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嗅蔷薇57
小船在湖面上慢慢地行进着,坐在那里观赏了一阵,沐晓自告奋勇地上前,要试一试划船的感觉。
她之前并没有划过船,所以没有任何经验,那船桨在老板的手里看着轻巧,实际到了她手上,却分外的重。虽然老板已经简单教了她怎么划,但沐晓还是成功出糗,划了半天船仍在原地打转。
坐在她旁边的钟晟毫不留情地奚落她:“女人,你真是笨到家了。”
沐晓本就有些尴尬,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又羞又恼,扬起手中的船桨就戳了他一下,“你才笨!”
谁知没控制好力道,钟晟没提防被她戳的晃了晃,一个重心不稳就掉进了湖里。
老板娘惊呼一声,差点跳起来。
但好在钟晟会游泳,在水里游了两下浮上来扒着船尾,恶狠狠地瞪向始作俑者,“你这是谋杀亲夫!”
沐晓知道自己这时候笑的话很不道德,但看着泡在水里浑身湿透,一脸控诉的男人,她最后还是笑弯了腰。
“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
上岸后,终于笑够了的沐晓良心归位,一边拿手帕去帮他擦脸,一边低声下气地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三月的天气,早晚还是有些凉,虽然老板从车上找了条毛毯下来给他裹着,但浑身湿透的钟晟还是冷得牙齿打战,闻言磨牙:“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刚刚不是笑得挺欢吗?怎么不笑了,再接着笑啊。”
这时候再笑就是真的太没良心了,沐晓死命地咬着唇,摇头,“我错了,我再也不笑你了,你原谅我吧。”见他不理她,就抱住他的手臂摇一摇,“原谅我吧好不好?好不好嘛,钟晟——”
钟晟最扛不住的就是她撒娇,她稍微放低一点点姿态,饶他是块钢铁,也在瞬间融化。
但他仍板着一张脸,说:“这就是你求人原谅的态度?一点诚意都没有。”
沐晓有些无语,也有些脸热,她往不远处看了一眼,老板和老板娘正在找生火的树枝,并没有注意这边。于是凑过去,在他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这样有诚意了吗?”
“还不够,还有……”
话没说完腰上被拧了一下,她瞪他,“我告诉你差不多得了,别得寸进尺啊!”
钟晟嘴角微弯,偏过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这叫礼尚往来。”
适逢这时老板抱着一堆树枝走过来,撞见这一幕,就咳了一声,扭头假装看风景。
沐晓脸红得像煮熟了的虾子,跳起来跑走。
老板将树枝堆在钟晟面前,边点火边笑说:“你们很般配,有没有考虑过什么时候结婚?”
钟晟望着那道身影,天渐渐黑了,她背对着他跑远,几乎要融进那片暮色之中。
一阵风吹过,湿透的衣衫贴着皮肤,冷意钻进毛孔,他轻轻打了个寒战。
“之前同她求过婚,但是被她拒绝了。”
“那就接着求啊,一次不同意就两次,两次还不行就三次,女人嘛都比较矜持,咱们男人就多努努力,只要她心里有你,人迟早会是你的。”
钟晟望着远处的她,低喃:“所以,我决定再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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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待了一个星期,第七天下午,来接他们的车停在了客栈外。
沐晓同老板夫妇告别,虽然才短短一个星期,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但性格相投的人总会让你一见如故。
老板娘说:“我放了一罐泡菜和一盒花茶在你们的车上,都是我自己做的。就当是送你们的小礼物,别嫌弃。”
沐晓和她拥抱,“谢谢,有时间我会再回来和你学做菜的。”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老板和老板娘送他们到门口,隔着车窗同他们挥手。
“舍不得?”钟晟见她情绪有些低落,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抱住。
沐晓声音闷闷地:“不喜欢离别。”
钟晟摸摸她的头,安慰:“你喜欢这里,以后我们再来。”
沐晓不说话,环在他腰上的手收紧。
回去又是六个多小时的车程,到家后她已经睡着,钟晟将她抱上楼放到床上,替她盖上被子。
沐晓有些醒了,抓着他的袖子,“你不睡吗?”
钟晟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你先睡,我有点事情要去处理。”
“那你早点回来。”
他笑一笑,“我不出门,就在楼下书房。乖,先睡吧。”
她这才放心,松开抓着他袖子的手,眼皮慢慢耷拉下去,不一会就睡着了。
见她睡了,钟晟才起身走出去,轻轻带上门。
老八等在书房,见他进来,就站起身说:“大哥,人找到了!”
钟晟脚步微微停顿,走到书桌前坐下,从抽屉里拿出烟点燃抽了一口,问:“在哪?”
“城西一栋高档住宅区里,他好像是借用别人的名义在那里买了一套房,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待在那里,几乎一次都没有出来过。”
钟晟掸了掸烟灰,说:“派人看紧点,别让他察觉。”
“已经都安排好了,另外就是大哥你出去的这几天,老A那边来了两趟,说他们老板已经同意了之前我们给的那个价格,要我们在下星期三之前交货。”
“你安排吧,定个时间约老A过来一趟,关于交货地点我要亲自和他谈。”
“好的,我明天就联系他。”
安排完事情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钟晟将又一只烟摁灭,手撑在脑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假寐。
太阳穴处有些紧绷,这些年习惯了这种高强度的生活,以至于稍有放松,整个人完全松懈下来,也会觉得疲惫。
但那时候心里没有牵挂没有软肋,所以在做任何事的时候也无需顾忌,更不用考虑后果。
可现在与曾经不同。
现在他心里有了牵挂,有了那个被称之为他唯一软肋的人。
所以在做任何事情之前,第一个想到的不再是利弊,而是她的感受。因为怕她会受到影响,所以很多事他要几经斟酌才能敲定。
而正因为如此,也就更怕失望,怕到最后,收获一场空欢喜。
他上楼,于一室月光中,将那温软馨香紧抱在怀。“晓晓,你会不会永远陪着我?”
而她陷入沉睡,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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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时光总是短暂,为期一周的小休结束后,钟晟重回日理万机的忙碌状态。书房里的人进进出出,面孔或熟悉或陌生,却无一人敢怠慢,见到沐晓皆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大嫂”。
她疑惑:“怎么不见鑫仔?”
钟晟不以为意,“你不是不喜欢他?现在人不在你眼前晃,你偏又记挂。”
“谁记挂他了。”她有些无语,“我只是好奇他怎么突然就不见人了,再说,明明是他看我各种不顺眼……”
“所以我让他在你眼前消失,不好吗?省得你看见他闹心。”
沐晓睨了他一眼,“我看你还闹心呢。”
“那不一样。”他搂住她的腰,贴着她的耳朵低语,“我们这种叫情趣。”
沐晓的耳廓火辣辣的,伸手推开他,“不要脸!”
钟晟低低地笑,将她圈在怀里,“今天准备做些什么?”
“监督他们种树呀。”
上周他带她去赏樱花的时候说要在园子里也种一棵,回来之后真的就弄了一棵樱花树,今天就要派人移栽。
“种树的事让他们去弄就好,你不用管。”
沐晓垂着眼睑,拨弄他衬衫上的扣子,轻声抱怨:“那我还能干嘛呢?你又不让我出门……”
钟晟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就伸手捏一捏她的脸,“不让你出门是为你好,你忘了前段时间你被人袭击的事了?”
“那我总不能一辈子躲起来吧?况且,我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她望向窗外,神情有些恍惚,“本来就是我有欠于他,他们为他抱不平,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完全不想听到她提起有关于尹曦泽的任何事,所以这段时间里一直都刻意回避着这个话题,现在听了她的话,不由微微皱眉。
“那让老八送你去?”他沉吟片刻,选择让步。“有他跟着,应该会好很多。”
然而她想都没想就拒绝,“带着一个大块头保镖去和姐妹喝下午茶?不要。”
“你若是嫌他碍眼,打发他在隔壁不就行了?有他在你身边守着,我才放心。”
沐晓望着他微微皱着的眉心,沉默片刻。
“好吧。”勾住他的脖子,她踮脚亲了亲他的唇,“就按我们钟老板说的办。”
钟晟秉承礼尚往来,回以缠绵热吻。
“喝下午茶可以,不许约饭,晚餐时间是我的,知道吗?”
沐晓眨眨眼,“你要约我共进晚餐?”
钟晟流连她清甜的舌尖,含糊道:“嗯……有个惊喜要给你。”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很久,三个女人见面抱成一团啊啊啊啊尖叫个不停,一波高过一波的声浪刺得老八耳膜快要穿孔,忍不住抬头望天,暗暗感叹一句女人真乃奇特生物。
一个下午茶喝足整整三小时,期间桌上话题由彼此最近瘦了还是胖了发展到彼此最近的护肤心得,再然后又突然半路转到八卦频道,分享最近圈中发生的奇葩二三事,连带着吐槽一下共同的死对头,慷慨激昂如上台演讲。待到下午茶这一帕结束,喝续杯喝到吐的老八的膀胱已经举旗投降,然而还没等他冲向洗手间,那边三位已经在眨眼间确定了下一个目的地——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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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先去,你等下过来就可以了。”见他为难,沐晓善解人意地给他指明方向,“我们就在对面那栋百货楼。”
老八憋到膀胱快爆炸,闻言也顾不了许多,飞也似地冲向洗手间。
三分钟后再出来,仿若获得了重生。
在偌大的商场转了好几圈,终于在一层的服装店里找到了人,却只看到两个,沐晓不见踪影。
老八立马额头冒汗,刚要腿软,钱小雅解释:“她在试衣间。”
闻言老八大松一口气,一屁股瘫在椅子里,感觉像丢了半条命。
沐晓将手中的U盘推过去,说:“你要的东西全在这里。”
周存伸手接过,凝视她,沉吟片刻:“你瘦了很多。”
沐晓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缥缈的笑容。“男朋友死了,本该形容憔悴不是吗?”
周存语含怜悯,“节哀。”事故调查结果显示,出事的原因是车子的刹车系统遭到人为破坏,如此一来,她所遭受到的打击是加倍的。
她仍是笑,托着下巴,拨弄咖啡杯里的银匙,“他要是知道我这段时间都住在哪里,在干些什么,一定会恨死我。”
周存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说:“就要结束了,现在已经拿到了证据,他跑不掉的。”
她却是问他:“有烟吗?”
时隔多年,这是周存第二次看她抽烟。
烟雾缭绕间,那张脸依旧美得嚣张而妖媚,唯一不同的,是她夹着烟的手指在轻轻颤抖。
“我回去了。”一支烟抽完,她起身。
周存跟着站起,“其实……你没必要再回去。”
她转身的动作顿住,回头看向他。
那一刻,周存确定在她眼中看到了名为哀伤的情绪。
“我要回去。”那抹情绪一闪而过,她启唇浅笑,“我答应了他的。”
车子跟随夜晚的脚步开进车库,招呼人手将塞满整个后备箱的大包小包提上楼,老八扶着酸软的膝盖同大哥偷偷吐槽:“下次再有这种情况还是你亲自去吧,保驾护航的同时去感受一下大嫂的战斗力,总之我是怕了。”
钟晟望着那站在不远处指挥人手搬东西的女人,对身边的人笑骂:“没出息。”
逛了整整一个下午,沐晓也有些乏了,可还是去洗了把脸,应付接下来的晚餐。
偌大的客厅只有长餐桌上点着的一只只蜡烛亮着光,除了蜡烛,还有放在一旁的一大束玫瑰,是九百九十九朵?
他打一个响指,耳边便传来悠扬的小提琴声。
沐晓坐在他对面,望着昏暗光线下那张俊美的脸,脑袋里已经无法思考。
人其实拥有预知能力,她已经猜到,他要干什么。
单膝下跪,上演偶像剧中老套却经典的桥段。
在他手心,那个小小的盒子里,一枚钻戒熠熠发光。
他脸上难得露出郑重神情,严肃中透出一丝笨拙,对她说:“我试过很多种把你留在身边的方法,可好像每一次都不尽人意。我以前从不相信用戒指套住爱情这种鬼话,但是因为那个人是你,所以我愿意去试。沐晓,现在我问你一句话,你要认真回答我——你愿意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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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指在光线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沐晓举起手端详了一阵,眼泪就这么滑下来。
他那天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却没有等到她的回答。
其实结局早已摆在那里,只是谁都不愿去揭开蒙在上面的那层温情面纱,越美好的东西越是虚幻,就像是一场梦,一串泡沫,再美好,也终究会消散。
阳光刺眼,她微微阖眸,那天的一切就在眼前重现。
摇曳的烛光下,他温和的面容在接起电话的一霎那回归冷漠,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起身离开。
她在书房等他,安静端坐,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像一尊塑像。
他在她面前站定,就那样望着她。
她却是微微一笑,“你没有话要问我吗?”
钟晟一言不发。
“既然你不问,那我自己说。”她的神情出奇的平静,带着一丝让他看不透的陌生。“从三年前开始,我就在做警方的卧底,还记得那次你遭到埋伏损失惨重的事吗?”她顿了顿,“是我告的密,将你们的交货时间和地点泄露给了周存。”
钟晟下颚抽动,眼底漆黑一片。
“那次你当着我的面,拿枪解决了那个卧底。当时我就在想,也许有一天我也会以相同的方式死去。我不是机器,我也怕死,我也曾退缩过,可只要一想到你做的那些事,我就恨不得撕碎你。”
“所以那天晚上,我拿刀捅了你。那是唯一一次,我那么坚定地想要你去死。可是谁知道那一刀竟然捅偏了,你没死成。而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她望向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地笑,“得知你没有死,第一个浮上我心头的,竟然是庆幸。”
钟晟身躯微震。
“是不是很讽刺?我那么恨你,可最后竟然对你动了情。”
“你知道当时的我有多绝望吗?更绝望的是,当我意识到这一切之后,我根本无法控制。明明不断地告诉自己不应该对你动情应该恨你,可你的每一次靠近,都在摧毁着我的防线,直到击溃我的所有。没有了那层盔甲,我只能投降。”她眼中有泪水涌上来,“我无法无视你对我的好,我甚至想过,要不要就这样接受你。”
“可是你竟然对曦泽出手,你竟然杀了他!”
钟晟摇头:“我没有。”
“你没有?”沐晓发出一声怪异的笑,眼泪顺着脸流淌而下,“你和你的好兄弟联手策划了那场车祸,你竟然说你没有?钟晟,你已经无耻到这种地步了吗?还是我到底是小看了你?”
一只录音笔被放在了桌上,一阵短暂的嘈杂过后,有谈话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大哥,确定要在今天动手吗?”
“夜长梦多,留他蹦跶了那么久,也该送他上路了。”
“他今天回G市,身边没有人跟着,倒是个下手的好时机。”
“那就让在那边盯着他的人好好送他一程,留个全尸,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钟晟按下暂停键,问:“施南旬给你听的,是这段录音吗?”
沐晓霍然睁眸。
他、他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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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会有这段录音。”钟晟把玩着那只录音笔,语调平和,脸上看不出喜怒,“因为这对话,本就是我故意说给施南旬听的,或者说,是说给鑫仔听的。”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没看见鑫仔,现在我问你,你是真的没有看见鑫仔吗?”他抬眸,“或者说,你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鑫仔吗?”
沐晓微微战栗,脸色渐变苍白。
他……
“你明明已经在去见施南旬的时候,见到了留在那里的鑫仔,甚至这录音还是由他交给施南旬,施南旬再交给你的。可是你装的多像啊……”他笑,眼中却没有温度,“你的演技逼真到我差点相信你。”
“可是沐晓,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在客栈的时候,你偷偷和周存联系,回来的当天晚上,本该睡着的你却站在书房门外,打着和朋友逛街的幌子,在老八的眼皮底下同周存见面……这些我都亲眼所见,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她晃了两晃,脸上的血色褪尽。
“原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她望着他,嘴里又涩又苦,“你早就知道我回来是为了什么,所以这些天……你一直在陪我演戏……”
他明知道她要做什么,却不动声色作壁上观,看她像一个小丑一样在他面前撒娇做痴,甚至陪着她一起演,甚至比她演得还要好,还要入戏。
“不全是演戏。”他走到她面前,执起她的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熠熠发光。“我说我想娶你,是真的。”
“你住嘴!”她尖声厉喊,一把推开他。
“我不许你对我说这种话!不许!就算是鑫仔背叛你,去向施南旬告密,可你还是杀了曦泽!”
“我没有杀他!”他暴喝,“他根本就没死!”
山崩地裂,她被惊雷击中。
“下面插播一条新闻:上月震动娱乐圈的着名影星尹曦泽车祸身亡事件令人悲痛,然而阴霾还未散去,事件竟突发反转,有目击者报警称看到尹曦泽出现在城西一栋公寓楼,警方赶到后发现该男子确为先前失事的尹曦泽,现已将人带回警局做进一步调查……”
直播画面中,被两名警察带出来的男人形容憔悴,大批媒体将楼下的出口堵得水泄不通,无数的镜头对准他,而他神情呆滞,犹如一缕游魂。
关掉显示器,钟晟冷笑一声:“假死……多愚蠢的人才会玩这一招?偏偏他敢。”
沐晓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突然间拉开书桌的抽屉,抓起里面的东西对准他。
“你全都知道……”滚烫的眼泪从她充血发红的眼眶里涌出来,她浑身都在颤抖,“你什么都知道……你明知道他没有死,却还是瞒着我……看我像个傻子一样在你面前演……”
而钟晟望着那对着他的乌黑的枪口,嘴角的弧度慢慢消失。“你拿枪指着我?”
沐晓泪如泉涌。
“上一次是刀,这一次是枪,晓晓,你就这么想让我死?”
握着枪的手颤抖到几欲脱力,她望着近在咫尺的这个人,望着他盛满了悲凉的眉眼,从未有一刻,如此绝望。
他说: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去试。
他说:别怕,我在。
他说:晓晓,你就这么想让我死?
闭上眼,她扣动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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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何物?恨又为何物?
人有七情六欲,所以造就爱恨,而爱恨,造就苦痛。
佛说:一切皆苦,寂灭为乐。
枪响那刻,是生命终结,亦是为一切苦痛纠缠画上句点。
风暴过后,寂静之地,却有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
“砰——砰——砰——”
心脏在濒临死亡的那刻感应般剧烈跳动,似挣扎似反抗,最终一声高过一声,将她由虚无之境拉回现实。
是空枪。
枪慢慢滑落,被另一只手接过,一点一点拆解,分离。
里面没有一颗子弹。
“从带你回来的那天起,我就在赌。”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缥缈嘶哑,“赌你会不会信我一次,选我一次。”
“我知道你是卧底,从你那次被我拿着照片质问开始,我就已经确认。鑫仔也怀疑过你,所以之后对你态度恶劣……但我一直坚信,你不会真的那样做。”
“如你所说,我这种人卑鄙又无耻,还自负到极点,所以以为你再闹,也不过是闹翻后院,如何会与我鱼死网破?所以当尹曦泽和施南旬串通,要借假死来除掉我的时候,我决定赌。”
“所以我不告诉你尹曦泽实际并没有死,我派人去找他的藏身之处,找到之后日夜监视,同时派人留意你,因为我知道下一步施南旬的目标就是你。果然,你去和他见了面,拿到了那份所谓的录音。”
“我知道你为何留下,但我只装作不知。就算是演戏,只要你肯演,装出来的爱我也是爱我。”他轻叹,“晓晓,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疯魔的人。”
“那天晚上回来后,我和老八在书房谈话,看到门缝边上你伫立不动的影子,心里想的全是前一天晚上在未名湖,你依偎在我身边烤火,偷偷亲我一口之后飞红了脸、又带着小得意的样子。我望着窗外的月色,心想:怎么会有这样让人又爱又恨的女人?她究竟,心里面有没有我?”
“你说我明知道真相却不告诉你,看着你像个傻子一样的演戏,你以为我想吗?我多想拽着你找到尹曦泽藏身的公寓,一脚踹开那扇门,让你看看你眼中所谓的真相是什么样子,可是我偏偏不甘心,因为我要的不是你的愧疚。”
“我不止一次告诉过你,我最痛恨的就是背叛,可是你最后还是带着那个U盘去见了周存……你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你情愿选择鱼死网破,就像你刚刚举枪自尽一样,你情愿毁了自己,也不愿顺从自己的内心,向我低一次头……”
下巴被轻轻托起,朦胧泪雾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到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晓晓,我真的累了。”
……
异国的街头,黑发素衣的女子蹲在地上,哭得那样伤心。
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如同眼泪一样,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
他曾经说她太倔,打死都不肯低头,那是她已经习惯了被他娇惯的日子。她是被他捧在手心宠出来的无法无天,可是现在,他不要她了。
她终于,还是失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