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夜心中一暖，竟想一口应承下来，无他，实在是太冷了。
宣夜的元炁再次所剩无几，拓野王注入他体内的元炁本就不多，他自己恢复元炁的速度又赶不上为了抵御寒冷而消耗的元炁速度，为了减少元炁消耗宣夜已经开始尽可能的用身体来抵御严寒，如此一来带来的后果就是：
冷。
宣夜看着九凤那光芒闪烁的身子，用他的羽毛做的衣服，好不好看另说，肯定很暖和。
宣夜摇了摇头，强制让自己清醒过来，他是冻的脑子坏了，才会被拓野王蛊惑。
穿了九凤的衣服……宣夜不用想走出北海了，即使逃到大荒，龙族也会追杀到大荒，甚至是烛龙亲自带队。
至于拓野王……
宣夜就有些吃不准了，这家伙行事过于随性，说拿九凤羽毛做衣服说不定真会这么做。反正他不做龙族也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等等，宣夜猛然想起之前拓野王说的，
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来着？
诛灭整个龙族？
现在这些不过是小菜，他的最终目的是整个龙族的覆灭，怎么可能，就凭他一个人？
宣夜还在这里想着，拓野王却是笑道：“心动了？又狠不下心？明明想要又要嘴硬，你真是活得累。”
宣夜摇摇头，这家伙一直在蛊惑自己堕落，宣夜可算是看明白了拓野王的目的，杀人诛心，一直是他擅长的，道：“累是累了点，但我无愧于心。”
对宣夜来说，很多底限他是没有的，但有些底限却是坚持的。他不想活的如世间大多数人般循规蹈矩，也不想如一些极端分子般肆意妄为。心中有一杆秤在，所言所行没有越过那个坎，即使获得了肉体上的欢愉，内心终究是过不去。
“无愧于心？”拓野王已经开始准备着手拔毛了，“你觉得我有愧于心吗？这东西在我眼里就是一只火鸡。”
宣夜有些无语，或许确实如拓野王所言，他们二人有很多相似性，但也存在差异——拓野王的道德感更低一些。
宣夜有点明白他为什么要救自己，救完自己后又这般行事。就是这种相似性，让他看到了彼此的联系；也是这种差异性，让拓野王想着引诱自己堕落下去，沉入到和他一样的深渊。
“你想把我变得和你一样。”
宣夜直言不讳道。
拓野王伸向九凤咽喉的手停了下来，再也没了做衣服的心思，抬头起身，看着宣夜，目光炯炯，道：“嘤嘤嘤，被看出了心思，让我还有点害羞。”
“别整这些有的没的。”宣夜斩钉截铁道，“你做不到的，我们不是一路人！”
“一路人？”拓野王玩味道，“什么是一路人，什么又不是一路人？你觉得我们的区别是什么？”
“至少我不会假装女孩嘤嘤嘤。”
“哈哈，哈哈哈哈哈。”拓野王被逗笑了，豪气干云道，“就因为你的道德准则吗？你在我们本来世界的资料我都看过，可惜了，你还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就能达到我的境界。但是你守住了，你让那些虚伪的教条束缚了。到了这个世界你还是这个样子，太没意思了。你不是活的你自己，你活的是人类为了集体利益而制定的种种规则。在这个世上，我们可以改变的东西很多，唯一不能改变的就是死亡会带走我们自己。一生就这么点时间，不能活出自己，又有什么意义？”
“你是想讨论哲学观吗？”宣夜摇摇头道，“我是虚无主义者，但也会在现实主义中横跳，世界还是有我想追求的东西的，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然而讨论这些都没有意义，我活着不是为了个人利益或者世间规则，而是你做的那些事情，如果我来做了，单纯的会良心不安罢了。我行事不为其他，只是为了心安，为了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拓野王笑道，“愧了又如何？”
“我说了，会不安。”
“那把心丢掉不就行了。”
宣夜突然说不出话来。
把心丢掉，就不会不安了。
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他突然发现自己刚才错了，拓野王和他的差异并不是他的道德感更低，而是，没有。
这个家伙没有道德感。
宣夜拒绝，他甚至害怕拓野王再说下去自己真的会沦陷，连忙道：“不可能！如果丢掉，我就不是我了。”
“那你会是什么？”拓野王逼近一步，问道。
“我……”宣夜回答不上来。
他的道德感还在，他的底线还在，他的心还在，如果一来，他才是完整的自己。如果这些缺失了，他又是谁呢？
“回答不上来了？”拓野王歪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之前打败自己的人，被自己逼得张口结舌，道，“那我们降低一下难度，现在的你，又是谁呢？”
我
是
谁
宣夜很少去考虑过这个问题。
似乎这是一个不需要考虑的问题。
我即使我，我知道我的时候我就存在，考虑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
然而在北行之时，在鲸鱼腹中，他确实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却并没有得出答案，后来学会鲸吸之法后也就没再多想。
“父亲的儿子，组织的调查员，教授的得意门生？”拓野王笑道，“如果你投胎到了另一户家庭，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图书管理员，之前这些都没有遇到，你就不是你了吗？”
“你究竟是你自己，还是这些因为外界境遇而获得的身份呢？”
宣夜心中震撼，他好像有点明白了，此时的他已经不去计较拓野王是想拉自己下水还是抱着什么其他目的，但他的话无疑给自己指出了一个之前从未想过的方向。
所有这些东西，自己自己的身份认知，都是在自己成长过程中获得的，如果自己没有这些成长，认知即会是其他东西，但这些并不妨碍自己成为自己。
换言之，他自己一直没变。
“所以，你究竟是谁？”拓野王最后问道。
宣夜微微一笑，他已经明白了，反问道：“你在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