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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行水云间     宁小闲御神录txt下载     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2章 收服

    “当年吃剩下的。”长天难得说笑,不过他这露齿一笑,在重明鸟看来加倍狰狞,“若你愿为她座骑,这支羽毛就归你所有了,你可以从中参悟出修行之道。”禽妖临死前,会将全身的精气血和一生阅历经验都凝聚在一根宝翎之中,供后辈所用。一般来说,重明鸟的宝翎,就藏在头部的顶冠之中,但这个秘密不为外人所知。

    长天手中的宝翎,来自成功度劫、飞升为仙的重明鸟。眼前这只白嫩嫩的小重明鸟要是得了去,可以吞噬里面的精气血,同时得到前辈一生修行的心血,更重要的是,这里面也包含了这一族类如何度劫的重要信息,可谓无价之宝!

    宁小闲侧头看了看长天。这家伙,真是吃鸟儿吃出经验来了。话说他当年到底吞吃了多少重明鸟?

    白色重明鸟看起来有些犹豫,不过几息之后还是抬起头,坚定道:“不干!”

    此话一出,这里所有人(物)都愕了一愕。重宝在前,这小家伙竟能狠心说不?这是第一个在长天威压面前还抵死不从的妖怪,很有气节啊。

    长天脸色也阴沉了下来,挥了挥手道:“那就再另寻妖类代步,会飞的妖怪不止它一个。”

    “涂尽,将它魂魄抽出,锁进第三层的封魂球中。身体么,交给息壤吞噬吧。”竟是不愿与它讨价还价了。他说得平淡,但字字都诛在重明鸟的心中。

    这条大蛇妖,好狠!它忍不住颤抖起来。

    涂尽狞笑了一声:“好咧!”他就等着这个呢,“若不让你尝到最销魂的滋味,我也枉称魔影了。”

    伸手在重明鸟头上一按,顿时令它觉得头痛欲裂,张口欲呼而不能,并且能感觉到神魂被一丝一缕地抽出体外。涂尽恨它伤了自己,有意令这抽魂的过程变得更加漫长而痛苦。

    “等下。”宁小闲出声道。她一开口,涂尽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重明鸟用力喘了几口气,七窍都流出了血来,“封魂球的滋味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重明鸟,你当真不愿为我的座骑么?只须将我送到南赡部洲最西边找一件东西,我就放会你自由了。这枚宝翎,你也一样能得到。”

    在灯光下看来,她的眼中写满了真诚。重明鸟说完“不干”两字之后,本来就有悔意,又受了涂尽的刑,此刻听她这样说,忍不住动摇了。南赡部洲的最西侧它也没有去过。但想来路途虽远,以它的速度,哪怕路上生些波折也能抵达的。

    它又瞟了瞟长天手中的那枚红羽。

    在场众人都知道它的心思又活络了。“她所保证的,就是我所保证的,并且——”长天摊开掌心,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枚白葡萄似的玉膏,“这个也可以给你。”

    重明鸟的眼珠子立刻瞪成了斗鸡眼:“这是玉膏?!”声音也提高了八度。他的嗓音本就好笑,现在提了上去,只震得宁小闲想掩耳。

    “好眼力,居然认得。”

    “怎会不认得,这是我族最重要的食物。”说到这里,它突然想起自己说漏了,讪讪地住了嘴。

    涂尽在一旁嘿嘿笑道:“你当这是什么秘密?重明鸟以玉膏为食,是天下皆知之事。近万年前,玉膏自这天地间消失,重明鸟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好教你得知,这世间除了神魔狱,再无第二个地方能产出玉膏。”

    “不是以玉膏为食,而是没有玉膏,我们的修为进展就缓慢无比。”重明鸟怔忡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连凤冠上的顶毛都倒伏下来,“好吧,我让她骑。”

    这臭小子,真不会说话!所有人都对它怒目以对,宁小闲红着脸,冲它脑袋上重重挥了一拳,这才娇叱一声:“蹲下。”

    重明鸟惊道:“现在就要骑?这地方飞不起来的。”随后闷哼了一声,却是长天怒他口无遮拦,伸指打出一记神通,震得它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长天也不与它废话,丢出血色匕首道:“发下心血盟誓,你就可以出去了。”

    重明鸟也光棍得很,知道自己这座骑是当定了,也不再矫情,取过匕首扎进自己胸口,狠狠地发了一个毒誓。

    宁小闲让它蹲了下来,然后取出药物给它治伤。之前,重明鸟的伤口多数被隐在丰厚的羽毛底下,她只能看到一点儿血迹。现在伸手去捋,才知道这家伙的伤势竟然很沉重,胸、腹、翅上都有血淋淋的口子,内腑看来也受了伤。

    她还看到了数道纵横交错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却不像是今日打斗留下的。

    “你伤得好重,而且身上还有旧伤、内伤,这是怎么回事?”光是金疮药还不顶用,她又取出几颗丹药,捣碎了一起敷到它的伤口上。

    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些伤口,不禁有些佩服。负着这样沉重的伤势,其他妖怪也未必支撑得住,这只重明鸟居然还敢偷袭麒兽,还能与他们周旋了这么久而不呼痛,也是个爷们儿。

    重明鸟眯着眼,享受药物的奇效。这人形的小妖怪妖力虽然低微,但拿出来的药效果很好啊,她才敷上了药,它就觉得伤口的疼痛消失了一大半,吞下去的灵药也化作热流,迅速熨暖了内伤的脏腑。它也是个掐架的老手,知道最多半日功夫,伤势就能大好了。

    在小公鸭嗓子的解说下,宁小闲等人才知道,这只重明鸟是从北方迁居下来。重明鸟喜欢以家庭为单位聚居,但它因毛色不同于普通的重明鸟,自小就与族群不合,脾气也变得暴戾。后来,它离家独自南下,想找个栖身之地。

    它长途飞行,劳顿不堪。经过这度塑山时,向领地的主人驳兽要求借宿一晚,因为它喜欢栖在高大的凤凰木上。驳兽很大方地同意了,重明鸟也就安心地休息。哪知道驳兽其实不怀什么好意,趁其不备发动了偷袭。重明鸟猝不及防,遭受重创,总算它速度太快,驳兽追击不上,终于逃得一条性命。

    它性情暴躁,哪里肯吃这等亏,休养了几日之后又重新飞回来,找驳兽报仇。

    那两名猎户听到的打斗声,就是重明鸟与驳兽相搏发出的动静。

    “驳兽偷袭你,是为了……妖丹?”她已不是初离浅水村那个懵懂无知的女孩了。

    “嗯。”重明鸟怒气冲冲,“我和它都是大成期的道行。它若得了我的内丹,说不定一举突破桎梏,进入了万象期也未可知。若是普通重明鸟,可能就着了它的道儿,偏偏遇到的是小爷!他打不过我,反而被我掏出了内丹和心脏吃掉了!”

    这只重明鸟确实与别的同类迥异,居然敢与四蹄的野兽肉搏。不过生物都有突变性,何况是妖怪?宁小闲也没多想,笑眯眯道:“你可有名字?”

    它想了想:“没有。”

    “那你娘亲怎么称呼你的?”

    “七仔、臭蛋儿、狗剩儿、猫不吃……”

    众人:“……”好极品的娘亲。

    宁小闲忍笑打断它道:“你的娘亲取的小名果然给力。以后就叫你七仔如何?”

    重明鸟道:“也无不可。反正我在兄弟中排名第七。”

    七仔休养了小半天,期间宁小闲又喂给它玉膏和其他灵药,重明鸟身上的伤口历经止血、结痂、生肤等过程,连断羽都重新长了出来,内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于是到了这天傍晚,它抖了抖羽毛,很精神地道:“走吧。”

    七仔站起来身高超过了两丈,比她在华夏见过的恐鸟化石还要高大一倍。跨坐到新座骑背上,宁小闲舒服得直想呻吟一声。禽类的身躯覆盖羽毛,是天然的软垫,而且乘得累了,可以直接埋进七仔温暖的背羽里睡一觉再说。

    更别提七仔的飞行速度了。它和驳兽互搏时就能以快制快,硬生生杀了这只以速度见长的妖怪,现在翱翔天际正是它的本能,振翅飞起如流星赶月,身旁的景物齐唰唰往后退去,那叫一个畅快自在。麒兽的飞行速度和它比起来,那是老式客机与歼击机的差距了,完全没有可比性!

    她悠哉游哉乘着七仔飞了十天,就已经飞越了十七个州,若是乘着麒兽,花的时间至少要四倍于此,还不算上中途停下来吃饭休息的功夫。现在,她终于有些许明白华夏古代男人追求好马、现代男人追求好车的心理了。

    这一日七仔正在飞行,远处突然传来极轻的一声“噫”?随后就有人气急败坏大喝道:“停下,毛贼,有本事你停下!”这句话显然是用神通传出来的,就像在她耳边响起一般。

    “毛贼,是在说谁呢?”她左右看了看,空中一派天高云阔,哪有别人?转头看去,有几个修士站在一叶飞舟上对着她大呼小叫。

    这人,失心疯了吧?不等她反应,七仔双翅一挟,又提了一档速度,瞬间就将叶舟甩得没了影子。后面的人唁唁怒骂,但哪里追赶得上?

第233章 值钱的七仔

    她拍了拍七仔的背部:“后面那帮子人,哪来的?”

    七仔边飞边悠悠然答道:“我哪知道啊?这些傻子吃错药了吧?”

    他的语调里,有几分幸灾乐祸。宁小闲撇了撇嘴,也没去多想。

    正当午时。飞了这么多天,她和七仔都累了。眼前云朵散开,视野开阔,于是她便看到下方出现了一座城市的轮廓。

    打尖,歇歇脚吧。她想洗个热水澡,想在舒适的褥子中安然入睡。

    她思忖着,命七仔降到城外,化成了人形,又从神魔狱中唤出了涂尽,三人一起进了城。

    这里已经是南赡部洲的南中部地区了,等她走进城里,才发现这里和她熟悉的中土风格完全不同。城墙由粘土砖烧制而成,建筑多用圆而巨大的立柱,上面的雕饰,华丽而夸张。

    这城中来来往往的居民,穿着打扮也和她完全不同。无论男女,里头都要先穿一件宽松的棉布圆领对襟内衣,外衣则是用毛布和皮革制作的,款式紧而贴身。多数男子脚踩小牛皮制做的软底鞋,足额向上开口,并且鞋子额面、腰侧、鞋沿都要用金或铜进行装饰,显得很野性。

    她还看到许多男子穿着皮甲背心、袒露双臂,露出粗壮的体格,腰间盘着双刃。这与她原本见过的南赡部洲东部男子的温润之风完全不同。她之前见过的美男子如长天、如汨罗,都是长身玉立的代表,在俊美中带有威严。然而这里的男子虎背熊腰,肌肉贲张,另有一种粗犷豪放之美。

    她不由多看了几眼,随后就听到长天不悦地哼了一声:“不该看的,别看。”

    这家伙的醋劲,越来越大了。

    站在这座城中,她和涂尽的穿着,反而是奇装异服了,来来往往的居民都要多打量他们几眼。

    “赶了十天的路,今日休息,放松一天!”她笑嘻嘻道,随手拉着跑过身边的小孩:“小盆友,若你能带我找到这城里最舒服的客栈,这二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半个时辰之后,她果然就躺在这城里最舒服的客栈的浴池里。和她呆过的所有客栈都不同,这家旅馆的后院就是一口温度适宜的温泉,店家将温泉引进了单独的浴池里,当然,是男女分开的。这家客栈主打的就是温泉洗浴,如果想泡在暖乎乎的温泉水里,只要三两银子。如果尊贵的客人想要单独的包间,那就要十两银子了。

    这十两银子,她自然是掏得起的,所以这个设在小院中的、铺满了洁白鹅卵石的温泉池,暂时就属于她了。当然,下水之前,她没忘了将魔眼用衣服盖住。而涂尽和七仔则在另外的客房中歇息,打扰不到她。

    奔波劳顿了十天之后,泡一场温泉就是绝美的享受。水雾朦胧中,她渐渐地睡着了。

    过了不知多久,宁小闲突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然后就是长天的催促:“快醒醒,有人过来了!”

    有人?

    呼地一声,小院的门被拉开了,一个人影踏了进来。

    “谁?”宁小闲立刻睁开了眼,身子下意识地往下又沉了沉,不愿让来人看到自己的娇躯。问话的同时,獠牙已经滑进了她手中。她的浴池,涂尽和七仔是不敢进来的,所以来者非友而是敌。

    她想也未多想,手一招,獠牙就飞了出去,直取对方面门。

    “咦?”来人听到她的喊声似乎也吓了一跳,随后獠牙就迎面扎了上去。这人手中寒光一闪,似是也挥起了利器,将獠牙格开了去。

    宁小闲的仓猝一击并未使出多大力气,只是争取对方闪身的一刹那,跃出池子,取过浴袍将自己包了起来。她心中一动,顺便将自己的脸面也遮住了。

    场中水汽氤氲,却挡不住她的视线。她微一凝神就看出来人是名女子。

    两人异口同声喝道:“谁派你来的?”对面这女子的声音柔媚娇软,可惜带上了浓浓的杀气。

    难道是个大乌龙?宁小闲道:“你进我浴池,所为何事?”

    果然那女子不悦道:“是你占了我的浴池。”

    “大小姐,麻烦你进门前先看看门牌好么?”宁小闲啼笑皆非,“我半个时辰前就来了。”

    这女子怔了怔,提气冲外面喊了一声,估计是唤自己的婢女去找掌柜的核对了。

    盏茶功夫之后,外面传来了婢女急匆匆的声音道:“大小姐,是掌柜的弄错了,这间浴室已经租给人啦。”

    “大小姐”原地呆了两息,大概是知道自己理亏,低哼了一声,举步正欲往外走,可是走到门口又返过身来,做了个挥手投掷的动作。

    劲气扑面,宁小闲偏头一躲,长剑从她秀发旁边擦了过去,扎在院子的石墙上,嗡嗡不止。

    她怒道:“你疯了?”这婆娘真把她惹火了。

    “谁让你刚才也偷袭我一次?”这女子冷哼道,“我们扯平了!”说完,带上门离开了。

    好好洗个澡,结果遇上这档子乌龙,宁小闲的好心情也被搅黄了,怏怏披上衣服就出了小院。

    涂尽不知道哪里去了,倒是忠厚的七仔跟了上来。它不喜欢人类的形态,因此变作了只有麻雀大的一只雪白小鸟,收敛起妖气,停在宁小闲肩上,沿途给她赚取了无数回头率。

    这个城市的衣着很有特色,因此她逛了逛主大街,找了几家店钻进去,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过了一身行头了。她也买了一件柔软的白色圆襟长衣,外罩浅色小马甲,着白色灯笼裤,发际两边绑起两绺小辫子,头上又覆上一块方巾。总地来说,和当地人的打扮没什么两样了。

    长天对她的打扮不置可否,惟独对长衣的圆襟开得太低有意见,嫌她露出了胸前的一小片雪白。

    对女人来说,逛街买衣服是转换心情的好办法,所以当她换过了一身装束之后,心情又好了起来,随后找了一家据说是当地最好的饭馆落了座,然后很豪气地对伙计道:“招牌菜是什么,抬上来!”

    一刻钟之后,这里的招牌菜摆了上来,就是一大份儿切好的烤饼,配着蘸酱让客人食用。她品了好一会儿,才尝出这酱是用鹰嘴豆泥做的,大概是用芝麻、大蒜和柠檬做的,味道不太突出,她啃了两口就觉得食之无味了;反倒是另一道菜酸梅蒸羊肉,羊肉方而大块,炖得恰到好处,浇在上头的酱是石榴、番茄和柠檬做的,加上酸梅,酸味十分明显,倒值得一试。

    七仔对食物不感兴趣,却吵着要酒喝。

    妖怪也爱喝酒?她扬了扬眉,唤伙计拿来好酒,又端上了一个酒盅。

    七仔不高兴了:“太小了,换大的!”

    她递上了自己的酒杯,结果这只该死的白鸟还是摇头。她索性唤伙计拿来盛饭用的大碗,斟上了满满的酒水。

    这个海碗,已经大得足够给这只小鸟当洗澡盆用了,结果它跳到碗沿旁边,低头去呷了两口,然后仰头向天吞下酒水,再低头去呷……过不多时,一碗就见底了。七仔快乐地打了个酒嗝,让她再满上。

    她也品了一口就喝不下去了。这里的酒味道又辣又呛,很不顺喉,估计度数是很高的。这海碗一次能装七、八两酒,结果七仔三两下就喝干了。真不知道那么多酒都装到哪里去了。

    大概是鸟儿喝酒的场景十分少见,酒楼上的食客目光慢慢都被吸引了过来。七仔现在的卖相很好,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羽,眼珠子乌黑而灵动,不停地左顾右盼,它又刻意收敛了妖气,看起来就像一只普通的灵禽。发觉大家的目光都聚了过来,她在心中暗骂,这只死鸟,是喝酒还是卖萌来了?

    “大小姐,您看那只鸟儿,好生可爱!”果然,就有女子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不过,这声音有点儿耳熟哦。

    她循声看去,不远的桌上坐着两人,其中一个作婢女打扮,另一个女子衣着和当地人相仿,蛾眉淡扫,肤色如蜜,神色中有淡淡的雍容之气,显然也是身娇体贵之人。这位“大小姐”看到宁小闲桌上的七仔,眼睛忍不住一亮,向着婢女瞟了一眼,小嘴悄悄一呶。

    宁小闲感觉,麻烦上门了。

    果然,那婢女俏生生走了过来,笑容满面:“这位姑娘,我家小姐想买下你的鸟儿,可否割爱?”

    她懒洋洋道:“不可。”待婢女的笑容僵住了,她这才接着道,“你都说是‘割爱’了,我怎么舍得?”

    婢女咬了咬下唇:“我家小姐愿意出五百两。”

    这话一出,连七仔都停下了喝酒的动作,直勾勾地瞪着她。

    尼玛,老子堂堂大成期妖怪,宇内独一无二的白羽重明鸟,才值区区五百两银子?!可惜他变成小白鸟之后,眼珠子也变得比绿豆还小,表达不出强烈的愤怒和不屑之意。别人看这小鸟一听两人在议价立刻抬起头来,显然能听懂人话,不禁又是一阵好奇。

第234章 戏弄

    宁小闲不愿与她多谈,笑道:“你家小姐既然喜欢,为何不自己上来谈?”

    婢女气得涨红了脸:“我家小姐是什么身份,你居然敢让她……”话未说完,突然看到自家小姐已经站在身边,不由得吓了一跳。

    宁小闲坐着,大小姐则站得笔直,昂起头居高临下道:“你的鸟儿,多少钱肯卖?”

    咦,这声音,不就是刚才在浴室里偷袭了她一剑的女人么?宁小闲嗑了一颗花生,嘴角扯出一丝笑来,浑然忘了是自己先射了对方一匕首的。

    “我的鸟儿,多少钱也不卖。不过——”她故意拖长了音调,看到大小姐的脸色微变,这才接道,“如果你合它的眼缘,它肯跟你走,我也无话可说。”说着,伸手轻轻抚了抚白鸟的背部,七仔很配合地低下脑袋,在她手指上摩擦了两下。

    这个可爱的动作又让楼上的女客们浅浅地惊呼了一声。女人对可爱的小动物免疫力很低,所以大小姐想了想,傲慢道:“一言为定。”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红色果实来。

    圆溜溜地、像灯笼一般的小红果。长天只瞟了一眼,就报道:“五十年份的赤焰果,是炼保心丹的材料,园子里正好缺这一味。七仔,收了。”

    哇哦,赤焰果哦,这位大小姐真是家底丰厚,一出手就非凡果。

    七仔跳到她掌中,对着红果瞧了又瞧。闻了又闻,然后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似乎内心挣扎。大小姐看着它的动作。忍不住就紧张得屏息起来。

    过了几息功夫,七仔像是做下了重大的决定,终于伸头将朱果叼在嘴里,脖子一仰吞了下去。

    “良禽择木而栖。”大小姐示威性地瞅了宁小闲一眼,鼻子里轻哼一声,回座去也。

    不过她落了座,让婢女倒了碗酒给小白鸟。可是鸟儿却只瞅着不喝。她正想伸手去抚小白鸟,这鸟儿却轻鸣一声,振翅飞起。这一下速度极快。她竟连鸟儿的身影都未看清,这一抚自然就落了个空。大小姐讶然抬头,看见这小鸟儿在酒楼的横梁上飞了两圈,快逾闪电。随后又轻轻盈盈地降回了宁小闲的肩上。

    这姑娘恰好端起酒杯。向她遥遥一敬:“良禽择木而栖。七仔,还不谢谢大小姐的款待?”

    宁小闲将大小姐十息前才说过的话,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小白鸟叽叽叫了两声,似在嘲笑财鸟两空的女子。大小姐终于忍受不住,呼地一声站了起来,怒道:“你个女骗子,将我的灵果还来!”

    宁小闲愕然:“又不是我吃了你的果子,要我怎么还?”这话逗得酒楼上的好几个客人低笑出声。随后就看到大小姐的眼光扫了过来,如刀剑般犀利。于是讪讪地又收起了笑容。

    大小姐眯起了眼道:“你给我下的圈套,让这鸟儿来骗了我的果子罢?”话中有淡淡的杀气。

    “大小姐,我开开心心地在这里喂鸟儿喝酒,是你自己凑上前来的好么?”宁小闲悠然道,“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拿什么喂它?”

    她叹了口气:“愿赌就要服输,妹子,我家七仔表明了不喜欢跟着你,你何必强求呢?”

    大小姐却没有再被她激怒,冷下脸来一字一句道:“很好,这是你自找的,我……”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轰鸣,似是天崩地裂,震得所有人脚下的楼板也摇摇欲坠。

    楼上的客人脸色一变,正待逃命,幸好地面只晃了这么一下,就再悄无声息了。

    立在一旁的婢女急道:“大小姐,快走吧,那……那物提前出世了!”

    大小姐也是脸色一变,对着宁小闲道:“回头再找你算账!”

    她到底心里记挂着那东西,只是多瞟了小白鸟一眼,跺了跺脚,和婢女驭起了法器,众目睽睽之下就飞了起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急速而去。

    哇,是仙姑啊。酒客们瞪大了眼,望了望两位仙女姐姐消失的方向,又望了望宁小闲。这小姑娘得罪了仙人,不知道后面如何收场。她长得甜美可人,望向她的眼神中,大半是同情的。

    “提前出世?”她喃喃问了句,没有在意别人的目光。

    “大概是有什么宝物提前问世了吧。”七仔屈起一爪,像小狗般挠了挠自己的脑袋,随后传音道,“仙派妖宗中,都有大拿能够卜算到宝物问世的大概时间和地点,这一对主仆,大概就是赶来收取宝物的吧。”

    “什么宝物出世的时候,会天崩地裂?”她是虚心求教的好奇宝宝。

    “……你应该问,什么宝物不会?”七仔悻悻然,“能被各派各宗看上的宝物,出世的时候都有很大的动静。”

    她从来不知道,这些宝物被埋了几千几百年之后,再出世会搅得天崩地裂一般,莫非宝物有灵,被埋得太久了不甘寂寞?不过这不关她的事。对于人人争抢的宝物,她不是没兴趣,只是在众仙派面前,自己实力太弱,还是不要跟别人抢食为好。

    她安慰自己,不急不急。只要安安静静走完这趟西行之途,把长天放出来,到时候看中哪个宝贝就抢哪个!

    饭毕,宁小闲又心安理得地在城里逛了一圈才回了客栈,她买了许多土特产丢进了储物袋中,随后踱进了神魔狱。

    现在,她在化妖泉中已经能坚持将近半个时辰了,并且渐渐地觉得泉水也不是那么冰寒彻骨。

    长天让她服用了一颗丹药。半个时辰后,长天将这支小冰棒从泉中捞出来的时候,她连发梢都被冻住了,不过这回他可没有拿自己的神力去温暖她。因为今日,她体内的气息与平时不同。

    化妖泉中的神力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她勉力约束着这四散狂奔的巨蛇之力,驾驭着它们奔入自己的妖丹。

    当最后一缕神力也乖乖归顺之后,妖丹突然释放出了淡淡的金光,随后淡青色的神力从丹中逸出,极高速地在她全身的经脉中奔行起来,一圈、两圈、三圈……直到走过了三十六个周天。她不在意浑身暖烘烘的感觉,只一味眼鼻观心,沉心静气,似乎进入了无喜无悲的境界。

    过了不知道多久,内丹中传来“啵”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被打破了。宁小闲知道,自己突破了,从化形后期进入了大成期的初期。

    强大的力量充斥在她的身体之中,她觉得自己似乎无所不能。当然,她明白这只是一种错觉罢了。然而从现在起,她离开化妖泉之后,终于不需要依靠着长天的神力来温暖自己了。此长而彼消,她自身的能力越强大,化妖泉对她造成的伤害就越小。

    “不错,这次突破比我预想的要快!”长天难得夸了她一句,眉眼都淌着满意的微笑,有一种拨云见日的帅气。她看得情不自禁,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轻轻吻了一口,随后窃笑着想逃开。

    这一下引动了连锁反应,他反手一捞就将她逮住,压在黑石椅上一记深吻,直吻得两人气喘吁吁才松了口。

    他在她胸前的雪白轻轻舐了几下,引发她急促的娇吟,才嘟哝道:“这衣服也不错,挺方便的。”

    她长途飞行了十天,几乎都没怎么进过神魔狱,现在两人相拥私语,都有些情难自已的感觉。她咳了一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才道:“上古之时,你吃过重明鸟?”

    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又想低头去吻她的胸口,被她笑着格开了。

    “什么味道,好不好吃?”她这纯是没话找话。

    “生吞的,尝不出味道。”他终于逮着了她的手,扭到她背后按好,“不如你香软好吃。”

    然后,她再也问不出话来,继续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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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她在柔软的被褥中美美地睡了一觉。客栈所用的被子竟然是很棒的鸭绒被,她昨日逛街已经买了两床塞进神魔狱的小木屋。长天摇头道:“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修仙者,吃喝玩乐样样不忘。”

    第二天清晨,她仔细地用青盐漱了口,又换过了一身衣裳,这才神清气爽地出了门:“走吧,下一站,出发。”

    涂尽昨晚就已经归队了,现在正呆在神魔狱中。七仔重新变成了重明鸟,振翅带起飞砂走石,施施然上了天。

    不过谁也没留意到,他们前进的方向,正好是昨日宝物引发天崩地裂的方位。

    七仔才上天不久,前方突然传来巨大的轰鸣之声,这声响比昨日还要巨大得多,似乎连天上的云层都能震散了。此时她还有闲心想,真不知道城里的地面得抖成什么样子,然后才突然意识到,她驱动七仔飞行的方向,似乎正是各派的必争之地!

    前方的云雾中果然影影绰绰,有人,而且人数甚众。

    宁小闲心道不好,吩咐了七仔一声,重明鸟立刻调转了身形,向着南方飞去。(未完待续。。)

第235章 追逃

    “姐不跟你们争,姐躲开总行了吧?”飞出了数十余里,轰鸣声和人影都看不到了,她才安了心。

    唉,总归是实力太弱了,否则这宝物她也能分到一杯羹,而非这样巴不得远离才好。

    她正思忖间,轰鸣之声再度响起,这回是伴着岩层崩裂的声响,听起来与前面两声都不尽相同。

    随后,天地间有一样黑乎乎的物事向着她这里电射而至,速度其快无比。宁小闲感觉到这样东西似乎不带着恶意,于是伸了伸手,下意识地将它收在了手里。

    这是什么?

    神魔狱中,长天在她和七仔耳边轻喝了一声:“是宝物。收起来,快走!”“收起来”是对她说的,“快走”是对七仔说的。

    这或许便是无数人苦苦守候的出世宝物。他遇事经验丰富,此刻已经早这两个菜鸟好几步反应过来,立刻便要她火速逃离作案现场。

    开玩笑,这要是让后头的大部队追上来了,她可就永无宁日了。她也没来得及细看,将这东西直接收进了自己储物袋里。

    不等他再催促,七仔已经双翅一振,速度提高了好几个档次,那真是如同流星赶月一般飞掠在天际,瞬间就离后头轰鸣之处数百里之远。

    那里的景物顿时遥不可及,连云层中的人影也消失不见。

    “我们跑得这么快、这么远,那帮人应该没发现我们吧?”她瞟了瞟后方,有些不放心。

    这副丧家之犬的模样,多亏没人看着。

    七仔得意洋洋道:“要追上小爷的速度,他们得下辈子。”

    既出了危险范围,七仔也放缓了速度。她这才有功夫细想,劳什子宝物会自动冲进她手里?前头那帮人抢得要死要活的,这东西居然自动跑来找她,不觉得太科幻了一点么?

    她正想将那东西取出来细看,身边突然闪过几条驭剑而行的身影,对方看到这一人一鸟明显怔了一下,有人大喊一声:“厉师弟、巴师弟,毛贼在前,结阵!”

    已经掠过她身边的三个人立刻回转了头,同迎面而来的三四人一起,将她和七仔包抄在了中间。

    不是吧,又是这帮人?她厌烦了叹了口气:“各位,我们无冤无仇,你们认错人了吧?”

    一个黑脸方下巴的男子怒道:“你脚下这只白鹤,就是化成了灰我们也认得!”

    这人长得好像扑克牌里的老K啊。

    长天已经将对方的修为报了上来,一个元婴后期大圆满,三个金丹期,两个筑基期。

    七仔嗤笑一声:“连我是不是白鹤都不清楚,还敢说化灰也认得?”

    老K冷冷道:“休要花言巧语。你弄破了我派的照影玉璧,现在赶紧束手就擒,随我回山禀告师尊!”

    照影玉璧又是神马东东?看七仔一副古蛊仔的模样,就知道它和自己一样是惹祸精,不过现在不是细问的时候,先逃出去才是正理。

    她吸了一口气道:“这位大叔,我家七仔一直和我在一起,怎会去打破你家的玉璧?”

    老K看了她一眼:“一个月前,它可没有和你在一起。你若是它主人,那是最好,都随我回山去罢!”

    她伸手在七仔的背上狠掐了一把,痛得它轻鸣两声。这臭小子,自己犯了事,结果要她这主人来顶缸!这下好了,人家还以为七仔犯事是她主使的。她得赶紧想个办法,免得被这些人弄回山,和七仔一起炖了。

    “敢问,阁下是哪个仙派的?”形势不妙啊,她今日急着赶路,所以七仔背上只坐着她一个人,连涂尽都呆在神魔狱里。二对六,妥妥地占尽了下风!

    “我们乃天岚别院门下。”这老K脸瞪着她,好似她在明知故问。

    “呃,天岚别院在哪?”

    把涂尽放出来,不知道能不能将这帮人一锅端了。毕竟只要走漏了一个,她的秘密就会泄出去。涂尽就是再厉害,也没办法同时对付一个元婴期和三个金丹期的修士吧?

    她很自然地认为,自己只打得过两个筑基期修士。

    “……在影州。”老K脸皮抽动了一下,甚是愠怒,“小姑娘,你再拖延时间也没用。下来就擒,我保证这一路上不让你受苦。”

    影州?那在南赡部洲的中西部地区,好远!

    “太远了,不去!”话音刚落,与她心意相通的七仔就已经动了。它也知道今日这桩麻烦事不容易摆平,所以刹那间就以最快的速度向外冲,可是才飞出去一小段距离,就发现自己如在泥淖中游泳,翅膀上负着千斤之力,扇之不动。六个修士分据了六个方位,将宁小闲和七仔堵在中央。

    “想故技重施,哪有那么容易?”见七仔振翅欲飞,老K脸怒极而笑,“两次三番都让你逃了,这个千钧阵就是特地用来对付你的。”七仔屡次从他们手下逃走,这几名修士也觉得够丢人的了,不得已布下这个阵法来对付它,陷在阵中的敌人身上如负千钧之力,难以动弹。

    “束手就擒,我不伤你。”老K脸下了最后通谍。

    她却没管他说什么,因为长天正在她耳边轻轻道:“莫急,这阵法可以破得。听我的就是。”一人面对四个修为远胜于她的修士,她心里原本极不安,可是他温厚的声音顿时安抚了她忐忑的情绪。

    所以老K说完这句话,七仔就冲向了一名金丹期的修士。这出乎所有人意料,因为阵法的薄弱之处,毫无疑问是那两名筑基期修士,这鸟儿为何舍弱就强?

    就见七仔快要攻到修士面前时,突然双翅一摆,如划船般硬生生往左边平挪了三尺左右的距离。这一下鹞子翻身使得潇洒无比,更重要的是,依据阵法的运转,那金丹期修士此时正好走到了这个位置,迎接他的,是七仔坚逾精钢的钢爪!

    七仔的爪子连驳兽的脑壳都能够洞穿,在金丹期修士的肉身上开个天窗更是轻而易举,所以不仅是他为之色变,连其他修士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幸好这名修士手底还是有真功夫的,身体微微一侧,手里执着的法器玉尺就打了出去。哪知道七仔不避不让,居然凭肉身硬吃了这一记攻击,顺着他的力道就往下冲去。

    下方是一名筑基期修士所守,他正要往外迈步,却听宁小闲手中传来了一阵飘渺虚无的乐音,顿时心神一荡,四肢即有些乏力了。

    得自刘满子的摄魂钟,终于在这一关头派上了用场!这东西对筑基期的修士效果特别好,所以宁小闲保留到现在才用。

    七仔抓住的就是这个机会,运上全部妖力,双翅一振。它徒然提速,即使是在这千钧阵中也迅如疾箭。老K脸大喝一声“让开”,却哪里来得及。重明鸟根本不曾避让,直接撞在了筑基期修士身上,将他撞飞出去十余丈远。

    它身形庞大,撞飞一个人根本阻不住它的速度,且这筑基期修士一被打飞,整个千钧阵顿时告破。重明鸟发出一声得意的长鸣,从阵法缺口处一闪而出,向远方飞去!

    这孽畜奸滑至此,竟然又要逃走了,这样下去,自己等人的脸面何存?

    “该死!”老K脸皮一阵抽搐,突然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自己的法器上,喝了声“去”,往重明鸟的方向一指,这件宝贝即追击而去,速度居然比重明鸟还要快上三分!

    这口精血一出,老K的精神都委顿了许多,显然动用的是伤身的秘法。他不管同门关切的眼神,只低喝道:“快追!”

    宁小闲正庆幸自己破阵而逃,后面却传来了破空之声,长天急声道:“有法器追来了。”她回头一瞅,果然看到一个秤砣模样的东西快速靠近。

    什么人会用这种丑不拉叽的玩意儿当法器?她在心里暗咒一声。

    以七仔的速度,这东西竟然还能越追越近,看来天岚别院是下了血本啊。七仔刚才凭借妖怪的强横之身硬吃了金丹期修士的一记玉尺攻击,也受了些伤害,现在又正全力飞行,这东西只能靠她来解决了。

    亏了,她的驭剑之术还不熟练。她深吸了一口气,提起全身的神力,手中獠牙发出淡淡的红光。秤砣迎面击来,她挥出獠牙,重重击在这东西身上!

    只听得“当”地一声巨响,秤砣虽然打斜里飞了出去,可是一股巨力顺着她的右臂冲进了身体里,居然还带着螺旋气劲钻营而进,几乎要将一路上经过的经脉和骨骼都打碎,疼得她尖叫了一声。幸好她淬炼过身体,每日又要享受化妖泉的冰寒地狱,一身的经脉和骨骼强韧程度远远超过一般的大成初期妖怪,这股螺旋气劲还无法对她的身体造成太严重的破坏。

    有其主必有其法器,这秤砣不甘心地又飞回来几次,都被她用獠牙挡住了。最后一回,秤砣发出了奇怪的声响,终于不再追来。

    与这秤砣对斗的感觉,真像被攻城棰打中一般。她此时才觉得眼前发黑,浑身疼痛欲裂,好不容易将一口血气压回了肚子里,脚下却站不住了,软软地伏在七仔背上直喘气。

    好久没有受过这样重的伤了。长天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血气翻涌,没能听进耳里。

第236章 负伤

    宁小闲不知道,幸好她学的是巴蛇的妖修之术。上古神兽以此法淬炼出强横无比的肉体,她现在还未到小成之境,筋骨的强健程度已是极可观。

    幸好她身上穿着的乌鳞宝甲,卸去了秤砣上传来的绝大部分力道。

    否则以她刚入大成期的修为,硬撼元婴后期大圆满修士的全力攻击,被碾成渣渣都不会剩。

    无论如何,这一记追杀被她挡下了。她倒伏在七仔背上,吸气时五脏六腑都疼得要命,可是看到老K脸上的狂怒之色,心里却乐得真想笑。

    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有了如此巨大的进步。

    嘿嘿,姑奶奶也能挡下元婴期修士的一记绝招了。

    老K却高兴不起来。他召回了秤砣一看,郁闷得直想杀人:法器上伤痕累累,其中一道切口几乎贯穿了整只秤砣。宁小闲手中的匕首太过霸道,将他的心头宝贝几乎都劈作了两半。要将这法器修好,得花去海量的材料不说,光是温养如初就要一年时间。

    偏偏趴在白鸟背上的女子,还冲他挥了挥手作告别状,气得他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宁小闲吞了一粒丹药入腹,药力化作热流游走全身,她才感觉舒服了一丁点儿。

    长天又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这回她终于隐隐约约听见了:“前方有人!”

    前方有人?

    她勉强转身抬头去看,前方果然有一叶轻舟飞了过来,上面影影绰绰站着的全是人。原来七仔奔逃的方向,竟然是宝物出世的位置。

    这个坑爹货!她都无力咒骂了。

    七仔不等她下令,已经扭头往下疾飞了。它这一俯冲,宁小闲顿觉脏腑一荡,血液都压到了头部,喉间又是一甜。娘滴,她都已受了重伤,还被两边夹击追赶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果然老K的声音自身后远远地传了过来:“前方的道友,请帮忙截住那小贼,天岚别院感激不尽!”姜是老的辣,他这一开口条理清晰,不仅昭告了她的罪状,还将自己的身份亮了出来。

    玉舟上的人,千万别那么道义啊!这世道人情凉薄,你少路见不平一次,神仙也不会怪罪你的。她暗自祈祷。

    不过她的好运气大概用光了,老天没有开眼,因为玉舟上果然飞出了一道雷霆之剑,追着七仔而来。这道剑光紫芒吞吐、寒光凛凛,光论卖相就不知道比老K脸的秤砣好上多少倍,更不用说剑身上缠绕着雷狱电蛇,这般飞掠而来,实在声势惊人。她似乎都能听到雷电的滋滋作响之声,可以想见这宝剑要是扎到自己身上,恐怕自己的皮肉也会滋滋作响了。

    宝剑本身应该也是极上等的法器,速度竟然和秤砣差不多迅捷,也是后发而先至,迅速迫近了七仔。

    这些人,怎会有这么多好法器?她都无力吐槽了,只得勉力自重明鸟背上站了起来,这一站就觉得头晕目眩,只能用力咬了咬舌尖,握紧了獠牙,重新迎向紫色的宝剑。

    “别怕,你不会有性命危险!”长天突然在她耳边急促说道。

    她微微一愕,大敌当前,长天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不过对方的法器近在咫尺,她无暇细想,强行提起全身神力灌注到獠牙之上,伸手就是一格。

    她一挡之下,立刻侧头放开了手。饶是如此,遍布剑身的雷电也实打实地轰到了她的身体上,乌鳞宝甲不负她所望,吸收了至少九成,可是雷电带来的麻痹效果却无法被豁免。

    所谓的天打雷劈是什么感觉?她终于体会到了,很疼的啊!不仅被雷得外焦里嫩,浑身肌肉顿时僵硬,连神力也滞转不灵。

    随后宝剑其上的一成力道也爆发开来,在她体内狠狠肆虐。

    所幸这把宝剑的主人似乎宅心仁厚,只发出了这么一次攻击,否则若是如老K脸那般出手,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在。

    饶是如此,她的五脏六腑也感觉像是碎掉了一般,喉间那一口热血再也忍不住喷了出来。

    这口精血一喷出,她精神立刻萎靡不振,只觉得浑身疼痛,心魂难守,竟是再无力挟坐在七仔身上,翻身摔落下去!

    似乎有好多、好多年没体会过这种自由落体的感觉了。

    她仰面向上,感觉到耳旁风儿呼呼直响,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还有余力想到宝剑上的雷电剑芒似乎很眼熟。

    在什么地方见过呢?她身不能动,脑子却出奇地清醒。她听到了七仔一声惊惶的尖鸣,似乎还有人惊奇地喊了声:“宁姑娘?”顿时就有两道灼热的视线望了过来。

    随后打伤她的紫剑飞回玉舟上,载着一人追了出来,引发舟上阵阵惊呼。

    这帮人,还真是不打算放过她了。他们和她又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为何要穷追不舍?

    宁小闲觉得胸口很疼,勉力咳了两声,又呕出一口血,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最后一个念头是:“长天刚才为何不帮我?”

    七仔收紧双翅,像鱼雷一样下坠,终于赶上了女主人,重新将她负在了身上,随后重新展翅,拼尽全力向远处飞去。正是性命攸关之时,它马力全开,瞬间就飞出去十余里之远。

    它不曾回头,因此也没看到宁小闲咳出的鲜血散落在空中,变成了圆滚滚的血珠,随后被高空的气流一冲,几乎就要化作血雾散去。但是驭着紫光追来的那人伸手一招,血雾就重新凝成了珠子,落进他手里。

    他脚下再不停歇,冲着七仔全力追来。

    天空中先后划过一道白影、一道紫光,瞬间就去远了。即使以玉舟上众修士的本事,也看不到了。领头的修士皱了皱眉,想起驭着紫光的人临走前的传音“师伯,你们先行,我随后就来”。他这师侄一向最是稳重,他也不再纠结,抬手向迎面而来的天岚别院众人道:“各位道友安好……”

    这偷玉贼还是跑了。老K脸又惊又怒,但不敢怠慢面前的修士们。就这两句话的功夫,远处的天边空空荡荡,什么也没留下。

    七仔背着宁小闲逃命逃了许久,觉得浑身都不好了。因为它的缘故,累宁小闲受此重创,神君大人怒气冲冲,责令它飞得再快些,可是身后那道紫光如附骨之蛆,怎么甩都甩不掉。明明飞得没它快,但是只要它老人家一停下来歇脚,过不了多久紫光就会出现,迫得它又只好重新上天。

    最麻烦之事在于,宁小闲已经陷入了昏迷,无法将它和自己都收进神魔狱之中。所以它只好载着女主人亡命天涯了。

    “这人有什么毛病?天岚别院的人都不追了,他追个啥劲儿?”七仔郁闷极了。神魔狱中的长天却冷笑道:“他不追就怪了。”顿了顿又鞭策它,“再飞快些!”

    这样追追停停小半天,七仔身上还负着内伤,此刻发作起来甚是疼痛,连带着速度不由自主地降了下来。金丹期修士的猛力一击,岂是好吃的?现在它也佩服后面那位牛皮糖了,这么长的时间里,人类想跟上它,灵力都不晓得要耗费掉多少。它已发现后面这人不过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中途不知道要吞吃多少灵丹才能撵得上它。

    见它速度放缓,这人大喜,传音到它耳边:“快停下来,我是友非敌!”声音焦急得很。

    骗鬼的么,若非他出手拦截,宁小闲此刻还好好地端坐在它背上呢。七仔不理,而神魔狱中的长天也出奇地保持沉默。

    又过了好一会儿,长天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她伤势又加重了,停下来吧。”七仔扭转长颈,向背上看了一眼,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宁小闲的口里已经淌出了黑血,沿着它雪白的羽毛滴滴答答流了下来,血中还带有碎末,显然内腑的伤势亦非常沉重。

    它不敢耽搁,找了一片竹林子停下了脚步。过了一会儿,那人果然驭着紫光出现了。他面色也很苍白,显见得灵力消耗巨大,也到了强弩之末。见七仔不再逃跑,他松了一口气。

    这只大白鸟还在警惕地瞪着他。他收起长剑,快速道:“刚才那一下子是误伤,我和宁姑娘是朋友。我可以为她疗伤。”

    七仔还在犹豫中,长天却开了口:“他没有恶意,按照他所说的做。”声音中有淡淡的落寞。

    神君大人好生奇怪,刚才还要它飞快点,现在又要它将宁小闲交给对方医治。它歪着脑袋看着这人:“你是谁?”

    眼见禽妖已经没有恶意,他几个大步走到重明鸟身边,望向倒在鸟背上的人儿。她面若金纸、气若游丝,口角流下的血染红了淡黄色的襟口,伤势极重。

    他从没见她这样脆弱过,心口突然疼得厉害。

    “我姓权。我叫权十方。”

    正午时分,竹林外有轻烟袅袅。权十方抬头看了一眼道:“前方有人家,去借个地方疗伤吧。”他想接过宁小闲,白鸟却不让,他只好快步走在了前方。

第237章 相思

    宁小闲睁开眼,瞪着屋顶好半天,才寻到了双眼的焦距。这是哪儿?

    她好像卧在一座小小的竹楼中,这里的一切都是竹制的。竹床、竹席、竹椅、竹桌……偏偏她躺着的床上,铺着一张好大的白虎皮子,隔绝了床板的坚硬,摸起来好舒服。

    桌上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看来天已经黑了。她能听到鸡犬相闻之声,因此自己并没有被仙派抓住?

    “长天?”她试着轻唤了一声,结果发现自己声音有气无力,像高烧了三天三夜的病人。

    “我在。”他低沉地应道,听起来心情也很不好,“你身在一户农家,有人救了你。”

    她正要说话,门帘一掀,走进一名农家打扮的女子。这女子端着一盆水进来,见她睁了眼,喜得冲外头喊了一声:“公子,病人醒了!”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户外传来衣袂飘动的声音,随后门帘又是一掀,有人走了进来。

    这人身形高大,一走进来就令这竹楼内的小小空间显得更加逼仄。不过他的气势绝非长天那样咄咄逼人,站在那儿便有一股子温润的君子之风。只是这人一进来就努力盯着她,专注得令她直想脸红。

    宁小闲眨了下眼,然后又眨了眨,似是不敢相信这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权……大哥?”

    他的眼中立刻镀上了一层温暖的笑意:“是我。”

    他着紧上前两步,似是想伸手,最后又缩了回去,转身对农家女子道:“姑娘,可否让我二人私下一谈?”

    即使是对着凡人,他也是极客气的。那女子面庞顿时红了,福了一福,赶紧走了出去。

    “你怎会在这里?”她奇道。

    权十方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浮上一丝尴尬之色。

    宁小闲也是极聪明的,回想起那一道眼熟的雷霆之剑,顿时失声道:“原来是你……放出的飞剑!”她这一下子牵动了肺腑,顿时眼前一黑,咳了两声。

    权十方见她不适,大步走到床边,有心帮她,手却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他低声道:“你伤势还未全好。我给你喂了琼露丸,外伤和经脉已经痊愈了,但是你脏腑受伤太重,虽然药物也生了效,还要再将养一段时间才可。”

    他的声音中有浓浓的内疚,但宁小闲轻哼了一声,却不睬他,将头转向了竹墙,专心数起上面有多少个竹疤。不知为何,她在权十方面前,总会更任性一些,不像在长天身边那般服贴。一想起是这人打伤了自己,心头就一阵气恼。

    她这一偏头,便露出了无限美好的脖颈,细长弯曲得令权十方想起了仙门所养的白天鹅,几绺乌黑的发丝顽皮地搭在她的肩头,更衬得肤色晶莹如玉。桌上的灯光昏暗,明明暗暗中勾勒出床上佳人柔婉俏丽的侧脸。

    权十方突然觉得口中有些发干。他在宁小闲面前,一直便是嘴拙的,此刻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他有心辩解,可是眼神才落到她气乎乎起伏的胸脯,立刻像被火烫似地转到了一边。

    “我不是有意的。”他想了好久,才喃喃道,“你伏在白鸟背上,我没看到你的脸……”

    宁小闲冷笑一声,截口道:“这么说,是我的错了?”

    “我的,自然是我的。”

    他也知道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于是轻咳了一声道:“是我不好。”他认认真真地道歉,“抱歉,宁姑娘,我不该伤了你。”

    宁小闲听他说得郑重,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见权十方的眉心都拧成了川字,原本朗若晨星的眼中写满了自责与愧疚,显然打伤了自己一事,果然令他十分难过。

    这男人就是有这样的特质,一望即令人感觉到他无比真诚。

    她的身体还处在极度的不适中,很想狠狠骂他两句,可是话到嘴边又不忍说出来,只好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为何要出手帮他们?”

    他赧然道:“我见天岚别院的人自报家门,又见白鸟飞来,以为你真是毛贼……出剑也只是想阻拦一下罢了。没想到……没想到你已经受了重伤在先,我又新拿到那件法器,不知它威力竟然如此之大。”

    “别人说什么,你居然就信什么!”她气得又咳了两声。这人,怎么帮理不帮亲?“你居然拿我来试新到手的法器!”

    “我错了!”他低声下气,很想擦汗。隔了大半年才听到她的声音,他心中竟然盼着她再多骂两句。

    可怜权十方温敦君子一枚,一遇上她就常常忘了原则这两个字怎么写。

    她还想开口,耳边突然传来长天的冷哼之声。这声音阴寒彻骨,令她生生打了个寒噤。醋坛子不高兴了,她得仔细点儿,免得回了神魔狱之后遇上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

    “你新拿到法器?莫非今日出世的宝物,让你得了?”她赶紧转移话题。

    权十方也是聪明人,明白她这就是不追究了,微微一笑,这昏暗的房间似乎都亮堂起来。

    唉,为什么这些男人,一个生得比一个妖孽?她暗自感叹,耳中只听他道:“数月前,宗内长辈就算到宝物出世,令我前来相候。这次出世的宝物一共两件,‘紫电’剑被我得了,而‘青霜’剑则归济世楼的金姑娘所有。‘紫电’的威力极大,速度也快,否则我还真追不上你的这头白鸟。还有,这已是昨天的事了。你昏迷了一整日。”

    “一共就是两件?”

    “不错。”

    我勒个去!两件宝物都有主了,那她还躲个什么劲儿,没人会来找她的晦气不是么?

    早知如此,怎会撞上天岚别院的那些二货?

    不过不对吧,那她半路上接到的那件东西,不也是宝物么?她眨了眨眼,心中不解。

    “有灵性的宝物都会择主。飞到你手里的那一件,行踪或许未被其他人所知。”长天知道她心中困惑,出声解答,只是他好像很不高兴。

    她“嗯”了一声:“想要这两件宝物的人很多吧,你是怎么拿到手的?”

    权十方脸色一红:“宗内师伯带队,为我护法的。紫电剑在宝山第一次轰鸣时就炸出来了,我们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收服它。”

    她明白了,原来说到底还是比谁的拳头大啊,是硬生生抢来的。原来光与宝物“有缘”还不行,还要有配套的武力。以权十方的性格也接受了这种做法,可见世道本就如此。

    权十方踯躅了几息,还是忍不住问道:“宁姑娘,你怎会突然拥有了修为?”她身倦神乏,本该让她休息的,但这问题太重要了,他不得不问。

    大半年前,两人在四平县分开之时,她分明还是没有任何神通的凡人。这才过去了多久时间,宁小闲却突然拥有了神通。在她昏迷之时,他也放出灵气探查了她的气息,发现她身体中流转的居然是妖力,并且丹田中还有内丹!

    这内丹的颜色与普通金丹期修士的内丹不同,呈现淡紫色。他想了又想,凭他的经验,宁小闲的修为应该远不到金丹期,所以她这枚内丹,只可能是妖丹。

    这姑娘到底遇上了什么机缘,怎会以人身去修妖法?她身无灵根,用这种方法入道,虽是匪夷所思,却未必就行不通。只是帮她凝出了妖丹的人,却又是谁?

    他这样想着,忍不住就露出了灼热的眼神。宁小闲想着自己的心事未曾注意,长天却看在眼里,心道一声不好!

    此前,权十方对宁小闲极有好感,却因她是凡人而不得不挥剑斩断了情丝;现在宁小闲已经踏入仙途,这层阻力便不再有,他大可放心大胆地追求于她了!

    权十方望着她的眼神,充满着释然、热切和喜悦,她也许不懂,但长天却一点儿也不陌生,因为他自己便常常这样看着宁小闲。

    这小子又有君子之风,极易得女子好感。长天眯起了眼,他得想个办法才好。

    恰在这时,丹炉穷奇也凑过来神神秘秘道:“神君大人,这姓权的小子对女主人殷勤得很呢,看来……”

    他顿时觉得心烦意乱,挥了挥手,将这只聒噪老虎的嘴给封上了,令它唔唔半天说不出半个字来。

    她张了张口,想编个理由,却觉得面对着权十方无法扯谎,最后只好细声细气道:“我……机缘凑巧罢了。”

    这理由简直和没有说一个样儿,但权十方却是笑了笑,竟然不再追问。宁小闲不知道,他最想要的结果已经有了,原因和过程又有什么打紧?

    他见她面露倦色,立刻识趣地站起身来:“你伤势未愈,休息吧。这几天你都不可移动,还要憩在这里。”

    “等一下。”她喊住了他,“天岚别院的人呢,怎没有追来?”

    那些人哪有他追得远?权十方只摇头道:“不清楚,我离开时,师门长辈正与他们交涉。”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出了竹屋之后,他才听到屋内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谢谢你”,立刻心情大好,嘴角勾了起来。

第238章 再相见

    那农家女一直站在自己的屋中往这里张望,见到他温柔的笑容,顿时便痴了。

    权十方没有回自己租的那间屋子,信步走到了竹林中坐在大石上。

    夏季夜晚的凉风吹过竹林,扬起一阵梭梭拉拉的响动,若雨声,若涛声,令他想起了与宁小闲的第一次相见,也是在这样宁静的一片林子里。

    那个煮着红薯汤的姑娘,不知为何总令他时常想起。

    在四平县,他是决定要挥剑斩情丝的了。他自小就明白自己肩上责任重大,他与一个凡人不可能有未来。回到朝云宗,他照常炼功、待人、接物,该聆师训的时候聆师训,该闭关的时候闭关,尽量一切如常。他努力压制着心底里的那抹情愫,并且似乎也奏效了。

    他想起宁小闲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少到令他都沉默寡言起来。

    宗内的所有人都发现,权十方变了,虽然对人还是那般客气,却越发生疏,越发清冷。谦谦君子虽然仍是端方有礼,眼中却时常是空空洞洞的,对心仪他的女子更加不假辞色。

    他原以为这一段尘缘从此就要葬在心底,直到昨日的邂逅。

    他一直不知道白鸟背上的人是她。他驭使紫电宝剑将她从鸟背上劈下,正午的阳光才照亮了她的脸庞。在那一刹那,他听到了余姚师弟的惊呼,听到了自己的心脏突然欢喜地跳动了好几下,然后又重新归于一片死寂……

    他们的再次相遇,竟然是以他出手击伤了她为开头。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咳了两次血,然后安静地闭上双眼,仿佛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

    在那一刻,权十方突然明白了,自己从来都不曾忘记她,她的每一个笑容,她每一次称他为“权师兄”,他都能如数家珍。终有一个人,令他莫名其妙看对了眼,记入了心,他们之间只不过萍水相逢,相思却已悄然刻进了骨子里,任他如何抹平,也只不过是徒劳;任他如何压抑,也总有爆发的那一日。

    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灵力来追赶这只白鸟,天可怜见,终于让他追上了。要到这小村中来借宿,白鸟就不能维持妖怪的形体了,只好将宁小闲交给他来抱住,自己化成了不到巴掌大的鸟儿,停在他肩上监视他。

    怀中的姑娘蜷成了小小一团,看起来这样乖巧、这样柔软、这样无助,真令他心都要碎了。有一瞬间,他忘记了什么修行、什么宗派、什么责任,只希望这段旅程一直走下去,永远没有尽头,让他保住手中的这一片温暖小巧。

    当然这不过是奢望而已。她伤得太重了,昏迷中几次咳嗽都带出了血,顺着曲线优美的下颌流下去,另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也更令他自责无比。

    他见鬼的为什么要掷出那一剑?

    以权十方的品貌,很轻易就在农家借了宿。他替宁小闲检查伤势的时候,先是惊于她伤势的沉重,然后便收获了巨大的惊喜:她体内有了力量,可以驭使神通了。她也成为一个修仙者了。

    老天终于是眷顾着他的。

    大半年来压抑着他的痛苦和迷惑,似乎在转眼间都消失不见了。

    他从不知道,能够得偿所愿的感觉竟是如此之好!

    这一个晚上,他在竹林中坐到了天明,却不觉得枯燥。

    宁小闲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守在一旁的七仔看她醒来,亲热地挨过来和她贴了贴脸。烧饭的香气透过竹帘,一同传进来的还有飘飘渺渺的箫声。这箫声原本是空灵婉转的,吹奏它的也是此道高手,可是偏偏奏的是她唱过的那一曲《笑傲江湖》,就非要在一派呜咽中引申出豪迈气概来。

    毫无疑问,这个别扭的家伙是权十方。

    一个大男人,吹箫?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默默谴责自己的邪恶思想又冒尖了。

    她这里才笑出声来,下一瞬,权十方修长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外,伸手掀起了竹帘想进来,似是想起男女有别,又老老实实放了下来,顿了顿,才道:“我吵醒你了?”

    “没有。”她心情很好,“进来吧。”

    权十方走进来的时候,小竹窗中漏下来的阳光照在她白晰的皮肤上,踱上了一层金光。她眸中的笑意还没敛去,正是波光潋滟,盈若秋水。他只看了一下便挪不开眼。

    似乎从四平县一别之后,她又变漂亮了许多呢。他不自觉地想到。

    长天冷冷地说道:“不许笑。”声音中有着淡淡的空洞,还有一种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情绪,令她突然惊惶起来,脸上自然也没了笑容。

    “怎么了?”权十方看到了她的变化,轻声道。

    “没事。”回头再看看长天的情况吧。有权十方在侧,她不敢进神魔狱,金丹期修士的耳目太灵敏,“七仔的速度那么快,你是怎么跟上它的?”

    “我跟不上的。”

    立在她床头的小白鸟挺胸抬头,得意洋洋。

    “只是,我有这个,总能找到方向。”他摊开大手,一枚玉符在他掌心散发出淡淡的红光。

    “寻踪玉符?”她皱了皱眉,“我还以为胡姐姐已经将它销毁了。”原来胡火儿也骗了她。

    “不。那一枚的确已经被销毁了,这是用你昨日被我击中时,呕出来的血做成的。”他的声音低沉,还透着难过。可是他并不回避自己击伤她一事,令她对他更有好感了。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因为沉默已久的长天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石季珊,他是怎么处理的?”

    那个刻薄的女人,那个击伤她的女人。她不信权十方不知道两个女人之间发生过的纠葛。长天问得对,他是怎么处理的?

    下意识地,她望着权十方开了口:“对了,你知道石季珊打伤了我吧?”

    对面的男人身子一僵,低声道:“知道。她回山之后,我就知道了。”

    “然后呢?”她望着权十方的眼睛,“你如何对她?”

    他低下了头,似是不敢与她对视,很久都没有说话。

    于是她明白了,他什么也没做。

    宁小闲放在身侧的手悄悄握成了拳。她早不抱什么期待,可是为什么心中就是有一把火,越烧越旺,最后归结为一句怨愤:他为什么不帮她报仇?

    他明知道石季珊无理重创了她,为何不为她讨回公道?

    如果是长天,二话不说就会杀了那个讨厌的女人吧?

    可是回头想一想,她凭什么要权十方替她出气呢?他是她的谁?

    她心口有点儿堵。

    “我知道啦。”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静静道,“我很累,想再睡会儿,请你出去吧。”

    她的声音如此平静,权十方倏然抬头望来,却只看到她的侧脸。她又将头转过去面对着竹墙了。

    她怨怪他,她不喜他了。他的心中泛起一片苦涩,有心解释,嚅嗫了两下,却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你好好休息吧。”他长叹了一声,退了出去,身形中有无限落寞。可是宁小闲侧过了头,没有看到。

    神魔狱中,长天封住了魔眼,不让她听到狱内的动静,因为丹炉穷奇正啧啧有声:“神君大人,您这一下挑拨离间使得太狠、太高明了!您明知道这姓权的小子是为了她好,才不给她报仇的。”

    权十方的掌门师傅如此器重这个徒儿。他越表现出重视宁小闲,就越容易为她带来杀身之祸。若非他晋升入金丹期,显得放下了心中的情事,朝云宗也断不会放过她。

    他的不作为,正是一种保护。可是站在女人的角度,如何能够理解?

    长天淡淡道:“她没必要知道。”

    为了抓住这丫头的心,他不但对权十方动了杀机,居然还要用上这么无聊的心机和手段,他自嘲一笑。

    涂尽冷然道:“神君大人,可要我找机会悄悄杀了他?”后患这种东西,都是越早处置越好,一了百了。

    神魔狱内突然安静下来。

    过了好半晌,长天才低声道:“无须如此。”

    他嘴角浮出一丝奇异的微笑:“他想做君子,就要被人占尽上风。”

    日子在昏昏沉沉中过去了半天。

    她听到屋内有异动,瞬间睁开了眼,却是农家女在打扫屋子。她正收拾妆台,转头忽然看到宁小闲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她,顿时吓了一跳,碰掉了妆台上的一小盒胭脂。

    “啊!”她疼惜地叫了一声,这盒胭脂可值五钱银子呢,竟就这样打翻。

    突见白影一闪,满地红粉的景象没有出现。却是七仔化身的小白鸟掠过,将这盒脂粉救了下来,轻轻放回妆台上,又返回宁小闲身边。

    好机灵、好通人性的鸟儿。农家女张着小口,好半天才想起要说“谢谢”!

    “我谢谢你才对,这几天,叨扰你了。”宁小闲微微一笑,伸手抚了抚七仔柔软的背羽以示奖励。她的动作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漫不经心,令农家女看呆了去。

第239章 噬魂针

    宁小闲碰了碰自己的脸:“怎地了,我脸上有花?”

    农家女赶紧低下了头:“不是。姑娘长得真好看,您是贵人吧?”

    她笑一笑,没说话。贵人?她离这个名词,应该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吧?不过“好看”这样的称赞嘛,就收下了。

    面前这姑娘接着道:“我看那位权公子,对您实在很上心。他送你到这里的头一天,还帮你接骨来着。这几天他衣不解带地照顾您……”话未说完,就被宁小闲打断了:“接骨?”权十方的好,不用农家女说,她也知道的。

    “是的,您刚被送过来的时候伤势很重,右手手骨都折断了。”

    是了,她两度伸手去格挡法器,不折就怪了,没有粉碎性骨折,就说明她骨骼强加韧了。若不把骨头接好,吃了琼露丸也是没用的。

    她轻叹了一口气,问道:“权师兄今天人呢?”从醒来到现在,屋外一点动静也没有,权十方不在。

    “他……一早就进县里去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农家女子就告辞出去了。权十方不在,这姑娘精气神都没有了。唉,权童鞋果然是个祸水。

    宁小闲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不禁有些愣神。这个农家女孩几乎便是她大半年前的翻版,生活平淡无奇,见到修仙者也只能暗自羡慕,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也许就是嫁个好人家。然后祈求自己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活到老。

    她宁小闲这一路上虽然辛苦,却总算是跳出了凡人既定的命运,有了一点点主宰自己未来的自由。

    左右无人。正是个好机会,她去看长天了。

    “那时,为何不帮我?”她有些怨气。

    “我认出权十方的剑气了。”长天微微一顿,“他的力道并不会致命,否则澹台翊送你的玉佩就会生效了。再者,你若想进展更速,这样极限的战斗不可避免。”

    “此外。若是动用请神术来帮你,那术法造成的创伤会比现在更严重,不划算。”

    由于习了妖修之法。她身体的恢复速度比权十方预料得更快,将养了这么点儿时间就勉强能够走动。

    长天将手掌放在她背心,运起神力替她抚顺经络、熨平腑伤。权十方也这样做过,但长天与宁小闲两人身上的神力同根同源。治起来更是事半功倍。

    她只觉得浑身像泡在温泉水中。舒适而安全,忍不住惬意地呻吟了一声。待他疗伤完毕,她都能基本站直了,连面色都红润许多。

    长天虽然收回了神力,却没将手缩回来,反而隔着衣料轻轻摩挲着她的背部。他的掌心很热,这么轻抚两下,她就有些脸红了。幸好他只抚了两下。胳膊就往下伸,轻轻揽住了她的细腰。从背后抱住了她。

    今日的长天,与平时有些不同。她仰起头正待询问,却被他顺势覆住了唇。每次刚开始亲吻,他的唇总是凉凉的,一会儿才会变得火热。这个吻,温暖、细腻、绵密,并且小心翼翼,长天似乎怕碰伤了她。

    她一向是个打蛇随棍上的家伙,他既反常地温柔,她就不客气了。

    她费劲地转过了身,认真地一点一点地啃着他的唇,体会舌头互相纠缠的爽滑触感,一边想着,这大概是他身上最柔软的地方了吧。平时的长天都太强势了,她哪有机会这样细细地品?事实证明,女人也可以很色,她觉得他啃起来味道好极了,像某个品牌的巧克力广告说的那样,纵享丝滑的感觉,怎么啃都啃不够……

    还是他以一记闷哼先结束了这个几乎要无止无休的吻。他捉出了作怪的小手,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又下意识地探进人家衣服里,去抚平坦坚硬、没有一丝赘肉的胸腹了,并且还不小心有往下滑动的趋势。

    长天的脸也很红,像是泡了好久的温泉,看起来该死的性感,原先的冷峻早被扔到爪哇国去了。她咭地一声笑,又踮脚咬了咬他的鼻尖,随后就被他抓着双手抱进怀里。

    她伸出粉红的舌头,轻轻舐了刚才被她扒开了衣服的胸膛一口,满意地感觉到这一处的肌肉猛地收缩。

    好好玩,她在心底偷笑。

    “不许动,不许玩火!”他粗声粗气道,却不敢把她抱得太紧。装圣人装君子太痛苦了,尤其他根本不是那块料。

    他原本有些话想和她说,可是现在突然又不愿讲了,只好转移话题:“你得的那件东西是什么?”

    哦对,无人知晓的第三件宝物已经在她储物袋里躺了好几天,他不提,她都差点忘了。

    这东西还不到指甲盖大,像被打凹了的三角形,似是折断的箭头,做工很粗糙,要让她说,这特别像石器时代山顶洞人用的某件石器啊,连抛光打磨都没有。

    少儿不宜的时段既已结束,涂尽和穷奇就出现在底层,博闻强志的两人一兽盯着这石锥,猛瞧了半天也没瞧出这是个啥。

    穷奇啧啧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噬魂针。”这是宁小闲的声音。

    涂尽愕然:“你怎么知道?”他们仨都不晓得的事,这个迷糊的女主人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我一摸到这东西,脑海中就自动出现它的介绍了。”宁小闲耸了耸肩,“而且觉得很亲切、很舒服,就像我摸着獠牙一样。”

    噬魂针的来历,她不清楚,只知道这样法器专门伤人魂魄,使用时,只要将它打在敌人的眉心就可致人于重创,是一件十分阴毒的法器。

    听到这个,涂尽都往后退了两步。一脸警惕的模样。

    想来也是,他是魂修,这东西要是好用。那简直就是他的对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克星。

    倒是长天听到这个介绍,神情立刻专注起来,站直了身子:“品阶呢?”

    “我也不清楚呢。”她将噬魂针递了过去。

    长天端详半天,才皱眉摇了摇头:“拿在我手中,没有半点感觉。没有关于它的介绍,也没有任何亲近之感。看来。这东西似乎一出世就认你为主了,对你的亲近程度还在獠牙之上,不能被第二人所使用。”言下有些可惜。

    天注定这法器是属于她的?她的主角光环什么时候进化得这么牛x了?

    不过。长天在可惜什么呢,他想用这法器去对付谁?

    宁小闲耸了耸肩,在噬魂针上滴血认了主,没留意他一脸的若有所思。

    追根究底。她并非本世界之人。为何会有一件天定法器专为她量身订做?

    ======

    权十方回来的时候,她又乖乖地躺回了竹床上。

    他手里提着个精致的小盒子,把它放在她床边。

    她眨了眨眼:“这是什么?”

    权十方看她不似在生气,唇角顿时带上了笑意:“是赔礼。”

    她打开这盒子的时候,感觉自己像个拆开礼物的小女孩。里面是四色糕点,红黄白绿,饼皮上掐着梅花,看起来很可口。最重要的是。它们还是热气腾腾的。

    “这是西观县最有名的糕饼铺里卖的。在四平县的时候,我看你很喜欢……很喜欢吃食。”她的手艺很好。而外祖父常常对他说,爱做饭的人一定爱吃。

    “你怎会跑去买这个?”这不像是权少侠会做的事啊。

    “我问了……门口那位姑娘。她说,女孩们都喜欢零嘴。”那农家女孩真可怜,给权十方想了办法,结果他不记得她的名字了。

    话说,他记得的姑娘名字,本来也没几个。

    西观县离这里可是有一百里的路程呢,他居然驭剑去给她买来。这对于行事喜欢低调的权十方来说,已是很不容易了。

    这份心意,她该领了的。

    “这件白虎皮是谁送的?”她枕了好几天,深知这件宝贝柔软温暖,但绝不像权十方会买的东西,估计又是哪个心仪他的女子所赠。

    “……”

    权童鞋瞠目,似乎努力在想,但是想不起名字了。

    宁小闲忍住笑,拣了红色的糕点放进嘴里。这糕点做成了一口酥的模样,哪怕是姑娘家的樱桃小口也能一口一个,很是人性化。

    她取了饼,权十方就松了一口气。

    这代表她原谅他了。

    “好吃。”她细细品了品,才赞道,“这味道啊,是玫瑰茯苓糕吧?你也吃一块罢?”说完,递了一个到他手中。

    嘴里有饼末,她不敢露齿,只是一双眼睛眯了起来,仿佛有笑意闪动。

    权十方见了她这副模样,不知怎地将饼接在了手里,放进了口中。

    果然很甜。

    他不太喜欢甜食,不过这一块么,好像味道还不错,有如蜜糖,让他甜到了心里。

    然后就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权十方和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若是两人互有情愫,那么这就该是一段别有滋味在心头的黄金时段。可惜,宁小闲牢牢记得神魔狱中还有一大票看戏不付钱的看客,七仔也在一旁虎视眈眈,所以她只好轻轻咳了一声:“七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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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拒捕

    小白鸟从床边飞到她被上,等待吩咐。

    “你怎么得罪的天岚别院?”这事儿她早就想问了,可是这两天昏昏沉沉地一直提不起精神。如今权十方在侧,刚好一并听了。

    小公鸭嗓子一开,就将权十方吓了一跳,没想到这还是只少年妖怪。

    “一个月前,我南下时经过影州的天岚别院,碰巧知道这仙派里有一块很大的玉璧。”它拿绿豆大的眼珠瞄了宁小闲一眼,“你知道的,我们最喜欢吃的是玉膏。没有玉膏的话,灵玉也还马马虎虎可以凑合了。”重明鸟的天赋本能之一,就是啃食灵玉以滋补妖力。

    宁小闲的脸顿时就黑了:“你当真跑去啃了人家的玉璧?”原来理亏的真是她这一方!

    这臭小子真能惹祸啊,她总算明白长天眼睁睁看着她闯祸时的心情了。

    “哎,听我说完!”七仔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我飞得累了,正需要吃些东西进进补,于是就走了进去……”

    它是偷摸儿潜进去的吧?她鄙夷地瞟了它一眼。养个能飞的,还好运到捡着个飞贼。

    “摸到玉璧那儿了,伸嘴去啄,哪知道放玉璧的地方却是空的!我在那附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那块大玉璧在哪里。后来有人听到动静过来,我就赶紧飞了。”

    她和权十方面面相觑。

    宁小闲皱眉道:“你是说,玉璧原本就不在那里,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七仔漫不在乎道:“大概吧。我倒是好奇,天岚别院是怎么发现我进去过的?”

    权十方道:“若是如此,你也真闯祸了。天岚别院原本设有护山大阵,照影玉璧即是它的阵眼,如今不翼而飞了,那时你又被抓了现行,天岚别院必定要算在你头上。”

    他轻咳一声:“许多仙派内都设有因果回溯镜,能够看到宗派驻地范围内的人事变化。或许那镜中出现了你的身影。”

    因果回溯镜?这听起来就是异界版的监控摄像头嘛,还是环保型的。

    所以说,没文化也得有常识!七仔这土包子,进人家宗派内做贼,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了。

    “那也不对呀。”宁小闲抚了抚下巴,这个动作是跟长天学来的,“若是玉璧不见了,为何因果回溯镜内单单只有七仔的身影,不见真正盗贼的行踪?”

    七仔对上她怀疑的眼神,顿时怒道:“小爷我可是敢做敢当的!若是吃了玉璧,怎会不认?”

    听到这里,长天截话道:“七仔所言属实。这两天我已经找它问过了,若有不实之处,我不会轻饶它的。”

    既然长天已经先审过,那么七仔这话就不是撒谎了。

    “我相信我家七仔。”于是她斩钉截铁对权十方道,“此事必有内幕。”

    权十方看到了她眼中透出来的坚定,于是也不再纠结于七仔言语的真假。她既如此认定,想必是有几分凭仗的。

    “此事,你准备怎办?”这鸟儿既然跟了她,它惹出来的麻烦,她就得负责收拾。

    “一字真诀!”她在他的凝神细听中说出了一个字,“躲!”姑奶奶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权十方微微一愕,挑起一边长眉,看起来很帅很有型:“躲?”

    “嗯啦!”她理直气壮,“难道你想叫我去自首?”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刚刚有一瞬间,他还真想让她去找天岚别院说清楚的,当然他也会跟着去,不会让她出事。

    宁小闲叹气道:“天岚别院内的因果回溯镜,只照到了七仔的身影。想必真正的盗贼在这镜子上动了手脚,让七仔背罪顶缸。可是我们又没有别的证据,哪怕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这桩公案的。与其如此,不如躲远些。”

    “权师兄。”她正色道,“我这趟西行时间紧迫,若是天岚别院将我和七仔扣起来十几二十年,那我今后怎办?”

    他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宁姑娘所言有理。

    “七仔去偷玉璧已是事实。哪怕它没偷成,这行为也是偷盗,天岚别院怎会与它干休?也许要把它抓起来驯养成……驯养成守山灵兽之类。”她想起了麒兽,这只圣兽当年是不是也被云霄殿逮住的呢?“至于我么。嘿嘿,天岚别院的人多半会以为七仔是在我指使之下,才去偷窃玉璧。我这主犯的罪过,比它还大呢!”

    她深吸一口气:“权师兄,我知道你宅心仁厚,不忍我背负这冤屈。可是我现在举证无力,宁可背着这桩罪名到处逃跑,也不愿枯坐在天岚别院的牢房里!”

    她的眸子,亮晶晶地特别真诚。权十方看了一眼,即温和道:“我相信你。你所说的,我刚刚亦曾想过。”

    “所以,你不会把我五花大绑送去天岚别院了,对不对?”她故意苦着脸道。

    他忍不住笑了:“自是不会的。即便……也不会。”他中途改了口,但长天推测他想说的是,即使七仔真的吃了玉璧,他也不会将宁小闲送去天岚别院的。

    “嗯。”宁小闲也明白他的意思,轻轻道,“权师兄,谢谢你。”她心里很感动,权十方是个公正严谨的人,居然愿意为她打破一贯的原则。

    权十方失笑道:“谢我作甚,你以为我真是食古不化的老头子?”说罢,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居然深深地盯了她一眼。

    这一眼,令她感受到了热切之意。凭心而论,权十方温和平静如深潭,正所谓上善若水,和他相处起来有春风拂面的愉快和轻松;长天却像高贵冰冷的雪山,威势戾气太重,越是接近,越觉得其寒彻骨。虽然她最近感觉到这座雪山里好像还包裹着熔岩……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由得有些暗暗发愁。她又不是三流言情小剧本里的女主角,对男人的示好无知无觉。权十方眼里的情意,就是傻子也看出来了。若是不曾遇见长天,那么权十方真是个挑不出太多毛病的好对象。可是现在怎么办呢?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她才知道权十方此趟收取宝物之后,还要随朝云宗的师伯前往广成宫观礼。广成宫也是天下有数的名门大派,弟子逾十万人之众,建派七千年中,成功度劫飞升者前后共计十七人,人数之多,已令人瞠目结舌。

    十日之后就是该派的掌门继任仪式。届时,天下仙派妖宗的宗主,十有八九都会上门道贺。

    权十方目光熠熠:“宁姑娘,机会难得,可想一同前往?”

    她愣住了。天下妖仙云集,听起来很厉害、很盛大的模样,若只是去观礼,秉持八卦精神而生的她,心底是极有兴趣的。

    “去吧。增长些见识也好,你的道心需要磨炼。”长天知道她在想什么,开口鼓励道。

    真想抱住这善解人意的家伙狠亲两口。

    不过,“等下,朝云宗掌门到时也会去?”

    权十方点头:“师傅正在处理门内要务,最多七日即会抵达广成宫。”

    宁小闲闻言撇了撇嘴。她对朝云宗掌门所知甚少,但这人为了心爱弟子的前途竟能派出胡火儿来杀她,可见待徒儿是极好的,心也是极冷酷的。

    权十方见她面色不愉,顿时有些尴尬:“师傅为人甚好,上回不过是担心我修为和道心受影响,今后必不会再那般了。”他不敢编排师傅的不是,又不想令宁小闲的生气,一时有些为难。

    她皮笑肉不笑:“放心吧,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他计较就是。”心里已打定主意,观礼时,离朝云宗掌门远一点,想必他自持身份,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自己。

    这天傍晚,她找了个理由支走权十方,将涂尽从神魔狱里带了出来。因为长天下定主意,路上决不让权十方和她单独相处。

    结果权十方从外头回来时,着实吓了一大跳——竹屋内有大妖怪降临!所幸她身体虽不适,但伶牙俐齿仍在,三两句话就介绍了这位“故交,并且要一起前往广成宫”的圣兽朋友。

    这年头,修士与妖怪交朋友不是什么稀奇事,广成宫大典又是世上难得一见的盛会,所以权十方也未往深了想。当然更重要的是,涂尽的人形外表虽然只有二十岁上下,但看宁小闲的眼神光明坦荡得很,显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休养两天后,她已经基本痊愈了。权十方不知她练的是妖族的神通法门,因此对她的恢复速度乍舌不已。

    广成宫离她所在的位置并不远,以七仔的速度,只要往西北方向走上两日就够了。不过现在同行的人多,他们乘坐的是权十方的玉舟法器,所以还要慢上两天。想起临行之前农家女面对权十方的满脸哀怨,宁小闲就忍不住瞅着权帅哥直笑,笑得他耳根子都红了。

    现在惟一的问题,是他们和广成宫中间隔着一道天堑。

    夜沼,长九千七百里,宽三百里。虽然名为沼,但它却是一条静静奔流的大河。权十方说起它的另一个别名,宁小闲长长地“喔”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

第241章 弱水

    夜沼,又称弱水。弱水之内,万物不生,飞鸟难渡。

    现在宁小闲就站在弱水之畔,只觉得这果然是条看起来就很不祥的河流。这个世界水土不受污染,她见过的江河湖泊都是水质极其清澈,唯有这夜沼,河水竟然是黑灰色的!见着这河的那一刹那,她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华夏,童年居所的后山里,就有一条被造纸厂污染的小河。

    她伸手掬起一捧冒着沫子的河水,入手又滑又腻,还有一股淡淡的腥味,确实很像被重度污染过的水质。

    放眼望去,三百里宽的河道,黑灰色的河水正在缓慢地流动,难怪被取名为“夜沼”。

    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这条河的存在,简直就是昭示所有人:离我远一点!她真想不通,华夏为何有人将弱水形容为爱情之河,还说什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谁敢从这黑河里舀水喝啊?若爱情河长这般模样,那所有人都要对爱情忘而却步了。

    可惜她现在远离不了。若想在规定时间内赶到广成宫,他们就必须横渡弱水,否则绕道而行的话,就要多花上两天的功夫了。

    “真的飞不过去?”她不死心,将变成了小白鸟的七仔扔向河上。七仔扑腾着翅膀想往上飞,结果像个秤砣一样落向了河水,被她一把又抓了回来。

    真是有趣!

    七仔却是大怒,又试了几次,发现无论是挥翅还是动用妖力,果然都不能在弱水上空飞起,顿觉沮丧。作为天空中飞得最快的禽妖之一,这禁空领域简直就是它的克星。

    权十方瞅了瞅她发亮的眼眸,笑道,“弱水上方是过不去的,无论是妖还是仙。你莫看这河流貌不惊人,弱水河底是南瞻部洲的六大禁地之一。”

    所以,他们惟一的办法就是降落地面、收起玉舟,坐船过去。

    幸好弱水在这里静静地流淌了千万年,难倒的也不只有他们这一路人,所以现在矗立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渡口。横渡这天堑的工具,居然是用色彩斑斓的竹子编成的竹阀。并且水面上来来往往,至少有二十多只竹阀正在运载乘客。

    她一眼就看到,这阀上的乘客多半都是修仙者,负手或坐或立,却不见撑阀子的梢公,可是阀子却能在弱水上穿行如飞。

    “水下有东西在拉动竹阀!”

    此时渡口有一只竹阀正要启动,水下似有物翻滚,她走到栈桥边探头望去,不禁吓得倒退了一步。

    原来在水中拉纤的,竟然是五条两尺多粗、七八丈长短的巨蟒!这蟒似乎不受粘腻的河水影响,一身鳞甲乌油油地,蟒头呈长方形,看着倒不像有剧毒的,但一双眼睛竟是惨白色,像瞎子一般,令人望而生寒。似乎是感受到她的视线,有几条大蛇向她望来,同时张开了血盆大口。

    “诶,蛇呀!”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凡是女人,对这种冷血生物都没什么好印象。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悠悠响起:“你很讨厌蛇么?”

    “当然!”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才反应过来这是长天的声音,“……不是了,蛇最可爱了!”

    “哼。”

    要死了,她怎么忘了长天的本体也是条巨蛇。说来说去都怪这家伙的人形态太俊,让她下意识地忽略了他的真身。

    五条巨蟒口中拉着钢绳,整齐划一地往对岸游去,动作娴熟无比,像是事先训练好了的。这弱水河虽然看着古怪,但流速非常缓慢,听说也不曾掀起过大风大浪,因此巨蟒们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权十方曾跟门派中人一起坐着竹阀渡过弱水,因此介绍道:“弱水虽然号称万物不生,但其实总有生物能够适应它的环境。这种巨蟒名为‘地蟒’,只生活在弱水之中,力大无穷。”

    说的也是,但凡是生命,总能给自己找到出路的。

    “这扎阀子的竹子也不是凡物,乃是附近铜山上才生长的崆竹。据说这种竹子长到三百岁时,就可以砍下来扎阀子了。也只有三百岁以上的崆竹,扎起的阀子才能浮在这弱水之上!”

    宁小闲却看着它们皱了皱眉:“地蟒力大无穷?我怎么觉得它们拉这阀子也吃力得很?”

    涂尽无所谓道:“兴许是这弱水太粘腻,不易行舟之故。”

    这渡口却是有人负责的。由于一只阀子只能载五名乘客,而这里要过渡的人少说也有一百来号,因此想要过渡的乘客,须得先交了定钱,然后领了号牌到旁边的驿站去歇息,等候船家叫号。这就很像华夏的银行推出的排队叫号服务了。

    这驿站也建得甚是精致,乌檐青瓦,假山芳草,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还恰好能望见一枝红杏出墙来,和弱水脏乱差的氛围格格不入,等她走进去,才知道里面还设有棋室、茶座,供客人等待消遣之用。

    等轮到她掏钱了,才知道每人要缴三十灵石的渡资方能在这里歇脚,价格着实也不便宜。那负责收钱的小哥儿看了看他们几人,就道:“九十灵石。”

    却是将她、涂尽和权十方算在内。七仔因为收敛了妖气,被当作普通的灵宠而免收了过渡费。它当即大怒,正要现出真身给这个有眼不识泰山的家伙瞧瞧,却被宁小闲一把抓住了尾羽,摁在肩上动弹不得。

    能省三十灵石,那是极好极好的。

    他们进驿站选了个位置坐下,她还兀自眼馋不已:“这是谁家的独门生意,当真是好赚钱啊!”独门生意的另一个代名词,就是垄断。广成宫大典将近,这弱水上每天来往的客人少说也有好几百人,那一天就是几万灵石的收入啊!

    七仔不甘心,又飞到弱水河畔去观望。权十方却是看到她眼里闪烁的金光了,忍不住笑道:“这渡口生意归济世楼所有。眼馋的人多了去,但到目前为止,还没人能想出其他法子来过渡,所以他家的生意自然还是独门儿的。据说地蟒的老祖宗和济世楼定了协议,只要供它的徒子徒孙吃得饱,就帮济世楼牵引竹阀,做这过渡的生意!”

    “吃饱?”她愣了下,然后才想起这弱水河号称万物不生,想来地蟒在这黑水世界里讨生活非常艰难,想吃顿饱的也不容易。这弱水河上大概有二十只竹阀,那么拉阀的地蟒就有一百条左右。以一只地蟒每天要吃掉两口三百多斤的肥猪计算,每天也不过是两百口肥猪的代价,就能换得几万灵石。

    她再一次感叹这独门生意赚钱之快捷。济世楼也真有办法,居然能和地蟒的祖宗定下协议,这买卖着实划算极了。

    “济世楼也是势力强大的宗派之一。不过这个宗派除了有修仙者之外,庞大的势力却是根植在民间的,任用了许多凡人来做凡间的生意,无论是凡银还是灵石都照赚不误。这数百年来,济世楼的实力蒸蒸日上,已经隐隐动摇到天上居的地位了。”

    这世上聪明人也真是不少,她汲了口茶水。若非这一路奔波不停,她也真想在这大陆上开买卖做生意。

    正说话间,外头忽然响起一记熟悉的娇叱:“给我捉住它!”然后就是七仔的两声尖鸣。

    她家的鸟儿被人欺负了!宁小闲脸色一变,轻轻窜了出去。七仔跟着她快一个月了,不知不觉中,她对这小白鸟也有些护犊心理。大抵类似于这鸟儿可以由她自己随便欺负,但由不得别人伸手去碰去抓一般。

    涂尽和权十方互觑了一眼,紧随其后。

    才出了驿站,她就看到两个身影正在扑追七仔,只是这家伙动作太灵活,一直没被捉住。七仔瞅到她出来,立即扑楞楞地飞到宁小闲肩膀上站好,叽叽叫了两声,状似愤怒。

    这傻鸟,装灵宠倒是装得越来越像了,置堂堂大妖怪的尊严于何地?!

    “果然又是你!”她这里才刚刚站定,身后就传来了一声轻哼。

    这个声音,好耳熟啊。宁小闲徐徐转过身,一望,果然。

    身后是一辆华贵的马车。车身的材质非金非玉,纹路精细且不去说它,车厢上绘龙绣凤,皆以金丝掐就,龙凤的眼珠分别以蓝、红宝石点缀,更显十分奢华。

    拉车的四匹马儿也非寻常,白身黑尾,有爪无蹄,满口利齿,正是她原本想逮来代步的驳兽!只是套在车前的这四只驳兽神色平和木讷,哪有一丝妖怪的桀骜不驯?

    这马车,正是赤果果地昭告所有人:车里坐着土豪!

    此刻正有仆妇端来脚凳,又有人上前殷勤地打开车门,然后才有一个女子袅袅地拾凳而下。这姑娘眉目俏丽,一身逶迤拖地的粉红烟纱裙,手挽屺罗翠软纱。

    这人,宁小闲是认得的,这一身大家闺秀的打扮,硬生生平为她添了三分妩媚。

    宁小闲定定地看了她两眼,才蹙眉疑道:“我认得你?”

    就这四个字,配合上她满眼的问号,真是把对面的姑娘气得柳眉倒竖!

第242章 分外眼红(首页大封推加更)

    偏偏面前的权十方抱了抱拳,提声道:“金姑娘,别来无恙?”

    看来这两人还是认得的。这姑娘知道权十方的身份,不得不先忍下了一口气,还礼道:“权师兄。”

    金姑娘?这三个字好像真在哪儿听说过。幸好权十方也未让她冥思苦想,低声道:“这位即是济世楼的金满意金姑娘,我前两日跟你提过的。”

    哇哦!前两日宝物出山,一件被权十方得了,另一件觅得的良主,原来就是眼前这件金姑娘了。宁小闲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只感觉她乘坐的马车都是金光闪闪,果然不曾辱没了她这姓氏。

    “原来另一件宝物被她得了啊,果真是骏马常驮痴汉走、巧妇常伴拙夫眠。”宁小闲压低声量,悠悠地叹了口气。只是这声量,恰好被在场的修士们听到而已。

    等船时,谁都嫌无聊。眼见有热闹可瞧,许多候船的修士便将注意力都投向了这里,听到宁小闲说得有趣,不少人偷偷嗤笑出声。

    这女人跟她不大对路,因为方才她就已经认出来了,这便是在那不知名的城中,想以五百两银子买走七仔的女子。反正这梁子已经结下了,她也不怕闹大一点。

    果然金满意俏面一冷:“你说什么?”

    宁小闲愕然道:“金姑娘正当芳华,耳力怎地就不行了?我说,骏马常驮痴汉走……”

    后面几个字还未说出来,已经有人喝了声“住口”,然后一道电光疾闪而至,直往她面上袭来。却是给金满意搬脚凳的那个仆妇听不下去,要给宁小闲一个教训,要给主子出气。这女人看似平庸普通,却有筑基后期的修为。

    涂尽目光闪动,正要出手,权十方却已伸出右手,拇指、中指相扣一弹,将那缕电光击飞了。他人长得若玉树临风,这一下又使得潇洒随意,旁观的女修们顿时眼中异彩涟涟。

    他迈出一步,挡在宁小闲面前,对着金满意道:“金姑娘,你与我朋友若有误会,解开就是,何须动手?”他与宁小闲许久未见,哪怕知道她已经学得了一身神通,下意识里也总觉得她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有人向她动手,他忍不住就想挡下来。

    他的袒护,显然令金满意微微一愕。这姑娘昂起下巴,冷冷道:“是她无礼在先。要我放过她也成,只要将这只白鸟儿送给我。”

    权十方还未说话,宁小闲咯咯一笑,拖长的声音已自他身后传来:“良禽择木而栖,金姑娘可是认不得这六字的含义?”涂尽和权十方都在身边,还有个消化了驳兽的妖丹之后快要晋升大成后期的七仔,她现在可不怕这女人。

    金满意这回居然也不生气,眼珠子一转:“良禽还知道择木,你这女子却不知择言!你可知,现在站在我家的地盘上?”

    这渡口是济世楼搭的,而她,是济世楼的大小姐!

    “我家的生意,不欢迎你这等恶客。”金满意抬高了下巴,斜睨宁小闲一眼,“传我命令下去,这渡口,于这女子拒载!”

    她望了望权十方,又道:“若是权师兄自己要过河,只管上阀就是。”她这口令传下去,渡口那里顿时传来了几声答应。大小姐有令,手下人自当遵守。

    再有几日就是广成宫大典了,宁小闲几人若是绕过弱水而行,必定要错过这一场盛会。

    拒载?她大爷的,宁小闲在华夏的小城镇呆了十来年,还没遇到出租车拒载呢,现在这女子倒给她来了个拒载?这女人,当真小气。

    宁小闲冷冷一笑:“不载便不载,姑奶奶不稀罕!”大不了不去看那大典,这天下人的盛事,于她哪有那么要紧?她转向权十方道:“权师兄,我们先在此别过,广成宫再见吧。”权十方有师命在身,须在规定时限内赶到广成宫,她不可耽误人家。

    权十方却摇了摇头,温和道:“宁姑娘,我与你一道同行。”

    他这却是表明态度了,宁小闲顿时觉得胸口一暖:“可是你的期限……?”

    “回头再向师尊告罪即可。”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目光却是灼灼。

    唉,权童鞋真是治愈系的暖男啊。她再一次被感动了,这一回,却是自己拖累人家了。

    “好罢,那一起走。”她抬眼剜了金满意两下,冷哼道,“莫要小瞧天下英雄,以为你家这是独门生意,早晚有人与你相争!”

    她转过身,正要离开,不意身后传来了金满意的冷笑:“与我家相争?笑话,这弱水河的生意做了三百多年,从未见过有人能来分一杯羹!你倒是告诉天下英雄,如何来争?”

    她这话却是说得有些鲁莽了,旁观的修士中就有人脸色不喜,更有人大声道:“小姑娘,你若有法子令这女人识得咱天下英雄的本事,我以一百灵石酬谢!”

    他这话说出众人心声,当下就有人附和道:“说得好,我愿以七十灵石相酬!”

    “我愿出三百灵石,买这女人一个面色如土!”

    “我愿出二百灵石!”

    “我愿出一百灵石!”……

    众人纷纷出声,金满意的脸色一时便不好看了。宁小闲也有些发愁,她这几个月也炼出一副心高气傲来,就这样灰溜溜地退走,太没面子呢。

    “宁姑娘,此事太为难,不可答应。我们即刻离开便好。”权十方知道此事简直便是不可能,此刻开声给她台阶下,却见宁小闲眉心微动,随后就有喜色自面上一掠而过。

    她重新转向金满意,在众人的议论中静静道:“既如此,我们来打个赌好啦。若我解开了弱水过渡之谜,你又待如何?”她音质清脆,旁边众人的声音也盖不过她。听了这句话,四下里立刻静了下来。

    这姑娘竟然真要打赌,有好戏看了。

    金满意俏面上露出惊愕之色,显然是想不到有人会这样蠢,随后便道:“若你能解开我家渡过弱水的秘密,我就赔给你两千灵石!”

    “若是解不开——”她上下打量着宁小闲,又嗤笑道:“下半辈子就给我为奴为仆吧!”

    “哈,哈哈哈!”她话音刚落,宁小闲就长笑起来。

    这女子,笑得好生嚣张!金满意顿时沉下脸。

    “你家靠着这生意,几百年来至少赚了好几百万灵石吧?我输了就要为奴为仆,赢了才拿这两千灵石?”宁小闲斜睨着她,话声虽温柔,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嘲讽之意,“金大小姐,合着天下的便宜都让你一个人占尽了?这两千灵石,你拿去打发叫化子吧,姑奶奶可不稀罕!”敛起笑容,她转头道,“权师兄,我们走吧。”

    权十方正等着她这句话,闻言正要祭出玉舟,金满意却急急道:“慢着!”

    “你想如何?开出条件来!”这女人越是讨厌,越是高傲,金满意越想把她留在身边玩命儿差遣。只有把她的傲气打压得半点儿不剩,心里才能舒坦。

    这位大小姐,果然经不起激,宁小闲正等着这句话呢。她凉凉一笑:“那就看大小姐你自己的诚意了!”

    金满意转了转眼珠:“两万灵石。”

    宁小闲背转过去:“再见!”她自己打发叫化子,都不止这个数儿好么?土豪就该拿出土豪的样子来嘛。

    “……五万灵石!”

    宁小闲只管往前走,脚步都不停。

    “七万灵石,不可再多了!”

    “权师兄,玉舟。”她连头都没回,唤权十方祭出了玉舟,轻轻站了上去。

    “慢着!”金满意咬了咬唇,突然发狠道,“我就以这渡口为抵押!”

    这话才说出口,众修士就是一阵轻噫之声。弱水渡口每日的收益均很可观,金满意竟拿它出来作赌注,除了显示自己财大气粗之外,也说明她对自家这秘密实在很有信心,笃定宁小闲破解不得。

    哪知宁小闲重重叹了一口气:“金大小姐,你莫要以己度人,以为别人也这般傻乎乎地好么?”不等金满意发怒,她快速接下去道,“我若能破了渡河之谜,这生意我也可做得,还用你来赠送么?”

    四周为之一静。人人都在想,是啊,这姑娘若能破了弱水渡河之谜,她自己也大可来做这生意,又何必拿下半生的自由与金满意做这等豪赌?

    金满意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愉悦又好听的男子欢笑:“说得好!说得妙!”

    听到这句话,金满意的脸涨红,宁小闲的肩膀则是垮了下来。她们都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

    这妖孽,怎么走哪都能遇上?宁小闲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才转身面对这声音的来处。

    果然那辆华贵的马车车门大开,大家顿时看到有一人斜倚在车中,面若冠玉、俊眼薄唇,身上一袭火红奔放的缠枝宝相花纹织锦袍。这衣服若穿在别人身上,也许就太张扬了,但穿在他身上,却给人“正该如此”的感觉。

    不是汨罗,却又能是谁?

第243章 打赌

    权十方站在宁小闲前方。车门一开,他顿时就与汨罗四目相对。

    这两人,一个昂然站立、一个慵懒斜倚;一个爽朗清举、一个龙章凤姿,都是罕见的美男子。旁人见了他俩,不知怎地都沉默下来。

    权十方身材颀长,有意无意地一侧身,将宁小闲挡在身后。汨罗眉心一动,看向权十方的眼神便有些不善。

    这两人相顾,一时无言,空气中却似荡起了些许汹涌暗流。

    他们似乎都不喜欢对方的眼神。

    最后还是汨罗先开了口,他倚在车中的矮几上懒洋洋道:“权少侠,我陈疴未愈,就不起来与你见礼了。”

    权十方却是温和一笑:“汨罗公子既有不适,躺倒便好。”

    原来这两人是互相认得的。

    “好久不见啊。”宁小闲挪开两步,望向这只狐妖,“您突然出现在此,有何指教?”她将“突然”两字咬得很重。

    那双红玉般的眼睛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其中的不怀好意让她很想抬手捂住自己。直到权十方皱起眉头,又想挡在她面前时,汨罗才笑道:“你人儿小,胃口倒不小,这个弱水渡口居然满足不了你。”

    她抬起眼,正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忍不住撇撇嘴。这狐狸一直便很狡猾,这竟又让他看穿了!

    金满意的弱水渡口,她的确想要。虽说这过河不沉的秘密若被破解,理论上她的确能另起炉灶分一杯羹。不过也只是理论上而已。她哪有那个北京时间到铜山上砍三百年份的竹子,哪有时间和精力去雇人来主管这项生意?所以若能从济世楼手里接过这只下蛋的金母鸡,那是最好不过。

    可是济世楼哪会让她这样舒舒服服地赚钱?她还得向金满意要个保证才行。

    正思忖间。耳边突然响起汨罗的传音:“你受伤了?”她面色和嘴唇都有些苍白,面色憔悴,显然已养伤了一段时间还未痊愈。这姑娘的体质异于常人,能令她数日不得恢复的伤势,一定很重。

    他这话里有几分淡淡的关心,可是等宁小闲抬眸看他,这人又像没事人儿般往后一倚道:“既如此。我也来凑个热闹吧。若是你能破了这弱水之谜,我就将手里的一处钱庄送给你。”

    她眨了眨眼,然后又眨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她和金满意打赌,这人跑来凑什么热闹,上赶着给她送钱?以她对汨罗的了解,他很少做赔本买卖的。

    果然就听他接下去道:“若是你输了。你的卖身契就得和我签了。金小姐。你没意见吧?”说后一句话,他转向金满意。

    金满意愕了半天,才道:“你要她何用?”

    在场的男子无不心知肚明,还能有何用?汨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金满意,嘴角的笑容却有些冷。

    金满意心有不甘,可是看了看汨罗,最后还是咬了咬唇。低声道:“好吧。”

    宁小闲却很生气。汨罗欠了自己一个救命之恩的天大人情,现在居然和金满意合伙算计她。显然是要报乌驮城内的戏弄之仇了。这男人心眼儿比针尖还小,他不是狐狸吧,他就是个白眼狼!

    不过,想暗算姑奶奶,那就和金满意一起赔个干净吧!“好,那就一言为定!”她眼中光芒闪动,不仅是憧憬着钱银入账,也有着熊熊怒火,汨罗看着她的表情,只觉得拿这钱庄出来,很值呢。

    站在她身侧的权十方大急,伸手按住她胳膊道:“不可!我们绕道便是,这赌划不来。”这狐妖对她的兴趣简直写在脸上了,她若输了,他都不敢去想象她的下场会如何。

    她心里温暖,冲着权十方回眸一笑,传音道:“无妨,我有把握破之。再说汨罗欠我一次救命之恩,了不起功债相抵!”

    她这一笑如云破月来,清丽脱俗,权十方一愣,说不出话来。

    汨罗轻咳了一声,权十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放宁小闲臂上,不由得赶紧抽了回来,脸上一红,耳中听宁小闲道:“这弱水河的秘密,已经有好多年无人破解了,我需要做些试验,这是其一。我若侥幸赢了,济世楼也不能将这秘密透露给第三方知道,以免坏了我的生意,这是其二。金小姐,你可是都同意?”

    金满意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妥,于是点了点头,但紧接着道:“我们也要赶时间,不能一直陪你耗在这里。天黑之前若解不开,你就输了!”

    宁小闲抬头看了看天色。此刻刚到未时(13时),现在又是夏季,离天黑还有三个时辰。也就是说,她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好,很合理。”

    这个赌,她赢定了,因为长天刚才已经告诉她:“你只管试试。这弱水之谜,我数万年前便已探明了!”

    还是长天给力,瞬间给她递上来一颗定心丸。

    “要我现在就直接告诉你答案么?”他低醇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不必。你既能发现,我也要试一试才好。”她却是起了好胜心,“你当年用了多久找出这谜底的?”

    很好,他就喜欢这样的她。“好久远之前的事了,容我想一想。嗯……大概,一刻钟吧?”话尾语音微微上扬,显然有些得意。

    一,一刻钟!她走向河岸的脚步突然顿住,引得众人看了过来。权十方低声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她回了个笑容。

    这么多年来,弱水的秘密一直没有公开过,结果长天当年只用了一刻钟就解开了?妖孽,绝对是妖孽!这样一来,她压力山大啊。

    “得要一会儿功夫,你先回去休息吧。”她分别传音涂尽和权十方。前者看了她一眼,依言走回了驿站。于她,涂尽只是护卫,这种事情却不在他权责范围之内。权十方却摇了摇头,在附近随便找了一截树桩坐了下来。宁小闲知道他担心她惶急无助,便在行动上表示支持。

    他坐下之后,腰背仍然挺得笔直,自有一股金马玉堂的气概,仿佛底下坐着的不是半截木桩,而是太师椅一般。

    金满意轻哼了一声,不愿站在路边等待,也在一堆仆妇的前呼后拥中转身进了驿站。

    两个男人看着宁小闲重新走向河边,重新伸手掬起河水嗅了嗅,迅速打了个冷战,皱起鼻子,显然气味十分不好。汨罗看得有趣,权十方却十分担心。

    宁小闲信手拿起一块拇指大的石头丢入水中,石头慢慢沉了下去。

    她拎起拳头大的石头丢进水里。这一回,石头沉得更慢了些。

    她又重新找了一块木片也扔了进去。结果,木片下沉得比石头更快。

    她又试过了绳索、木叉、树枝,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从两人的位置,可以看到她眼中光芒闪动,又在岸上来回走了几步,显然还想找新的东西来抛。汨罗忍不住笑道:“她该不会想把岸上所有东西都丢下去试一试吧?”

    权十方轻哼一声,不接话茬,汨罗知道他害怕出声言语打断了宁小闲的思路,不由得自得一笑,却见这个姑娘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了他好几眼,似乎想把他丢下去试试一般。他赶紧抬起双手以示无辜。

    宁小闲收回眼光,站在岸边静静沉吟了一会儿,才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样东西。椭圆形的,轻薄、透明。还没等所有人看清这是什么玩意儿,她就用袖子掩着,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她气息悠长,才吹了一口气,这玩意儿就鼓胀起来。宁小闲顺手将它拉长打了个结,然后扔进了水里。

    这玩意儿居然下沉得比什么都快,在很多人都没看清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之前,就已经沉进了黑乎乎的河水中。

    当然,“很多人”不包括汨罗和权十方。宁小闲的动作虽然轻快,但他们已经看出,那是一截晒干了的羊肠衣。

    她身上居然藏着这种东西!两个男人都有些目瞪口呆。汨罗不知怎地,有些笑不出来了。

    过不一会儿,宁小闲又抓住济世楼的竹阀,哗啦一声从水里提了上来。这阀子不大,最多只能站上五人,但即便她现在力气已经不小,可要提动这阀子还是皱了皱眉。

    随后,她取出獠牙,切下阀上的一节竹子看了半天。

    要知道,她现在并不是进行着前无古人的尝试。济世楼早就掌握了弱水的秘密,所以要勘破这个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找现成的摆渡工具来探个明白。

    看她一直忙个不停,旁观的修士们看了一会儿也就失了兴趣。除了下赌注的人之外,其他人都赶着去渡河了。渡口又繁忙起来。

    宁小闲就站在岸边,看着来来往往的竹阀发呆。一刻钟是早就过完了,她还没解出谜团来,不由得有些挫败的感觉。

    长天悠悠问道:“如何,现在可想知道谜底?”

    “暂时还不想。时间还早呢。”她轻哼一声,在河边坐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244章 胜

    “很好。”她若要成长,就不能总依靠神魔狱,总依靠他,虽然长天也喜欢这种被依靠的感觉。旁边的穷奇却是不甘寂寞,蹦跳道:“长天大人,偷偷先告诉我吧!我保证不外传。”

    长天低沉地笑了两声,似是心情很好,随后就没声音了。她估计这家伙封住了魔眼,先给穷奇剧透去了。

    唉,她也好想听。

    背后,传来汨罗的话音:“据说紫电宝剑已入了权少侠之手,当真可喜可贺!”

    权十方淡淡道:“好说,好说。我拿到它也不过数日,汨罗公子的消息当真灵通。”这妖怪是奉天府第一号情报头子,上到仙派的师门绝密,下到凡人的家长里短,他都能探查到手。

    “可否借我一观?”

    “锵”地一声清鸣。她转头去看,却是权十方直接祭出紫电宝剑,一道飞虹直奔汨罗面门。

    这一剑迅若奔雷,剑身又有雷狱加持,霸气凛然,剑尖离汨罗的面庞还有两尺开外就停了下来,森森剑气令他长发无风自动。汨罗面上依然带笑,伸手轻轻握住了剑柄,将宝剑拿在手中,伸指轻弹。

    叮地一声脆响,汨罗赞了声“好剑”:“紫电宝剑身具雷电之力,正适合权少侠研习的雷霆剑法。两两相合,相得益彰。”

    权十方轻轻“嗯”了一声。他的剑法是朝云宗的不传之秘,眼前这情报头子不知道就怪了。

    汨罗又眨了眨眼,露出个笑容道:“你猜,这次广成宫接任掌门的会是哪一位?”

    权十方垂下眼眸:“长辈之事,还轮不到我妄言。”

    “你们人类的礼法教养,真是无趣。”汨罗轻轻哼了一声,“依我看,邱处远德性不足,难以服众,华文凯性格耿直,也如你这般无趣,倒是风闻伯懂得两面逢源,为人又机智,他抢到掌门之位的可能性,还更大一些。”

    说完这几句,他如愿地看到河边那个小人儿侧过头,似乎也在倾听,不由得唇角一勾。女人都有好奇心,她的尤其旺盛。嗯,这个可以作为弱点记下来。

    “搞不好,这次去观礼还能顺便看看渡劫呢。”汨罗悠悠然道,“广成宫的现任掌门南宫真,已到渡劫期大圆满,现在强行压制着修为,就等着将掌门之位传给下一任才好安心去渡劫。我看,这趟广成宫之行,看他度劫的可能性至少有六成。啧啧,观摩大能渡劫,对我等是极有好处的。”

    权十方脸色一沉,传音给汨罗道:“何至于使这小人手段?”

    汨罗奇道:“我使什么手段了?”

    “你出言干扰,想令宁姑娘不能全神贯注解谜。”

    “咦,有么?”

    权十方不理他错愕的神情,正色道:“宁姑娘不过是普通女子,你何必如此为难她?”

    哪知这狐妖理直气壮:“好玩啊!”顿了顿道,“再说,她早不是凡人了,你不知道么?”

    权十方淡淡道:“她救过你的命,何必恩将仇报?”

    这话一出,对面的狐妖就眯起了眼,好半天才一字一句道:“打伤心上人的感觉,如何?”

    此事不过就发生在两三天前,汨罗竟然知道!失手错伤了宁小闲,是他最郁结之事,权十方瞳孔一缩,生平第一次不可遏制地起了杀心。早已飞回来放在他身侧的紫电宝剑感应到主人的愤怒,闪过一层层电光。

    汨罗嘴角还挂着冷笑,手掌却悄悄笼进了宽大的袖子里。

    “诶、诶,我说你俩在相亲么?互瞪了半天不说话。”却是站在河边的宁小闲开始往回走了。她的脚步声原本比猫咪还轻,现在却有意地放大,每一步踏出来都合着某种韵律,听在两个男人耳朵里,竟是说不出的难受。

    然而也正因为她这诡异的脚步声,汨罗和权十方之间胶着凝结的杀机竟被震散了。两人均奇异地看了她一眼,想不到她还有这手本事。

    宁小闲踩着的步伐,却是脱胎自上古之时的蛮族狩舞。她才练了不久,长天又不愿亲自给她示范,只能将诀窍灌进玉简里,供她自学。进度虽然慢一点,但打断这两人之间糟糕的氛围却是犹有余力。

    她一直走到马车面前才停下来道:“你的伤还没好么?”

    汨罗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好了九成九吧。”

    伤都好了,还装得这么虚弱,是要骗鬼么?她向着马车内探头探脑。

    耶?这马车看着不大,里面却宽敞得很,内饰化贵,头顶水晶灯,脚下锦鼠皮,汨罗倚着的矮几是金丝楠木制的,车内还有冰格、熏香炉、乐器架、围棋盘,她甚至还看到了最占地方的博古架,并且毫不怀疑上头摆着的东西身价不菲。

    “这马车坐起来还挺舒服。你要上来试试不?”汨罗拍了拍身侧的空位置,一派亲昵。

    她翻了个白眼,自然不会上去:“这马车是你的?”

    他大摇其头:“当然不是了。我的马车岂会如此简陋?”

    那就是金满意的了。很好,很好。

    “你们渡过弱水之后,用不上它了吧?”这马车虽然漂亮,但重量也很惊人,不可能压上竹阀子。

    “应该是吧。”这姑娘想做什么?他好奇死了。

    宁小闲嘿嘿一笑,手中无声无息地亮出了獠牙,弯月般的锋刃上,有微弱的红光一闪一闪。

    “大胆!”她才拿出这对法器,马车后方就爆出一声厉喝!一个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直直地站在她身侧,目光炯炯地盯住了她,眼中杀机无限。

    “炼虚期高手?”宁小闲却没有被吓到,长天早告诉她汨罗身边有高手隐伏。她望了望这人,乍舌道,“汨罗公子身畔,果然高手如云啊。这样大师级的人物,也给你当保镖?”

    汨罗却听出她话语中的淡淡讥讽。她在讽刺他受过一回伤之后变得惜命,还在身边暗伏了高手相护。

    “徐叔,她没有恶意,请退下吧。”他对着那名修士说完,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不得不惜命啊。我在北方战场上遇刺之后,不得不南逃,带在身边的化神和炼虚期高手几乎死绝了,连大乘期的护法都重伤一个,才换得了我这条命在,怎敢不保重?”他虽说得轻描淡写,却寥寥几语就道尽了其中的凶险。

    他话锋一转:“话说,宁姑娘你拿着匕首相向,可是何意?”私下却传音道,“你若是破不了弱水之谜也不打紧,这赌约我自作主张,作废就是。”

    竟是要还个人情给她。

    他有什么权利,令金满意与她的赌约作废?宁小闲不答话,转身对着听到厉喝声走出来的金满意莞尔一笑,然后挥动獠牙。只听两声锐响,马车那扇描了金、缀了玉、雕了龙、刻了凤的车门,那扇堪比平民住家外门大小的马车门,推金山、倒玉柱般地倾了下来,然后重重砸在地面上!

    “砰”地一声巨响过后,这扇大门板黯然落地,激起扬尘无数。

    包括坐在一侧的权十方和车内的汨罗,所有人都呆愣了。宁小闲趁机低头查看了两眼,满意道:“质量过硬,没有破裂。很好,很好!”

    金满意这才反应过来,怒极尖叫:“你疯了!”解下腰间的扣带,抖手抽来,隐现风雷之声,竟是条泛着宝光的鞭子。

    宁小闲身子未动,反手掷出了獠牙。这短匕带起一阵淡淡的红光,透过纷飞的鞭影,击中鞭梢,就像钉住了蛇头般。金满意手里的鞭子顿时软了下来。

    这动作她举手投足做来,透着轻松写意,偏又一举中的,修士中就有人喝了一声“好”。

    她如今身负神通,又主炼体修,这手上的功夫已炼得纯熟无比。金满意也不过就是金丹中期而已,她应付起来轻松得很。

    对上金大小姐愤怒的面容,宁小闲淡淡道:“金小姐,我刚才便说了,需要做些试验。”

    金满意一愕,随后气道:“什么试验,剜下我的马车门板,也是做试验?”

    “不错。”她理直气壮道,“你这片门板,少说也有一千八百余斤,用它做试验最是趁手。”

    金满意似是想到什么,面色一变,正待出言。宁小闲看都不看她,提起地上的门板就往河边走。

    一个窈窕女子,手里却提着一人多高的厚重门板,这景象竟有一种奇异的协调感。她也不耽搁,将门板往弱水河中一丢,门板慢悠悠地入了水,几乎没溅起半点水花,似乎中间还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子。这一手举重若轻的功夫,令识货之人心里暗赞了一声。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这重逾千斤的门板竟然轻飘飘地浮在了水面上!

    围观的修士们顿时轻咦了一声,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岸边的姑娘。

    时到如今谁都能看出,这场赌局,宁小闲胜!

    这小姑娘,不显山不露水,就将弱水渡口这只下蛋的金鸡给悄悄收入了囊中。有好奇的修士提气喊道:“这位姑娘,看在我们以灵石相酬的份儿上,将其中的因由说给我们听听呗?”

第245章 弱水的秘密

    其余人轰笑一声。宁小闲却是笑而不语。

    开玩笑,这赌局她既然赢了,弱水渡口就姓宁了。她又怎会说出这秘密来坏了自家的生意?她转向金满意:“金大小姐,愿赌服输,这渡口的独门生意归我了。”

    “罢了。归你就归你。”金满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跺了跺脚,“不过,你到底是怎样破了谜的?我非要知道不可!”

    “好吧。你先将手续办妥了。”宁小闲笑眯眯地。

    金满意脾气不小,但好歹是济世楼的大小姐,脾气说一不二,当下唤仆人拿来文书。像她这类大富之家出来的,仆人都将各种文书随身携带,上头文字格式都事先写好,她只要将条件填进去即好,随后就是盖印签章。

    这套文书,金满意和宁小闲各执一份。

    对济世楼来说,交接弱水渡口不过是芝麻大点儿小事。这套程序,不到一刻钟就走完了。

    随后就是在场的修士们笑嘻嘻地如约奉上赌资了。几十几百灵石换一场热闹瞧瞧,这买卖还是划算之极。宁小闲也不矫情,一一收了,随后对大伙儿道:“今日我新收了弱水渡口,要讨个吉利,在场各位若要过渡,一律半票!”

    当下就是一阵叫好之声。

    汨罗却对她笑了笑道:“我也输了个钱庄给你,现在印签没带在身上,定契过两日再送过去给你如何?”

    宁小闲点了点头。他也要去广成宫观礼的,总还会遇上,她不急于一时。

    随后,她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布下了结界。这结界范围不大,只将她、权十方、金满意、七仔、汨罗,以及刚刚走来的涂尽包括在内。

    其他人失望地唉了一声。

    她瞅着汨罗道:“这秘密,你也要听么?”

    金满意漫不在乎截口道:“他是我未婚夫婿,听一听也没什么大不了。”

    汨罗和金满意订了亲?宁小闲吓了一跳,先看看汨罗,又看看金满意,觉得这两人站在一起有些儿怪异。可是金满意虽然有大小姐脾气,但性子直耿,容貌娇艳,配上汨罗这样的腹黑男岂非正好互补?再说奉天府和济世楼又是当世有数儿的大势力,这桩联姻,可谓强强携手。

    这个世界,妖怪和人类是可以正大光明地通婚。只是她实在好奇啊,生出来的孩子肯定兼具了人类和妖族的血统,就像温良羽那样。可是半妖血统不纯,要怎么修仙呢?

    汨罗一直紧紧盯住她的反应,看她愣愣地发呆,红玉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金满意却是不耐烦道:“快说,快说,我们时间不多。”

    “其实说白了也很简单,弱水的区域之内,并不完全遵循天地之理。”宁小闲耸了耸肩膀道。

    “但凡是水,总会往低处流,总会有浮力,这是惯常的情况。可是弱水这条河很奇怪。”她手里亮出一个水晶杯,“我接了一杯河水观察,起先也是黑灰浑浊的,可是放澄清之后,就出现了这么一个状况。”

    大家都将眼光投向这个杯子。除了早已知晓个中缘由的金满意之外,就连汨罗都轻轻咦了一声。因为这杯中水竟然分为两截颜色,下截较为清澈,上半截却是黑忽忽地,就如河中之水的颜色。

    她微微一笑:“我看到杯里的水之后,就将这两种颜色的水分别取了出来,计算了重量。”她是个丹师,手里计算药材重量的丹秤,此时正好派上用场,“你们猜结果如何?”

    大伙儿灼灼地望着她,兴味十足,哪有人说话?她只好轻咳了一声,接着道:“下层的清水,与普通水的重量相差无几,而上层的黑水,重量却远重于下层清水。”

    听到这里,汨罗和权十方均是目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

    “我当时便觉得很奇怪,若以浮力来计,重量大的沉在下方,重量轻的漂在上头,这岂非才是常理?”

    涂尽忍不住接口道:“正是如此。”他本打定了主意只听不开口,但这河流名气很大,怪事也颇多,他也被钓起了兴趣。

    宁小闲笑了笑:“后来我就做了些试验,往水里丢了许多质量不同的物体。”

    汨罗突然扬了扬眉:“所以你才往水里丢了那些石子、木片、树枝、铁块,还有……咳……那个东西?”以他的脸皮之厚,也不好意思直接透露她身上带着羊肠这等东西。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会含糊其辞。“嗯,这河水也是有趣,越是轻巧的东西,沉得越快,越是沉重的物体,反倒沉得越慢。后来我扔了个浮球进去,居然瞬间就沉了下去。”

    “所以,你认为这河水的浮力与一般水流迥异,所谓鹅毛不浮是因为它太轻,反而沉得快?”权十方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是个好听众。宁小闲点了点头:“就是这样。并且它的浮力也很不正常,比一般的河流还要大上许多倍。”她在众人的注视中说道,“我的推测是,这条河的浮力恰好与一般河流颠倒过来,不向上作用,反而向下!所以,才会将水面上的东西都往下拖。”

    “这么多年来,也有不少人将金银、铁块丢入河水,想探寻其中秘密。”汨罗淡淡开了口,“若真如你所说,重物反而不易沉,为何这些东西也没浮起来?”

    她露出一口贝齿,显然有成竹在胸:“重物确实不易沉。他们往河里丢了这许多东西还没发现秘密,只能说,这些东西不够沉重!”

    她走回渡口,抓了一只竹阀削下半截竹子,走了回来。

    “权师兄告诉过我,这种崆竹只长在铜山上。”权十方听她提到自己,不由得点了点头,“既是如此,这种植物平时汲铜吮金,重量只怕是很惊人的。我削了一截竹子来看,果然竹缝呈淡黄之色。”

    “不过,为了保守秘密,济世楼还在这看来平凡无奇的竹阀上动了些手脚。”她举起竹子给众人观看。

    竹筒中间竟是实心的,填满了紫色的事物,在斜阳下看来,还有微弱的紫光闪动。众人目光一凝,这是?

    “是紫铅。丹师炼丹时偶会用到,虽不昂贵,但重量却是极沉的。”她也炼丹,自然认得这东西。宁小闲淡淡道,“我手中这一小管竹子,重量就超过了一百七十斤!诸君以为,那一架竹阀的重量,又该有多少?”

    众人都沉默了,只有金满意冷冷道:“不多不少,正是三千七百五十斤!”

    这女人话音虽仍生硬,气却像是消了。宁小闲看了她一眼才道:“当初看到竹阀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地蟒天生就力大无穷,为何这一架小小的竹阀,竟要五条地蟒齐驱并驾?想来,一方面是河水极其粘腻,行走不易,另一方面,阀子太重,在水里拖动起来尤其吃力之故。”

    金满意点了点头:“我们当初与地蟒王定下协议的时候,就让地蟒试拉过阀子,发现三千七百五十斤的阀子虽能勉强停在水上不至于沉下去,但一头地蟒根本拉不动它,后来由两头又慢慢增加到五头,这才能驭行如意,不露出破绽。据我家里人估计,想在水里拖动这阀子,耗力却要以阀身重量的百倍计算。”

    要让地蟒拉动这特制的竹阀,需要三十七万斤之力!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权十方叹道:“弱水的禁地之名,果然名不虚传,我辈就是要让一架竹阀移动起来,也有这许多讲究。”

    宁小闲望着金满意,长吁了一口气道:“弱水似乎还有许多奇特之处,我也不尽了解。我的解说便只有这些了,金大小姐可是满意?”

    金满意定定地望着她,目光中带着探究,好半晌才说:“事实大抵便是如此了。不过你也别太得意,破开弱水秘密的大有人在,只是他们修为参天,已经不屑去争这等蝇头小利罢了。”

    她将宁小闲用下半辈子自由换来的赌注,说成是蝇头小利。但宁小闲也不生气,反而诚恳道:“你说得很对。还是济世楼的前辈厉害,能第一个发现弱水的秘密,我不过是由他的成果去逆推而已。站在巨人肩膀上眺望,本来就能看得更远一些。”

    金满意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竟反过来给济世楼说好话。她却不明白,宁小闲赢了赌注,得了弱水渡口的生意之后,已是拿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任她说几句气话又怎样?说起来这金大小姐虽然脾气急躁,但为人还算磊落,愿赌就肯服输,这赌品比一般赌徒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了。

    在场之人同样不知道,宁小闲嘴里说得诚恳,心里却是在偷笑着的。因为弱水河的真正秘密,想必这世上无人知晓。金满意所说的前辈高人,不过比她早一步看到了弱水河的表象而已。

    因为长天已经偷偷告诉了她,这条河的浮力很正常,只不过比普通河流大上许多倍而已。这河水的种种异象,究其真正的原因,在于——

第246章 釜底抽薪(大封推加更)

    弱水其实是一条颠倒过来的河!河面在下,河底在上。所有人站在河岸边看到的,都是这条河的河底。真正的水体,其实潜藏在这厚厚的一层黑水之下,所以这条河的浮力,当然是向下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当她得知这个秘密时,也觉得匪夷所思。

    “当年,我的真身亲自下去过。”长天轻笑了两声,“这层黑水厚达百里,但下面的水清澈如泉,景致美好,然而急流奔涌,比你站在岸边所看到的,要凶猛十倍、百倍不止。”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当年为何跳下弱水?”该不会是给哪个漂亮妹子殉情罢?这理由突然在她心中闪过,随后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诞不经。

    他轻咳了一声:“年少时意气风发,听人说起这条河的奇异之处,总不信邪,于是下去看了一趟。”

    他说“年少时”。宁小闲想,是啊,即使是长天,也不可能天生就是这样冷漠的性格。“为何它会倒流?”

    “下方有一条深不可测的地缝。地缝是这片大陆的薄弱聚合之处,大凡这样的地点,总会有异事发生。大抵流到这里的弱水就是受到它影响了吧。”

    她正思忖间,渡口的修士纷纷上了阀,却是热闹看舒服了,正要离去。可是才交了渡资,就有人不满道:“不是说半票么,怎么又要收三十灵石的价格?”

    宁小闲转头望去,只见这渡口的主事人望向金满意,一脸的征询。她心中不禁微怒!“这渡口已经归我所有,他也归在我的手下,居然还去观望金满意的脸色。”

    她也不发作,笑吟吟地问金大小姐:“渡口既归了我,这儿的一切都是我的了吧?”

    金满意硬梆梆道:“这是自然,济世楼的交易,岂会出尔反尔?”

    宁小闲大为满意,缓步走到渡口的主事人面前站定了,上下打量他一眼。这驿长姓蔡,是个面带富态的四十来岁中年男子,见她走过来,顿时垂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

    “蔡驿长好大的威风,刚才不是还拦着众位仙友,不让过渡么?”她轻飘飘地开了口,内容却沉重得几乎将蔡驿长飕地压趴在地上。

    他又偷瞄着金满意,见她望都不望自己一眼,赶紧跪下道:“姑娘,蔡超错了!”

    金满意后面也转出一个仆妇,向宁小闲鞠了一躬道:“这位姑娘,蔡驿长也是无心之失,请莫见怪。”却是筑基初期的修为。

    谁知道宁小闲仿若未闻,只缓声问道:“蔡驿长管理弱水渡口多久了?”

    那女人本身既作仆妇打扮,哪怕是筑基期修为,她也不去理会。

    蔡超颤声道:“至……至明天刚好满五年!”他本傍在济世楼这棵大树上,弱水河的过渡生意在济世楼来说不值一提,但他可在这门子生意上揩了不少油水,也借之在族中地位超然,结果现在被宁小闲连渡口带人都要了去,心中很是郁结。他刚才两度忍不住去望原来的主人,现在却突然意识到,宁小闲也是个修士,是他这等凡人得罪不起的修士,并且现在他要在她手下讨生活。

    “嗯,五年了。”宁小闲又扬声道,“这里可有副驿长?”

    蔡超道:“没有。只有渡长一名。”

    听到新主人呼唤,那渡长一路小跑着过来了,乃是三十来岁的壮汉一名,姓林。宁小闲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突然开口道:“蔡驿长打理这里五年了,已经心力交瘁。从现在起,你就是新驿长了。”

    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顿时把壮汉砸得愣了。比他先反应过来的是蔡超,这人趴在地上苦苦哀求道:“主子,我知错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说完跪行了几步,想去抱宁小闲的小腿,怎奈她面前似乎有一道无形的气墙,令他不得近身,只得连声哀唤。

    涂尽皱了皱眉道:“忒吵了。”伸手一划,蔡超的嘴就张不开了,只得唔唔作响。这时,新上任的林驿长也反应过来了,喜得赶紧鞠躬,一个劲地谢恩,又赶紧走去渡口,将向众修士多收的灵石退了回去。可见他虽然一身横肉,脑子却真是不笨。

    金满意和那名仆妇的脸色都不好看。宁小闲在他们面前直接发落了原来的驿长,于她们面子上确实不好看,可是现在连渡口带着在里面干活的人,包括这里的一切设施器具,都已经归了宁小闲所有,她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与她们又有什么关系?

    宁小闲却是想得很明白。这蔡超是济世楼任命在这里当驿长的,说不定还是靠着什么裙带关系上来的,看起来又不服管,自己还要往西而去,没有太多时间和他们磨迹,不如从他手下提个人上来顶了他的位置,这新驿长还能对自己感恩戴德,顺便也给在渡口工作的其他凡人立一立威。反正这弱水渡口的工作轻闲得很,除了收一收灵石之外,就是买些水禽和肥猪来喂养地蟒,也没有多少技术含量。

    她这一番指派下来,金满意这一边儿自然是脸色不好,汨罗却瞧得饶有兴味,权十方则是面色淡然,看不出在想什么。

    就在此时,渡口有修士奇道:“怎回事,拉阀子的地蟒怎地都离开了?”

    地蟒离开了?

    她大惊,扭头去看,果然弱水河面上空空荡荡,阀不能行,地蟒在水中翻移时激起的水纹,也平静了下去,显然这些长虫都沉入了弱水之中。

    河岸上还有几十名修士不曾过渡,她刚才更是亲口说出在场众人乘阀一律半票的言语。现在不过是过了几刻钟,拉阀的地蟒无踪,就像马车前套的马儿不见了,却让谁去载人过渡?

    结界内的人可都没忘,要拉动这样一架阀子,要足足三十七万斤之力!若无地蟒相助,难道让修士们自己动手?他们自己运出神通,未必就不能划到对岸去,可她这新任的渡口主人,面子可就丢光了。

    众人都眼巴巴地瞧着她。宁小闲心中堵着一口怒气,缓缓转身望向金满意,垂眸道:“你作的手脚?”

    金家大小姐终于昂起了头,若往常一般高傲地看着她:“何须我作手脚?地蟒王是与我家定的协议,可不是与你!既然这渡口的主人不再是济世楼,那么它们与济世楼的协议已经作废,又何必在这里继续当纤夫?”

    她的声音,因为特地拔高了而略显尖厉:“这里的任意一条地蟒,每三天都要吃掉十八只活鸡、两口肥猪、三头山羊、九头兔子,这都是清清楚楚写在协议之中的。你既已是这渡口的主人,济世楼可没打算当冤大头来替你埋单!”这几句话,说得太痛快了!金满意畅快地想,她自从遇到这女人开始就诸事不顺,明明没背景也没后台,却能令她处处吃瘪,就连自己未婚夫和朝云宗的权少侠见着她,眼中的神采都是不同的。她若不出了这口气,今晚做梦都睡不香!

    她瞪大了眼,想要看看这女人脸上为难至极的表情。她能猜到,以宁小闲的性格是决计不会求她相助的,但只要能品尝到这个女人的郁忿,她就觉得开怀快意。

    不过令她失望的是,这个年轻姑娘的脸上还是一片淡然。

    宁小闲心中当然不会是一片淡然。她原以为无论从作派还是应对来说,金满意只是个富二代而已,却忘了她始终还是济世楼的大小姐,是这个实力雄厚的仙派掌门的爱女,生在这样的豪门之中,又怎会是个缺心眼儿的?现在她不显山不露水地施出这釜底抽薪之计,就令自己吃了一个大亏。

    好教你今后再也莫要小瞧了天下人,宁小闲。她暗自提醒自己。这渡口转让的契书经由济世楼的人拟好之后,她从头到尾看过了一遍,都未发现这样巨大的漏洞,实在是自己疏忽了。

    现在,场中几十名修士,包括她自己和权十方都等着渡过弱水河,去参加广成宫的大典,可是河中拉阀的地蟒偏偏都离开了,将所有人晾在了这里。

    人人都望着她,看她下一步有何法可想,心肠好的面露同情,脾气急躁的,已经忍不住要跳脚了。旁边还有一个嘴角挂着得意微笑的金满意,正等着看她如何来收拾这一大烂摊子!

    她要如何是好?

    正冷眼看着宁小闲陷入一片困局的汨罗,耳边突然传来了权十方的声音:“你可有法子帮她?”他讶然回头,却见权十方紧紧盯住宁小闲,薄唇紧抿,望也不望他。这一声,显然是传音了。

    这男人和自己不太对路,却愿意为了宁小闲而开口求他。汨罗勾起了嘴角。此时此地,也当真只有他能帮得上忙了。权十方虽是朝云宗炙手可热的后进子弟,但在这等事情上,却不如自己甚远。

    他是金满意的未婚夫,又是奉天府的二公子,若他开口,金满意一定会卖他这个面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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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之躯走西游?作死! 多亏随身带着妖怪帅哥,充不了打手也能当个养眼的智囊。 且看她一介弱女子如何在仙妖漫天的世界里, 吃喝玩游,样样不落。 (6月每日三更求粉红票。保证完本,不胜感激)宁小闲御神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宁小闲御神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