,似乎完全没有将黑岩厂的常规防备力量放在眼里。

    “喂,夜兰,咱们真的要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黑岩厂吗?”

    派蒙悄悄飞到夜兰身后耳语,但对方只是点点头,竖起食指放到嘴边,示意应急食物保持安静,然后推开尘封已久的小门,抬手让旅行者等人先进去。

    待到众人全都进入黑岩厂后,夜兰扭头观察周围动静,确定两处岗哨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这才抬手将络命丝牵到外开的石门上,动作轻柔的将门阀重新合上。

    “这两处岗哨的主要职责并不是看守这道废弃的大门,而是观察灵矩关有可能产生的元素力异动,提前汇报魔物活动的相关情况。”

    似乎看出了众人的疑惑,夜兰眯了下眼睛,收回络命丝,步履轻快地在蒙上薄尘的巨型矿机中穿行自如,显然对黑岩厂区熟稔无比。

    “得益于某位不知名夜叉的功劳,灵矩关的魔物早就被肃清一空,监视此地的千岩军自然有所懈怠,军纪废弛。原本哨所实行的是单人轮岗制,直到前些日子那场战争……才让这里重新变回双人值守。”

    夜兰嫌弃的撇撇嘴,似乎也觉得凝光亡羊补牢的举措并未见多少成效,他们还是毫不费力的潜入了这处废弃的厂区。

    “原来如此,在下能否打听一下……黄金屋近些年是由哪方势力在管理?”

    钟离伸手将挖掘机械表面的灰尘抚去,突然开口询问。

    “按照璃月法典的规定,与黄金屋相关诸事原则上由七星共决,天权星主理。”

    夜兰若有所思的注视着钟离的动作,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语调稍稍变化:“当然了,钟离先生博古通今,想来这些事情比我清楚。”

    “黄金屋的管理权,基本可以称得上是历届七星势力版图的晴雨表,其中门路复杂、制衡颇多,我也并非全部通晓,就我知道的这些,也不过是在帮凝光收集情报的过程中有所耳闻。”

    “不过最近十几年来,玉衡星刻晴的家族颇显强势,而这次黄金屋的翻修工作也由其家族全权负责。”

    夜兰意味深长的停止讲述,没有再多点破此事,她带着几人七扭八拐,来到了一处覆盖着总务司封条的铁闸门前,透过铁门间的缝隙能够发现,后面是深邃的矿道洞口。封纸因为时间已久,显得有些泛黄发脆,夜兰没有丝毫犹豫,抬手把这些封条扯了下来,推开封闭已久的沉重闸门。

    大量粉尘自门缝扑簌垂落,生锈的铰链发出了极不情愿的嘎吱声,一股子陈腐气味扑面而来,饶是旅行者站得比较远,依旧感觉呛都不行。

    但夜兰却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黑暗的环境,平静的开口劝告旅行者、派蒙与钟离三人:

    “这条矿道封了太久,环境复杂,说不定还有其他未知的风险,总务司能提供的支援有限,我再确认一次,如果想要退出,最好现在就提出来。”

    “哼哼,夜兰,可不要小瞧提瓦特大陆上最利害的旅行者,还有最棒的向导噢!”

    派蒙得意的扬起下巴,自以为夜兰这番话是说给她听的,但旅行者却注意到夜兰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边的钟离身上,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钟离当然看出了夜兰眼中的探寻意味,主动往前走了两步,那副派头在灰尘遍布的废弃矿井前,依旧显得那么温文儒雅。

    “夜兰小姐不必忧心,钟某亦非半途而废之人。”

    闻言,夜兰表情复杂的从怀里取出时计,确定此刻距凝光给出的最终时间还早,这才叹了口气,朝三人点点头。

    “好吧,你们跟紧我,不要掉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夜兰身先士卒进入矿道,旅行者与派蒙紧随而上,钟离则为众人殿后。

    派蒙原本还对即将进行的冒险充满期待,但在深入矿道之后,激动劲儿很快就消失了。

    这条矿道除了荒废已久之外,似乎在挖掘之初就没有考虑过让人通行,别说照明了,就连发光苔藓都没长几片。

    而矿道中的铁轨枕木早已腐朽,空间又极为狭小,钟离和夜兰有时都不得不猫着腰,缓慢向前挪动。

    入目所及漆黑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派蒙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头顶和脖子后窸窸窣窣爬行,令人毛骨悚然。

    黑暗之中,唯有夜兰与钟离的“神之眼”散发出些许元素力微光,勉强能给人几分慰藉。

    “那个……钟离!还有夜兰,我和旅行者在外冒险的时候曾听说,世间的摩拉皆是岩王帝君的神力所铸,但现在帝君离去,所以……咳咳…黄金屋已经停产了……对吗?”

    “这里…除了咱们,不会再有别人了吧?”

    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原本仅供矿车通行的轨道上,周遭的石壁积了厚厚一层矿石粉尘,不小心碰到便会如落雪簌簌下落,弥散在整条通道之中。

    派蒙被掉落的尘灰呛得连连咳嗽,急忙用小手遮掩住口鼻,才勉强把话说完。

第四百七十章 金钱的意义

    “或许这条矿道中还有其他生物,就在派蒙身后看着你哦?”

    搭话的是从开始就保持沉默的荧妹,旅行者憨憨的声音配合着此地幽暗的环境,颇有几分恐怖的意味,吓得派蒙不住回头张望。

    “旅者…指的不会是在下吧?”

    走在众人后方的钟离从阴影里踏出,脸上是颇感无奈的神情,暖融融的微笑似乎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就连深不见底的矿道看上去也没那么骇人。

    夜兰手持一件散发出黯淡幽蓝色光晕的法器走在最前方探路,极为慎重地观察着这条逼仄的通道,看到派蒙担惊受怕的模样后,用颇为懒散的声音回应:

    “……刚刚我好像听见有人自称是提瓦特大陆最棒的向导?”

    “根据部份文献记载,古时黑岩厂开采出黄金原矿后,会就地进行粉碎、提炼等工序,初步去除杂质后冷却,然后通过这条矿道,运送到黄金屋的地下大型冶金熔炉进行精炼提纯,提纯之后的金液灌入模具熔铸成金币,才是“摩拉”的主要生产流程。”

    与夜兰游刃有余的语气不同,她面上的表情显得极为警惕谨慎,很显然是在防备可能出现的矿道塌陷与其他意外情况。

    “这条矿道同样通往黄金屋地下的熔铸炉,哪怕现在生产线已经基本停工了,你们应该也能从刚开始见到的矿掘机械里,看出摩拉并非是帝君挥挥手便能从天而降之物。”

    夜兰回答的是派蒙对摩拉制造方面的疑惑,而闻听此种论调的旅行者却若有所思,回头看了眼没什么情绪波动的钟离。

    “夜兰小姐的意思是,构成摩拉的物质本身不过是平平无奇的黄金,而黄金之所以能够成为摩拉,是因为岩王帝君用神力赋予了它们价值?”

    众人步履不停,旅行者试探着询问,夜兰轻笑了一声,语气却很是严肃。

    “不错,千百年来,人类早就形成了惯性思维,唯有得到岩王帝君认证的金币,才能够被称为摩拉,如果缺了这最为关键的一步,不论黄金屋生产多少金币,也不过是官方制造的纪念币、工艺品罢了。”

    “在最底层车间,像这样没有得到帝君认证的摩拉原胚堆得满坑满谷,我想你们上次进入黄金屋时已有所见闻……这或许是神明的恩赐,但却不一定是人类的幸运。”

    黑暗中,夜兰的声音显得有些冰冷,派蒙隐约听出了夜兰的弦外之意,既失望又心虚的回头看了看钟离的表情,才凑到旅行者耳边悄声询问:

    “原来我们之前看到的…都不是真正的摩拉……还有夜兰小姐说的话,难道是指神明剥夺了人类自行决定货币的权力?”

    “……应该不是吧?派蒙,你不要想太多了……”

    旅行者似乎也在疑惑夜兰话中的深意,犹豫着否认,这反倒让派蒙感觉更加可疑了,刚想多问两句,就听身后冷不防地传来钟离低沉的声音:

    “神明昔日创造摩拉是为了引导人类,亦或是为了限制人类,或许难有定论,但璃月如今已是无神的国度,往日觉得理所当然之事,如今也必须由人类自己得出答案。”

    “永不放弃独立思考,亦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而追寻昔日经济体系的架设动机,大概也算是不错的出发点。”

    钟离语气平和,罕见的流露出了几分赞赏之意。

    “哦?没想到区区在下也能得到钟离先生的赞扬,真是让人面上有光。”

    听到钟离的夸赞,夜兰的语气显得相当微妙,“钟离先生也觉得,岩王帝君辖制流通货币,其实是另有目的吗?”

    见夜兰无知无畏的试探钟离,旅行者与派蒙的呼吸同时一滞。

    “此事……”钟离略加思索,沉吟道,“岩神之于金钱的真正意义,与其说是认证,不如说是某种担保。”“担保?”对摩拉诞生有着浓厚兴趣派蒙一头雾水,“向谁担保?担保什么?”

    钟离笑了笑,注意到小吉祥物好奇的眼神,却没有正面回答。

    “这或许就是此行将要探究之事……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快些吧。”

    钟离突兀结束了话题,众人皆是若有所思的神色,在只能听到脚步声的寂静中继续前行。

    这段矿道说长也不长,途中偶尔会遭遇到零散的史莱姆袭击,但基本都被前方探路的夜兰干净利落的解决,如此前进了半刻钟有余,夜兰突然发现前方陡峭的山壁开始急转直下。

    原本就不那么富余的空间如漏斗般骤然收紧,只留下一处形状不怎么规整的狭窄洞口,乍眼望去深不见底,隐有微弱的风声自下方传来,起码证明道路是通畅的。

    夜兰随手将照明法器递给身旁的旅行者,然后毫不在意地在洞口边的泥泞处蹲下,以面贴地,仔细聆听了好一阵。

    半晌,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笑眯眯的看向紧张兮兮的小派蒙。

    “派蒙,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喂,事到如今,就不要抖这种说书人的包袱了好吗!”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派蒙先是吓了一跳,握住小拳头,气鼓鼓的看向卖关子的夜兰,而见到小吉祥物反应激烈,夜兰只好自讨没趣般耸了耸肩。

    “好消息是,我在洞口堆积的淤泥里发现了金砂,这证明至少我们的前进方向没有问题。”

    夜兰从旅行者手中接过照明法器,往几乎垂直于水平面的洞穴中照了两下,随即摇摇头。

    “坏消息是,要想再往前,能走的路就只剩这一条了。”

    “很遗憾,由于缺少前期调查资料,我也不确定这条矿道具体通向熔铸车间的哪个熔铸炉,尽管黄金屋已经全面停产,但熔铸炉的关闭以及冷却过程会持续半个月左右……”

    夜兰似乎有所顾忌,迟疑着打量深不见底的洞窟,继续解释。

    “如果熔铸炉此时还在冷却过程中,半熔化状态的黄金温度恐怕也不会太低。”

    “除非仙人亲临,否则这个温度足以把人从外到里全部融掉。”

    派蒙回想起曾在熔铸车间里见到的熔炉和甬道,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连忙追问:“那现在怎么办?咱们要回去吗?”

    “稳妥起见,最好在洞口边打好钢钉,绑上安全绳,确保有人保护的同时分阶段缓慢下降,万一遇到什么情况,队友也能及时救援。”

    夜兰瞥了眼派蒙,用脚跟确认着周边泥土的紧实程度,挥手召出由络命丝交织而成的厚实绳索。

    “毕竟矿车通行的空间,人类不见得能通过,而且矿洞十之八九不会是完全垂直的,哪怕中途横插出来一块尖锐石头,也可能会让经验丰富的冒险家受伤。”

    夜兰再次抬手触摸着岩壁,寻找合适的支点,手腕处的镯子闪着幽蓝微光,照亮她姣美的容颜,给阴暗的诡异洞窟中增添些了许瑰异的美。

第四百七十一章 秘境之中

    “呜……真的要从这里进去吗,怎么看都很危险吧?”

    派蒙飞到深不见底的洞窟旁,犹犹豫豫的向下观望。

    “方案由我提出,合该让我来执行。”

    夜兰动作麻利的固定好络命丝绳,将绳索另一端拴在自己的身上。

    “放心,我在层岩巨渊地下遇到无数条件比这恶劣得多的洞窟,经验应该比你们丰富得多,为防意外,我会留一截络命丝在你们手里。”

    看到夜兰那副淡漠的模样,旅行者忽然想起法玛斯曾递给自己的神之心,抬手摸了摸裙摆边的口袋,但那里早已空空如也。

    “还是我去吧,我和派蒙曾经到过熔铸车间,也接触过那些流动的黄金,如果这底下真的是没熄火的熔铸炉,我对高温的耐受力也强得多……”

    荧妹在脑海中不断回忆利用神之心操纵火焰的感觉,表示自己可以先下去探路。

    “不必了,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没必要假手他人。”

    夜兰强硬地打断了旅行者的话,又微笑着将发丝撩到耳后,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身为情报人员的危险与神秘。

    而再度恢复沉默的钟离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忽然抬头向矿道顶部嶙峋的岩壁看去,流光的岩眸似乎穿过重重阻隔,投射到众人头顶的某个空间之中。

    按照夜兰的线路图,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应当是黄金屋宴会厅的正下方。

    而由宁兰发起的狂欢盛宴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汇聚的元素力与食欲相互交织,甚至已经影响到地脉涌动,进而让同为神明的摩拉克斯有所察觉。

    钟离的眉头微微皱起,随即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旅行者似乎还想和夜兰说些什么,只听一个古井不波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心平气和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抱歉,打扰一下,两位。”

    “事情可能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复杂,我们或许离最终目的地已是近在咫尺。”

    夜兰碧绿的眼眸中满是审视,偏转视线朝向钟离询问:“你的依据呢?”

    “很遗憾,在下的依据尚不能对夜兰小姐明言。”钟离抱起双臂,做出沉思的模样,“但口说无凭,既然我在这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两位女士以身涉险,此处关窍便让我来处理吧。”

    “……也好,那我就静候钟离先生的手段了。”

    旅行者本来以为夜兰会拒绝,没想到她只是稍微迟疑了片刻,便欣然点头同意,还主动起身让开了位置。

    荧妹与派蒙诧异的看向钟离,表情纠结的没有说话,似乎很难想象平日里只喜欢遛鸟喝茶、什么事情都挂冒险家委托的钟离先生会主动出手,替众人解决麻烦。

    旅行者拉着派蒙向侧面挪动,为钟离腾出施为的空间。

    而她们只见着钟离轻轻抬手,金色的护盾从三人脚下凭空升起,环护周身,圆融无漏,自钟离掌心弥散的术法辉光化作古朴的篆字,引导起大地深处如海潮般磅礴的岩元素力。夜兰凝视着钟离的动作,出身方士家族的她却无法看懂那些篆字的含义,只能依稀分辨出岩元素的聚集过程,似乎并非神之眼持有者通俗意义上来讲的调动……更像是命令。

    是的,这位客卿先生直接命令地脉里的岩元素力汇聚融合,如同璀璨的群星,集于他手。

    短短几息之间,钟离便将众人头顶及脚下基岩之中蕴含的元素力抽取干净,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的夜兰面色骤变,刚欲出言示警。

    下一瞬,矿道崩塌了。

    但想象中的失重感并没有降临,在立足之地崩碎的瞬间,尖叫的派蒙、展开风之翼的旅行者还有拿出法器的夜兰同时向上升起,在最高点停留了片刻,这才快速向洞窟下飞去。

    伴随着耳畔烈风激荡的声音,夜兰只感觉眼前光线陡然明亮,下降的速度逐渐放缓,而因为矿道坍塌散落的碎石还在不断坠下,砸在钟离构筑起的岩盾上,发出砰砰的沉闷声响。

    直到碎石掉落的声响消失,众人向下观望,才发现他们正悬浮于某种巨大的圆形封印上空,周围则是漫无边际的虚空。

    夜兰最先反应过来,瞬间理解了钟离方才所说近在咫尺的含义,在客卿先生解除了环绕众人的护盾后,便立刻低头研究起脚底的封印阵法,神情逐渐凝重。

    “诶?钟离,为什么突然停了,我们到了吗?”

    自打坠落开始,派蒙就死死抓住旅行者的胳膊,拼命闭紧双眼,直到感觉失重已经停止,这才悄悄睁眼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暂时还没有,不过快了。”

    钟离平静的声音在派蒙耳边响起,随即又为皱眉的夜兰解释:“除千岩军镇守的大门外,通往黄金屋的其余出入口都设有禁制,需手持信物方能进入,这也是岩王帝君设下的防盗措施之一。”

    夜兰眉头紧锁,仍在观察封印的具体情况,点头认可了钟离的话。

    “这道禁制的确不是七星所设,似乎还有判别生物属性的能力,只阻止活物自由进出,对矿料及运输工具不做阻挡。”

    重重封印不断流转,夜兰碧绿的眸中透露出些许急切和疑惑,手指轻轻敲击着腕上的玉镯。

    过去她也曾接到过需要进入黄金屋收集情报的任务,但彼时的夜兰手持凝光给与的七星信物,不论正门还是密道皆是畅行无阻。

    在这次潜入任务开始之前,夜兰并不知晓这座黄金心脏的所有出入口都设有禁制保护,凝光也从未对她提及封印之事。

    甚至连夜兰手底下的线人和密探,都未曾向她汇报过黄金屋可能存在帝君亲设封印的消息,而夜兰供职的机构直属天权星管辖,所有情报档案都会递交给凝光,能够故意瞒下这种情报的恐怕也只有凝光本人。

    “凝光…你到底在想什么…”

    夜兰按揉着眉心,她知道凝光作为璃月的天权星,同样也是岩港的守秘人,许多涉及璃月兴亡的隐秘不能对任何人提及,只能永远埋在心底。

    所以夜兰倒也没责怪凝光隐瞒关键信息,反倒开始思考天权星此举的用意。

第四百七十二章 黄金之海

    黄金屋乃是璃月重地,潜入任务原本也只需夜兰独自前往,可凝光却硬塞给她三个队友,显然对众人接下来的遭遇早有预料。

    而在参加黄金屋宴会前,她身边的这位客卿先生就表现出了极其不愿掺合此事的态度,但凝光却称得上是强行赠予了钟离邀请函,希望对方替代七星出席,还有那些远超寻常规格、几乎算得上是暗示的社交礼仪……

    种种异常皆能证明,钟离的身份并不简单,甚至连夜兰都未曾听闻的黄金屋禁制,往生堂供职的钟离却能如数家珍。

    难道此人与绝云间的仙家,乃至帝君本人有关系?

    夜兰不断回忆着与钟离相关的情报,在脑海中拼凑猜测,逐渐接近真相,而身为当事人的钟离却明白,从他参加这场晚宴开始,恐怕就再次陷入了凝光的试探当中。

    从夜兰面上的表情及神态来看,凝光显然刻意隐瞒了黄金屋设有封印与七星信物之事,并引导众人潜入熔铸车间,阻止银原厅的计划。

    若钟离只是普通的往生堂客卿,自然不会知晓黄金屋里设置的防盗禁制,七星信物更是无从谈起,可偏偏他毫不掩饰证明了自己的博学,甚至还主动带着旅行者等人来到禁制面前。

    要是钟离再出手破解了岩王帝君亲设的禁制,那么他的身份便已是不言而喻。

    而为了防止钟离在尚未进入矿道时猜出真相,提前解除禁制,凝光还特意为对方搭配了几个队友,等到此次危机过后,年轻的天权星必定会详细查看夜兰提交的任务汇报,确认众人是否遇到秘境封印。

    除非钟离愿意对夜兰和旅行者的记忆动手脚……但凝光非常确信自家帝君不会做这种事情,况且依照史书上的记载,帝君也从未展露出修改记忆方面的能力。

    而钟离想要彻底洗脱身上的嫌疑,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做,在夜兰的带领下不小心陷入无法解开的秘境之中,然后等待其他拥有七星信物的人救援。

    不过钟离显然不会傻乎乎看着自己的封印发呆,凝光的试探自然也就达成了闭环。

    谋画如此,钟离也不得不感慨,当年那个沿着瑶光滩赤脚叫卖水果的小女孩,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幅心思深沉的模样?

    “诶?所以…咱们有那个什么信物吗?”

    发现周围没有什么危险后,派蒙很快就松懈下来,好奇的伸出手摸了摸看似坚不可摧的禁制,而后像是回忆起什么,突然紧张的转头,望向为众人解答疑惑的钟离。

    钟离却没有多说什么,看向表情逐渐冷淡的夜兰。

    “事出紧急,凝光并未给我任何信物……但想必钟离先生早有准备了吧?”

    也不怪夜兰此时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毕竟黄金屋自诞生以来,从来都是由人类势力控制,这也是由岩王帝君亲手写入璃月法典的铁则。

    距离最近发生在港口的惊天遽变还没有多少时日,仙人压城的那幕也刚过去不久,身份特殊、背景神秘的钟离先生却突然得到了凝光的信任与试探,其中究竟代表着什么,夜兰尚且拿捏不定。

    “夜兰小姐太过抬举在下,不过依照我与这位旅行者的经历来看,纵使没有七星的信物,岩王帝君亲手所铸的百无禁忌箓亦可作为凭证,通行璃月境内绝大多数的秘境门扉。”

    钟离没有在意夜兰稍有转变的态度,用探寻的眼神看向站在原地的旅行者。

    “嗯……那个符箓在我这里。”

    注意到钟离的眼神,荧妹没有丝毫犹豫,从腹部的夹层口袋里取出贴身收藏的百无禁忌箓,绘制着复杂敕令的符纸上,似乎还沾有少女自然清新的体香。

    瞧见旅行者递来还带有体温百无禁忌箓,钟离非常礼貌的向后退了半步,指尖亮起了丝丝金芒,符纸即被无形之力牵引过来,悬浮在半空中。

    钟离隔空将这道符纸按在脚底的禁制上,只见空气中忽有几道水波般的金色光纹晃过,那幅巨大的封印便发出了轻柔的轮转声,缓缓向周围扩散,敞开供人通行的圆形门扉。

    透过这扇门扉,依稀可见令人怦然心动的璀璨金光。

    此时旅行者心头却油然升起了眸中不妙的预感,耳边很快就传来夜兰的声音:

    “注意着地!”

    在夜兰的高声示警中,旅行者顺手将派蒙揽在怀里,精准穿过阵法禁制,就像是越过了一层轻薄的水膜,随后天地倒转,引力骤变。

    等到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少女已经脑袋朝下,向散发出绚烂金光的大堆物体扎了过去。

    “唔哇啊啊啊,旅行者快放开我!我自己会飞!!”

    荧妹咬牙不出声,努力调整姿态试图展开风之翼,派蒙则是挥舞着双手挣扎。

    此时一条水蓝色的丝线从两人头顶上垂下,将旅行者从腰间捆了个结实,丝线的另一头快速缠绕在熔铸车间顶部的花岗岩横梁上,拉扯感当即传来,坠落的少女便被丝线悬吊在横梁下,左右悠荡着,视野中是旋转变幻的灿金色。

    “呕,旅行者,我要被晃吐了……”

    派蒙迷糊的跟着旅行者在半空中旋转,腰间的丝线却再次断掉。

    “哗啦!”

    虽说中途似乎缓冲了一下,但后背着地落在大堆毫无弹性的金属圆片上,感觉还是很不舒服,旅行者在这硌死人的金色沙堆上扭了好一阵,才勉强挣扎着爬了起来。

    ……嗯?

    视线的焦点汇聚,她猛地意识到,自己从刚才开始就踩着的这些璨金色的黄色厚片,似乎都在散发出微妙的金属气味,每一枚的金属的正反面都烙印着三角回纹,锃亮表面折射出黄金的光泽。

    这些似乎都是……摩拉!

    目光所及之处,每个角落都塞得满满当当,盈千累万的海量金币堆积在一起,如自神界汇入尘世的黄金之海,以肉眼无法丈量其深度与广度。

    即使曾经见过这般奢靡的景象,但亿万摩拉散发出的视觉杀伤力,仍令人感到震撼,此地几乎称得上是绝大多数人类的究极梦想。

    而且旅行者发现,如今熔铸车间里的摩拉,似乎比上次来时见到的更多了。

    派蒙兴奋的在摩拉组成的金色海洋中畅游,旅行者却回想起夜兰说过的话,拿起一枚摩拉仔细观察。

    她原来还没有注意到,这些摩拉里似乎真的没有作为触媒存在的岩元素力,仅是黄金熔铸的原胚。

第四百七十三章 永不停歇的心脏

    在旅行者以狼狈姿态摔进如海洋般的摩拉堆时,钟离和夜兰也先后降落在未被摩拉掩埋的石台边缘。

    熔铸车间乃是璃月境内最为核心的机密要地,就连夜兰也是首次踏足此处。

    她虽通过多种渠道详细了解并研究过黄金屋地下的建筑结构、换防班次等信息,但不得不说事实与想象的差异还是颇为巨大。

    单就说面前这片广袤的黄金海洋,那种耀眼的辉光让夜兰都感到心神俱震。

    熟读提瓦特通史的她知道,璃月先民为了修建黄金屋,几乎把港口南边的整座山体都掏空了,现在单看车间的纵深就知道,这段记录恐怕还真没夸大其辞。

    他们现在身处的熔铸车间应该是在黄金屋的最下层,夜兰与钟离就站在车间中央的八角浮台上,如同在金币之海里浮沉的巨大航船。

    浮台的每个角落都安放着筒状的炼金萃取设施,运输原材料的甬道如蛛网般向四周延展,又在靠近边缘的主熔炉处汇合。

    黄金屋产量巅峰之时,连通炼金装置的所有通道都奔涌着液态的黄金,这些流动的财富注入巨大的炼金装置进行提纯萃取,如泵入璃月心脏的血流。

    提纯后的金液最终在浮台下方安置的铸造装置中冷却塑形,半成品的摩拉批量堆放在车间里,等待群岩国度的主人为其赋予摩拉之名。

    车间正中央的八角浮台被这些复杂装置包裹,远远望去,好像被关进金丝装饰的鸟笼。

    感受到车间空气里传来的炙热气息,夜兰没来由的心头一突,仔细环视四周后才发现果不其然,名义上已经完全停产的黄金屋,此时仍然有两条生产线处于运作状态。

    主车间的熔炉在与至冬执行官的战斗之中已经基本损毁,被维修人员拆卸下来,只留下底座与框架,但残余的零件稍做拼凑,似乎还可以继续使用。

    金矿原料倒入主熔炉融化除杂,然后从熔炉另一端的甬道里流淌出来,沸腾的金水进入浮台最远处的铸造装置,冲压完成后不等冷却,直接掉在其余的摩拉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响。

    钟离也意识到黄金屋并未完全停产,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更加微妙。

    在执行自己的退休计划之前,钟离就考虑到失去神之心后的摩拉生产问题,在前几年的请仙典仪中降下神谕,要求黄金屋提前铸造提瓦特大陆未来四十年所需要的摩拉。

    至于四十年后……就交给人类自行处理吧。

    不过在印铸结束后,摩拉的生产理应是暂时终止了。

    钟离视线微侧,望向正在观察四周环境的夜兰。

    “夜兰小姐,方才在路上时,你似乎就在言说摩拉之事……其中可有什么隐情?”

    夜兰瞥了钟离一眼,踩着脚下的摩拉,来到冲压装置前仔细察看,顺便为对方解答疑惑。

    “帝君仙逝玉京台当日,尚在璃月供职的七星八门之首共同查验了黄金屋里的摩拉与金币原胚余量,各方当场达成了过渡期内黄金屋管理的诸项事宜。”

    “他们约定以查验之日为起始点,黄金屋就此封闭,除七星意见达成一致外,黄金屋的储币量自此不再增加,在那之后,璃月七星便以遵守契约为由封锁了黄金屋。”

    听着夜兰的讲解,钟离点了点头应和:“很明智的做法……毕竟如今的摩拉存量不会再增加,七星的确需要好好讨论未来的处理策略。”

    “这黄金屋乃是帝君宏誓之地,假以时日,说不定真能研究出什么,谁得到的好处更多,或许就能掌握璃月未来几十年的命脉。”钟离抬头环视着车间顶部用来维修加固建筑结构的支架,以食指抵颔。

    联想到夜兰的身份与之前的论调,露出恍然的模样。

    “……原来如此,你怀疑玉衡家族与辉山厅在操纵摩拉生产之事。”

    事到如今,夜兰已经懒得探寻钟离极为敏锐政治的嗅觉,以及难以用常理解释的先知先觉了,只是点点头承认。

    “值此多事之秋,总务司的预算着实有限,玉衡星及其背后的家族肯自掏腰包,将黄金屋的改建修复工程整体承包下来,无疑是替总务司解了燃眉之急。”

    夜兰耸了耸肩,似乎想表示她对刻晴本人并无偏见。

    “但如此一来,黄金屋反而变成总务司眼皮子底下最大的盲区,毕竟外面有黄金屋卫队拦着,出入都要专门的信物,除了那些每天都需要进出施工现场,被总务司发放了长期通行证的施工人员以外。”

    “银原厅的造神计划绝非几日之功,若没有七星权属的内部人员策应,宁兰又怎敢如此大肆行事;若当真没有利益驱使,玉衡家族又怎会主动承担黄金屋的重建工作。”

    听着夜兰头头是道的分析,钟离金色的瞳孔在远处闪烁火光的掩映下,呈现出与摩拉相似的金光。

    “以普遍理性而言,此种判断并无缺漏之处,但银原厅里也不乏聪慧之人,岂会不止如此行事惹人怀疑……何况在缺乏实证的前提下便怀疑玉衡家族,未免有些过于武断。”

    夜兰轻笑着摇头,眼神里还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

    “我也希望不是,但我的工作就是防微杜渐,然后将任何可能的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哪怕最终错了,我也会将其视为必要的牺牲。”

    “您或许看不惯这点,但旁人的态度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在许多人的记忆里,夜兰似乎极少将他人看作同行的伙伴,更多的是交易与合作对象。

    可她并不总是这般单枪匹马,许多年前她也曾有相同身份的战友,在黑暗中相互扶持前行。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曾经并肩的战友们接连牺牲,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夜兰总是活到最后的那个人。

    即使痛苦万分,夜兰也只能继续踉跄前进,她时常亲手处理同伴的尸体,为了不留任何痕迹,对战友的家人也只是解释说是在外出工作时,不幸遇到了强盗山匪。

    夜兰也曾认为牺牲是相当崇高的事情,可她后来见到的是战友的牺牲被掩埋在尘埃里,他们躬身的黑夜永远等不到黎明降临。

    “不,恰恰相反。”

    钟离摇了摇头,眼尾的那抹朱红却被火光辉映得更加明亮,平日鎏金眸子中透出的几分威严也无端柔和几分,或许是错觉,夜兰总觉得此时的钟离竟多了些人情味。

    “凡能以一念贯彻始终者,这份意志便能汇聚为愿望,它是属于你自己的东西,既不可动摇,便无是非功过,无人能够置评。”

    听到钟离的话,夜兰稍感意外,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车间边缘的铁门外便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女声:

    “几位夜游至此,倒是颇有雅兴……有什么话,不妨当面来说?”

第四百七十四章 门户私计

    女子的声音清冷高贵,但听上去又有几分熟悉。

    钟离与夜兰循着那道声音转过头去,便看到身着幽蓝色礼服的玉衡星踏上两人所处的浮台。

    刻晴身上的服饰轻盈而瑰丽,颈部的项链与手腕上的丝带相得应彰,腿上的纤薄黑丝还绣着浅金色的星月纹饰,却偏偏手持一柄寒光湛湛的单手剑,眉头紧锁,面色不虞地看着潜入熔铸车间的众人。

    夜兰不禁咂舌,暗道糟糕,她方才完全没感应到刻晴出现时的元素力波动,想来对方应当是从其他出入口传送进来的。

    虽不知凝光是否通知刻晴,她和旅行者等人会潜入黄金屋调查银原厅造神计划的具体情况,但以夜兰的身份立场,与玉衡星这般人物在黄金屋中相见,多少有些奇怪。

    毕竟夜兰的工作只对凝光负责,不必听从其他任何人的命令,尤其是刚才她还在和钟离探讨,玉衡星所属家族参与谋反的可能性。

    此刻旅行者刚从摩拉堆里抓出派蒙,正打算过去与夜兰汇合,不料捂着小口袋的派蒙看见了缓步走来的刻晴,隔着老远就朝对方挥手:“刻晴小姐,我们在这里!”

    荧妹趁着派蒙抬手的瞬间,抓住小吉祥物的双腿,将其倒过来使劲儿抖动。

    不断有摩拉原胚从派蒙的衣领袖口掉出来,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直到确定小吉祥物没有再私藏不属于自己的摩拉后,旅行者才松开了双手。

    “呜呜,夜兰都说了这些不是摩拉,我拿一点又怎么了嘛……”

    派蒙委屈的向旅行者提出抗议,而旅行者自然没有理会小派蒙的狡辩,表情严肃的捏着对方软乎乎的脸蛋,登上夜兰与钟离所站的石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可以拿!”

    此刻的夜兰皱着眉头,朝赶来的旅行者点点头,心下飞速权衡着利弊与时局,刻晴同样没有开口,注视着本应属于相同阵营的夜兰。

    她在来时似乎也听见了夜兰对玉衡家族立场的质疑,虽有几分不喜,但更多的还是惊讶与疑惑。

    刻晴出身名门望族,家族中有得是达官显贵,也掌控着璃月的许多命脉产业,由此她也能能够站在更高的层面,看到在岩王帝君施政之后,对璃月百姓方方面面的影响。

    穷人会希望帝君的政策能帮助自己翻身,官员希望帝君的新政不会影响自己的权利,商人们则会借着政策大发横财。

    背靠历届玉衡星的家族便是其中翘楚,但以刻晴对自家三亲六戚的了解,他们虽然有着商人的贪得无厌,但却并非无可救药的蠢蛋。

    怎么到夜兰这里就成了怀疑对象?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种地方和玉衡大人偶遇,看来今夜倒是个散步的好日子。”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夜兰,她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两步,将钟离与旅行者挡在身后,“倒是影响玉衡星办事了,但我接到线报,称此地今晚会有非法的集会活动……”

    夜兰知道刻晴的任务是带兵包围黄金屋所有出入口,可如今这位玉衡星却孤身出现在熔铸车间内,实在是令人有些生疑。

    而刻晴脸色冰冷,开口打断夜兰的讲述。

    “夜兰,你的线人该换了。”

    “黄金屋三楼的宴会虽未向总务司报备,但这只是小规模的庆功慈善晚宴,纵然有叛徒暗中作祟,可玉衡家族的动向已经提前向月海亭的秘书处报备过,如若不信,可自行到秘书处确认。”

    刻晴果然听到了她与钟离的谈话。

    夜兰在心底暗暗叹息,一边告戒自己不应当如此轻易在公共场合谈论任务内容,一边在脑海里快速思考该作何回应。“我当然相信玉衡星大人所言,但我也要提醒你,不论举办还是参加,擅自在黄金屋行事都违反了璃月七星八门的共同约定,何况月海亭如今名存实亡,报备……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那位战争领主的威势更甚于绝云众仙,枪刃落下的位置迄今为止仍是荒地与废墟,连带着月海亭多年的档案记录也毁于一旦,甘雨与众多死而复生的办公人员还在夜以继日的恢复受损的重要档案,适应新的政务执行和传达体系。

    像是活动报备这种小事,甚至都不会拿到甘雨本人面前,月海亭的秘书就能自行批复,而这些秘书中是否有银原厅或者玉衡家族的成员,谁也说不清。

    契约搭建起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同样编织出错综复杂的世家门阀情报网。

    “……夜兰,要是让甘雨听到你的说法,她估计得失落好久。”

    刻晴叹了口气,随后抱起胳膊,底气十足且干脆利落的回答:“七星八门约定中的黄金屋不包括三楼,涉及摩拉的生产、运输、储存的场所才是受保护区域,三楼原本就是样品展区,专门用来接待他国来宾。”

    “既然不涉密,当然也没就必要限制其用途,能给黄金屋重建工程多赚点经费不好吗?”

    听到刻晴的回答,夜兰已是胸有成竹,用下巴指了指远处流淌着金水的甬道。

    “所以,这两条明显违规开动的摩拉生产线,想必也有秘书处的运转许可了?”

    玉衡星微微失神,随后才反应过来,略显疑惑的诘问:“这两条摩拉生产线……不是你们擅自启动的吗?”

    夜兰平静的注视着刻晴,默默考虑着对方装傻的可能性。

    但这一切在旅行者看来,就是夜兰被刻晴三言两语说得毫无还口之力,并十分心虚地保持沉默。

    派蒙迷惑的用小手推了推旅行者,欲言又止,她不理解大家明明是同阵营的伙伴,如今怎么突然就互相猜忌起来。

    刻晴为人正直,刚正不阿,虽出身豪门,但却几乎没有豪门子弟的劣根性,甚至可以说是本届七星之中最为恪尽职之人,夜兰深知自己绝对不可能成为她这样的人,因此在内心深处对这位玉衡星仍怀有几分敬意。

    可问题在于,尽管刻晴这些年展现出的行为和态度,足以证明她是璃月少见的人类中心主义者,但这与玉衡家族的整体立场却有所矛盾。

    夜兰并不确定,这究竟是刻晴本人的真实观点,还是说她的家族需要能够持有这类观点的傀儡。

    毕竟璃月的家族成员从小接受着类似的教育长大,个人喜好,自我意志在家族利益面前都是无需考虑的琐事。

    璃月世家正是无数这样的族人结合而成的生命体,根据个人的血统、能力、势力不同,进而分工不同而已,家族既然能成全任何人,便也能随时舍弃任何人。

    假如说,刻晴只是恰好被分派到扮演玉衡星这样的角色。

    她会是这次事件的主谋吗?如果详细告知刻晴有关玉衡家族的调查情况,她会选择家族利益最大化,将璃月的未来与私利放在天平上称量吗?

    夜兰和刻晴远远没有熟悉到能够坦诚的程度,面对选错之后可能引发的后果,夜兰罕见的迟疑起来。

第四百七十五章 论如何唤起神明

    夜兰与刻晴过份生疏的交涉方式看得小派蒙抓耳挠腮,恨不得自己跳出去帮夜兰解释,但又担心影响到对方的计划,只好用手不断拍打荧妹的胳膊。

    “呜啊……旅行者,我,我们要怎么解释才好……”

    就在小派蒙犹犹豫豫的时候,刻晴已经异常高效地将对话推进到了下一个阶段,她看了眼夜兰身后的钟离,直接了当的询问:

    “钟离先生?能在这种地方再见,真是有缘……看来您又找到了新的雇主?”

    刻晴的语气里并未带有太多情绪,但在旁人听来却莫名有种讥讽的意味,似乎在暗指某位客卿先生早先为愚人众执行官担当向导之事。

    “此事说来话长,但确实要从我与旅者接到的委托讲起……”

    钟离轻咳一声,慢慢悠悠开口,丝毫没有注意到刻晴紧锁的眉头。

    众所周知,璃月的玉衡大人并不喜欢听故事,她宁可连听几场无聊但是有书面材料的汇报会,也不愿意听到下属编造借口推卸责任。

    由此来看,刻晴真是个少见的完美上司,效率和公正都极度贴近人类的理想,处理政务时又懂得灵活变通,没有枫丹执律庭冗杂繁琐的程序正义。

    不过钟离的讲述在这种紧张时刻显得过于从容不迫了,他与夜兰这类深谋远虑却又束手束脚的局中人不同,钟老爷子的立场颇为超然,讲起话来也毫无顾忌,且对刻晴有着绝对的信任。

    在钟离讲述时,夜兰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刻晴身上,似乎在观察对方的反应。

    而担心气氛再次变得紧张,旅行者与派蒙忍不住站了出来,对钟离的描述进行补充,七嘴八舌的讲述了整个事件的始末,并着重讲明了银原厅计划的危险性,还捎带了些早前在宴会厅中的见闻。

    “……我明白了。”

    刻晴听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收起长剑沉思了许久,方才缓缓点头。

    她并非不信任夜兰与钟离,同样也知晓对方身怀秘密任务,若是对两人的立场有所质疑,出现在此处的就不止刻晴一人,还有随行封锁黄金屋的千岩军士兵。

    何况击败漩涡魔神奥赛尔的旅行者也在此处,刻晴就更不打算怀疑几人的动机,她只是对夜兰顶着至冬面孔伪装,在钟离面前议论玉衡家族立场有所芥蒂。

    但听完钟离先生的解释,刻晴方才惊觉,她所属的家族行动似乎确有许多可疑之处。

    “你们提到的那位恭明叔伯是家族的长老,也是黄金屋修复工程的现场负责人。”

    “我对今晚与会者名单并非完全了解,但单就家族的几位而言,他们的确都是受封矿影响的实权人物……不过这些人非富即贵,从不亲身涉险,难以想象他们会亲身下场来赌一个如此危险的可能性。”

    刻晴抬起头,言简意赅的表达自己的看法,“我相信你们和凝光的情报,但我认为人类意志与愿望过于繁杂,即便是有许愿石作为媒介,也很难牵动神明的注视。”

    “……那如果说参与这场造神计划的是所有璃月人呢?”

    从刚开始就保持沉默的夜兰突然开口。

    “最近我一直都在关注璃月港的舆论风向,许多不知从何处流传出来的消息,都在暗示很快便会有下任岩神诞生,由此不少璃月人开始私设牌位道坛。”

    “当然,总务司也不能因为居民相信这些荒诞不经之事,就把人都逮起来,对吧?”

    夜兰无可奈何的摊开手,认为自己暗示得已经足够明显,而刻晴闻言,神情却越发冰冷。

    “这两条摩拉生产线不是我们开动的……周围的这些炼金设施也缺了不少,说是拆除送修,但说不准已经在某处被另行组装挪作他用了?”

    “毕竟摩拉是许多炼金仪式必不可缺的触媒,而此地恰好储存了大量摩拉,想要借此施展大规模的仪式应该不成问题。”

    夜兰语毕,旅行者与刻晴同时扭头看了看石台角落的炼金装置底座。

    这些号称是黄金提纯装置的炼金器材自下而上,贯穿了整个黄金屋的建筑主体,如毛细血管般延伸到建筑物的四面八方。

    得益于巧妙的建造技术,炼金器材与黄金屋整体风格融为一体,倒是不显得有多突兀。

    但只是用来提纯黄金的话,结构更加简单的手工或机械方式也能实现,真的有必要花费大价钱,在这里安放这么多精密的炼金仪器吗?

    “据在下所知,这些装置原本的作用是用来抽取地脉中的元素力,为熔炉提供燃烧所需的能源。”

    钟离的声音突兀响起,引得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到他身上,为了避免众人胡思乱想,钟离又补了一句:

    “咳,往生堂中书籍有所涉猎而已,毕竟这些容器的底座连通地下深处,还在深入地下的这部分装置外侧专门做了承重结构来保护,如此耗工耗料,总不会是平白做来好看。”

    刻晴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微闪,看向还在流动黄金的通道。

    “钟离先生说得不错……我记得以前听祖父说过,黄金屋之所以选址在此,正是因为港口以南乃璃月地脉汇聚之处,山岩力量凝而不发,地脉跃动异常频繁。”

    “而黄金屋的建筑结构从本质上说,就是一台特大号的地脉萃取装置。”

    “地脉之中流淌着这块土地的记忆,人的记忆,自然也有关于神明的记忆,倘若以愿望石为灶火,意志为薪柴,摩拉为燃料,地脉则是赋予思绪以形体的锅釜。”

    “将这些结合起来,理论上确实有可能做到……造神。”

    派蒙听得云里雾里,但在刻晴点头认同众人的猜想后,突然恍然大悟似的的开口:

    “诶?那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破坏那个什么炼金仪式,然后把银原厅的坏人绳之以法了?”

    “还不够。”

    刻晴摇了摇头,看向摩挲着手腕玉镯的夜兰。

    夜兰倒是非常清楚,凝光与刻晴并非不想动手,只是身居高位,她们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需要足够确实的证据。

    否则今日刻晴打断宴会抓捕银原厅的叛徒,明日同气连根的诸多璃月世家就有可能联合起来向七星发难。

    原本有岩王帝君威震寰宇,即使再狂妄的世家在璃月也要夹着尾巴做事,可如今岩神逝去,那柄悬在头上的利剑终是烟消云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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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迪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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